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6)

什麽,尤其是說到過去的時候,你知道是什麽事情嗎。”

“應該知道。”時慕回答得很快,“但是如果他沒有打算告訴你,很抱歉小煙,我也不能……”

“沒事,我只是覺得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時慕笑:“我可從來沒聽過還有第二個世界。”

她看了眼情緒有些低落的夏煙,繼續說道:“昨天,我跟簡亦朝複合了。”

夏煙是有些意料之中的:“你們互相喜歡,在一起是早晚的事。”

時慕搖搖頭,臉上笑着:“不對,喜歡可以解決一些問題,但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我們都是一個世界的人,只不過世界很大,我們走在不同的路上,喜歡可以讓兩個人相互吸引一起走過一段路,但至于走多久,走到哪裏,如何走到終點,這些只靠喜歡是行不通的。”

“那靠什麽?”

時慕突然指了指遠處:“你問他。”

夏煙看過去,迎面對上顧擇衍的眼睛,撞了滿懷。

她這才明白時慕為什麽方才總是抱着手機不放,她以為是在跟簡亦朝聊天,誰知道把顧擇衍喊來了。

“你——”夏煙剛想質問她,那人就朝自己做了個鬼臉跑遠了:“不用謝我!我還要去約會了!那孩子交給你們兩個了!”

“走吧。”顧擇衍上前走了幾步,卻沒靠近她,離她幾步遠說完就轉身先走了。

夏煙想起昨天之後,她就沒怎麽再聯系顧擇衍,兩個人現在氣氛都有些怪怪的。

一路上,誰也沒提昨天的事。兩個人都在刻意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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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怎麽不接電話。”顧擇衍不知道夏煙知道昨天發生的事,問蘇宓雪也只說一切都好。

“累了,睡的有點早。”夏煙撒謊,心虛地用笑容掩飾,不僅如此,為了不讓顧擇衍察覺,她還主動挽起他的手,乖巧的很,以至于顧擇衍沒察覺出異樣來,還像尋常一般。

兩人去了幼兒園,顧擇衍等夏煙去教室接那個孩子。

夏煙拉着小孩子的手慢慢從教室門口出來,小孩兒背着書包小步邁着,眼睛瞧在別處。

“要玩嗎?”夏煙蹲下指了指對面的滑滑梯。

男孩猶豫,眼神裏卻是渴望。

“那忞忞陪姐姐玩一次好嗎?”

這會他才點頭。

很多年後,有人問顧擇衍:“是什麽讓你決定就此收手?”

他說:“我看到她帶着孩子玩滑梯的時候,突然感覺有個家也不錯。”

顧擇衍站在一邊,看着夏煙抱着從滑梯滑下來的小男孩,聽着他們的歡聲笑語,自己的嘴角也不自知地上揚起來。

他本是游魂,浮萍飄蕩,路過人間;恰驚鴻一瞥,自此渴望長生。

夏煙陪着忞忞剛想再滑一次的時候,幼兒園的保安就過來說要閉園了。

“你丈夫在門口等着你和孩子呢。”

“啊?他——”

“你們倆小年輕這麽早就當爸爸媽媽了,可幸福得呦。”

“其實——”

“快走吧,我剛看見你丈夫在路邊給你們買糖葫蘆呢,別讓他等着了。”

保安樂呵呵地笑着,夏煙起初還想解釋,随後便也作罷,這個誤會不同往常,像是個美麗的誤會。

夏煙牽着忞忞走出大門,果真看見顧擇衍突兀地站在一群街邊攤販裏,被一群人擁着吆喝。

商家的觸覺是靈敏的,顧擇衍從上到下,一身的名牌,別人聞到的是銅臭味兒,他們看見的是一筆難得的好買賣。

“這位帥哥,你看看我們這兒的糖炒栗子,剛出爐,正好吃。”

“小夥子,我們這兒臭豆腐,買一送一,多香。”

夏煙很少看見顧擇衍這個樣子,就像經年無人的空樓,沾上了人煙氣。

她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衣服後擺,問他在這兒幹什麽。

“上次見你挺愛吃這些。”

“嗯?哪次?”

“就那一次迎新晚會那晚。”

夏煙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和蘇宓雪她們确實貪嘴嘗了不少路邊小吃。

“都來點?”顧擇衍興致很高。

“小夥子,女朋友愛吃就多來點。”

“這哪裏是女朋友,孩子都牽着了,年輕人,你媳婦兒愛吃涼面嗎,要不來點?”

也不知道是什麽激起了顧擇衍的興致,他興致愈漲,朝那幾家小攤各來了一點。

“買這麽多,吃得下麽?”

“我樂意。”

“賺你的錢還真是容易。”

“花錢麽,不就圖個開心。”顧擇衍勾勾唇角,遞給她一串糖葫蘆,“顧太太,嘗嘗味道如何?”

他喊得不躁不臊,從容地看着夏煙羞紅的臉。

夏煙輕輕踢了踢他的褲腳:“占人便宜。”

随後她彎下腰,轉而跟忞忞說話。

“吃嗎?很甜。”

男孩兒看了一眼糖葫蘆,有些心動。

夏煙笑着握着他的手,将糖葫蘆塞在他的手裏:“快嘗嘗。”

顧擇衍看着這人把自己買的糖葫蘆給了別人,心裏自然不舒服,卻仍一副明事理的大度樣,晃晃手中的其他小吃,裝作不經意問他:“吃嗎?”

男孩擡頭,不作聲,随後又看了眼夏煙。

夏煙接過袋子,拎到他面前:“想吃什麽就拿,哥哥買給你的。”

他還是有些怕顧擇衍,猶豫着要不要伸手。

夏煙明白了,手肘戳了戳“面惡”的顧擇衍,他只好配合着她,終于不再冷着一張臉,說到:“想吃就吃。”

小男孩這才從裏面拿了一根肉串。

“橫着拿。”顧擇衍好心提醒着,怕他豎着被木簽戳到。

男孩聽話的照做。夏煙在一旁看着他倆笑。

☆、兩雁

43

随後,顧擇衍帶他們去了一家兒童餐廳,夏煙帶着忞忞坐在顧擇衍對面。

“民民?”顧擇衍念着。

男孩坐在夏煙身邊呆呆地看着顧擇衍。

夏煙摸了摸他的頭,習慣了他這幅不愛說話的樣子,笑着:“顧擇衍,你猜忞忞的名字怎麽寫?”

顧擇衍用手指在桌上一橫一豎四五筆寫完給她看。

“不是這個民,你肯定猜不到。”

顧擇衍陪着小姑娘玩猜字游戲倒也覺得有趣,心情好的又一連寫了好幾個都不對。

最後,夏煙才告訴他答案,顧擇衍看着她在桌子上寫的字,一文一心,忞。

“怎麽樣,是不是很少見,我很少看見有人取這個字的,沐沐跟我說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wen呢。”

“嗯,我也不知道。”顧擇衍淡聲應着,擡頭看着對面的小孩,幾乎以一種審視的目光。

“姓什麽?”顧擇衍問他。

男孩看着他,依舊不說話,顧擇衍以一種近乎逼迫的姿态等着他的回答。

男孩眨着眼,依舊沒有開口。

夏煙拍了拍他的肩,替他回答:“沈,姓沈。”

——沈忞

顧擇衍冷笑,早些時候偶然在飯桌上聽別人談過,沈家的小孫子,名忞,意為自強勉勵。人人都在讨好着誇名字取得好的時候,顧擇衍冷不丁冒出一句:“忞忞,亂也。”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夏煙和顧擇衍說話的時候,顧擇衍總是一種心不在焉的樣子,夏煙以為他還在生之前的氣,出了餐廳以後,主動拉起了他的手:“顧擇衍,我想喝奶茶。”

顧擇衍反應淡淡,讓她在這兒等着,他去買,夏煙抓着他說想一起去,顧擇衍也同意了。

一路上,他始終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夏煙不知道是哪裏又惹他生氣了。

三人來到奶茶店。

“喝什麽?”顧擇衍問她。

夏煙本沒有太想喝,便轉身去問沈忞。

這孩子話少,問個問題也要等半天才有個答案,顧擇衍不比夏煙,耐性差,見她半天問不出個話來,他拿出一張紅色鈔票給服務員:“随便來兩杯。”

夏煙見他如此,服務員左右為難,她便只好替沈忞點了杯珍珠奶茶。

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的,氛圍奇怪,夏煙只是偶爾看會顧擇衍的臉。

“我去抽根煙。”顧擇衍說完便朝轉角走,留給夏煙一個背影。

五分鐘過去了,夏煙再看轉角處,卻不見了人影。她正要上前,被身後的人喊住了。

“小煙。”

夏煙回頭,愣了一會兒,有些意料之外。

“易媽媽。”

自從易離出事以後,易離的父母就搬走了,之後再也沒有見過。

“你——回國了。”

夏煙點點頭,有些拘謹。

“之前本想去看您和叔叔的,後來發現你們搬了家……”

“沒事,我和老易都過得挺好。進來坐坐?”她指了指奶茶店旁邊的書店。

夏煙找不到顧擇衍,便也沒有拒絕,帶着沈忞進去。

“這是您開的?”

“是啊,怎麽樣,還不錯吧。”易離母親帶她做到休息區。

“很安靜,适合看書。”夏煙打量着這家書店,占地不大,室內呈現出一種溫暖的色調,安靜舒适。

“怎麽樣?這些年過得好嗎,這孩子是……”

“朋友家的孩子,接他回去正好帶他玩一玩。”

“這樣啊,這孩子挺乖,挺安靜。”

夏煙摸着沈忞的頭,也說他太安靜了,不好動。

“其實——過了這麽久,我還欠您和叔叔一句對不起。”

“你這孩子,心思重,容易多想。”易離母親知道她是為何會這麽說,淡淡地笑着,似乎在回憶從前的日子。

“小煙,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她喝着水,邊說着:“那孩子只是去了天堂而已。”

“都是我才……”

“胡說。”易離母親打斷了她,說她想法荒謬。

“可是如果他沒有急着趕回來的話就不會……”

“小煙,那孩子從小就善良,他擔心你,一半為了自己心安,一半為了自己喜歡。如果你否定他的做法,那也是在否定你們之間的感情,否定阿離這個人了。”

易離母親如此說着,卻是異常的平靜,是經歷了大悲大痛之後的釋懷嗎?不是的,哪有母親會對自己兒子的死亡而釋懷。她的平靜,只是對上帝的奪取而妥協的不争罷了。即便想争,又哪裏争得過時間和命運呢。

“我想,你該走了。”她瞅了瞅夏煙背對着門口的男人,方才一直看着她們這邊。

夏煙轉過身,看見顧擇衍,卻不知該如何向易離的母親介紹。

“你想着阿離,我很欣慰,卻又擔心。我求的不過是你們都能幸福,眼下倒也是如願了。”

“您都知道了。”

“方才奶茶店門口就看到了,他對你上心,眼睛裏的東西不會有假。”

“好了,快去吧,我就不留你了。”易離母親笑着催她去找顧擇衍,嘴角的皺紋深淺橫布,透着淡淡的寧靜與慈祥。

“怎麽來這了,認識?”

“嗯,易離的媽媽。”

顧擇衍臉色不太好看,身上還留有煙味。

“你剛才去哪兒了。”

“接了個電話”

“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夏煙知道他有所隐瞞着,忍着那股勁兒。

路上,顧擇衍問這孩子要送去哪兒。

“時慕說先送到簡亦朝那兒去。”

“簡亦朝?”顧擇衍冷笑,他身邊的這些人真把這孩子當個寶。他将沈忞送去簡亦朝租的公寓裏,随後又将夏煙送回了宿舍。

顧擇衍下車替她開門,“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顧擇衍——”夏煙喊他,問他怎麽了。

“公司有點事。”顧擇衍找了一個借口,騙不過人的借口。

“你……就真的沒什麽想跟我說的嗎?”夏煙心裏仍有期盼,哪怕就說一點也好。

兩人站在路燈下,飛蛾在燈泡下盲目飛竄,向往亮光,又找不到出路。

這是夏煙第一次和顧擇衍之間流露出這種氛圍,說不上針鋒相對,卻也是僵持不下,她不退他不讓。

“晚安。”顧擇衍對夏煙說。

這聲晚安,不是完全的愛意,包含了回避和掩飾,此時此刻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夏煙竟也覺得這漫長黑夜,長不過這區區兩個字。這句晚安,足以讓她耗過整夜的無眠。

“好。”夏煙依然面帶笑意,走進了宿舍樓。

白天顧擇衍獨自走到路轉角,打電話給了陸宥霄。

“沈家那孩子是怎麽回事。”

“嗯?沈忞?發生什麽了。”

“陸宥霄”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喊他,“不要多管閑事。”

電話那頭的人片刻沉默以後,說:“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把所有人逼得走投無路。”

顧擇衍嘲諷:“你不想,總有人想。”

“阿衍,當年的你并非無路可走。”

“你覺得那天晚上,我救得只有沈忞嗎?”

“你搞垮沈家,搞垮沈信昌和沈繼新,我不攔着你,可是那個孩子并沒有做錯什麽。”

幾天後——

“小雪,你急着叫我過來做什麽啊?”

“學校有歌唱選拔賽,我們一起去呗。”

蘇宓雪拉着許微,一臉的激動。

“那我們走吧。”

三個人去了體育館,确實人很多。一群人圍着舞臺,舞臺下坐着一排評委,舞臺上的人唱歌,臺下的人歡呼,好不快活。

夏煙注意到評委席上的人,問:“簡亦朝怎麽也在這裏。”

“他啊,我哥把他喊過來做特邀嘉賓,說是吸引熱度。”

“嗤。”夏煙笑,果然是他的風格,壓榨隊友。

“不過這個唱歌的小夥,還挺好看。”

夏煙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男孩一身格子衫,牛仔褲,幹淨利落的寸頭,兩只手握着話筒,唱的是簡亦朝的歌。

“确實。”夏煙說着,不由又多看了幾眼。

一曲終了,掌聲響起,評委臺上的人都對他稱贊不已。夏煙卻注意到簡亦朝這個時候臉色不太對。

就在當大家一致以為他會晉級的時候,簡亦朝卻投了反對票。

那個男孩似乎早就料到會如此,放下話筒,不懷好意地嗤笑一聲,“怎麽,我們大明星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你不該來這兒。”

“這就奇怪了,海報上也沒規定誰不能來啊。”

“我不想再重複,請你出去。”

“簡少爺別急,見到想見的人我依然會走。”他目光突然看向門口剛進來的女孩,嘴角微微露出微笑,是一種滲人的笑容,“這不是來了嗎。”

時慕和一群人走進來,有說有笑,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狀況,觀衆臺的程勉發覺事态的嚴重性,尤其是簡亦朝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他趕緊打電話給顧擇衍。

顧擇衍這會兒正在和人商量着收購沈家的事,電話打進來幾個才接上。

“哥,出事了,梁徽又找上門來了,夏煙她們都在。”

“你先穩住簡亦朝,我馬上過來。”

☆、兩雁

44

而這邊,夏煙也見簡亦朝狀态越來越糟糕,上前拉着他:“亦朝,怎麽回事。”

梁徽看見夏煙,露出了興趣:“這個女的看着眼熟啊,和你好兄弟的女朋友長得像啊。”

這話說得猖狂,挑釁與嘲諷悉數向簡亦朝湧來。

下一秒,簡亦朝便沖向梁徽,狠狠朝他左臉打了一拳。

“簡亦朝!”夏煙她們還未來得及制止他,那一拳便使了出去。

頓時,場面混亂起來。

我們常說,一個場面,足夠混亂,也足夠多樣。

有人看熱鬧,有人和事佬,有人一邊靠,有人趁機跑。

人群轟動中,夏煙和蘇宓雪她們走散了。她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被人流擠在外圍,她看不清人群包圍的地方發生了什麽,只聽見一群罵人的叫嚣聲,有簡亦朝的,有梁徽的……

她磕磕絆絆想離開,卻被人擠得無法動彈,松着的鞋帶被人一腳踩住,她人一踉跄,險些朝前摔去,一把摔在了男子的懷裏。

“顧擇衍?”她擡頭,問他怎麽在這裏。自從上次在宿舍樓下那晚,兩人這幾天沒怎麽聯系過。

顧擇衍面色凝重,他在人群裏也被擠得煩躁,他把她環在自己身前,生怕別人再碰疼她。

突然人群中央,傳來了尖叫聲,有人大喊着:“流血了!”

你瞧,沒有人打救護車,沒有人打醫務室電話,只有一群拿着手機拍照的人。

顧擇衍擡頭朝着四周的閑雜人等,為了防止事态更加嚴重,他提了提分貝,喊道:“不相幹的人一律出去,到處宣揚與學校不利消息傳聞,一切被學生會視為違紀。”

顧擇衍是學生會會長,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很少用這個身份在公衆面前,換句話說,學生會裏,顧擇衍和時慕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一個退居二線一個奮戰前線。

所以大家很少能看見顧擇衍真正發火的樣子,大部分都是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樣子。也正因如此,他這一次難得黑臉,讓大家都視作金科玉律,不敢放肆。

沒過多久,室內就只剩下了簡亦朝,梁徽還有夏煙她們。

“你在旁邊等我一會兒。”顧擇衍讓夏煙待到一旁。

“你——小心點。”夏煙拉着他的衣袖,全然忘記了前幾天的不歡而散,囑咐他。

顧擇衍點頭,朝那邊走去。

時慕站在簡亦朝和梁徽中間,梁徽坐在地上,頭上的血仍在流,他卻絲毫沒有痛苦,相反,恣意得逞地露出一抹笑來。

“簡亦朝,你走。”時慕努力保持着冷靜,“你走啊,走。”她維持情緒,命令他。

顧擇衍走到簡亦朝身前,也讓他先離開:“你先走,這裏有我頂着。”

簡亦朝臉上也都是傷口劃痕,卻始終站在原地。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最好不要,不為你自己,也該為了時慕。”顧擇衍語氣沉重,最後一句壓低着聲音,說完他朝程勉使了個眼色,讓他帶他走。

顧擇衍朝地上坐着的人走過去,手插着褲袋,居高臨下:“同樣的把戲,膩不膩?”

梁徽和簡亦朝的恩怨,是在一年前結下的。梁徽故意設計陷害他,最後導致簡亦朝因打架鬥毆被趕出學校。而今日,他又開始舊計重施。

梁徽一手撐着地板站起身,一手指着自己頭上的口子:“這樣,你說能到什麽程度?”

話說完的那瞬間,顧擇衍也不知被哪句話惹着了,二話不說又給了他一拳。

梁徽捂着嘴,吼道:“顧擇衍你瘋狗?”

他斜眼看他,一臉不屑恥笑:“那你當心點,瘋狗瘋起來會亂咬人,咬死人。”

“貧窮愚昧不是原罪,你嫉妒天賦,痛恨金錢,這一點本無可厚非,但你得承認,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有錢就了不起了嗎?還不是你們出生的好?”

“嗯,有錢确實了不起,但是有一點你恐怕不太清楚。”顧擇衍聲音清冷,不急不慢地說着,雖語速刻意放緩,卻句句戳中梁徽的痛楚。

“今天倒不如我多給你講幾句,省得你日後又因為心裏不平衡破壞社會秩序。”

他靠在牆邊,兩手交叉環扣着,高高在上,本應如此。

“簡亦朝,簡家的少爺,20歲被接回簡家,接管公司,放棄了他這輩子最愛的兩樣東西。”

“誰讓他接手了?”

“設想有一天,所有人都對那個位置虎視眈眈,但坐上那個位置就必須要放棄你最愛的一切,而你的父母不惜以死相逼,兩難之間你又該如何選擇?”

梁徽不再說話,沉默下來。

“梁徽,沒有誰比誰好過。”

“那你呢?和他一樣嗎?”

“你越界了。”顧擇衍明顯不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冷着臉。

“話我就說到這兒,該怎麽做你清楚。”顧擇衍直起身,最後一次警告他:“我不希望以後我周圍的人再因為你受到傷害。我不像簡亦朝,我會趕盡殺絕。”

盡管顧擇衍再三警告,但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當天下午,一群人就被叫到了教務處。說起來,都是些在學校有頭有臉的人,受人關注,影響力大,但又無可奈何一群人都是些“關系戶”惹不得,這還不是更可氣的,最可氣的是你拿學習說事,偏偏這些人成績一個比一個好,你拿打架說事,挑事兒的還是個校外的,這幾下加起來搞得教務主任一個頭兩個大。

“究竟怎麽回事,你們幾個給我說說清楚。”主任正了正厚厚的眼鏡框,板着臉,朝對面三個人質問。

“人是因為我才找來的,他那頭也是我弄破的,和其他人無關。”時慕生怕簡亦朝被揪出來,将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胡鬧——”主任拍了拍桌子,知道她有所隐瞞“你個女孩子能把人打成那樣?”

“怎麽不能。”時慕擺手,反問,“他們兩個都能給我作證。”

時慕看向顧擇衍和程勉。

主任看着顧擇衍:“你這小子最好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幹的。”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問了也白問。”

“你這說的什麽話?”

“打賭麽?”顧擇衍悠哉地站着問他:“如果我贏了,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好,我今天揪也要揪一個出來。”

“人到底是不是你打傷的”

“不是,”顧擇衍配合時慕,“不過最後一拳确實是我給的。”他一臉無謂,說得理所應當。

“你——你們——”主任啞口無言。

恰巧這時有人在敲門,夏煙走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顧擇衍最先問她,随後趕她離開。

“你先出去。”

“是我喊她來的,聽說當時在場的可不止你們仨。”主任起身,手背在身後,一臉嚴肅。

“這位同學,你就把你看見的原原本本說出來。”

“你出去。”顧擇衍上前要帶她出去。

“站住——”主任指着他們倆:“你這小子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主任了。”

顧擇衍停住,有些不耐煩。

“主任,我幹的。”程勉舉着手“自首”。

“你幹什麽?”時慕在一旁小聲問他,把他手拉下來。

一時之間,時慕竟也顧不得什麽了,來之前她就命令顧擇衍這件事全都推到她身上,卻沒想到會把夏煙牽扯進來,結果還搭上了程勉。

“主任,我說。”時慕喊住主任,一鼓作氣将剛剛編好的小故事正準備說出來。

“算了,我來說吧。”顧擇衍打斷她,牽着夏煙,将她護在身後。

“那個人是我在酒吧認識的,之前發生了糾紛,然後他來找我麻煩,我就打破了他的頭。”

顧擇衍無視一旁程勉和時慕的目光:“這件事,他們三個人都是旁觀者,毫無關系。”

“好啊好啊,顧擇衍,畢業前你還要給我鬧出點事情來。”主任“拍手叫好”,語氣讓人聽得發寒。

“主任——我”時慕剛想說點什麽,顧擇衍便無縫接了主任的話:“好了,你讓他們先回去吧,我去領罰。”

顧擇衍握着夏煙的手,安撫着她的擔心。

等到主任正要在記過單上簽字蓋章的時候,辦公室的電話卻響了起來。他接過電話,聽着對話另一頭,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緊接着,他放下電話,看着眼前這群人:“一個個的,倒是還講義氣。”

話裏聽不出是稱贊還是嘲諷,但顧擇衍卻猜的八九不離十,笑道:“我說過,這個案子你立不成。”

“你們這些孩子啊,年輕氣盛,意氣用事。”

“主任,所以是不罰我們了嗎?”程勉問。

“我可不想到時候被某些人戳脊梁骨罵好久。”主任意有所指,看着顧擇衍。

“但我還是要說一句,打架還是不對的。”他忽然啰嗦起來“到底還是你們太年輕啊,總容易沖動,感情用事。”

“行了行了,主任,我還有事,能不能先走。”時慕突然急起來。

“行吧行吧,你這丫頭,回去好好想着怎麽跟你爸解釋吧。”

“好了,你們幾個都回去吧。”

“行,謝謝主任嘞。”程勉皮得得意起來。

顧擇衍拉着夏煙,心情還不錯,朝着老頭桌上的鋼珠輕輕彈了一指,鋼珠帶動着所有的彈珠有規律的搖擺起來,他看着:“老頭,你說這叫年少輕狂,我說這是芳華不殆。”

☆、兩雁

45

他說完帶夏煙離開了辦公室,兩人走到湖邊的草坪上。

“坐坐?”顧擇衍先坐了下來,單手撐地,看着湖心。

夏煙挨着他坐下來問:“你怎麽這麽确定主任不會把這件事鬧大?”

“你覺得剛才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梁徽?”夏煙遲疑。

顧擇衍用食指和拇指冷不丁朝她腦門輕輕彈了彈:“怎麽還是不聰明。”

夏煙揉了揉腦門,似是委屈:“我怎麽知道是誰。”

顧擇衍一邊揪着她的麻花辮玩,一邊說着:“梁徽理虧,不會主動打過來。”

夏煙想了一會,轉而像是明白了什麽:“是簡亦朝?”

“嗯。”顧擇衍應了一聲,手指卷着她的頭

發:“這件事會牽連到時慕,他自然不會就此結束。”

“可是——”

“你想問他會不會有事?”顧擇衍看穿她的心思,淡淡一笑:“且不說他不是我們學校的,還記得我上午說的話嗎?有錢确實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夏煙忽地笑了,他這話說得雖然庸俗勢利,卻又現實而無奈。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倒有些無可奈何的無力改變。

“有錢未必是件好事。”夏煙看着湖心游着的野鴨,雲淡風輕,恰逢其時。

“也未必是件壞事。”顧擇衍目視着前方,難得有一陣可以歇下來看看這校園的風景。

“你們和那個梁徽……”

“之前有點矛盾。”顧擇衍答得很簡單。

他将一半顯露,一半隐藏。是豔陽下的白光,是深月裏的夜色,肉眼不可見,伸手不可觸。

“顧擇衍,我們之間會有秘密嗎?”她突然問他。

“不會。”他篤定。

“可是是人都會有秘密。”

“是麽?”顧擇衍停下手中撥弄她頭發的手,把這句話問成了陳述。

顧擇衍:“你只需要知道我愛你,這就夠了。”

夏煙坐遠了點,頭發從顧擇衍手裏甩開,明顯有些情緒在。

“顧擇衍。”夏煙喊他名字,“你太篤定了。”

那一天,是平凡的一天,三百六十五天裏普通的一天。那一天,是特別的一天,三百六十五天裏獨有的一天。

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或突然,或注定,或蓄謀已久。

那天,時慕在醫院找到了失蹤受傷的簡亦朝;那天,梁徽向簡亦朝道完歉離開了這座城市;那天,夏煙對于顧擇衍的話産生了猜疑;那天,名震一時的沈家因為顧擇衍還是倒了……

原來,我們都是講故事的人,我們都是故事裏的人。

夏煙離開後,顧擇衍坐回車裏,電話就響起來了,他看了眼屏幕,是陸芸。

“什麽事?”

“你這口氣,吃槍藥了,這麽嗆人。”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上周的那個合同出了點問題,沒談得攏,但我知道你這大忙人肯定不願意親自去……”

“我去。”

顧擇衍沒等她說完就答應了,“路不遠,隔壁市,我明天開車去。”

陸芸原本就随便提了一件這事,聽說他和陸宥霄今天破天荒吵起了架才打了這通電話,沒想到不僅沒有探到情報,還被這家夥三言兩語打發掉挂了電話。

顧擇衍坐在車裏,沈忞的出現,時刻都在提醒着他。

顧擇衍想起那張她和林涵的照片,任誰看,那張照片,都覺得很般配,就連他自己也在看到的第一眼,也覺得理所應當。

就像太陽在白天耀眼,在夜晚匿跡。

而他,即便是已經和夏煙在一起之後,也無法抹去他過去的那些陰暗面,他差點忘了,自己和她,其實算不上多合适。

第二天一早,夏煙起了個大早,又或者說是整夜都沒有睡。

她頭疼的厲害,卻沒精力吃藥,自從和顧擇衍鬧別扭以後,顧擇衍就沒再給她打過電話。

她下床,看了眼桌上的日歷,12月31日,真快,又要到下一年了。

她想了一個晚上,決定還是要跟顧擇衍好好聊一聊。

她早上打了一通電話給顧擇衍,沒有打通,後來去工作室找他,沒人。最後放心不下拿着他上次給的鑰匙去了他的公寓。

她出了電梯,轉彎處,門口的門開着,有兩個人在說話。

“你是——“開門的清潔阿姨問那個女孩。

“擇衍哥哥在嗎,我給他送點新年蛋糕。“

“顧先生這幾天都不在,蛋糕我先收下放冰箱裏。“

“那我先打個電話給他。“

夏煙看着不遠處的那個女孩,她認識,那是陳妍。那一刻,不會有人知道夏煙有多希望那通電話不要打通,這樣,她還有理由去說顧擇衍是在忙,可結果。

“喂,擇衍哥哥,我是妍妍,我給你帶了你喜歡吃的蛋糕來,就在你家門口……“

後面說了什麽,夏煙也記不清了。她轉過身,背抵在牆上,慢慢蹲下身,沉默。真假是非,孰對孰錯,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去追究了。

她拿出手機,狀态之外。

“我喜歡吃巧克力蛋糕,這個秘密只有我喜歡的人才知道。“

如果是真的,那陳妍手裏拿着的那盒巧克力蛋糕又算什麽呢。

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去出差了,不知道他的過去,他說她只要知道他愛她就夠了。

好,她答應了,不再去執着他的那些過往,去相信他愛着她。

而如今,這最後一根稻草也湮沒在了可可漿的蠱惑裏,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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