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8)

倒黴,仰着頭無奈地笑着,任由她鬧着:“我就說來這種地方有失我的身份,荒郊野嶺的有什麽好看的,還害我白白摔了一跤,今天可讓你免費看了一出好戲……”

夏煙聽這人碎嘴皮子的功夫還挺厲害,一點沒有摔疼的樣子:“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話這麽多。”

“我以前也沒發現你心眼這麽壞。”顧擇衍指了指臉上的那些創口貼。

“顧擇衍,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好看呢。”

顧擇衍何時聽她說這種話,受寵若驚一般,只以為她是心有愧疚說出來哄她的,他看着她,剛要說些什麽,就叫眼前這姑娘拿出照相機沒等他反應,“咔嚓”一聲。

“這麽好看的臉得拍下來紀念一下才行。”

小姑娘機靈得很,拍完就把相機收的妥妥的,不給他任何搶過去的機會。

顧擇衍心想自己何時被人這麽耍過,奈何自己摔了一跤後遺症還在,都站不起身來。他咬牙切齒,一副準備秋後算賬的樣子,嘴角邊卻浸潤着滿滿的笑意。

“行了,你趕緊扶我起來。”

她拉他起身:“你怎麽跟個老頭一樣。”

他腳腕處扭傷,其實并無大礙,卻一瘸一拐地靠在夏煙身上。

“顧擇衍,你好嬌氣。你知不知道電視裏都是女孩腳崴的。”

“怎麽,這麽想讓我抱你,怪我搶了你的福利。等我腿好了,天天讓你有這待遇。”

“你這人——”

“我這人——是不是特別善解人意。”

“你這人真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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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煩了。”

“哪裏都煩。”

……

兩人沿路打鬧着,說笑着,前所未有的閑适輕松。

暮序漸遠,天末安寧。鏡水流路迢,日夜漫漫,潛移默化。

從背後看他們:一人口是心非,卻從未松開搭在他腰身上的手;一人故作矯憐,卻重心落在他處未用全力倚靠。

天色漸明,霜霭散褪。雙雁行途遠,人間處處,不枉此生。

世人有雲,睹爾玉容,心如澡雪。

這場未化的雪,來得及,也足夠,染淨他們蒙惹塵埃的心靈。

古書上寫,“煙,火氣也。”“衍,水朝宗于海貌也。”火不相融,古今不變之理。

可偏偏,他們兩個相遇了。

不現具形,只剩影蹤,是煙;星光熠熠,只身燎原,亦是煙。

荒原之上、硝煙四起,只因顧擇衍的出現,末日窮途,夏煙如逢甘露。

黑夜将至的暮色裏,一束光将顧擇衍從一條路指引到另一條路。那條路上,灑滿了葵花籽,種滿了希望與未來,朝陽、向光。

☆、兩雁

49

年前,夏煙想着要去花店買束花來,公寓剛搬進去不久,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她去公寓樓下的花店,她對花沒多大的研究,只挑合眼緣的買,小蒼蘭花開得小巧,黃蕊白瓣,香味很好,她記得以前雲村鎮有很多這種花,便買了盆回來。

回家沒多久,她點了外賣,便窩在沙發上等外賣過來。

半個小時過去,門鈴一響,夏煙開門,沒等來外賣小哥,倒是等來顧擇衍。

“你,怎麽來了。”

“你就吃這個?”顧擇衍手裏拎着外賣,質問他。

“怎麽會在你這兒。”

“樓下碰見了,一問果然是送到這兒的。”

顧擇衍換鞋進屋,把這留在了門口。

“诶你做什麽。”

“徐女士讓我給你帶的雞湯,現熬的。”顧擇衍提了提手中的保溫袋。

“你可有福了,徐女士不輕易下廚房,目前嘗過她廚藝的不超過五個。”

這湯被說的神乎其神,夏煙半信半疑:“有這麽好喝?”

“徐女士的湯能當飯吃,你說呢。”顧擇衍笑着打開保溫杯,拿出碗勺來,愣是多瞧了幾秒,眨了眨眼,果然是徐女士的風格,給他整了一個紅通通的喜字在上面。

“你——湊合喝?”顧擇衍皺了皺眉頭,将盛好的碗遞給她。

夏煙看了眼這過于喜慶的碗筷,不自在地咳了幾聲,接過來。

“溫度剛好,不燙。”顧擇衍提醒她。

幾口下來,碗見了底,暫且不說這喜字,味道确實不錯,她又多喝了幾碗。

顧擇衍在一客廳裏來回轉悠着,一會兒看着牆壁的畫,一會兒看着沙發看着電視……

“你看什麽呢?”夏煙問他。

“這都你選的?”

夏煙說是自己請的人設計的布置,問他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看看以後家裏要怎麽個裝修法。”

“這是剛買的吧?”顧擇衍朝那盆小蒼蘭走過去。

“嗯,上午剛買的小蒼蘭,覺得它香就買回來了。”

“香雪蘭。”顧擇衍輕輕撚着它的花瓣,“古人作詩稱頌,有白露為霜,媚影綽約之态。挺适合你。”

“你對這還有講究?”

“一點點罷了,我母親從前很喜歡養花。”

“那她一定很溫柔吧。”

“一半一半。”顧擇衍和她說起自己的母親,說她能文能武,上能唇槍舌劍橫掃千軍,下能對鏡梳妝對酒吟詩。

“顧擇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夏煙對他說。

顧擇衍走到她身邊,抽紙擦了擦她嘴角的油光,笑:“有你,我便無恙。”

“真像古時候的公子爺一樣,說話文鄒鄒的。”夏煙轉移話題,問他怎麽知道的東西這麽多。

顧擇衍說他還有一事至今不知道。

夏煙問什麽事。

“不知道你有沒有想好。”顧擇衍拉開椅子坐在她身邊。

距離那天已經将近半個多月了,這是顧擇衍第一次直接問她。問題可以暫時放在一邊,但不能永遠逃避。

“你……那個巧克力蛋糕……”

“嗯?什麽蛋糕。”

“就是那天陳妍給你送的那個。”

顧擇衍這才想起來了,那幾天顧擇衍跟她吵架那會兒,再加上沈家的事,他倒沒仔細想想兩人吵架的原因。

“敢情你在氣這個?”顧擇衍哭笑不得,“她知道我喜歡吃完全是因為以前偷聽我和徐女士的聊天知道的。後來她每年都會給我送一個,但一般我都給阿姨助理們分了去。”

“那你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接她的。”

“那天我接她電話完全是因為我沒有存她的電話,不知道是她打來的,就随手接了。不接你的是因為我真沒聽見,一拿到手機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我就順手接了,後來挂完電話看見你有打過來,當時不方便接,就想着事後打給你的。”

她明白原委後,心裏不禁松了口氣。

“你還真是愛吃醋。”他笑她,問她這些怎麽都不早點來問他。

“誰知道你會不會說,你總是瞞着我事情。”

“不會了,小煙,以後都不會了,給我一點時間,處理完這一切,就都告訴你好嗎。”

“顧擇衍,你總是這樣,讓我等你,明明說過你不會讓我等的。”

“小煙,我——”

“其實我沒有怪你,這很正常,顧擇衍。”夏煙說,“因為承諾和現實總是會背離。”

“所以,你想的結果是……”

“還記得在陳家宴會那次嗎?其實,你還欠我一個答案。”

夏煙說話間不注意間已經将他帶來的保溫杯都打包收拾完畢,遞給他,有意将他推到門外:“替我謝謝阿姨,很好喝。”

陳家?答案?顧擇衍被趕下樓以後,倒不急着走,坐在她家樓下的噴泉邊回想着,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夏煙在外面遇到顧擇衍,顧擇衍送她回公寓,到了公寓門口說小區也不安全,要把她送到公寓樓下,眼見着到了樓下,他又說突然有點口渴了想喝口水。

“那不是有。”夏煙指了指路邊的販賣機。

“天這麽冷,沒熱飲。”他理直氣壯。

“顧擇衍。”夏煙諷刺他,“你現在這麽嬌氣。”

她轉身上樓,顧擇衍無奈地聳肩,理應如此地跟在後面。

“你喝快點。”夏煙見他一小口地一小口“優雅“地抿着,心裏不爽。

“嗆着怎麽辦。”他義正言辭,一手撐在沙發上一手拿着玻璃杯。

夏煙朝這賴着不走的人狠狠翻了一個白眼,轉而去了廚房。

“你幹嘛呢。”顧擇衍往廚房探了探,見她遲遲不出來。

夏煙在櫥櫃翻箱倒櫃,終于找到自己要的東西。

她出廚房,遞給沙發上的人:“現在可以走了?”

顧擇衍愣是看了眼前的“老人“專用保溫杯好一會兒,感覺有生之年頭一次被人整的感覺。

“你真要趕我走,今天可是年三十。”

“年三十你就不回家了?”她将特大保溫杯塞到他手裏,拿走茶杯,貼心關懷:“特地給你灌了滿滿一壺,剛燒開的,還加了枸杞。”

夏煙見顧擇衍沒有要起身的反應便上前拉他起來,顧擇衍站起來拎着保溫壺被她感到門口,再三問她:“你真要我走?“

夏煙開門推他:”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在吵架。“

夏煙關門,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着顧擇衍方才用過的茶杯還冒騰着熱氣,沙發墊上還有餘溫。

整個客廳裏空蕩蕩的,安靜到以至于她将杯子放在茶幾上,屋裏都會有回音。

她老是這樣,做的和想的相反。

夏煙想,水滿則溢,自己總得留條後路。倘若哪天,顧擇衍完完全全離開了她的生活,她起碼不會瘋掉。

外婆說,話說七分做三分,是人的常态,顧擇衍能給她的又有幾分呢。

顧擇衍十分的人生裏,愛情只占了三分,他将三分全給了她。而對于夏煙來說,她又怎麽會嫌少。她人生的大多半已經死在兩年前了,以至于顧擇衍只用了十分之三便把她剩下的人生填得滿滿當當。換句話說,顧擇衍離得開夏煙,夏煙卻離不開顧擇衍。

“我本該遠離你的。“夏煙輕聲說着。

自從那天住院出來以後,夏煙每天服用的藥又偷偷加了用量。

她的記憶,已經開始出現問題了。

一些事情,她記不起始末,記不住過程,只能忍受着它們的消失,靠吃藥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她将筆記本拿出來,趁那些事情還未全部從腦海裏徹底遺忘,她回憶着過去,将它們記錄下來,一點一滴,都和顧擇衍有關。

那是她最不能忘的,最不想忘的。

窗外,到處是煙花爆竹的聲響,夏煙的聲音顯得飄渺,這諾大的客廳裏,她孤身一人,在靜谧無聲處,忍受落寞。

她自然地将客廳裏的燈熄了,将窗簾拉上,打開電視的春節晚會,将聲音調到最大。她抱腿坐在地上,看着電視裏的人是如何演着小品講着段子然後逗笑臺下觀衆的。

應該是她的問題,他們都笑了,她沒笑。

半個小時過去了,她仍以剛才的方式坐着,盯着手機亮了幾次的屏幕看。

你何苦又來招我。

可她還是貪戀地接起了電話,輕輕喂了一聲。

“睡了?“

“沒,這才幾點。“

“我說也是,那你怎麽把燈熄了。“

夏煙沉默了一會兒,問他:“你還沒走。“

“坐在你家樓下喝着熱水。“顧擇衍調侃自己,”還有大爺走過來問我這保溫瓶哪兒買的。

夏煙忍不住笑了,說他活該。

“下來嗎,帶你去個地方。“

☆、兩雁

50

顧擇衍帶夏煙去了一個城郊的空地。

許多人站在河邊,很是熱鬧。

“這是在幹什麽?”

“看過鐵樹開花嗎?”顧擇衍帶她走進人群,站在河邊。

不久,河岸的對面,原本漆黑一片的空地瞬間亮了起來。

好些人赤膊上身蓄勢待發一般,顧擇衍說這些人手裏拿着裝滿鐵水的長棒。夏煙以前聽過,這是民間的一項藝術,叫打鐵花。

對面十幾個人一個接着一個,來回穿梭配合,夏煙只見他們手臂在空中揮舞着,金色的光芒便湧現在整個河岸。

鐵花一棒接着一棒,金色的碎星相連相合,似流星,似瀑布,飛濺出的金光在空中燦爛如花,旋轉相聚,一碰到頂上的柳枝便即刻去花雨一般散落,灑了一地的榮光。

人群中,歡呼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斷。夏煙也難得笑的如此開心:“好美啊,顧擇衍。”

“火樹銀花,紅紅火火。”他說。

“我的女孩,新年快樂。”顧擇衍捧着她凍得發紅的臉蛋,少女的欣喜寫在臉上,他一瞬情難自持,低頭吻她。

顧擇衍的身上總是有一股讓人安心的味道。她被他捧着臉,難以逃脫。周圍人多,她不想惹人注目……

人們常說,當一個人內心深處不願去做一件事的時候,總有成千上萬的理由,而當一個人想去做一件事的時候,只需要一個借口就夠了。

關于顧擇衍的一切,她都異常貪戀。

人群中,不起眼的兩個人,在一明一滅的燈火下,恣肆譜寫青春。

河面,有燦爛的光芒,有明媚的人生。

那天晚上打鐵花結束以後,關于那個問題,顧擇衍也給了夏煙一個答案。

“你問我為什麽會喜歡你,其實我也不知道。”顧擇衍實話實說,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他哪裏能說清。

他看着夏煙,有些不自然地抿着唇,說道:“但如果你問我有多喜歡你,我可以告訴你。二十幾歲,對別人來說是個風華正茂的年紀,可是對我不是,有更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愛情對我來說,是無關緊要,甚至說是累贅負擔。直到遇見你。”

“如果喜歡你是一場長途跋涉,我願意不遠萬裏;如果喜歡你是一次浩劫不幸,我甘願赴湯蹈火。”

如果那天,認識顧擇衍的那些朋友們看見他這副樣子,一定會感嘆道“鐵樹開花,千年一回“。

鐵樹确實開了花,顧擇衍也确實開了竅。

“顧擇衍,你不該招惹我的。“夏煙哽咽着,淚珠控制不住地從眼角竄落,一把抱住了顧擇衍。

黑格爾說:“一個深刻的靈魂,即使痛苦,也是美的。“

而這些痛苦,和顧擇衍比起來,好像也都沒這麽痛了。

夏煙所有的矛盾和例外,無不偏向顧擇衍。

數學組年年都有聚會,小則幾人,大則一整個組,前幾天他和時慕陸宥霄聚在一起也是為的這個事,美其名曰交流學術,實則一群老頭拉着各自門生“拉郎配”,而這群老頭也是認死理,最愛內部消化解決,光是撮合時慕他們幾個就不計其數了,這些數學家的眼光挑剔的很,認為數學好的就得找個數學好的,否則進不了這門。

顧擇衍本不在意這些,他們什麽要求,他才不管,只是也不知道他找女朋友的事傳到他們耳朵裏了,還反複強調要把夏煙帶過去。當初老頑固們知道陸宥霄和蘇宓雪在一起之後,也是“熱鬧”了好一陣子才消停下來。

另一邊,夏煙在學生會辦公室裏修照片。時慕看了看手機日期,随口抱怨:“啊——明天要去見數學組的老頭了。”

蘇宓雪一邊和陸宥霄聊微信,插嘴一句:“幸虧你現在和簡亦朝分手了,不然可有罪受了。”

時慕不太自然地低了低頭。

夏煙不明白,想到顧擇衍說明天帶自己去聚餐的事,問起這是怎麽回事。

蘇宓雪這才給她大致講了一通,稍後反應過來:“你明天也去?”

夏煙點頭:“真有這麽恐怖?”

蘇宓雪還一副歷歷在目的樣子,想當初她去了那個聚會,被幾個老頭輪番觀察又審問,她後怕地掏了掏耳朵,到現在仍覺得是魔咒,要不是後來瞞着這群人表面上說是分手了,指不定要鬧哪一出呢。

時慕坐起來,杞人憂天地提醒道:“小煙,你得做好心理準備。”這回她也幫不上什麽了,畢竟自己也自身難保。

第二天晚上,顧擇衍來接夏煙去餐廳。

路上,夏煙想起昨天時慕她們說的那些話,問起蘇宓雪被教訓的事情。

顧擇衍替她系上安全帶,笑道:“你沒這麽笨——應該會被罵得少一點。”

看出他又在打讪,夏煙不由氣得拍了下他的手背。

顧擇衍依舊一副不在意地樣子,拍了拍她額頭,安撫道:“別怕,到時候有人會被罵得更慘。”

到了餐廳,顧擇衍牽着夏煙上了二樓的包廂,聽到裏面吵吵鬧鬧的聲音,他就知道陸宥霄他們已經到了。

顧擇衍推門,和夏煙走進去。

屋裏的人的視線都轉到剛進門的兩個人身上。

李教授最先開口:“臭小子,這麽晚到。”

坐在陸宥霄旁邊的張教授好心解圍:“行了,小顧,快帶着小姑娘來坐。”

顧擇衍牽着夏煙入座,夏煙看了眼一旁還在被訓話的時慕,除了幾個教授,還有一兩個新面孔。

張教授算是老頭裏最好說話的那個,看了一眼時慕那兒,也解圍:“好了,老周,老徐,少說幾句了。”

時慕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連忙坐的遠遠的。她是第一個來的,便也是第一個被談話的,該死的滋味真不好受。

飯席間,老頑固們點的菜都不是按照年輕人的口味點的,不過這幾個小年輕也都沒心思吃飯,都明白這是場鴻門宴。每每都只有顧擇衍吃得最香,明明他的口味最叼,卻吃得比在座的每個人都香,不過都說槍打出頭鳥。

李教授擲筷問道:“你也不介紹介紹。”

顧擇衍也放下筷,自然答道:“夏煙,我女朋友。”

李教授聽到這名字有些熟悉,忽地想到前幾天的周考,才恍然大悟:“怪不得。”

“教授好。”夏煙輕聲打着招呼。

這時候,老徐老周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談話。

“老李,聽說這你班上的,成績怎麽樣?”

“一般。”

夏煙尴尬地低了低頭,剛有些無所适從的時候,桌下的手就被顧擇衍的大手包住,他看着她,示意她安心。

全程沒說話的陸宥霄也想解圍幾句:“夏煙平時成績挺好的。”

一旁時慕吐了蝦殼,一邊無語地偷偷翻了個白眼,一邊小聲嘀咕敢情得人人像你們一樣才配得上優秀。

不料這小動作被老周逮了個正着,周教授和李教授是出了名的嚴厲,時慕又是周教授帶的,更是嚴上加嚴。

“你們兩個管好自己的事,既然都是單身,幹脆湊一塊得了。”

又來?時慕和陸宥霄這兩條池魚相視尴尬地一笑,心照不宣,都識相地閉了嘴。

飯沒吃幾口,氣道倒是受了不少。

李教授也開始旁敲側擊起來:“你們這些孩子,學數學都是一等一的料,偏偏這感情上一個不讓一個省心。”

“老頭,自産自銷現在可不提倡。”顧擇衍挑眉輕率。

“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顧擇衍雲淡風輕,拿着毛巾擦了擦嘴,開口:“不巧我就愛這外人的田,您有空還是多管管那些沒流出的。”

他拉起夏煙起身就走,走前抛下一句:“忘了跟你們說了。”他回頭,笑裏藏刀,“據我所知,陸宥霄一直都是我妹的肥水,就沒分開過,至于時慕,也是最近的事,沒錯,還是上次那塊田。”

顧擇衍牽着夏煙,從容地走出門外。而此時此刻,時慕和陸宥霄也不再吭聲了,該死的顧擇衍,好一個隔岸觀火,金蟬脫殼。

“我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夏煙被顧擇衍拉出來。

“怎麽,冷飯還沒被吃夠。”他本以為帶她來着忍忍吃完飯就算了,結果他發現自己根本就見不得夏煙受委屈。

“吃飽了沒?”

夏煙想到剛剛顧擇衍一直給她夾菜,兩個人幾乎不作聲吃着,笑着點點頭。

顧擇衍滿意地牽着她的手往外走,似乎是賺到了,“老頭們愛吃南方菜,想着帶你來吃得慣,不吃白不吃,以後你就悶頭吃窮他們。”

夏煙邊走邊晃了晃他的手臂,附聲:“那以後這種場合你都帶上我。”

他摸了她的頭,像是放縱着一個胡鬧的孩子一樣:“好。”

“現在要回去嗎?”夏煙抓着他的手問。

“不想回去?”顧擇衍任由她晃着手臂。

夏煙點頭,難得跟他撒起了嬌:“去哪兒?”

顧擇衍伸手搭在她肩上,勾着她的後脖,咧嘴,邪魅而放蕩:“去上衍哥的賊船。”

酒吧裏,五彩的燈光四射而溢,音樂充斥着大廳,駐唱歌手在舞臺上唱着搖滾,擲骰聲,吹酒聲不絕于耳。顧擇衍帶着夏煙坐在角落沙發,不少人都眼熟顧擇衍,打着招呼。

“你經常來這裏嗎?”

“不算經常,想來就來了。”顧擇衍打了個響指,叫服務員上了兩杯果汁。

對面的吳凜和幾幫人端着酒湊過來,打了個招呼:“怎麽?今天開素啊。”

“一會兒還要開車。”

“真就她了?”吳凜目光落在夏煙身上,似乎頗有興趣,他之前只以為顧擇衍是三分鐘的熱度,直到今年年初顧擇衍隔三岔五就往他這裏喝酒以後……

顧擇衍勾唇,雖沒回應,答案卻在他臉上清晰可見了。他指了指吳凜,介紹道:“這是吳凜,酒吧老板,你們上次見過。”

夏煙客套地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上次的聖誕節。旁邊一群人起哄着喊着嫂子。

吳凜坐在一旁,托着酒杯,朝不遠處的某個方向看着,一邊又跟顧擇衍說着話:“上次的事,抱歉。”

顧擇衍笑笑不說話,老往夏煙那兒看,明顯沒放在心上。吳凜可算是看明白了這幾個人,時慕那脾氣他算是領教過,可眼前這姑娘實在看不出有什麽能耐讓顧擇衍改邪歸正的。

“看夠了沒?”顧擇衍推了一把吳凜,心裏不爽。

吳凜揚起嘴角,哼着小調向別處走去:“英雄再好,也過不了美人關呦。”

夏煙看着這人,倒覺得有趣,這人面容長得很端正,不像顧擇衍簡亦朝他們,帶了點邪魅,可卻偏偏他的言行舉止都透着放蕩與流氣,随意不羁卻又從無失禮出格,是個有分寸的人。

“你又看夠了沒?”顧擇衍擺正她的頭,暗暗後悔帶她來這種地方。

夏煙雙手捧着他的臉,難得哄起他:“好了好了,看你還不行。”

顧擇衍似乎很吃這種幼稚的讨好,心情好的抿了口橙汁,就多跟她說了幾句:“吧臺那個穿白衣服的看見了沒?”

夏煙看了眼,發現一個披着卷發,穿着白色長裙的女人,烈焰紅唇,形容她,絕對不是說她俗氣,而是整個人都透着一股熱烈。

“他的老相好。”

夏煙起初有些驚訝,後來想到方才吳凜老是朝這個方向看,才恍然大悟:“原來他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樣的浪蕩才子也會有心之所向的那一個人。

“也?”顧擇衍揚眉,挑着她的下巴,明知故問。

“對啊,難道你不是嗎?”說來也奇怪,和顧擇衍待了這麽長時間,夏煙不僅話變多了,性格變好了,就連厚臉皮這種特性也深得顧擇衍耳濡目染。

顧擇衍看着女孩,果酒度數不高,可卻覺得她眼裏的汪水似乎都化成了醉酒,看得人心亂,他眉眼帶笑,似乎要沉浸在這溫柔鄉裏,只聽得一聲帶着醉意的聲音:“美酒配佳人,此生也無憾。

☆、兩雁

51

不久,又有一些人過來跟顧擇衍打招呼,夏煙聽不懂他們說的,抽空出來上了個洗手間。卻無意撞見門口一對男女纏綿的畫面,她本無意撞見,卻因為男人的背影多看了幾眼,而正當她确定是自己認錯人的時候,卻看見了他手上的手鏈,錯不了的。她走上前,沒好氣:“黎辰。”

原本把女人壓在牆上的男子頓時怔了怔,随後又湊在女人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女人便快快地離開了。他轉身,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朝夏煙腦門彈指:“小小年紀,在來這兒做什麽?”

“你回國了怎麽不來找我?”夏煙有些生氣地質問,不僅沒找她,還又跑到這種地方鬼混。

“這不是打算明天就去找你嗎,誰知道會……”黎辰信口拈來編着謊兒。

“騙子。”夏煙轉身就走,懶得聽這家夥忽悠。

“喂喂喂,你跑慢點兒。”黎辰跟上她,再怎麽樣也不能看着這小鬼在這種地方随便亂走。

黎辰抓住夏煙的後領,把她拉回來:“跑什麽跑。”他湊近聞了聞,發現不對勁:“你怎麽身上一股男人味?”他從小衣食無憂,對這種高檔的男士香水味特別敏感。

“關你什麽事。”

“夏小煙,你最好跟我說實話,你該不會被有錢男人包養了?”黎辰彎腰對上她的眼睛逼問。

夏煙一怒之下朝他頭上一把手揪住頭發:“你別給我瞎說。”

黎辰立刻撒手求饒,疼得直叫。

“怎麽回事?”顧擇衍見夏煙久久不回來,怕出了什麽事,結果卻撞見了這幅場景。

夏煙撒手,剛想解釋。黎辰趁機站起身,靈敏的嗅了嗅,确認無誤以後,嘴角上揚,正了正衣領,伸出手主動打着招呼:“你好,我是小煙的朋友,謝辰。”

顧擇衍蹙眉,略有不适,看了眼夏煙,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上次在KTV他其實沒看清黎辰的樣子,這會兒面前的人又說姓謝,顧擇衍自然沒有認出來,也沒和他握手。

夏煙在後面偷偷擰了一把他的手臂,眼神示意:你又想幹什麽。

黎辰挑眉,故意湊過挨着她的耳邊低語:“幫你驗驗,免得被人騙,你最好配合我,否則後果你知道。”

夏煙只好配合地點了點頭,向兩邊介紹着。

“顧擇衍。”顧擇衍這才出聲,語氣淡淡。

“久仰大名。”

“還不過來。”這句話是對夏煙說的,顧擇衍見她遲遲不到自己身邊來,心裏早就開始不爽了。

夏煙走過去,就被顧擇衍拉到了自己身後,這種感覺很好,是一種踏實安定的感覺。黎辰見躲在人身後的夏煙衣服小鳥依人樣,不由的笑出聲來,随後目光又聚焦在了眼前這個男人身上,顧擇衍,他雖長年在國外,但在圈子裏也略有耳聞,絕非善人。可話說回來,這個圈子裏,居高位者,又有誰手上完完全全幹淨。

沒過多久,黎辰被一通電話叫走了,只剩下顧擇衍和夏煙兩個人。

“很熟?”顧擇衍插兜,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不熟。”

顧擇衍不語,只是擰了擰眉,感到有些不适。

“在想什麽?”

“嗯——”顧擇衍停頓了一會,繼續說道,“在想着要不要拓寬業務,例如掐掐桃花這種。”

“你生氣了?”

顧擇衍很坦然地點了點頭,板着臉,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前有易離,後有林涵,現在又來了個謝辰,他算不上大度,很難不在意。

“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夏煙低頭,晚上的風有點大,她發顫的聲音顯得尤為單薄:“之前林涵的事你也很在意吧,我瞞着你,沒有告訴你。你也感覺到了吧,他的感覺很像易離,但是我從來沒有過其他的想法,僅此而已,至于剛剛那個人,其實他是——”

夏煙正想解釋她和黎辰的關系,就被他打斷了:

“好了好了,你這麽緊張幹什麽。”顧擇衍突然笑起來,這會倒像是他的錯了,顧擇衍幫她把散下的碎發理好順到耳後,心平氣和:“生氣歸生氣,又沒說不喜歡你了。”

他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是一股極好聞的味道,溫溫淡淡的,讓人安心。

“你們的關系,如果我想知道,就一定能查到。可關于你的一切,我不想動用任何手段去了解,如果你想說,我願意聽;如果你不說,我也會繼續對你好,明白了麽?”

“顧擇衍,你人真好。”夏煙被他這一番話感動,卻還是想跟他解釋,“他是我哥。”

“姓謝?”

“我們是重組家庭,他跟他媽媽姓黎,不過以前跟他爸姓謝。”

夏煙擡頭,被他攬進了懷裏,顧擇衍一副輕松的樣子:“這樣啊。”他又把她抱的更緊了。

這樣的感覺她從來都沒有體會到過,如果說倦鳥歸林、大雁南飛是一種自然規律,那麽她這只流離失所的雁子遇到顧擇衍,就是一種意料之外的恩賜。

一個星期以後,夏煙偶地經過一家婚紗店時,看見了認識的人。

“星然姐。”夏煙朝不遠處的女人打招呼。女人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見夏煙,有些驚訝。

“小煙?”

“星然姐,你回來了,你這是——”

“嗯。”她知道夏煙想問什麽,“要進來嗎?”

夏煙和她一起進了婚紗店,店員似乎是認識她,一上來就熟絡地聊起天:“周太太,您來了。您定制的婚紗已經到了,需要站在試一試看合不合身嗎?”

“麻煩你了。”莫星然笑着。

“你——真的要結婚了。”

“嗯。”

“那——祝福你啊。”

“謝謝。”

很多年前,她見到莫星然,都會半開玩笑半地喊她一身嫂子,現在才知道,有許多事情,早在那一聲“周太太”裏結束了。

莫星然穿着婚紗出來,夏煙以前看到她就會想,這樣的女子,穿婚紗必然是好看的。

“星然姐,你真美。”

“謝謝。”

“周太太,這條您親自設計的比上周周先生跟您來的那次穿的那條可要好看多了,您結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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