第7章 (7)
勸你走出來，因為我也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但是，我們總不能因為過去，而放棄未來。”
夏煙關了手機，閉着眼，始終無眠，她不停告訴自己：
夏煙，你的感情會害死一個人的。你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了。上帝已經懲罰你這輩子都不能再留住記憶了。
你根本不知道哪一天，你會忘記所有，忘記一切喜歡。你的這輩子，就只能像煙花一樣，在黑暗的夜空中被吞噬所有的美好。
一個星期過去了，這段時間，好像并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夏煙依然像往常一樣，下了課就去圖書館，偶爾會去報名的攝影社團看看。有時蘇宓雪約她一起出去玩，她也沒有拒絕。
一切，看上去都異常的平靜。
至于顧擇衍，從那天晚上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就連時慕也很少和她聯系了，聽蘇宓雪說最近工作室忙着各種簽約談資，不可開交。
這天晚上，是臨大一學期一次的新學期晚會，夏煙和蘇宓雪她們來到體育館的東門，體育館的南門是晚會入口，夏煙她們沒票走的是工作人員的通道，結果被幾個保安攔在那兒。
聽說學校對這次活動很重視，很多校級市級領導都會來看，所以加強了防衛，以免出什麽亂子。
夏煙發信息給時慕，不久收到時慕短信：“小煙，我這邊一時走不開，你們先在外面等我一會兒。”
她們便先在外面等着，聽蘇宓雪說臨大每年晚會最後都會邀請一位神秘嘉賓壓軸，前年請了當時特別火的流行樂隊，去年是金融界的翹楚。
夏煙：“這麽厲害？”
蘇宓雪：“是啊，多虧了我表哥，各行各業的都有認識的人。”
“只是不知道今年會請誰來，我問了時慕她說她也不清楚”
因為确保節目的神秘性，只有活動的直接負責人才知道，這幾天時慕忙着工作室的事情，這次晚會也沒怎麽顧得上，都交給了顧擇衍。
Advertisement
遠處，顧擇衍正走過來，對上了夏煙的眼神，好久，都沒見到她了。
顧擇衍臉上憔悴了許多，眼睛裏有些紅血絲，他問道：“怎麽不進去？”
蘇宓雪指了指門口的保安：“不讓進。”
顧擇衍不再說話，走到夏煙身邊，擦肩的同時，碰到她身側的手，手有點冷。
他朝保安點頭示意說：“自己人。”
後臺，時慕正在和另一個男生熟悉臺詞稿。
蘇宓雪：“時慕今天你和王餘學長主持啊？”
時慕：“是啊，這幾天熬夜寫程序，都有黑眼圈了。”
蘇宓雪：“哥，你這可不厚道啊，時慕忙着工作室，還要讓她做主持。”
顧擇衍好像也沒料到會這樣：“今天怎麽是你主持？”
時慕：“原先的女主持忽然生病了，只能我上了。”
顧擇衍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又放棄了。他這幾天故意給時慕多安排了些工作室的事情做，就是想讓她避開今天的晚會。這下倒好了。
顧擇衍突然有點心虛：“要不，換個人。”
“怎麽，你這是良心突然發現開始心疼同事了。”時慕躺在躺椅上調侃。
顧擇衍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像是刻意隐瞞了什麽：“那……你好好主持。”
晚會快開始了，時慕和王餘先出去準備開場了。看見時慕走了，顧擇衍有點煩躁地掐了掐眉心，問道：“時慕她報複人的本事應該不小。”
蘇宓雪被問得一頭霧水：“哥，你這話什麽意思？”
顧擇衍嘆了口氣，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沒事，走吧，帶你們去舞臺後邊看表演。”
晚會開始，全場的燈光頃刻熄滅，一道銀色的光束灑在舞臺中央，在觀衆席的掌聲中，王餘拉着時慕慢慢走上臺。
女孩一身白色的長裙托在地上，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鎖骨間盛着奶白色的柔光。盡管最近沒休息好，好在時慕的五官生得很好，一點點的妝容就能掩飾疲憊，楚楚動人。時慕微笑着，透着自信和大方，與身邊的男孩配合得非常默契。
夏煙站在舞臺的一側，舞臺上的時慕真的很漂亮，她不禁動容，舉起相機記錄下這一刻，跟着旁邊的人輕聲說：
“沐沐今天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 顧擇衍歪着頭看着夏煙，聲音很溫柔。
“我還記得第一次和沐沐偷偷溜進婚紗店，就像是偷吃糖果一樣，怕被外婆發現，但是又很想嘗一口甜。”夏煙笑着，“沐沐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那你呢？” 顧擇衍扯了扯嘴角，開始想象着她以後穿婚紗的樣子，貪心地幻想着那天自己站在她的身邊。
夏煙沉默。
不會的，她應該不會再有機會穿婚紗了。
快接近晚上十點了，已經是晚會倒數第二個環節。
夏煙翻了翻相機裏剛剛拍下的照片，很是滿足。顧擇衍在一旁也湊上前，卻沒想到看見了自己的照片。
顧擇衍輕笑一聲：“偷拍我。”
她記得那是那天早上，撞見他跑步的時候，不小心拍下來的：“是你自己闖進來的。”
“行呗，全怪我。”他彎眉，樣子懶懶的。
“不過等會你得幫我一個忙。”
“什麽？”
“如果等會時慕沖下來要打我，你幫我攔着。”顧擇衍插着兜，像是在開玩笑。
“你們怎麽了？”
“今年的壓軸嘉賓——姓簡。”
夏煙聽得一愣，旁邊不小心聽見的蘇宓雪和許微也大吃一驚。
“哥，你瘋了吧，時慕和簡亦朝等會兒同臺？”
“你以為我想。本想着賣他一個人情，這幾天好不容易用工作室的事拖住她，誰知道成這樣了。”
“這倆人一見面會不會打起來？”蘇宓雪想想就覺得可怕。
旁邊的許微聽到簡亦朝要來的消息，一邊有些激動，一邊卻也開始緊張起來。
然而現在，一切都木已成舟。
“下面到了大家最期待的時候了，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今晚的神秘嘉賓。”
為了防止嘉賓名提前洩露出去，除了顧擇衍，知道內幕的只有兩個主持人，但臺本上都沒有寫，時慕又是被臨時換上來的，絲毫不知情。
全場燈光暗下來，觀衆們都目不轉睛，屏住呼吸。
這一刻，時慕臉上依然是燦爛的笑容，直到耳邊響起了熟悉到音樂，時慕愣了愣，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觀衆席中間的過道裏，男子身長玉立，身上那套深色的禮服襯出他瘦削的體格，燈光一暗一閃，打在男子的臉上，漸漸明亮。
“天吶，是簡亦朝。”
“我沒看錯吧。”
“他不是說要退出娛樂圈了嗎？”
……
時慕心一征，聽不太清外面的聲音，只是看着從觀衆席走上來的男子，大家的目光都在簡亦朝身上，沒有人注意得到時慕的反常，除了蘇宓雪他們。
王餘在主持方面很有經驗，主持過學校裏大大小小的活動晚會，看見來賓後，首先作出反應：“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今年的特邀嘉賓，簡亦朝。”
簡亦朝舉起話筒，聲音一如既往，富有磁性且深沉：“大家好，我是簡亦朝。”
簡亦朝看見時慕，目光沒有多停留片刻，少年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時慕握住話筒，站在原地，她看着簡亦朝，眼神閃躲。
不絕于耳的掌聲裏，湮沒了時慕的難過。
“哥，我看你這回死定了。”臺下蘇宓雪朝顧擇衍嘆了口氣。
“記得幫我。”顧擇衍無辜地看着夏煙，露出求助的表情。
簡單地打完招呼以後，下面是簡亦朝演出時間。
時慕和王餘下了臺。時慕這才回過神來，聽見舞臺上的歌聲，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
蘇宓雪：“那個，王學長，後面就麻煩你了，時慕身體不太舒服。”
王餘也發現時慕舞臺上狀态不太對勁：“沒事，那時慕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後面有我。”
時慕經過顧擇衍，顧擇衍少有地主動道了歉：“抱歉。”
“別看不起人，還沒這麽脆弱。”時慕把臺本扔到了顧擇衍胸前，揚着嘴角
☆、黑白
20
換完衣服，出了體育館，時慕她們走到附近的操場上。一路上有很多朝體育館那個方向跑去的人：
“聽說簡亦朝來了，真的嗎？”
“天，後悔沒去看晚會了。”
“聽說他現在退居二線，準備接管公司去了。”
女孩們的聲音很是激動，卻一刀刀地劃在時慕的口子上。
時慕躺在草地上，仰着天空，讓原本流出的淚水倒流回去，強顏歡笑：“你們說這都什麽事。”
“沐沐。”夏煙喊着。
“時慕，你還好吧。”蘇宓雪摸了摸她的肩膀。
時慕沒有大哭大鬧，反而平靜的異常。夏煙想起那天時慕跟她說，她也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
夏煙挨着時慕，也躺下來，夏煙聲音很輕，在空蕩的操場裏散開：“別忘了，你跟我說過，我們不能因為過去，而放棄未來。”
“嗯。”時慕輕輕應了一聲。
“其實那天之後，我已經開始在考慮是否要去重新開始了，你自己可別反而做不到了。”
時慕轉過頭看了眼夏煙，眉彎眼笑：“不會。”
“就是啊，人生這麽短，我們要及時行樂。”蘇宓雪朝着天空大喊着。
“怪不得你每天活得沒心沒肺一樣。”時慕嘲笑。
“喂，我好心安慰你，還不領情。”蘇宓雪輕輕拍了拍時慕的額頭。
“時慕你要開心，你不開心，夏煙就不開心，夏煙不開心，我也不開心。”
“人夏煙開不開心跟你有什麽關系。”
“還不是因為我那哥哥，天天問我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不開心，不開心就讓我逗逗你。”
“提到你哥，我今天差點下不來臺了，我之後得好好宰他一頓。”
第一次，夏煙難得替顧擇衍說話：“他應該也不是故意的……”
時慕：“小煙，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了，見色忘友可不行。”
“沐沐，你可是從小就開始見色忘友了的。”夏煙立刻反駁，話說出口沒多久，就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夏煙，我沒聽錯吧，你沒否認，你竟然承認我哥是色。”蘇宓雪激動的大叫。
時慕回想着夏煙方才的話，也才反應過來：“小煙，結果呢，你考慮之後的結果是什麽？”
夏煙只是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她确實想學着放下一些事情了，或許是因為顧擇衍的那條短信，或許是因為時慕的那番話，又或許是今天看見簡亦朝和時慕兩個人都在死磕着過去互相折磨的時候……
她騙了自己很久，卻還是沒有騙得過現實。
沒過多久，蘇宓雪就又坐不住了，她拉着時慕：“怎麽，要不一會兒去找找樂子。”
“喂，你都有陸宥霄了，還想找樂子。”
“時慕你又想到哪裏去了，我是說咱們去學校對面夜市玩吧。”
夜市上，很多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夏煙她們三個人在路邊吃吃喝喝逛逛，很是快活。
“沐沐，那邊有你愛吃的棉花糖。”
“時慕，我們去吃那個燒烤攤吧。”
“蘇宓雪，你跑慢點。”
“夏煙，這個發夾好适合你。”蘇宓雪指着地攤上的那個兔耳朵發飾。
時慕：“要不試試。”
雖然夜市很吵，但都是人煙味，夏煙和時慕她們玩開了，也有些興奮，買了戴在頭上。
“你們看那邊人好多，我們過去看看。”時慕聽見遠處的吵嚷聲，以為是有什麽好玩的。
走過去，才發現，是兩個人在吵架。男的看上去有些兇悍，粗實的臂膀上聞着紋身，粗眉圓眼，看上去很是不好惹。
他對着旁邊一個小男孩不停地打罵着，嘴裏喊着小偷。男孩身板很小，胳膊很細，臉上都是傷，挨着打卻沒哭。
圍觀的人要麽就是在看熱鬧，要麽就是想制止又不敢吭聲。
她們擠到人群裏，看見這副場景，自然都憤憤不平。夏煙擋在男孩面前，時慕和蘇宓雪把男孩拉到自己的身後。
“大男人欺負小孩子算什麽。”夏煙瞥了他一眼。
“你別擋着老子，他偷老子東西，我在教育他。”
夏煙看着男孩手裏拿着的包子，臉上手上都是傷：“你就是用拳頭教訓他的。”
時慕：“他偷了你什麽東西，我賠給你。”
此時男人上下打量了時慕一眼，眯着眼有些不懷好意：
“賠？不如把你自己賠給我。”他□□，摸了摸時慕的手，正想順手勾住她的腰，突然大叫了一聲，甩開被時慕掐紅的手：“你這賤人。”
他狠狠把時慕推倒在地上，夏煙剛想伸手去扶起時慕，就被男子的手死死的拽住：“讓你們多管閑事。”
他伸手要去打夏煙，下一刻，被身後的男子抓住，發生慘叫。
顧擇衍扶住夏煙，面色淩厲，很是不悅：“滾。”
男人來不及反應，顧擇衍一腳揣開他。他看了一眼周圍的人，聲音冰冷：“怎麽，還想看熱鬧。”
周圍的人怕惹上事，都紛紛散了。
夏煙被男子攬着，好像還沒從剛才的驚悚中緩過來：“你怎麽在這。”
“小雪打了電話給我。”
夏煙看了看身後，沒見着蘇宓雪，連剛剛被推在地上的時慕也不見了。
“陸宥霄和小雪送那個小孩去醫院了，時慕剛剛被簡亦朝帶走了。”
“哦。”夏煙的心思總能被他看得很透。
“真看不出來。”
“什麽？”
“你剛剛——還挺勇敢。”
“我就是看不慣有人欺負小孩罷了。”
“餓了沒。”
“時慕怎麽樣了，我看她剛剛摔得那一下不輕。”
“你覺得，那點疼和當衆被簡亦朝抱走哪個比較嚴重？”
顧擇衍彎了彎嘴角，沒等夏煙反應，就拉住她的手，朝着前面走去：“走吧，帶你去吃宵夜。”
“我不餓。”
“我餓了，你得陪我。”顧擇衍說話永遠都是那麽理直氣壯。
顧擇衍拉着夏煙走到一家小餐館，兩個人坐在了窗口邊的位置。餐館不大，到處都是食物的香味。這裏人也不少，都是些年輕的小情侶們。
“江叔，兩碗小馄饨。”顧擇衍朝着旁邊忙得一頭汗的男人揮着手。
“小子，來了也不幫叔的忙。”江嵘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蹭幹了水分，朝顧擇衍那桌跑來，發現這小子不是一個人來的。
“你這小子，原來帶着姑娘來了。”
“阿衍頭一次帶女孩來，你別客氣，想吃什麽盡管跟江叔我說。”江嵘看着面前的女孩，很是熱情。
“麻煩你了，江叔，她的那碗裏不要放香菜了。”顧擇衍禮貌地向江嵘打了聲招呼後，江嵘就趕去忙活了。
“你怎麽知道我不吃香菜。”
“那次食堂發現的。”
那次吃飯，夏煙把盤子裏的香菜都挑了出來。夏煙沒有想到，連這些他都記得。
“你常來這兒？”看的出來，顧擇衍和老板很熟。
“嗯，大學三年幾乎都來這吃飯，江叔以前是我爸公司的，現在退了休。”顧擇衍向女孩解釋。
“哦。我們老家那兒也有一家這樣的店，我和時慕以前也很喜歡去那家店，店老板和江叔一樣，人很熱情……”
夏煙不知道為什麽會去說這些，只是想到了，就說給顧擇衍聽了。
顧擇衍在一旁聽得很認真，眼角邊溢出了些許溫柔，不去打斷，不去插話，只是靜靜地聽着女孩和自己分享着過去。
幾分鐘過去了，江嵘端着兩碗熱騰騰的馄饨來了。
女孩結過顧擇衍遞來的勺子，喝了一口湯，然後拿起旁邊的醋瓶加了些許醋。
一舉一動，都在顧擇衍的眼裏：“你很愛吃醋？”
“嗯，酸酸的甜甜的，很喜歡。”
顧擇衍笑着：“那我以後要多給你吃點醋了。”
這人，幾句話又沒個正經，夏煙瞪了他一眼，不說話悶頭吃着。
顧擇衍的笑意簡直要溢進碗裏了，這姑娘，怎麽這麽容易生氣。
吃完以後，與江叔告了別，兩個人走出餐館。十一點多的路上，路上人少了些，基本都是臨大的學生還在外面。
夏煙：“今天謝謝你幫我。”
顧擇衍逗她：“小姑娘，感謝就要有感謝的樣子。”
“那你要什麽？”
“你說呢。”
夏煙想着這人應該也不是缺錢的樣子，她掏了掏衣服口袋，摸到了一個小東西，是剛剛和男人争執時取下的發夾。她拿出來，攤開掌心。
顧擇衍看着那個兔耳朵，有些納悶：“我要這做什麽。”
“我只有這個。”
顧擇衍看着女孩一臉真摯的樣子，哭笑不得。起碼是小姑娘的發夾，和一般的發夾不一樣。他這樣安慰着自己。
顧擇衍剛要接過去，夏煙卻縮回手：“等等。”
夏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起了玩心，突然有點想看他帶上它的樣子。
顧擇衍看懂了這笑背後的意思，摸了摸後腦勺，有些猶豫，卻還是沒抵得住女孩的笑容。
他彎下腰低着頭，感受到女孩手心裏暖暖的溫度，心裏一陣溫熱。
他擡起頭，沒注意到周圍學生的目光，對上女孩燦爛的笑容，和那眸子裏戴着發夾的自己，原來，有一天，她的眼裏也可以只有自己一個人，她也可以為自己笑。
“很好看。”夏煙笑他。
“這麽好看不考慮把我裝進去？”顧擇衍指了指女孩的相機。
女孩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不止是相機，他想去她的記憶裏，想去她的心裏。
☆、黑白
21
顧擇衍把女孩送到公寓樓下，路邊昏黃的燈光打在女孩好看的臉上，很是溫和。
“我今天很高興。”
“因為那個嗎？”她指了指他頭上的發夾。
“嗯。”顧擇衍挑眉，又開口：“不過，你送那個，我會更高興。”
夏煙順着顧擇衍的目光看過去，是一對情侶躲在角落裏接吻，臉上的紅一下漫延到耳根，她趕緊溜進了公寓樓。
顧擇衍看着女孩急匆匆的背影，抿了抿唇，笑得更加肆意。
夏煙摸了摸臉，确認不再發燙了以後，故作鎮靜地進了宿舍。看樣子蘇宓雪還沒回來，屋裏只有許微一個人。
“微微，你怎麽還沒睡。”她記得她們陪着時慕提前離場的時候，許微沒跟上她們。
“我睡不着，在等你們。”
“今天出了點小意外，小雪去了醫院，時慕也受了傷。”夏煙解釋着。
“哦。”她好像并不感到驚訝。
“對了，只有你留下來看完了晚會，壓軸表演怎麽樣？”夏煙刷着手機，學校論壇裏全是和簡亦朝有關的消息。
“他……他唱得很好。”
“亦朝從小唱歌就很好聽。”夏煙笑了笑，撇開時慕的事不談，她也很為簡亦朝感到高興。
“不早了，我們先睡吧，小雪應該不回來了。”
“嗯。”
夏煙她給時慕發了短信問她的腿怎麽樣了，始終沒收到回複。她熄了燈，沒多久就收到了顧擇衍的短信：“晚安。”
這消息還挺準時，剛熄燈就發了過來，可是，好像準時得過了頭，難道……
夏煙沒下床拉開窗簾去證實，可是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來翻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種從來沒有的感覺。
許微躺在隔壁床上，也沒睡得着，她想起了之前蘇宓雪和夏煙總是會熄燈後悄悄講話，每一次，她都沒有睡着，就只是安靜聽着。
今晚，她有點期待自己和夏煙這樣悄悄講話，可是她卻做不到。
性格和家庭環境的影響，她做不到像蘇宓雪一樣主動和夏煙聊天，做不到像她們一樣為小男孩出頭，就像後來她又偷偷跟到醫務室，看見時慕親簡亦朝一樣，而至今，她連和同簡亦朝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她自卑，卻也嫉妒。嫉妒生了芽，終究有一天會結成壞果實。
次日一大早，夏煙和許微一起出了宿舍樓。
“小煙，微微。”蘇宓雪剛被陸宥霄送到宿舍樓下就看見她們倆。
夏煙走過去，問起昨晚那個男孩的傷勢，知道沒什麽大礙後才松了口氣。
陸宥霄在一旁接完電話：“簡亦朝請我們今晚去吃飯。”
蘇宓雪猶豫了會兒：“時慕呢？”
陸宥霄聳了聳肩：“簡亦朝說到時候直接帶時慕過去。”
“小煙，我們要不要去？”蘇宓雪也難下主意。
“既然她都不介意，我們就去吧。”
畢竟，她和簡亦朝也是從小一起長大，上次在醫院也沒來得及好好打招呼。
晚上，夏煙她們坐着陸宥霄的車來到餐廳門口，那是國內很有名的一家高檔餐廳。
服務員帶着他們進了包間，房間裏已經來了一些人了，夏煙都不太認識，目光只落在包廂最裏面，顧擇衍坐在沙發上，敲着個二郎腿，随性地抽着煙。
這些人都是平日裏一起玩的，見到陸宥霄、蘇宓雪之後也紛紛打着招呼：
“霄哥，來晚了啊。”
陸宥霄笑笑：“不晚，主家都還沒到。”
蘇宓雪：“這簡亦朝怎麽回事，今天不是他請客嗎？”
夏煙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頭，她并不認識周圍這些人，可每次對上眼神後，大家對她好像都有些客氣，但這種客氣并不是因為陌生，倒像是一種尊敬？
顧擇衍扯了扯嘴角，滅掉了煙頭，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也不和她說話，就只是幹站着。
沒過多久，聚在門口的人都各自散了散，蘇宓雪也帶着許微認識些新朋友，陸宥霄程勉也到處聊着天，與人寒暄。
“還習慣嗎？”顧擇衍拉着夏煙坐下來。
“就是都不太認識。”夏煙環顧四周，竟也真沒幾個熟悉的面孔。
“沒事，你只需要認識我。”顧擇衍彎眉，又開口：“還有請客的人。”
夏煙難得也被顧擇衍逗笑了，低頭看了眼手表，問道：“他們怎麽還不來。”
“沒準路上打起來了。”顧擇衍心情不錯，開起了玩笑。
夏煙剛想說些什麽，就見門被打開，簡亦朝摻着時慕一步一步地走進來，姿勢親密。随之而來的就是一群起哄聲。
雖然和這些人也都認識，但時慕還是感覺有些別扭，一把推開了簡亦朝的手，指了指程勉，語氣冷硬：“過來，扶我。”
這姐姐怎麽一天到晚讓他為難。程勉裏外不是人，擡頭看了看簡亦朝的臉色，簡亦朝對自己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是默許了，程勉這才敢扶着時慕入了座。
房間裏不少人都清楚簡亦朝和時慕的關系，也都不再起哄。包間很大，坐得下兩桌人，顧擇衍他們一群人坐在主桌，氛圍和另外一桌吵吵鬧鬧的明顯不一樣。
飯席間，蘇宓雪小聲嘀咕：“時慕，你抽什麽風，還真來這兒了。”
夏煙：“沐沐，現在好尴尬。”
時慕坐在她們倆人中間，輪番被炮轟，臉色也很是難看，低着頭念叨：
“你們以為我想來，蘇宓雪你快調節一下氣氛。”
時慕頭低得幾乎都要鑽到桌底下了，她輕輕踢了踢蘇宓雪。
蘇宓雪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硬着頭皮上了：“那個我們大家都幹一杯，歡迎簡亦朝回來。”
兩桌人都在蘇宓雪的提議下舉起杯子歡呼着。簡亦朝也更是給足了面子，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謝謝各位了。”
夏煙剛要喝的時候，被顧擇衍攔下來了，他換下了她手中的酒杯，遞給她一杯果汁：“喝這個。”
夏煙有些不情願。顧擇衍側過頭湊在她耳邊：“如果你不想再像那天晚上一樣的話。”
男子的聲音帶了些醉意，夏煙她想起那天喝醉酒以後斷了片，慌張地點了點頭，耳朵邊到處是紅酒酸酸甜甜的溫熱氣息。
“亦朝，好好的明星不當，怎麽願意管公司了。”
“時間長了，沒趣。”
“你這次來A市要呆多久？”
“這次正好在A市有業務，大概兩個月吧。”
兩個月……這麽長，時慕不自知地握緊了酒杯。
起初，大家都還稍微有些拘束，等飯吃了一半，酒喝多以後，氣氛也就漸漸好了起來，包間裏聊得熱火朝天的。
“亦朝，當了大明星以後感覺怎麽樣，周圍美女如雲吧。”
“網上說你和那個姓淩的女演員在一起好久了，真的假的？”
“那女演員我知道，身材是真不錯。”
簡亦朝也喝了不少酒，卻也依舊清醒，這些問題，沒承認沒否認，都只是笑笑而已。
時慕從頭到尾就沒怎麽擡起過頭，她在桌底戳了戳夏煙和蘇宓雪：“我得趕緊想個法子溜走。”
“你腳還沒好，別胡鬧。”夏煙拉着時慕，怎麽都勸不住。
“這麽多人在這兒，你可稍微注意點。”蘇宓雪也小聲提醒着，中途離席到底有些不太禮貌。
“要不你們誰裝個病。”時慕朝向倆人眨眨眼。
“呸——”
“不要——”
蘇宓雪和夏煙同時拒絕，然而這兩聲沒控好音量，引來了全桌人的注意，一旁的許微也看過去。
“呦，咱們桌上幾位美女都偷偷在聊什麽呢。”桌上的人目光都轉向蘇宓雪和夏煙，打趣道：“也給我們聽聽呗。”
時慕無語……她怎麽忘了身邊這倆人，幾乎每每幹什麽事都是人群中的聚焦點，更別說幫她偷偷摸摸逃跑了。
顧擇衍也被夏煙的聲音吸引過去，不再和其他人的聊天，看着旁邊的女孩，這一驚一乍的樣子卻也顯得可愛。
時慕尴尬得耳朵發燙，所有目光裏，清晰地能感覺到那個人的注目，一時情急張口就是瞎話：“我去上個廁所。”
夏煙和時慕的默契是從小就練成的，她也跟着站起身：“我扶着你。”
蘇宓雪一種替自己隊友收拾爛攤子的感覺，本想也跟着，剛要開口就被她那倒黴哥哥攔住了：“該不會，你也尿急？”
大家看了看已經離開的那兩個人，聽見顧擇衍的話重新看向蘇宓雪，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蘇宓雪氣的跺腳，朝顧擇衍翻了個白眼，只好乖乖坐下。
顧擇衍見蘇宓雪安分坐下以後，朝簡亦朝揚了揚眉：“去外面抽根煙？”
簡亦朝自然明白顧擇衍什麽意思，扯了扯嘴角，起身同顧擇衍一起出去。
包間裏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抽煙為啥要去外面？”
程勉一副看傻子一樣的表情看着那個人，也懶得跟他解釋。
☆、黑白
22
包間外，夏煙攙着時慕去樓下大堂的沙發坐着，剛坐下，時慕就松了口氣，伸了個懶腰：“終于出來了。”
“怕尴尬還過來。”
“那不是腳扭了迫不得已嘛，可算熬——。”
時慕話還沒說完，夏煙扯了扯她的衣角，似笑非笑：“你好像高興得太早了。”
時慕起初納悶，順着夏煙的目光看向遠處，簡直想罵髒話。
顧擇衍先走了過來，朝時慕有些假禮貌的問道：“廁所上完了？能把人還給我了嗎？”
時慕狠狠地瞪了一眼顧擇衍，這哪裏是在請求她，手都直接拉住夏煙了：“我是哪兒得罪您了。”
顧擇衍知道他是在說簡亦朝，像是有些無奈：“這倒沒有，只不過成人之美，何樂不為。”說着，他就帶夏煙走出了餐廳。
夏煙停住，想從男子的手裏掙脫開：“我們這麽走了不太好吧。”
顧擇衍挑眉戲谑：“我還以為剛才你是故意為我們獨處制造機會。”
夏煙好像已經習慣了顧擇衍這般輕浮半吊子樣，剛才到底是什麽狀況，她不相信他看不出來，也懶得去解釋。
“走走？”
夏煙點了點頭，現在重新回去好像也不太妥當。
她和顧擇衍并肩走在路上，周圍有不少人都被這對男女登對體面的模樣吸引過去，紛紛止步注目。顧擇衍倒也沒注意，只是插着兜朝前走着，偶爾側過頭看一眼夏煙。
夏煙卻一路上被看着，渾身不自在，她見顧擇衍一臉輕松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到底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平時受人矚目慣了，自己倒也不好說什麽不然又顯得自己很在意。
他們走到路口，等着綠燈，夏煙看見人行道對面，有條小路，看上去沒什麽人，應該能少些人注視着，她便也沒多想指了指：“可不可以去那裏。”
顧擇衍順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唇角勾起彎彎的弧度，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你确定？”
夏煙一心只想躲開人群，似乎沒明白這層笑容背後的含義，點了點頭。顧擇衍這回倒沒依着夏煙：
“那條路很黑。”
天黑人少，孤男寡女的……
夏煙卻沒想到那方面去，只記得上次在公園的時候，疑惑問道：“你很怕黑？”
“嗯。”顧擇衍淡淡地回答，又忽然彎腰靠近女孩的臉，保持着一種親近而又暧昧的距離，緩緩開口：
“更怕把持不住。”
他的聲音很低，但卻在夏煙的耳邊消散不去，像罂粟花一般，外表豔麗耀眼，一不留神就會貪戀成瘾。
直到看見女孩臉上慢慢暈染開一層淡淡的緋紅色時，他才輕嗤一聲直起身，看見綠燈亮了：“走了，小姑娘。”
夏煙有些惱惱地嘀咕了一聲，不滿他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