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了

這日下午，梅琦照舊進城送蟬蛻。賣了蟬蛻，她在後街采買了些吃食衣物便往回趕，剛出城門，遠遠的便看到有個人影蹲在清川河邊。

這個時候蹲在河邊做什麽，難不成還有魚抓？梅琦好奇心一起，便忍不住走近去看。原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子抱着個包袱望着河水發呆。該不會是想不開吧，梅琦看着少年蹲在那一動不動，連她走近了都沒有發覺，忍不住出聲問道，“小哥，在這裏看啥呢？”

少年仿佛沒聽到，并沒有回答，梅琦忍不住提高聲音又重複了一遍。半晌，少年擡起頭，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梅琦看着少年的臉，覺得有些眼熟，她想起來了，這是飄香居跑堂的小二！她在飄香居對面蹲守了幾乎一個月，對這個忙進忙出的夥計印象很深。

“哎，小哥，你不在飄香居跑堂，怎麽跑這來了？”梅琦有些納悶，少年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

聽到飄香居三字，少年仿佛被人用針戳了一般，猛地一個起身，瞪着梅琦，呵道，“飄香居關你什麽事！”

“原來真是你啊，怎麽，被你們掌櫃的趕出來了？”梅琦看着他緊緊抱在懷裏的包袱調侃道。

少年臉上的肌肉一抽，像是極為痛苦般從嘴角擠出一個字，“滾！”

梅琦吓了一跳，居然被她蒙中了，不過，被趕出來也不用尋死吧，她放輕聲音柔聲勸道，“多大點事啊，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換個地方就好了！”

少年聽着聽着，突然用雙手捂住臉，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梅琦傻愣在當場，不是吧，這就哭了！？她紮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少年的哭聲漸漸小了，他擦幹了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通紅的眼睛，道，“我認識你，你之前老帶着那條黃狗在老樟樹底下！”

梅琦“唔“了一聲，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真被趕出來了？”

少年強擠出一絲笑，道，“不是掌櫃的趕我走，是我自己要走的。”很是失落的樣子。

“咦，那你怎麽——”怎麽還想不開想跳河，梅琦拉長着聲音，并沒有說下去。

少年聽明白了她的意思，辯解道，“我沒有尋死，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這裏清靜就多呆了一會。”

梅琦點點頭，沒尋死就好，是她多管閑事了，正要起身離開，少年又問她，“好些天沒見你了，你不去那了麽？”

梅琦知道他問的是為什麽不去飄香居對面乞讨了，笑道，“我跟我大哥尋了點活計，以後都不去乞讨了！”

少年有點驚訝，帶着絲羨慕，“你大哥肯定對你很好！”

她家大哥自是很好的，她不由得點點頭，不過，這小子在羨慕她嗎？她可是還在溫飽線上掙紮的貧民啊！

“這個送你，拿回去也是便宜了別人，”說完，撿起地上的包袱塞給梅琦。

梅琦有些傻樣，這是什麽情況？一言不合送東西？她有點蒙圈。

“我要離開蜀地了，”他的語氣很是悵然，臉上有着十幾歲少年不該有的寂寥，“就當我最後為他們活一次吧！”

回到家，梅琦仍在想着小二，他這是經歷了什麽，一副交代遺言的模樣，還跟她這個陌生人絮絮叨叨說了那麽久，最後還有物件相送。

“小妹，站這發什麽呆呢？”梅子平一進門，就看到他家小妹傻愣愣靠着桌邊出神。看到桌子上有個包袱有些奇怪，他不禁好奇問道，“這是要幹什麽？”

梅琦回過神來，将在河邊的見聞說給了梅子平聽，指了指桌上的包袱道，“這裏面有兩床鋪蓋，居然還有幾十個銅錢！”

梅子平聽完不禁感嘆，個人都有個人的難處！

“咱們攢了多少銀錢了？”梅琦問她大哥，這幾天已經送了三回蟬蛻了，城裏城外，大樹小樹，草木花叢都被兄妹二人扒拉了個遍，基本上很難再找到有蟬蛻的影子了。

“加上這包袱裏的，總共是二兩四十五文。”

“大哥，咱們得再找點活了，冬天來之前，冬衣要置，屋子要修葺，這點子錢還不夠咱倆過完年呢！”梅琦摸着下巴，突然想起那個剛從飄香居離開的小二，眼前一亮，“哥，要不咱去飄香居問問，看那還要不要人跑腿打雜！”

梅子平看着小妹滿臉放光，滿懷希冀地算計着生計，到嘴的話還是咽了下去，再等等吧，剛好這點錢也還遠不夠二人去宣城，先攢點盤纏再說。

第二日一早，兄妹倆好好梳洗一番，穿上新買的粗布短打便去了飄香居。才過辰時，飄香居并沒有什麽客人，二人走進去問一個正在擦桌椅的夥計還招不招工。夥計一聽是來找活做的，留下一句等着，一溜煙跑到後堂去了。

沒多久，從後堂出來個白白胖胖正擦着汗的中年男子，他打量了二人一番，問道，“能吃苦嗎？在我後廚裏都是又髒又累的活，行的話今日就來，四百文一個月，包一日三餐，先試做一個月！”

梅琦與梅子平對視一眼，有錢管飯，可以啊！

“沒有問題，大叔，咱兄弟，啥都能吃，特別能吃苦，”梅琦趕緊點頭回道，梅子平在一旁也跟着點頭，“能吃苦，您放心！”

白胖中年大叔聽着就道，“那行，現在就跟我去後廚吧，這一天的菜還沒人洗呢，”他轉頭朝裏面喊道，“阿吉，領這兩位新來的去換身衣服，待會掌櫃的來了直接跟他說聲，我這先找了兩人應應急！”

叫阿吉的趕忙從裏面出來，點頭答應了，領着二人就往後院走。他昂着頭，随意地打量着梅琦，道，“你叫什麽名字？要記着，來這做事首先就要勤快嘴甜，知道嗎？”

梅琦笑着道，“多謝阿吉哥指點，我叫阿琦，這是我大哥，叫阿平。”

阿吉很滿意她的态度，背着手走在前面，繼續說到，“也是你們運道好，這幾天樓裏急需要人，要換做往日，多少人争破頭皮都進不來呢！”

梅琦點頭稱是，運道可不是不錯！梅子平看着他家小妹煞有其事地應付這牛氣的小二，趕緊低下頭去，生怕臉上的笑意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