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

大學生活是什麽樣呢?林旭發覺,除了住在學校之外,好像一切和高中的時候相比較,并沒有不同。她沒有什麽文體方面的愛好,他們學校的社團也不像B大那樣做得紅紅火火,“招新”工作草草了事,當時她每天往季天翼的學校跑,對身邊別的事兒都不注意就錯過了,事後也沒人發展她。

同寝室的谷影總說她每天都是圍着一個季天翼在原地畫圈,她仔細地想想也是,她跑來跑去無外乎是教室、圖書館或是寝室,還有食堂,而另外一個幾乎每天都去的地方就是B大。

季天翼自學了一段時間的高數,有在林旭班上旁聽了幾節課,居然能融會貫通,只要有空就給她補習,指導她做題。男生寝室的門禁并不嚴格,她常常去,聽同寝室的女生說,男生寝室的門禁之所以不嚴格,就是為了讓他們的女朋友幫他們洗洗襯衫和襪子。聽說這樣的事兒之後,林旭也格外留了點兒心,發現陳天明他們幾個人的臉盆裏确實總扔着沒洗的髒衣服,不過她趁着季天翼不注意找了又找,有點兒洩氣地發現他是個幹淨獨立的男孩,衣服也好,襪子也好,都洗得幹幹淨淨得,完全沒有她一展身手的空間。

“老季天天自己洗衣服,要不,你幫我洗洗?”陳天明沒事總躺在寝室裏,有回看見她過來就在季天翼的床上四處看,打趣她。

“大白天你怎麽就做夢了?”林旭和他熟了,嘴上也不客氣。

“什麽做夢?”結果剛從外面回來的季天翼聽見了,問林旭。

“他指使我給他洗衣服。”林旭拉着他的胳膊,搶他手裏拿着的綠茶,嘴上不忘告狀。

“不想自己洗衣服,趕緊去找個女朋友,別指使我老婆,我還舍不得指使她呢。”季天翼把飲料給林旭,順便捏了捏她的臉蛋兒,結果寝室裏的電話機就丁零零地響了起來。

“一準是找你的。”陳天明翻了個身,不看他們那些親熱的小動作,結果電話果然是找季天翼的。

“晚上系裏要組織活動,”放下電話,季天翼一臉歉意,“要不你在這裏看會兒書,咱們一起吃晚飯?”

“不用了,我先回去得了,專業課的書還得看看。”林旭有些失落,已經是周末了,他們學校晚上放英文電影,是那種老且經典的大片。她想讓季天翼陪她一起去看,從上周等到這周,他卻總是有事情。不過盡管失落,臉上還是笑了笑,抓起背包,跟着季天翼下了樓,然後兩個人在寝室樓前分開。

晚上同寝室的幾個女孩不是去約會就是去看電影了,只有林旭一個人在床上翻她的專業書,他們第一學期開的專業課只有《會計學基礎》這一門,不過林旭對這個專業實在沒有一點兒喜歡的感覺,所以也聽得似懂非懂。

每次看見她對着《會計學基礎》發呆,下鋪的馬曉玉都逗她:“你那個男朋友那麽聰明,你再讓他幫幫你的忙呗。”

林旭卻只是苦笑,和季天翼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很開心,因為全副心思都在他身上,沒一點兒可用來想別的。可是他太忙了 ,能陪在她身邊的時間太有限了,空閑的時間多起來的時候,她真的沒辦法不去想。會計是和錢打交道的工作,她真的适合嗎?要知道她天生對數字就一點兒也不敏感,永遠不知道自己的錢包裏有多少錢,也不知道父母給辦的銀行卡裏還有多少錢,就這樣的她真的能當個會計?更不用說天文一樣的教材了,她能學明白嗎?

今天晚上一個人在寝室看書,很煩,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行業,當初我真是想的太簡單了,覺得只要能到北京來就行,可是我真的要一輩子當個會計嗎?我能幹得了嗎?

小時候老師總說,要喜歡一件事情才能把它做好,可是扪心自問,我喜歡什麽呢?除了他,我好像還從來沒想過喜歡什麽的問題,我真笨。

林旭在日記裏寫——

未來變得越來越迷茫,他那麽忙,有學不完的知識做不完的事情,大學對他來說,是如魚得水,而對我來說,卻只是把路走得越來越窄了。今天無意中聽人說,原來白玫瑰的話語是我足以與你相配,那一刻我心裏真是太失落了,一個找不到未來的我,怎麽足以和他相配呢?

進行期中考試是學校突然決定的,本來此前他們被告知,教學改革,期中考試已經被取消了。這樣被弄得措手不及,林旭緊張的幾天都沒去找季天翼,《政治學經濟》和外語什麽的,她都是手到擒來。

高數老師無心為難他們,出的題都是之前課堂上講過的,只有面對《會計學基礎》的考卷時,她才犯了愁。除了填空、概念之類能偷偷翻翻書找答案的,其他的什麽借貸記賬法,結賬對賬,她都弄不明白,幸好階梯教室拉單桌還是有抄襲優勢的,前面同學的卷子一覽無餘,她厚着臉皮東看一道題,西看一道題,馬馬虎虎總算把卷子答上了。

這一天,劉航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正趕上她剛從考場回了寝室,一肚子的氣兒。

“老同桌,好不容易打聽到你的聯系方式,咋樣,最近忙嗎?”自報家門之後,劉航問她,“怎麽不和咱們補習班的同學聯系了,大家都挺想你的 。”

“誰想我了我怎麽不知道,我和葉童彤還有李丹她們都有聯系,我怎麽沒聽說她們想我了。”林旭還在琢磨着卷子上的一道大題,她前後左右同學的答案各不相同,最後她是綜合了一下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驢唇不對馬嘴,所以沒聽出什麽言外之意,只是随口說。她和補習班的一些要好的女生還是有聯系的,不過長途電話費挺貴的,她每個月預算有限,只有偶爾才打個電話,或是寫一封信問候一聲。

劉航給她打電話,其實是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思想鬥争的,好不容易找到了自以為最合适的開場白,被她這麽一說,就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接茬了,半天才說:“我也在北京呢,你不知道吧。”

“聽說了,”林旭卻說,“聽葉童彤說,你也在F大,學考古,真沒想到,你居然會學考古。”

“那你怎麽不和我聯系,咱們好歹同桌了小半年呢。”劉航沒想到林旭居然知道他在北京,心情立刻變好,但是想到她知道他在北京而且和她同校卻沒和他聯系過,又不太舒服起來。

“忙呀,課程多,我想你也應該挺忙,就沒好意思打擾你。”林旭随便找了個借口來搪塞。

“得了吧,別找借口,我可不忙,大一沒什麽特別難的課,我是天天無聊的很,晚上有空嗎,請你去吃小炒?”劉航樂了,他們學校大食堂的夥食是在很爛,就拿最簡單的西紅柿炒大頭菜來說,大師傅能把這簡單的菜炒得和辣白菜看起來一個顏色,那味道就和爛白菜一樣,別提多難吃了,也就單點的小炒味道還能入口。

“為什麽要請我吃飯?”林旭一邊問,一邊伸手推開湊過來偷聽的馬曉玉。

“吃飯是生存的第一需要,還需要理由嗎?”劉航一本正經地說,“要不你看,他鄉遇故知,這個理由夠不夠?”

都搬出他鄉遇故知了,林旭也确實不太好意思拒絕,加上季天翼他們最近也在其中考試,她不想打擾他,有送上門請客吃飯的,沒道理不去。

晚飯吃得很好,小鍋炒的菜就是比大鍋菜香很多,用的都是貨真價實的油,燒熱了才下菜,不像大鍋菜,為了追求油汪汪的效果,廚師黑心總是在菜熟了才往鍋裏淋上生油,看起來好吃,吃起來一股子生油的土腥味。當然,吃飯的夥伴也很重要,雖然幾個月沒見了,但劉航也還和複讀的時候一樣,幽默健談,說了很多學校的趣聞,說來也奇怪,同在一所學校,林旭就從來沒聽人說起過這些趣事,得出的結論就是男生八卦起來,不必女生差。

“老實交代,和你一起吃晚飯的帥哥是怎麽勾搭上的?”結果吃的無比飽,一進寝室,林旭就被馬曉玉和谷影摁住了,要她老實交代。

“什麽勾搭,真夠難聽的詞。”林旭郁悶,“就是我以前的一個同學,今天才知道我們在一所學校,一起吃頓飯聊聊天而已。”

“就這麽簡單?”馬曉玉和谷影都不信,異口同聲地問。

“能有多複雜?”林旭複讀一年,比她們兩個大幾個月,這時一巴掌一個拍飛到一邊,“你們小小年紀,不好好兒研究書本,整天就胡思亂想。”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這怎麽是胡思亂想?!”馬曉玉啧啧有聲地說,“林姐姐,你不能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感情你守着季大帥哥了,我們這些妹妹們,也是有幻想的權利的。”

“幻想什麽,幻想劉航?”林旭樂了,“他好像還真沒有女朋友,你們不用幻想,誰看中他了,改天替你們介紹。”

“真的假的?”谷影嘻嘻笑了起來,問林旭,“我們剛才偷偷跟下去看了,這個可不比你的季大帥哥差。”

“你們真是有夠閑的,越說越離譜了。他怎麽樣和我有什麽關系,反正一句話,要不要認識,不要就算了。”林旭懶得聽人把她和劉航連在一起,他們就是純粹的普通同學或者普通朋友。男女之間,誰說一定就要有愛情了,也可以是什麽情都沒有的單純認識,只是談得來。

“要,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抓緊時間,這麽好的一根草,不早點兒拔回來,吃了肯定生變。”馬曉玉說得半真半假。

轉天林旭無意中就把這段說給季天翼聽:“你是沒見着,當時我們寝室那幾個丫頭說話的口吻,還有眼睛放的綠光,好像劉航是塊肥肉而她們是一群狼一樣。嘿嘿,對了,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也被這麽垂涎過?”

“劉航和你一所學校?”季天翼正在看書,沒理會她的問題,只是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了捏眉間,問她這麽個不太相幹的問題。

“恩,說來好笑,當初他信誓旦旦地說要和你一樣,也學法律的,結果不知道志願怎麽報的,錄取他的是我們學校的考古學。”林旭覺得季天翼有意岔開話題,用手指捅捅他的胳膊說,“我都回答你的問題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別人垂涎不垂涎,和我有什麽關系?”結果季天翼只丢給她這樣一句,就又埋頭去看他的案例了。林旭說了這麽多,本來就是想試探一下,那個孫唯宜有沒有對他作出什麽表示,但是看季天翼的樣子也知道問不出什麽。其實從北戴河回來,他們一直都是好好兒的,一周七天裏,至少要見五次面,龐晗也沒有再來找他,只是一道陰影去了,孫唯宜的陰影卻又壓了上來,這讓林旭總覺得惴惴不安,她知道自己不該懷疑什麽,可是,很多念頭是控制不住的。

再次見到孫唯宜,是B大年底一場校內的辯論會。季天翼和她都是辯手,他們辯論的題目是“是否贊成送老人進養老院。”法學院是反方,持的觀點是“不贊成”。林旭對辯論會這種活動不大有興趣,因為覺得他們辯論的話題總是怎麽說都有理,既然怎麽說都有理,那誰愛怎麽做就怎麽做,犯得着争辯出一二三嗎?所以她喜歡的,就僅僅是看着季天翼把對方駁斥的無言以對,腦子裏假想着這是法庭,而季天翼已經是大律師了,在庭上陳述案情,侃侃而談。

因為覺得辯論會沒什麽意思,所以林旭去得并不早,結果跟着龐晗進了會場,才發覺這場辯論會的聲勢遠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偌大的禮堂裏黑壓壓的,坐滿了人,找了半天,才發現陳天明坐在靠前排的地方,旁邊還給龐晗留了個位子。

“你去吧,我偷偷去後臺看看他。”林旭聽說陳天明想追龐晗的事兒了,這會兒自然不想去當燈泡,把龐晗往空位子上一推,就自顧自走開了。她自然沒有去後臺,而是在最後排找了個牆角靠了進去,耐心地聽完正常辯論。

和她想象的一樣,季天翼的表現驚豔全場,而孫唯宜也是言辭鋒利,句句直切對手要害,與她斯文的外表完全不同的清晰辯論思路,讓林旭震撼不已。

“法學院的二辯和三辯真不是一般人。”

“郎才女貌呀。”

“還珠聯璧合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一對。”

“快看,他們擁抱了!”

這場辯論會異常激烈,所以評委宣布法學院獲勝的時候,現場掌聲雷動。林旭正準備快點兒跑到後臺去恭喜季天翼,結果舞臺上卻上演了驚人的一幕,孫唯宜在歡呼和掌聲中突然擁抱了站在身邊的季天翼,這大膽的舉動,引來一片驚呼聲和口哨聲,還有人幹脆大聲叫好,如果不是礙着還有校領導在場只怕反應會更瘋狂。

“如果一個女生,當着很多人的面擁抱你,你會怎麽想?”辯論會結束,法學院辯論組的成員和輔導老師集體去慶祝,季天翼只來得及對剛跑到後臺的林旭揮揮手,就被人拉走了。散場的時候人潮如水一樣的從禮堂往外擠,龐晗自然早不見了蹤影,林旭只能獨自回了學校,正好在食堂門口遇上劉航。他心裏有很多不能問季天翼的疑惑,這會兒突然有了點傾訴的欲望。

“沒人當衆擁抱過我,我怎麽知道?”劉航被問得莫名其妙,想想又說,“不過如果擁抱我的是個美女的話,應該挺高興的。”

“是嗎?”林旭苦笑,“如果擁抱你的不僅是美女,還是一直喜歡你的美女,你是不是會更高興?”

“要是那樣,那就不僅僅是高興了,還會覺得怦然心動。恩,會覺得特別幸福。”劉航不知道林旭為什麽會問他這麽奇怪的問題,不過想想,如果林旭擁抱他的話,他肯定幸福地能飛到天上去。

“那你的意思是,你會馬上喜歡上那個女生?”林旭眉頭皺了起來,“就因為她抱了你一下?”

“也不是不可能呀,你沒聽說嗎?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說得就是,男生追女生很難,但是女生追男生,只要女生夠主動就很容易。男人嘛,誰能拒絕美女呢?這是生理本能。”劉航給林旭分析,“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麽,你擁抱誰了?”

“我就是随便問問,那假如那個男生有女朋友呢?他也會對別的女生動心嗎?”林旭既不想多說,又特別想知道男生是怎麽想的,非常矛盾,她熟悉的男性很少,除了季天翼就是劉航了,她既然不能問季天翼,就只能問劉航。

“你說的不是你那個季天翼大才子男朋友吧?”劉航這回總算聽出點兒意思了,他就說,林旭怎麽魂不守舍的,一臉難過的樣子,可是什麽人會當着林旭的面擁抱季天翼呢?

“我什麽都沒說,你自己瞎猜什麽,懶得理你。”結果一提季天翼,林旭立刻惱了,轉身就走,連打好的飯菜也沒吃一口就只留個背影給劉航。

就這麽氣呼呼地從食堂回來, 胃裏咕嚕嚕地響個不停,谷影還奇怪地問她:“你不是去聽你家那口子的辯論會去了,結果咋樣?你們沒吃飯呀,怎麽還能聽見你肚子在叫?”

“沒胃口,沒吃什麽。”林旭答了一聲悶頭上床,谷影不說,她還不覺得什麽,現在被這麽一提,她的心裏就更亂了。

“林旭,樓下有人找。”結果樓長的大喇叭突然響了起來,下了她一跳,肯定是季天翼來找她了,林旭精神就是一陣振奮,飛快地跳下床,穿着拖鞋就蹬蹬地跑到樓下。

公告牌下,并沒有季天翼熟悉的身影,那是誰找她呢?林旭遲疑着左右張望,然後一個噴香的環抱飯盒就出現在她眼前。

“劉航,怎麽是你?”林旭飛快地轉身,卻看見劉航一只手舉着飯盒,一只手插在兜裏,站在她背後。

“大小姐,你剛才飯都沒吃就跑了,我這不是怕你餓出胃病嗎?”劉航抱怨說,“這麽冷的天,我為了怕這個涼掉,跑了十來分鐘呢,你就不能別這麽失望,好歹給我個好點兒的臉色看看?”

“哦,謝謝你。”林旭也覺得自己剛才突然朝着劉航發火很過分,只是她實在笑不出來,只能很歉意地說,“剛才我不是和你發脾氣,就是心情不太好。”

“明白,不用解釋。”劉航擺手,想想又說,“其實我說的也不是男生的全部想法,男生吧,有時候也是很專一的,認準了一個人,那就是這個人了,除非這個人不要他,否則是不會變心的,這樣的男生也有很多。”

“你不用特意說這個安慰我。”林旭強笑了笑,打開飯盒,裏面整整齊齊地擺了兩排小小的包子,“呀,好香,先吃一個。”

“慢點兒,沒人和你搶。”劉航看她一口吞下一個小包子,覺得自己沒白跑過來,雖然猜到她是為了季天翼才這麽煩惱的,還沖他發火,但是能把她逗樂,他也就覺得很開心了。

季天翼時頂着北風踩着雪一直走到林旭寝室樓下的。他一直很興奮,心裏好像燃着一團火,急切地想和人傾吐。今天的辯論會太痛快了,那種征戰疆場殺伐決斷的快意,不身在其中,真的很難體會得到。為了這場辯論會,他真是準備了好長時間,甚至犧牲掉了不少和林旭約會的時間,甚至最近她來看他,他也總讓她等在一邊。所以,這一刻,他就只想來找她,什麽也不說地緊緊地抱抱她,讓她感受他心裏這一刻的喜悅。

下午的時候,孫唯宜的擁抱事出突然,讓他有點兒不知所措,沒有馬上推開她,一方面是想到衆目睽睽之下,于一個女孩子的面子總是不好,另一方面也是他明白這場勝利的來之不易,覺得這只是一種慶祝的方式。不過林旭還在臺下,他幾乎能想象得出,林旭必然會有所誤解,她對孫唯宜一直抱有莫名的敵意,這他早就發覺了,可是為什麽呢?他不是很明白,孫唯宜是他欣賞的為數不多的女生,但也只是欣賞,甚至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欣賞。他覺得林旭不應該懷疑他,正如他不用來為這件事情專門解釋,因為她的懷疑,不僅是輕視了他,也輕視了她自己。可是轉念又想,她這樣也是因為緊張他,在意他,所以他覺得,如果林旭問他,那他就解釋一下。

結果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不用樓長去叫,林旭已經待在樓下了,不過不是為了見他。

和她在一起的男生是誰呢?他微微眯起眼睛想了下,覺得一定是林旭補習班的那個同學,劉航,對了,是這個名字。天知道,從最早聽到這個名字,他就不喜歡,而這種不喜歡,到了這一刻幾乎堆積到了頂點。林旭還穿着拖鞋,她就這麽急着見到這個人嗎?連換鞋的時間都沒有?

季天翼覺得,自己應該靜靜地走開。剛才輔導老師太高興,一桌子的人都喝了不少酒,他從來不把那點兒啤酒放在眼裏,東北的大男人,大口喝酒再平常不過,可是這會兒被冷風一吹,他真覺得酒勁兒有點上頭了,腳已經不再大腦的控制之下,他想着走開,可人卻快步地朝着林旭的位置走了過去。

“後來呢?你家季天翼說什麽了?有沒有一拳把劉航直接撂倒?”差不多拖到熄燈前,林旭才匆匆從外面跑回寝室,一雙拖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雪打濕了,冷得她直哆嗦,連臉也不想洗了,甩掉大衣就想往床上爬。只不過,寝室裏幾個沒睡覺等着她八卦的“無良”室友并不打算這麽放過她,誰讓剛剛季天翼在樓下和劉航說話的時候,馬曉玉正好從圖書館回來呢!雖然當時在林旭“殺雞抹脖子”的恐吓下飛快地跑上了樓,但是也把所謂的情敵對決渲染得無比激烈,勾起了寝室裏所有人的極大興趣。

“他幹嘛把劉航撂倒,又沒有仇。他們就是認識了一下,打個招呼而已。”林旭渾身哆嗦,被屋裏的暖氣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從剛剛到現在,她的嘴角一直忍不住隐隐上揚,她真的沒想到,季天翼會追到學校來找她,其實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就不想要他解釋什麽了,真的,她只想抱住他,分享他剛剛的成就和喜悅,這就足夠了。

林旭在大學的第一年,本質上過得是平順的,她是認認真真對待學習的好孩子,哪怕是自己不喜歡的科目,所以上學期結束前的考試周裏,她終于對會計學原理開了竅,然後發現“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的深切內涵,寒假過後一查成績,這個科目居然只差兩分就滿分,為此她很是得意了一陣。

“喂,林旭,你不喜歡當會計,那你想過将來要做什麽嗎?”大二開學,暑意未消,早回來一天的谷影說起暑假的時候聽說自己的一個高中同學炒股賺了一大筆,買了套小房子,而一個初中同學居然當了媽媽,非常感慨,躺在床上搖着一把大折扇問她。

“想過,但還沒想好。”林旭嘆了口氣,心裏還在假期裏沒有抽回來。

暑假的時候,季天翼的社團有活動要耽擱幾天回家的日期,而她想爸爸媽媽,歸心似箭,所以早早兒就打包好東西先回了家。結果剛剛閑散了一周,就接到了阿土的電話,阿土念的是本地的大學,她們很有幾個月沒見過了,林旭自然興沖沖地赴約。

“你好像瘦了不少,以前就不胖,現在徹底骨感了。”兩個人約在一家小小的西餐廳,點了兩只香蕉船,阿土說了很多這一年中留在本地上學的同學們發生的事兒,末了才有點兒吞吞吐吐地說,“你跟季天翼還在一起嗎?”

“嗯,怎麽突然問我這個?”林旭一愣,她一直覺得阿土今天找她,神态一直不太自然,之前說的話題,表現的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現在又突然提到季天翼,非常奇怪。

“是嗎,哈哈,咱們班其他的兩對都分了,你們還在一起真好,将來大學畢業就結婚吧,估計咱們高中同學都能去,就像一次同學聚會,多好。”阿土哈哈一笑,就想岔開眼前的話題。

“出什麽事兒了嗎?為什麽突然問我這個?”林旭卻品出了不對勁兒,追問她。

“能出什麽事兒,”阿土蹙蹙眉,想了會兒不輕不重地一拍桌子說,“都都非說別和你說,但是我覺得不說心裏又憋着難受,算了,還是說吧,但是你聽聽就得了,她那個人你也知道,說的事情都比較誇大其詞。”

“到底怎麽了,弄得我都緊張了。”林旭聽阿土這麽一說,只覺得心裏一沉,手裏的小勺子就放下了。

“季天翼昨天回來,也巧了,都都和同學出去旅游來着,正好到北京轉車回來,和他同一趟車但不一節車廂。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她泡方便面找熱水的時候,看見他了。”阿土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看看林旭的臉色才說,“她和我說,她看見季天翼和一個女孩子并肩坐着,那個女孩子說話京腔京調的,她來回過去兩趟,都聽那個女孩子問他咱家這邊什麽地方好玩兒,讓他一定要陪她四處看看。其實我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她非得和我說了,我就是狗肚子裝不了二兩油的人,你也知道,哈哈,聽過就算了吧。”

“什麽樣的女生?”林旭想了片刻,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問,但是嘴巴不受控制。

“大眼睛,長頭發,長的挺嬌俏的。”阿土說,“我覺得我和都都可能都大驚小怪了,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讓你留心點兒。”

大眼睛長頭發,林旭不知道怎麽就想起孫唯宜,回到家的時候幾乎立刻就拿起電話,季天翼的手機他不想打,幸好他家的號碼她雖只打過幾次,但記得牢牢的,電話撥過去,接聽的卻是他的母親。

“阿姨你好,請問季天翼回來了嗎?”林旭問了好之後立刻問,然後在聽筒中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問:“媽——找誰呀?’

“哦,你叫什麽呀?”季天翼的媽媽沒理那邊的聲音,反而問她。

“我是他高中的同學林旭。”林旭只能回答,“阿姨,他到家了嗎?”

“到家了,他北京的同學來家裏玩,嘿嘿,正陪着呢。對了,你在什麽地方念書呢?”季媽媽沒有要叫季天翼接電話的意思,卻有和林旭聊天的興趣一般,繼續問她。

“我也在北京。”林旭說,“在F大。”

“是嗎,”季媽媽小小壓低聲音說,“你們是高中同學,一起在外面念書,可得互相關照。對了,你們在北京常見面嗎?他有女朋友嗎?這小子總不和我說,你實話告訴阿姨,他那個同學叫小孫的,是不是他女朋友?”

林旭沒想到季天翼的媽媽會這麽問她,愣了一下,頗有些不是滋味地說,“我們也不常見面,倒沒聽說他有沒有女朋友。”

“這樣呀,”季媽媽嘆了口氣,“我看這個小孫蠻不錯的,也是B大的,人長得好,學習又好,能力也出衆,就是這小子太不開竅了。呵呵,覺得阿姨太羅嗦了吧,對了,你也認識龐晗吧,改天你們一起來家裏玩吧,阿姨給你們做好吃的。”

“媽,誰來的電話,找我的吧?”季天翼的聲音透過聽筒再次傳來,林旭聽季媽媽說:“是找你的,過來接吧。”

“找我的電話您還不馬上叫我,還和人家聊上了。”季天翼笑着抱怨,讓這邊林旭聽得有悲有喜,多大的人了,回到家,也會撒嬌。

“喂?”她微笑的功夫,季天翼已經在問,“哪位?”

“你猜!”一聽到他的聲音這麽真切地貼在耳邊,林旭對他回來卻不知會她的不滿稍微少了些,也暫時忘了季媽媽喜歡孫唯宜的話,聲音裏有了幾分歡喜。

“我猜呀,我猜不出來,同學,你到底是哪位?”季天翼沒想到林旭的電話這麽快就“殺”到了。暑假是客運的旺季,他只買到了臨客的車票,在火車上晃蕩了十六七個鐘頭,昨天下午才下的火車。因為太累,本來想睡一宿今天去找林旭的,結果孫唯宜說是來看表姐,卻今天一大早就給他打電話堅決要來他家。當時他還在睡覺,電話是媽媽接的,聽說他有同學大老遠的來,而且是女同學,估計立刻就想歪了,不僅一口就答應了,還詳細地說了地址,就差沒把他揪起來讓他去接了。事已至此,他不好太推托,也只能讓她來了。林旭的電話也算是很突然,她平時總不肯往他家裏打電話,說是怕他媽媽接到不好意思,今天……他嘴裏逗她,心裏有點兒奇怪的感覺。

“猜不出來就算了,我挂了。”林旭聽見聽筒裏,遙遙的有孫唯宜清脆的笑聲,又聽季天翼說聽不出她是誰,一瞬間突然很灰心,他不願在家裏叫出她的名字,是怕誰聽到呢?他的媽媽還是孫唯宜?多可笑,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她,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和家人提起過她,還有,她還沒去過他的家,孫唯宜卻去了。呵呵,恐怕不止孫唯宜,季媽媽還知道龐晗,龐晗也去過嗎?那她算什麽?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麽人了?

咔嚓,是電話線切斷瞬間的聲音,林旭緩慢地把聽筒放好,整個人團坐在沙發上,心裏難過又覺得一片茫然。她從來沒有如此無助過,剛剛季媽媽的話就盤旋在耳邊,B大的 ,學習好,能力好,言下之意是什麽?孫唯宜和季天翼很般配嗎?是呀,他們是真的很般配,辯論會上,很多臺下的觀衆不都這麽說?她的季天翼現在就像一只越飛越高的雄鷹,她努力地想跟上他的腳步,可是卻無奈地發現,她的力量太有限了,無論怎麽用力地扇動翅膀,也追不上他的速度。他暑假不會在家呆幾天,因為他報了外語學習班,準備着學期要過GRE和托福。雖然對于将來的打算,他沒有和她特別明确地讨論過,但這一年中偶爾的,他也常常提到想出國留學,多了解外國的法律制度,說是将來的涉外案件會越來越多雲雲,為此,也反複地提,希望她也一起去學英語,先過了語言關。

她總是不太接這個話茬兒,季天翼應該不知道,他的理想,她已經漸漸産生了無力去追逐的感覺。她一點兒也不喜歡英語,也不喜歡出國。事實上她在沒進大學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但是經過了這一年,她發現她真正喜歡的是歷史,浩瀚的中國歷史。開始的時候還只是聽劉航講講,覺得有意思。後來季天翼總沒空,她閑着沒事就去旁聽了一些考古學的課程,然後 覺得比自己的專業課有趣得多,她想過,如果要讀研究生,那麽就一定要選考古學專業,興趣所在,才能做得更好。

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就還是要分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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