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撞破

“宣城？”梅琦有些驚訝，“為什麽去宣城？”

“小妹，你忘了些事，”梅子平語氣一頓，斟酌地道，“從西豐出來，我們便是要去宣城，只是路上出了點岔子，咱便留在西随了。”

梅琦有些疑惑，忘了事其實是她的借口，只是大哥似乎對這都接受很快，之後也沒有再問過她，她好奇地問道，“大哥，我忘了很重要的事？”

梅子平含糊的“唔”了一聲，岔開了話題，“去宣城不算近，回家咱們好好盤算盤算，路上花銷不少。”

說完便緊閉着嘴，一副你不要再問了問了也白問我是不會開口的模樣。他垂着眼簾，加大步子，一本正經開始趕路。

梅琦一陣好笑，大哥這幅寧死不屈的樣子，要放在解放時期，絕對是劉胡蘭級的人物。不說便不說吧，她總會知道的，不急。

梅琦配合着梅子平，悠哉悠哉往城外走。

梅子平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尚不知該如何告訴小妹家中的巨變，又不想撒謊騙她，她不追問再好不過了。

氣氛頓時輕松起來，梅琦看着放下心來的梅子平，眼珠子一轉，挽住他的胳膊，仰着頭睜大眼睛似是天真的問道，“大哥，杜娘子你真不喜歡？”她眨巴眨巴眼睛，道，“那可怎麽辦吶，我聽高嬸子一說，卻是極喜歡的，”說完，嘟着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梅子平也在想高娘子，他雖說沒敢仔細看人家姑娘的模樣，但那窈窕的身姿，曲線優美的下巴，清脆悅耳的嗓音卻是像一場春風，在他心間吹起陣陣漣漪。

他如今都十八了，在家時，母親也曾多次相看城中适齡的待嫁女子，不是嫌棄這家品貌不端，就是不喜歡那家行事做派，挑了三年還沒有定下來，最後還是父親說，只看姑娘家人品如何便成，後來終于準備定下城東開酒肆的李家姑娘時，家裏又出事了。

還有小妹，今年十五了，若是他們還安安穩穩在西豐，想來母親早就張羅她的婚事了吧，想到這，他不由一嘆，如今這步田地，想這些都無用，先保得二人周全才是！

梅琦本是想趁機打趣一番她家木讷的大哥，見他先是紅了臉然後又露出悵然之色，她幾乎沒能控制住自己要問個究竟，到底還是忍住了，等大哥願意說的時候再說吧！

二人各懷心思一路無話回了家。

後街，楊子浪也心事重重，租賃院子給他們的彭老頭今日又特意趕在他們出門前堵上門來了，話裏話外都是再不交齊下個月的租子就只好趕他們叔侄二人出門了。

他家叔叔罵罵咧咧就是拿不出銀錢也想不出法子來，這事又落他頭上了。

正想着如何湊齊租子，“砰”一聲，楊子浪只覺胳膊一陣劇痛，他無力地垂下右臂，擡頭正要開口罵人，對面的男人卻先開了口，“死胖子，你那招子是擺設嗎，痛死你爺爺了！”

楊子浪大怒，眼前這位男子二十來歲，穿着身半新不舊的青袍，青黑的眼圈上是熬紅的雙眼，他怒目瞪着楊子浪，撫了撫衣角，一臉晦氣道，“媽的，出門沒看黃歷，算老子倒黴，”說完不待楊子浪反應，匆匆離開了。

楊子浪氣的滿臉通紅，半晌，順了口氣，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慢慢彎腰撿起被撞散落了一地的物件，這個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拎着包袱，朝眼前的雜貨鋪走去。

鋪子裏兩個夥計正倚着櫃臺閑聊。

“這小子這回還是提了豬肉過來了？”

“不，這回不是，是羊肉呢！”

“哈哈，我就知道，這小子不知從哪裏弄的肉，下回該不會是驢肉了吧！？”

二人相視大笑，仿佛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

楊子浪微微皺眉，這家雜貨鋪并不是普通的雜貨鋪，除了售賣各類日常用具吃食，還兼收各類物件，梳子，衣物，米面，生鮮，只要符合鋪子的要求都收。以低價收入再高價賣出，賺取差價。

他到西随這兩年，就靠着東拿西順養活了叔侄二人。這個雜貨鋪子因為收的物件繁多，來往的人也雜，好在鋪子裏人都口風頗緊，不問貨物來源，不打聽客人私事。

今日這二人，背後議論客人，實在與素日作風相悖。

他重重咳了一聲，二人的談笑聲戛然而止，一位看着十分機靈的夥計上前問道，“客人要買些什麽？”話音剛落，看到楊子浪手裏拎着包袱，心中了然，“我這便去請東家，您稍等。”

另外一個也忙殷勤地引着楊子浪坐下，奉了一杯茶在旁陪着等着。

很快，一位四旬的男子從後堂出來，看到正端坐的楊子浪，笑道，“我算着你也該來了，”說着，走到桌前，打開了包袱。

“不錯，光亮軟厚，”他拿起一塊墨魚幹對着光照了照，撕了一小片扔進嘴裏嚼了嚼，點了點頭。

楊子浪眉頭都未動一下，淡定地喝着茶。

“鱿魚，幹貝，海蛏，海砺，唔，都不錯，就是量少了點，都要了，”鋪子東家笑眯眯地吩咐夥計拿去過秤。

“你小子倒是能耐，總是能搞到這樣的好貨，下回有東西只管送來，價錢好說，”東家笑眯眯又給楊子浪滿上一杯茶。

楊子浪并不接話，笑道，“我剛剛進來似是聽到了個笑話，”似是随意地問道，“還有人專往這送肉？”

鋪子東家一怔，随即剜了眼站在一旁的夥計一眼，笑道，“是有這麽個人，這段時間老是送肉上門，我瞧着像是極需銀兩，便收了，倒不是什麽笑話。”

楊子浪“嗯”了一聲，笑道，“看那紅通通的眼睛，估摸着是真缺錢！”

鋪子東家點頭稱是，不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問道，“還是老規矩？”

楊子浪在這家鋪子賣了不少食材，向來是要求給銅板，不要銀子。

結算清楚，楊子浪出了後街，朝西街長樂坊走去。

在聽到夥計說起肉時，他終于想起在門口撞他的人是誰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