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像喊女兒的稱呼:“不就比我大了兩歲嗎?”
顧擇衍聽見身後女孩的不滿,看似是在極為尊重地吸取意見:
“那你說叫什麽好?”
他邊走邊說,很是從容:“男女間親密的幾種關系裏,無非父女、兄妹、情侶。”
夏煙剛要去質疑他們之間的親密程度,還沒開口就又被顧擇衍的話堵住:
“我想,你應該不會接受一個關系不親密的人的擁抱吧。”顧擇衍拿着那天晚上夏煙醉酒後的事振振有辭。
夏煙不知怎得就被說服了默認他們之間的親密程度,暗自較勁,不是還有個兄妹嗎。
顧擇衍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樣,又繼續:“一個蘇宓雪就已經夠我頭疼的了,我目前還沒有再認一個幹妹妹的打算。”
“當然,你要是想要第三種關系,我也很樂意。”
夏煙被氣得無話可說,顧擇衍這是破罐子破摔,當不成男朋友就當你爸爸的架勢?夏煙啞然,顧擇衍這副嘴皮子不當律師真是可惜了
“不用急着誇我,我母親在世時是一名律師,遺傳的好而已。”顧擇衍抱手環胸,站在路燈下,氣宇軒昂。
“你媽媽……”
顧擇衍收起手,又重新插回褲兜裏,卻也沒有露出不悅:“嗯,我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那你和你爸爸應該都很難過吧。”夏煙像是深有體會一般,她媽媽也很早就去世了。
“我爸也不在了。”
顧擇衍聲音有些沙啞,昏暗的燈影在他臉上投下一抹陰影,愈發深沉冷暗,平淡沒有起伏的語調裏透露着一絲陰郁:“那兩個晚上,天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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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煙默默嘆了口氣,怪着自己怎麽這麽不會說話:“對不起。”
“沒事。”顧擇衍輕笑,也不知怎的就和她說起了這些,他很少主動在別人面前露出難過。
“所以你才怕黑嗎?”女孩擡頭問。
“怕,也不怕。” 顧擇衍看着夜空,神情有些淩厲,黑色的瞳仁裏是說不出的陰沉與落寞。
時間久了,那些情緒積壓在心底慢慢沉澱,一天天地被時間腐蝕吞噬,的确,沒了疼痛,可連他自己也一起陷入了無限的黑暗中去。
怕黑嗎?應該是怕的吧。可他自己不就是黑暗嗎?顧擇衍有些覺得可笑,恍惚之際,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扯着,低頭迎上女孩明媚的笑:
“不要怕,白天有太陽,晚上有月亮,你的身邊到處都是光亮。”
“嗯。”顧擇衍輕聲應着,月色和着些許溫柔,灑在他的眼睫上,他看着女孩,目光變得有些柔情細膩,她不語,一颦一笑,熠熠溫和。
一直以來,借着樣貌,借着家世,有不少女的向他獻過殷勤,他都視而不見。直到遇見夏煙的那一天起,他那漆黑暗淡的人生裏,才開始有了光明,一個同樣經歷過黑暗的女孩贈予他的光明。
他們散步将近一個小時,估摸着那邊快結束的時候,顧擇衍才帶着夏煙回到餐廳。
吃完飯的那一行人聚在餐廳門口,看見顧擇衍和夏煙回來以後,都抱怨着:
“衍哥,你也太不給簡哥面子了,怎麽中途離席了。”
“抱歉。”顧擇衍瞥了眼簡亦朝,假客氣。
夏煙看了眼簡亦朝,再看看周圍,拉着蘇宓雪問道:“沐沐呢?”
蘇宓雪扶額,無奈地指了指路邊那輛車:“睡着了。”
夏煙看了眼正靠在簡亦朝車後座裏的時慕,也朝着蘇宓雪無奈地擠出了一抹笑。
衆人紛紛告了別離開以後,就只剩下幾個人了。
“衍哥,剛剛都沒和你喝上幾杯,要不咱幾個再來幾杯?”有個人喝得有點醉,像是還沒盡興一般,勾着顧擇衍,轉向簡亦朝和陸宥霄。
簡亦朝看了眼車裏睡着的人,沒準備答應。
“看來見色忘友的也不止我一個。”顧擇衍頗有意味地調侃起來。
見他們兩個都沒要去的打算,男子又看向陸宥霄:“宥霄,那你——”
陸宥霄微笑,很是知趣地退後一步,與此同時,蘇宓雪跨步攔上前,趕那個人回去:
“行了行了,要喝你自己去,我們得走了。”
得,一個個都成雙成對的,還都是妻管嚴。
“程勉,送客。”顧擇衍很是禮貌地看着男子被程勉送上出租車。
“我都忘了明天周末。”
“嗯?”夏煙擡頭疑惑地看向蘇宓雪。
“我們幾個去游樂園玩吧怎麽樣?”蘇宓雪興奮的拉着她們倆的手,“等時慕酒醒了就告訴她,她腳傷的不重,應該明天就差不多能好了。”
“那我送你們過去。”陸宥霄想起下午自己有事抽不開,也就随蘇宓雪她去玩了。
“咳。”簡亦朝抓住時機故意咳了一聲。
蘇宓雪本想裝傻不理會,奈何他又咳了一聲。蘇宓雪想着,不帶他去,他要鬧,帶了他去時慕鬧,左右都是鬧,還不如帶着他去,說不準還能湊成複合:
“簡亦朝你明天就負責幫我們拎包吧。”
簡亦朝點點頭,爽快地答應了。蘇宓雪剛說完,就感受到了旁邊顧擇衍惡狠狠的眼神。
“咳咳。”顧擇衍似乎是想到什麽,也學着輕咳了幾聲,有了簡亦朝的先例,他這一次就顯得有些做作了。
“哥,嗓子不好就去吃藥。”蘇宓雪故意難為他。
顧擇衍朝旁邊的陸宥霄遞了個眼神,陸宥霄會意,連忙改口:
“我忽然想起我上午也有事,不然就讓阿衍送你們過去一起玩吧。”
簡亦朝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還真會現學現用。”
“過獎。”顧擇衍一點也不跟他客氣,臉上沒有絲毫的局促。
晚上,沒怎麽喝酒的就只有顧擇衍和程勉兩個人了,送完女生們回了學校,陸宥霄因為第二天有事,也就早早地回去了,剩下顧擇衍他們三個人去了工作室。
“阿衍,聽程勉說你在追小煙啊?”
顧擇衍側頭,吸了口煙,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易離的事……”簡亦朝不确定地試探。
“知道。”
“老大,你和夏煙從小認識,要不幫幫衍哥?”程勉插嘴。
簡亦朝聞言轉過頭,翹着二郎腿,還真等着顧擇衍開口請自己幫忙。
顧擇衍笑了一聲,說道:“本來是有這個打算的,如今看來,大可不必。”
“什麽意思?”
“我們應該會比你和時慕快一點。”顧擇衍莫名自信地勾唇,簡亦朝氣得嘴裏罵了句髒話。
一大早,顧擇衍就在宿舍樓下等着了,蘇宓雪招呼不打一聲,就準備拉着她們上車。顧擇衍一手撐着車,一手把被蘇宓雪打開的車門擋住,下巴朝着後面揚了揚:“坐那輛去。”
蘇宓雪轉頭,看見簡亦朝正拉下車窗,對着她揮了揮手,蘇宓雪瞅了眼副駕駛座還沒睡醒的時慕。
前後都是電燈泡,還不如離顧擇衍遠點,免得找不痛快,蘇宓雪拉着許微,突然來氣嘴上罵着陸宥霄,大周末的不陪她。
此時,正在和投資方談着合作的陸宥霄打了個噴嚏。
夏煙跟着蘇宓雪她們,也正準備朝後面走過去,迎面被顧擇衍伸手攔住:
“那兒坐不下了,我這兒空着。”還沒等夏煙說話,顧擇衍就打開前門,半推着夏煙坐進去:“聽話。”
☆、黑白
23
另一邊,簡亦朝發動了車,卻沒跟着顧擇衍同路,朝着另一個方向駛去。
蘇宓雪覺得奇怪:“我哥呢,怎麽不見他的車?”
簡亦朝笑笑:“你哥那德行,這麽好的機會能讓我們打擾他?”
在工作室出發前,顧擇衍就跟簡亦朝說等一會分開走,讓他自己跟夏煙單獨去游樂園。
“你這麽好心?”蘇宓雪質疑。
“不然呢。”簡亦朝下意識地舔着嘴唇,他當然不會白幫顧擇衍這個忙,全當那天晚會還他這個人情。
許微坐在簡亦朝的斜後面,全程聽着他們倆一句兩句地聊着,時不時地偷看他。
男子雖然戴着墨鏡,卻還是能透過墨鏡看見那雙好看的眼睛,偶爾會勾唇一笑,他單手握住方向盤,狹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有節奏的打着節拍。
簡亦朝年紀輕輕就橫攬了國內各大歌手獎項,就是靠着這樣一雙好看的手寫出那麽多名曲來,而此時,他的另一只手卻托着旁邊睡着的女孩的臉蛋,生怕她磕着碰着,甚至沾上了點女孩的口水。
許微放在身側的手不禁捏緊,眼裏說不出的反感。
到了游樂園門口,顧擇衍和夏煙下了車,夏煙四周望着:“她們人呢?”
“不知道,可能迷了路吧。”顧擇衍說的一臉坦然,“我們先進去吧。”
夏煙被顧擇衍忽悠着進了游樂園,周末游樂園人很多,不是一家三口來的,就是小兩口來的,夏煙突然有些不自在的站在原地。
“你想玩哪個。”顧擇衍不知什麽時候拿着地圖來了。
夏煙本想等着蘇宓雪過來的,可一直在這幹站着也不是個事,她朝地圖上大致掃描了一下,倒是認真思考了一番:“這個吧。”她指了指看上去最刺激的那個過山車。
夏煙以前和時慕她們來游樂園的時候,易離對這些都不太感興趣,大部分都是在陪着她玩,而時慕其實膽子很小,所以到最後就只有她和簡亦朝玩得很歡。
顧擇衍倒覺得有些小瞧了眼前的這個人,上下打量着她:“确定?”
“嗯。”
他們來到那個過山車的地方,排隊的人很多,顧擇衍帶夏煙走了VIP通道,沒過多久就進去了。來這兒的大都多是小情侶,工作人員自然把他們安排在第一排,提醒完注意事項,看見夏煙不像其他游客般,甚至有些興奮的模樣,不免說了幾句:
“小姑娘,膽子真大。”接着又朝顧擇衍笑嘻嘻地,“這麽好看的女朋友,等會可得保護好。”
這一句正中顧擇衍下懷,平常不搭理人的他難得禮貌地也回給工作人員一個點頭微笑。
夏煙聽着這些話,臉不禁有些燒燒的燙。顧擇衍發現以後,知道是她害羞,還故意問:“怎麽,怕了?”
“才不是。”夏煙立馬反駁,臉卻越發的燙了。
“那你保護我吧。”顧擇衍勾唇,語氣中帶了些戲谑的意味,“我怕。”
夏煙沒搭理他這些渾話,只回了一句:“怕就下去。”
顧擇衍啞然失笑,小姑娘也太不解風情了點。
設施的提示音響了幾聲,過山車即将啓動,三二一,伴着過山車慢慢地出動,緊接着越來越快的速度,慢慢上升。
顧擇衍看了看夏煙,他家的小姑娘倒真是有些特別,竟然在笑。風吹着女孩的頭發飄揚在風裏,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愈發透明,眸子熠熠,閃着微光。
“小煙,你真好看。”
顧擇衍聲音很輕,再加上風大,夏煙沒聽清側頭“啊”了一聲。還沒等顧擇衍回答,達頂端的過山車就如箭一般離弦沖了下去,伴着急劇的加速和失重感,尖叫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
車頭的兩個人倒是顯得異常淡定,夏煙也跟着起伏跌宕叫着,不是害怕,不是恐懼,是一種興奮,一種釋放。
心裏的苦積得多了,偶爾也需要這樣一種刺激來調劑一下內心。女孩笑得很開心,沒有平日的壓抑和克制,純粹而痛快的笑着。
顧擇衍側頭全程注視着身邊的人,這一刻,他很想把這樣的笑容自私的偷偷藏在心底,只照耀着他一個人。
整個過程,很短,只有三分鐘左右,後邊的人幾乎都是腿軟着走下來的,這一趟夏煙玩歡脫了像是換了個人一樣,她興沖沖地走出來,朝着後邊懶散的顧擇衍咂嘴:
“你快點。我們還要去玩其他的。”
顧擇衍跟在女孩身後,插着兜,任由女孩在前面跑着,她一會在路邊的店鋪瞧瞧,一會兒又看着好吃的,走走停停,如今這般,到還真有點小女孩該有的樣子了,他偷笑,眉眼裏都是笑意。
女孩最後停在了路口的那個鬼屋前,很感興趣地移不開目光。
“想去?”顧擇衍走上前。
“嗯,可是……”夏煙欲言又止,想到顧擇衍好像怕黑,“你是不是怕黑?”
顧擇衍看着她難得有擔心自己的時候,心裏高興,不打算說破,順水推舟下去:
“那你保護我。”
很快,他們進去了。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夏煙突然感覺到手被人拉過去,耳邊是極親近溫熱的氣息:“可別丢下我。”
夏煙咽了咽口水,不知怎得,心裏有點酥酥的熱意化開來,嗯,一定是鬼屋裏太熱了。
裏面很暗,幾乎沒有燈光,幽綠色的光打在腳下,周圍陰森的涼氣包圍着人,時而又凄慘的哭聲。這個世界有鬼嗎,夏煙不信,沒有相信,自然而然也就沒有恐懼了。
這段路,她其實可以走得很快,但考慮到顧擇衍怕黑,還是放慢了步子,進來以後,顧擇衍就再也沒說過話,夏煙為了分散他的注意,主動跟他聊起來了:“還好嗎?”
“你的手很軟。”這家夥真是時刻不忘耍嘴皮子。
“誰問你這個了。”夏煙有些氣,威脅着,“再貧你就一個人呆這兒。”
“怎麽這麽狠心。”看不見臉,夏煙只能聽得見他的聲音,帶着些戲谑與促狹。
盡管如此,她還是拉着顧擇衍向前走着,不遠處好像傳來不少游客的尖叫聲,夏煙抓緊了他的手,小心提醒:“前面可能有些……”
話還沒說完,他們正前方就突然沖出一個人影,面目猙獰,披頭散發,還帶着駭人的驚悚聲。夏煙反應很快,一下子就轉身護住身後的男子,另一只手微微搭在他的腰上,輕輕抱着他。
這種特效一般維持不了多久就走開了,夏煙這才注意到她和顧擇衍此時正以暧昧的距離面對面的抱着,沒來得及撒手,就一把被對面的男子擁緊入懷,男子的頭靠在她的肩上,細碎的頭發刺着女孩的頸脖,也不知道是什麽刺激到了他,帶着點生氣的訓斥:
“這種時候,你應該躲在男人身後。”
夏煙被他抱的有點喘不過氣來:“可你——你不是怕嗎?”
顧擇衍直起身,松開她,又氣又笑:“有你在,我還怕什麽。”
對于黑暗的恐懼,顧擇衍是七歲的那年才有的,往後的三年,他确實整日都生活在與黑暗的抗争中,就連睡覺也要亮着一盞燈。可後來,他逼迫自己去克服黑暗,獨自一人活在陰影裏,折磨着自己。
的确,他是戰勝了黑暗,用将自己變成黑暗的方式,從此以後,他毫無懼怕。
他承認,起初是因為想看自己被夏煙護在身後的樣子而假裝,可真得到遇到那些危險,即便不是真的存在,他都還是不允許她站在自己前面。
他可以和黑暗一起沉沒,但他的女孩一定要和朝陽同升。
“走吧,快到終點了。”顧擇衍重新把夏煙拉到自己身後,從容地朝前面走過去。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龐,只能依稀辨出他挺拔高大的身形輪廓,無所畏懼,像是主宰着黑夜一般,孤傲陰森的絕望背後竟也生出一絲面朝黎陽的曙光來,為了她,顧擇衍好像總是可以找到理由去尋找希望,去期望活下去。
很快,他們走出了暗室,顧擇衍卻沒有想放開夏煙的手的意思,“中午想吃什麽?”
“你怎麽不怕黑?”
“那邊那個主題餐廳怎麽樣?”
“你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
這兩個人很明顯注意力不在同個頻道上,你一問我一問,兩個人都答非所問。
顧擇衍含笑不語,拉着夏煙朝着餐廳的方向走,兩個人一前一後,保持着一種疏離而有暧昧的距離。
顧擇衍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卻又有點突兀,顯得無厘頭。
“怪不得這是最受男性歡迎的娛樂項目。”顧擇衍邊走邊說着,回想起方才密室裏的種種,有些滿足的彎了彎眉,一片愉悅。
夏煙也明白了顧擇衍的意思,小聲嘀咕着:“我看都是些心懷不軌的人。”
這話似乎是被顧擇衍給聽到了,他止步,側身,這話像是不在說他一樣,臉上沒有半點急促:
“我覺得我還挺安分守己的,做的事也都挺合乎時宜的。”
顧擇衍面色從容,語氣溫和:“畢竟,男大當婚。”他故意延長加重了音調,重音落在最後幾個字上面。
說完,他瞧見了女孩臉上淡淡的粉色,心滿意足的起身繼續走着,小姑娘容易害羞,他也不再繼續逗她。
☆、黑白
24
他們進了餐廳,服務員像是認識顧擇衍一般,主動上前帶他們去了預定的座位。桌子很大,大概能坐五六個人。坐下沒多久,門口就來了幾個人推門進來,明顯像是約好了一樣。
先進來的是時慕:“小煙!”
後面跟着蘇宓雪和許微兩個人,最後進來的是簡亦朝,他帶着墨鏡,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頭朝兩邊的客人擺了擺手,感到有些抱歉的打着招呼,眼尖的人還是認出他來,堵着他要簽名合照。
剛坐下來,蘇宓雪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小煙你上午都玩了些什麽啊?”
“你就別問了,肯定都是你們不敢玩的。”簡亦朝簽完名走過來。
夏煙笑了笑,聽着簡亦朝的語氣,像是明白了什麽,明知故問:“你不會又陪玩了半天的旋轉木馬吧。”
簡亦朝取下墨鏡,笑而不語地看着時慕。
“女生不就應該玩玩這些嗎?”顧擇衍在一旁莫名納悶起來,來之前他特地上網搜過,旋轉木馬是女生心中最浪漫的游樂項目。
“顧擇衍,我就說你那套對小煙行不通。”簡亦朝嘲笑,“怎麽樣,過山車玩的刺不刺激。”
“嗯,不過鬼屋更有趣一點。”顧擇衍笑着看着夏煙,似乎話裏有話。
蘇宓雪:“你們還去了鬼屋啊,我也超級想去的,誰讓時慕她……”
時慕:“喂,我可沒攔着你們不去,明明你們自己也不敢。”
蘇宓雪:“怎麽樣都得拉個男生一起吧,奈何我們簡大少爺一心只鐘情于會轉圈圈的小破馬。”
簡亦朝:“行了,你要想去以後讓陸宥霄再帶你來。”
夏煙光聽着他們幾個拌嘴,也忘了吃菜。
“多吃點。”顧擇衍夾着菜放進她的碗裏,像是周圍沒人似的。
蘇宓雪見了在一旁不停咂嘴:“我就說得玩些刺激的才能拉近關系,簡亦朝你偏不聽,老是圍着小破馬轉。”
“姑奶奶,少說幾句。”時慕夾了一大塊肉堵住她的嘴,真當桌上的人全是傻子聽不出這話什麽意思。
簡亦朝難得虛心聽了一回,笑意在眼角綻開:“嗯,以後我也試試。”
蘇宓雪的話難得引起顧擇衍的認可,心情大好,他一邊朝夏煙征求同意,一邊不忘給簡亦朝補刀:“那我們以後就多玩玩這些,少玩玩那些小孩兒玩的。”
吃完飯後,顧擇衍很是自覺地又準備和夏煙單獨先走,這回夏煙不再買他的賬了:“等等他們,我們一起。”
顧擇衍嗓子裏悶哼了一聲:“你以為人多我就不敢做什麽了。”
興許是想起了什麽,她有些難為情的摸了摸鼻子,掩飾着自己的尴尬,可是從脖子逐漸蔓延到耳根的紅出賣了她。她一時無措,竟不好意思的出去了。
顧擇衍拎起女孩落下的包,朝那群人打着招呼:“我們先走一步。”
他大步朝着門口走去,追上女孩,眉眼舒展,惬意地扯了扯嘴角:“這就害羞了?”
女孩推開男子的手,臉上有些愠色:“離我遠點。”
小姑娘的聲音本來就有些柔柔弱弱的感覺,再加上生氣尾音兇兇的,倒像是只抓狂的小貓一樣,叫人想摸摸哄着。
“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你肯定會喜歡。”
“什麽地方?”
顧擇衍輕嗤一聲,二話不說拉着她的手就走了。
他們來到展館門口,顧擇衍指了指:“喏。”
夏煙看了眼門口的說明,是一家星空5D體驗館,确實很不錯的樣子。她跟着顧擇衍走了貴賓通道,這個地方像是電影院一般,只不過屏幕在頭頂上,是個半圓形的大屏。
整個大廳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之間,當周圍燈光暗下來,頭頂一點點的星光在深藍色的夜空裏閃現,由零星逐漸彙聚成幾片,星羅棋布的天空裏是望不到盡頭的深邃。
鬥轉星移,日月變化,跟随着時光的流逝,夏煙感覺自己也在快速移動着,在宇宙的瞬息萬變中,感受着一點一滴的星光隕落。
“顧擇衍,你不是計算機系的嗎,怎麽也會去學天文學。”
“關心我?”顧擇衍嘴欠地問道。
夏煙翻了一個白眼,側過身去不理他。
許久,顧擇衍才有了回複。
“因為黑暗。”顧擇衍回答,臉上看不出情緒:“因為那裏有永恒不變的黑暗。”
夏煙沒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能感覺得到顧擇衍其實并沒有平日裏表面看上去的那麽強大,她想起,顧擇衍的那句:浴火重生。
這一瞬,她竟也開始對身邊的這個男子的故事産生了一點好奇和關心。
“想聽?”顧擇衍看出來女孩臉上的疑惑,輕扯了下唇角,似乎并不排斥告訴她這些:
“知道我爸媽都怎麽死的嗎?七歲那年,有個人委托她做自己的代理律師,那個人很有錢,但是個瘋子,犯了很不好的罪,我母親沒有答應他,後來就遇害了。而我的父親,接受不了我母親的離去,沒幾天也想不開去找她,只留下我一個人,和用不完的錢。一個因為所謂的正義,一個因為所謂的愛情,抛下了我一個人,而我活成了黑暗中的人。”
顧擇衍一字一句講的平平淡淡,仿佛這是別人的故事一般,他臉上很平靜,夏煙想這應該是他用自己半生光明換來的平靜從容。
突然有這麽一刻,她覺得他們和彼此好像,卻又不像。
他們都經歷過親人的離去,死別過後,顧擇衍選擇了折磨自己在黑暗中向死而生,而她自己選擇了掩飾自己在陽光下向陽逆生。
說不上哪種活法更輕松一點,就像是本該南飛過冬的大雁,迷失了方向,早就已經錯過了遷徙的時間,即便成功到達南邊,也和最初的結果不一樣了。
她和顧擇衍的生活軌跡早就已經被上帝打亂,回不到一開始了。
“你該不會在同情我吧。”顧擇衍見女孩緊緊盯着自己目不轉睛,故作輕松地打破這個沉重的氛圍。
女孩搖了搖頭:“只是覺得你和我想得有點不一樣。”
“那是比你想得好呢還是差呢?”顧擇衍的手摸了摸唇角,饒有興趣地問道。
女孩思索了半會,回答道:“你活得沒我想象中那般好,但你這人好像也沒我想得那麽差勁。”
男子仰着頭看着頭頂的星空,聽到回答以後,忍不住笑了。
“夏煙,如果可以倒帶,你想回到什麽時候?”
“高中畢業的那天。”
許是剛剛顧擇衍的一番坦白讓他們彼此都卸下了心牆,夏煙也不介意跟他提起這些,她想救回那個人,阻止那場車禍。
這番回答完全在顧擇衍的意料之中。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
顧擇衍停頓了一會,又繼續說道:“因為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該發生的我們阻止不了,我們只能決定自己的行為。”
夏煙仰着頭,沉默了一會兒,神色有些恍然,眼底漫上一層落寞的傷感。
“小煙,你知道我們為什麽總是從過去走向未來嗎?”
這個問題,從來都沒有人問過自己,時間在流逝,日子往前走,本身就是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因為有一種力量迫使時間只能單向發生,天文學上把這種力量叫做‘時間之箭’,所以時間無法流回,我們無法回到過去。”
“而你自己也很清楚,現在的你,無法扭轉這支箭的方向,可你卻還不死心地想把過去帶向未來。
這些年,所有人都在逼着我說自己過得很好,而你是第一個說我過得不好的人,而也只有我,看得出你到底過得好不好。”
沒有什麽,比都被世界抛棄的兩個人更能感同身受的了。
“夠了,你別說了。”夏煙試圖打斷男子的說話,護着自己僅存的一層面具。
“可必須得有一個人告訴你這些,夏煙,你不肯放過未來,也不肯放過你自己。”
顧擇衍看着女孩紅着的眼眶,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來的樣子格外讓人心疼。他抓住女孩的肩,聲音低沉:
“能不能讓自己活得輕松一點,不要有負罪感,就像今天一樣,想笑就笑,想生氣就生氣,在我面前,你不用忍着。”
很奇妙,顧擇衍的每一句話都說在了夏煙的心坎上,就像是細棉的針一般,戳中自己的痛穴,讓原本麻木的感知都變得敏感有知覺,眼淚奪眶而出,順着她的鼻沿滑下來,剎那間粉碎了心底的整座防線。
“如果沒有我,他現在應該在臨大好好讀書,去完成他的夢想,都是因為我,他只能躺在冰冷的馬路上,只能躺在蒼白的白布下,一動不動。
你以為我不想死嗎,整整兩年裏,我每天都在試着去找他,可你們連這點權利都不給我。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我這麽壞,你們為什麽都要對我這麽好。”
夏煙哽咽,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一個終日活在面具背後的人,從最初的隐忍到情緒的爆發只需要一個微不足道的□□。
今日,顧擇衍故意點燃了這跟火線,不留情地扯下了她的面具,将她所有的弱點都暴露無遺。只有這樣,她才能真正的強大起來,才能真正活在陽光下。
“哪裏壞了,比我還壞麽?”顧擇衍摸了摸她的頭發,手指靠近她的臉,用指腹抹去了淚珠,帶着餘熱。
“你以為我對所有人都這麽好嗎?”顧擇衍眼裏滿是心疼地看着女孩:“別人可能是因為心地善良,但你要知道,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良好心的人,不會同情可憐別人,對你好,完全是因為你值得。”
遇到夏煙之前,顧擇衍孤身于黑暗,從未想過逃離;遇見夏煙以後,他祈求一絲光亮,帶他離開那裏,在女孩身邊,全力護住她。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最好不過,傾盡畢生許她一世明媚;最差不過,抛下所有與她共赴地獄。
☆、黑白
25
一覺醒來,夏煙發覺宿舍沒人,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想起昨天和顧擇衍從展覽館出來後,因為自己情緒不太穩定,兩個人就一起回了學校。回來的一路上,交談甚少。
她打開手機,收到時慕一個小時前的短信,只約了她在學校咖啡廳見面。她洗完漱以後,随意換了身休閑裝就出了門。
咖啡廳裏,很安靜,除了時慕那一桌。蘇宓雪看見夏煙來了,激動地揮着手,像是發現了什麽寶藏一樣。
“小煙,快,過來做測試題。”
“什麽測試題。”夏煙好奇地看着蘇宓雪手裏的雜志,問道。
時慕無奈地撐着頭,一臉無語:“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個歪門邪道,說是這個能幫你測姻緣。”
“你們別不信,我已經試驗過了,結果描述的簡直跟陸宥霄一模一樣。”
蘇宓雪昨天不知道從什麽三流雜志上翻到這個“理想伴侶測試”,她本來就迷信這些,再加上自己昨天測出了個“陸宥霄”類型,就更加深信不疑了。
“來來來,你們三個誰先開始。”
夏煙、時慕、許微三個人看上去積極性不高,都沒吭聲。
“時慕,你先呗。”
時慕知道拗不過她,一時閑得無聊,正好拿來解解悶,便同意了。
她從第一題開始做,一共二十題,每個選項有對應的分數,最後把分數總和加起來就行。時慕撇撇嘴,這都是什麽年代的把戲了,簡直比星座還不靠譜,也虧蘇宓雪相信。
時慕做完以後,準備看結果的時候,被蘇宓雪攔住,她給了時慕一個骰子。
時慕:“你這又搞哪一出。”
“做完要搖骰子,分數乘點數的百分比。”蘇宓雪恍如一個傳銷組織,邪門的很,“俗話說,三分天注定,別不信。”
時慕搖了搖頭,依着她搖了骰子算出結果來,對着分數段找到了C序號,她順着下面看下去。
時慕拿起雜志讀着測試結果:“你未來的另一半帥氣有魅力,很受異性歡迎,對于感情,甘願付出自己的一切……”越讀越離譜,暫且不說前面的,後面幾句話簡直跟簡亦朝八竿子打不着。
夏煙滿臉懷疑:“小雪,你确定這準?”
蘇宓雪也有點心虛了,難不成時慕和簡亦朝真沒戲了?不應該呀,這放在簡亦朝沒回來之前,她還有點相信,回來以後,這倆人的樣子明擺着還有可能啊。
“時慕,你是不是沒好好測。”
時慕帶着調侃的語氣說道:“怎麽了,這不測得挺好的,又帥又體貼,還是個付出型伴侶。”
她佯作不在意的樣子,眼底不經意間劃過一絲失落。一言一行,都被許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