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有什麽比人心更髒的?
時間一晃,已是七月。
秋風瑟瑟,一輪殘月高高懸挂,夜卻依舊漆黑。
“大小姐……今日是七月十五,陰氣尤其的重,要不我們就先回去吧。”鹧鸪跟在蘇芷言身後,有些發虛。
又是一陣陰風刮過,兩旁的樹葉沙沙作響,就連那帶路的燈籠恍惚間,也忽明忽滅的。鹧鸪拽着燈籠杆的手心微微出汗。
都說七月孤魂到處游蕩,一定是真的。
喵……
“啊——”鹧鸪的手一顫抖,便丢了燈籠。
驚慌失色的瞧了瞧,才見到一只碩大的野貓從跟前串過,雙眸閃着綠光。她心有餘悸的連忙擋到了蘇芷言的跟前,壯膽叱喝它離開。
“之前老爺已經下令驅逐了府裏的野貓,今一夜怎麽又遇見,真是晦氣。”鹧鸪有些喃喃自語。
“它來,自然有它來的道理。”蘇芷言斜耳聞見,瞧着那瞬間消失在黑夜中的生靈,若有所思,表情冷冷的。
“可是這般夜了,大夫人估計也歇息了吧。”鹧鸪說着又望了望跟前那個院子,距離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已經越發的接近,接着俯身去撿起了燈籠,幸好,燭火還沒滅。
她對神靈鬼魂的那點敬畏,始終都在。
蘇芷言正眼瞧了瞧她,并不多語。前面院子的那口枯井一直在,荒廢的時間過長,雜草叢生,枯井的四周圍種滿了竹子,這在漆黑的夜色中随着清風,那詭異的聲音就一直沒有停過。
更何況,那口枯井之前就撈起一具死屍,帶着林浣溪貼身之物的一具屍體。
鹧鸪害怕,乃人之常情。
只是要去清風苑,這是必經之路,想着便加快了腳步,一直随身保護她的綠蕪也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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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虛掩的門因為時間的關系,早已被歲月抹去了原來的風光,方才顯得院中那點點星光,如此的耀眼。
蘇芷言忽然停止了腳步,是的,她的确是看到了,那早已無人居住的庭院,有火光。
“大小姐,今夜是七月十五……我們不會是碰見了什麽髒東西了吧?”
“髒東西?有什麽比人心更髒的?”蘇芷言冷了冷眼,她,不信邪。
“大小姐,要不要綠蕪前去探探……”
“嗚嗚嗚——”
有哽咽的聲音從院中傳來,時而清晰,時而朦胧,斷斷續續的。
蘇芷言狐疑,探身靠前。身後的兩個婢子也屏住了呼吸。
“都怪奴婢沒用,不能給您報仇雪恨,這是奴婢好不容易給你弄來的紙錢,就當是給您賠罪了……”哽咽的聲音再次響起,有個白影跪倒在枯井旁,燒着紙錢,周圍的跌落的些許竹葉遭了秧,也跟着噼裏啪啦的響,聽着瘆人。
那白影的肩膀又抖了兩抖,像是在哭泣。
“寧兒?”蘇芷言穩了穩住腳步,輕輕張嘴。
果不其然,那白影楞了一愣,随即緩緩的轉過頭臉來,蒼白無比,蘇芷言望見了她的雙眼,在這火光中,有些閃亮。
鹧鸪一直揪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還好是人。
“怎麽晚了,你在這裏幹什麽?”蘇芷言望了望她手裏的紙錢,滿臉狐疑。
上一世,她就見過這寧兒,是林浣溪的貼身丫鬟。只是到了這一世,她卻并從未在清風苑,那所謂的林浣溪身旁見過她。
而今夜,寧兒卻忽然出現了?
寧兒低了低頭,又背對着他們。
綠蕪适時的上前了一步,還未做出任何動作,卻見寧兒忽然站起來,鬼魅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發瘋是的要往井裏面跳。
綠蕪暗叫不好,不等蘇芷言吩咐,她便意會的飛身上前,佩劍往前一攔,幸好來得及,一掌把寧兒劈落,倒在枯井的旁邊。
蘇芷言見勢,上前一步,準備逼問,卻發現她忽然雙目無神,猶如行屍走肉,口不能言。
綠蕪趕緊跪了下來:“大小姐,小的出手并不重,只是沒想到這婢子這麽弱不禁風,還請大小姐責罰。”
蘇芷言表情冷了下來,綠蕪的話她聽得見,只是她的心思并不在這上面,目光依舊緊緊的鎖在寧兒的身上,果不其然,她還是瞧見了。
蘇芷言指了指寧兒發髻間那點微微發亮的光,綠蕪鹧鸪都順着她的指尖瞧過去。綠蕪的眉頭皺了皺,單膝跪下,從寧兒的頭上取出了一根針。
一根針?
蘇芷言狐疑,臉色也跟着不好看起來,聲音急促:“走,去清風苑。”
今夜能讓她瞧見這一幕,是意外?還是計劃的巧合?還有這突如其來的飛針,恐怕只有清風苑的那位,她那所謂的娘親,可能可以給她一個解釋。
而清風苑呢,微風瑟瑟,偌大的院子,靜的只聽得見風聲,門口竟連守夜的婢子都沒有。
蹊跷!
綠蕪突然之間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跪倒在蘇芷言跟前:“大小姐,這一夜怕是不太平,眼下只有我們三個人,萬一有些什麽事情,怕是不敵。”
鹧鸪經過剛才的驚吓,如今也擔憂蘇芷言的安全,跟着勸導:“大小姐,綠蕪說得對,一路走來,都好像是安排好似的,怕就怕是設好了圈套,等着我們鑽呢。”
蘇芷言擡頭望了望跟前的屋子,大門敞開,借着依稀的光亮能瞧得見帷帳随風擺動,她低頭看了看手指尖的那根針,一直以來的疑問又在腦中盤旋。
“不行,今夜無論如何,我都查明白。”
“大小姐……”
綠蕪的話還沒說完,蘇芷言已經只身闖了進去。
“吱呀——”
門瞬間就被關上了。蘇芷言冷冷的瞥了一樣,心中緊了一緊,卻不曾流露出半分的恐懼,她一個死過的人,還怕什麽?
呼呼——
燭火被滅掉了,房間瞬時暗淡了不少,只剩下那淺淺的月光從窗臺灑了下來。
砰的一聲門再次被打開,綠蕪帶着鹧鸪沖了進來。
“大小姐,你沒事吧?”綠蕪早已抽出腰間的佩劍,如臨大敵。自從蘇芷言一進屋,門就被突然關上,她的心就已經緊成一團,仿佛朦胧中有道力量在操控着什麽,夜君魅囑咐她的話忽然在耳邊響起,她的神色更加緊張了。
蘇芷言搖了搖頭,此時微風拂過,有鈴铛響的聲音,詭異得很,鹧鸪都忍不住起了一層雞皮。
尋着這鈴铛的響聲,三雙目光不自覺的聞聲追尋,方才瞧見帷帳後面一道影子。
“娘親?”蘇芷言的腳步向前挪了一步,綠蕪不敢懈怠,也跟着挪動,夜君魅說過,無論何時何地,她都要想法護蘇芷言周全,她一個字都不敢忘。
娘親——偌大的房間忽然有了些回音,萦繞在橫梁之上,而那影子卻動也不動。
蘇芷言臉色更加凝重了,她又試着喊了一聲,依舊沒有回答,她猛地奪過綠蕪手中的佩劍,嗖的一聲騰空而起,不過幾下,那重重帷帳忽然變成碎片,紛紛落下。
帷帳背後的影子方才露出了真面目,卻真的是之前那個自稱是林浣溪的女人。
蘇芷言眉頭皺了一下,莫非今夜是自己誤闖?
立即單膝跪下:“娘親,煙兒以為娘親遇險了,方才……”蘇芷言說話之際微微擡頭,卻發現林浣溪動也不動,目無表情的看着她。
綠蕪和鹧鸪不敢逾越,也順勢跪了下來。
夜依舊靜,只是這會兒,靜的連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
“大小姐……”綠蕪眼尖,突然站起,飛至林浣溪跟前。随即她嘴角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望向了蘇芷言:“她只是一個人偶。”
“人偶?”蘇芷言狐疑,飛身至跟前,果然瞧見了林浣溪身上都吊着細小如發的線,襯着林浣溪這空洞的雙眼,看着甚是吓人。
“不錯。我曾經跟随尊主,對宮中這等邪術見識過一二,只是未曾料想今夜居然能在靖國公府瞧見,這可是大內高手用邪術操控人偶的方法,莫不成這事情?”
“想必跟皇宮脫不了關系。”蘇芷言嘴角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把綠蕪心中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別妄想活了一次,就可以篡改命局,主人照樣可以玩死你。”冷冷的聲音忽然而至,驚得就連蘇芷言的心都微微顫抖了一下。
蘇芷言聞聲側目,便瞧見了角落裏的一個黑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何時出現,渾身披着黑鬥篷,看不見臉,或者說,他看起來就像沒有臉的樣子……
蘇芷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雙眼死死的的盯着他,憑借她的功夫底子,居然不知道這房子裏面除了他們,還有這等高手的存在,心中已然緊了一緊。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她活過一次?
那他口中的主人又是?
蘇芷言冷了冷眼,千頭萬緒,低聲問道:“何人在裝神弄鬼?”
黑暗的角落再次傳來冷冷的聲音:“想知道林浣溪在哪裏?這輩子都別找得到。”
“你究竟是誰?”那黑影的話每一字一句都刺中蘇芷言的內心所想,她滿臉狐疑,伸出手中的佩劍,忽然向前刺去。
那黑影卻突然消失,只剩下一身空蕩的黑袍子,瞬間焉了,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