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或許是報仇吧
? “耒耒!”
“你帶手機了嗎?”時間不多,我引導着他盡量長話短說。
“帶了,我找到了你的手機,它在……”
“很好,你打開視頻,我會說一段話,然後你帶着這個作為證據去報案吧。”
“好,我知道了。”熊童也知道現在不宜啰嗦,這裏的鎖太多了,沒有時間一一去找到鑰匙,最好的辦法便是‘我’,處于失蹤狀态的‘我’的錄音,只要證明我正處于被監禁生命受到威脅的狀态,執法部門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成立專案組進行解救,這比什麽都有用。
錄完之後,熊童沒有多說,他叫了聲我的名字,聲音有些梗咽,他說,“耒耒,以後我一步都不要離開你。”
“滾去報案,還有,記得樓上你動過的東西要恢複,免得打草驚蛇。”若是被發現有人來過,仲夏一定會将我轉移,而以他涉黑的背景,說不定能藏到哪個旮旯角裏,再也找不到。
“……耒耒我愛你!我比那個黑心的家夥還要愛你,我是絕對不會對你做這種事的,太可惡了!”熊童忍不住說道,我看了下時間,四點半,離仲夏回來還有一小時,時間還算充裕,如果一切進展順利的話,說不定我今晚便能逃出這個牢籠。
所以此時我心情很好,便回了他,“要是你與他對調你真的不會這麽做?”
“我……”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下,才嘆道:“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會将你讓給他人,但是這種事情,我實在是做不到,愛一個人,不就是要讓他高興嗎?我想假如有一天耒耒你不願意再讓我呆在你身邊,恐怕我會選擇去死吧。”他輕描淡寫的說着,然後聲音又恢複了輕快,“耒耒小公舉我走了,等着王子殿下帶着騎士來拯救你吧!”
“惡龍!你的死期到了!哈哈哈哈!”
“……”好吧剛剛的動容算我傻!
熊童上去之後過了一會兒頭頂的房間上就傳來了他的腳步聲,似乎是在清除他到過的痕跡。沒過多久樓上卻傳來奇怪的聲音,有點像是東西倒地的聲音,接着便是打鬥聲,我屏住呼吸,不敢聽漏任何一點聲響。
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我根本無從判斷,我又爬上了架起的桌椅,但是伸手夠得到的天花板卻無法把耳朵也貼上去,我心裏開始焦急起來,幾乎就要控制不住的喊熊童的名字,但最後還是忍住,畢竟就算樓上聽不到我我也聽不到樓上,沒有任何意義。
天花板上傳來的淩亂腳步聲并沒有持續很久,我仔細分辨,但卻只是徒勞,正常走動的聲音和人情緒激動或打鬥時的腳步聲完全不一樣,我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也就無從分辨。
我在上面呆了許久,久到樓上從吵雜歸于平靜,然後我便聽見樓上下來的房間裏傳來重物在軌道上滑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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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腳步向下走來。
他腳上受了傷,走路一拐一瘸,我不知道他是誰。
眼睛直盯着哪道鐵門,然而直到他走到鐵門面前,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我心口突然有一種被人攥緊的窒息感,不死心的張口吼道:“熊童你丫在的話就tm的坑聲!”
門外久久沒有回應,他只是站着,一句話也不說。
我忍受不了這種寂靜,跳下去就沖到門口,踹那道鐵門,到得這時我自然知道門外的人是誰,但我就是不願承認,悶頭踹門。
“韓耒是我,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仲夏大概是背靠着門坐着,聲音貼着門傳了進來。
我停止了踹門,深深吸了口氣,強忍住心中的憤怒,開始試圖與他溝通。
“仲夏,如果我說,我自願跟你走,你會不會放了熊童?”以仲夏謹慎的性格,一定會将我轉移,我打算換種态度,讓他意識到只有熊童活着,我才會聽話。
“……你真的愛上他了?”仲夏果然這樣想。
我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讓他活着。”雖然這是大實話,就沖着老姐我也不能讓熊童死啊,但是這話聽在仲夏耳朵裏,加上我剛才那句好似甘願為熊童犧牲的語氣,就等于我變相承認了我愛熊童。實際上我是怕了仲夏,面對他,我只能讓熊童變成籌碼,一個可以威脅我的籌碼,才可能能讓他活下來。
我不知道仲夏手中到底有幾條人命,我不敢刺激他,只好示之以弱。
“仲夏,我們去國外吧,我跟你走,你把他放了,我保證我不會逃跑。”才怪!
“呵呵,真的是好心動啊!”仲夏低低的笑着,“可惜啊,韓耒,太晚了,你救不了他了!他出了好多血,你知道嗎?地上全是他的血,他們像是拖着一條死狗一樣把他拖出去了,對不起韓耒,我不知道你愛他,我只是嫉妒他,嫉妒他可以和你那一天要不是他出來攪局,或許我們早就……你也就不會那樣拒絕我了,韓耒,你知道嗎,那天我很難堪,我都恨不得自己可以當場死掉!韓耒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記住我愛上我?!”
我聽着他的話,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都要站立不穩,撐着門的手緊緊捏起。
“韓耒韓耒韓耒韓耒我愛你!”
他不停的叫我的名字,我只覺得怒從心來,提起拳頭砸在門上怒吼道“閉嘴!你tm別叫了!!!”
仲夏終于安靜下來,我跌坐在地上背靠着門,這一刻我幾乎恨不得他去死!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葬送,我只覺得從心底裏升起一股悲恸。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就這樣坐着,即不走也不吭聲,我在屋內來回走動,心裏亂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等我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我開始在房中尋找來回我所能用到的東西。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動作很輕的翻動着,但有時候難免會發出一些聲響。
就在我伸手抓那根不停顫動發出嗡嗡聲的鐵絲,仲夏卻說話了,他就想是剛才的事情沒法發生一樣,跟我聊起我們那在他看來非常美好的過往。
為了防止被他發現,我只好分出些精力回答他。
這很成功,我的回應讓他受寵若驚,只要我不是在罵他,我說什麽他都能接上,這個人我已經無法看透,明明是可以那麽殘忍奪走生命的人,在我面前卻向一個怕被抛棄的孩子。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的熊童,知道他可能死去,我心裏開始不住的回想過往的他。
第一次見他,他還是個剛剛出生的小猴子,因為早産,看起來皺巴巴的,哭着也沒什麽力氣,我那時候還小,喜歡在他嬰兒床邊伸手戳他的臉,小嬰兒沒辦法反抗,只能哇哇大哭,将大人引來,結果就是我被父母和姐姐罵,正處于叛逆期的我自然就覺得這孩子愛哭嬌氣,不願和他玩。
後來他長大一點,開始學走路了,看見我就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後,我那時候很煩小孩,就像走快一點把他甩掉,他一着急就走得不穩啪唧一聲摔在地上,剛開始我會倒回去扶他,但他一直哭,我就沒耐心了,之後都是冷冷的看着他,看他被父母扶起,然後轉身就走。
那孩子就像被人抛棄一般,一直在我背後哭得撕心裂肺。
那張小臉,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楚。
然而一想到那個孩子現在或許已經死了,我就覺得身體都在顫抖,死亡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我無法接受身邊的人就這樣被人殘忍的奪取生命,就好像我一直無法釋懷小文的死一樣。
仲夏不會知道,我最無法接受的便是蔑視生命的人,這注定了他的悲劇。
仲夏開門的時候并不是他一個人,光頭帶着一個手下跟在他身後,我坐在床沿上,任由他們将我的手臂反剪在背後铐住。
我終于離開了那個地下室,可惜我依然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一塊黑布緊緊的蒙住了我的雙眼。
臨出門之前我聽見仲夏猶豫的對我說,“韓耒,你別出聲可以嗎?”
“要是塞着這個你一定很難受。”
盡管看不見,但我也能猜到,仲夏大概是想要把我的嘴堵住,但他卻又怕我不舒服,我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
被光頭和他的手下一左一後的架着坐上了車子後座,他們坐在我身旁擠得我完全無法動彈。
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由着仲夏将車開往未知之處。
我放松似的貼靠着車後座,拷在背後的雙手卻夾着一根細鐵絲,動作不敢太大,畢竟若是被發現,光是光頭一個就不是容易對付的,而且,對于光頭這麽聽仲夏的話,其實我是很驚訝的。
光頭對仲夏的态度太過小心翼翼了,不像是金錢雇傭的關系,他對他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是在怕着仲夏,對他有些忌憚。
“老板,柯仔和雷哥還沒回來,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右邊那混混問出這句話之前,光頭在我身旁揮了下手,應該是光頭讓他問的。
仲夏沒有回答,他開車一向不怎麽說話,這是一個好習慣。
原本并沒有什麽,但我卻感覺到身旁的兩個人身子都僵硬了起來,光頭還好些,只是一瞬便放松了下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仲夏聊天,雖然得到的回應不多,但好在氣氛不算僵硬。
那個年輕的混混就不一樣了,他并不是之前在酒吧堵我的那些人,今天是我第一次見他,染着一頭黃發面容稚嫩,從頭到尾整個人都是顫抖的,想來是見了太過兇殘的畫面以至于受到了驚吓。
此時他抖得跟篩子篩米一樣,我甚至能聽見他牙齒上下磕碰的聲音。
車子開得很平穩,并沒有往城裏開,車流量一直不大,就在剛才大概是路過收費站,光頭他們将我摁下,雖然感受到車子減速我就将鐵絲從鎖眼裏抽出,但也來不及塞進袖子,只能猛的握在手心。
尖利的鐵絲瞬間刺破了我的手心,大概是刺得有些深了,疼痛緩緩蔓延,我強忍着不發出一點聲音,額頭頂在前座,剛才磕到,有些鈍痛。
好不容易過了收費站,他們也并未收手,而是一直将我摁在,我猜測大概是附近的探頭較多的原因。
只是我長了二十九年,完全就是一個死宅,就算面前擺着一副地圖,我也沒辦法知道自己在哪,我只能閉着眼睛認真的分辨大致的方向,省得一朝脫困,連往哪個方向回家都不知道。
突然車子拐了個方向,道路開始變得不那麽好走,那倆人放松了鉗制,我在一片颠簸中重新坐了起來,他們似乎沒空管我,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自然不會浪費這樣的好機會,若能在車子停下之前,将手铐弄開,逃跑的成功率會高上許多。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車子在颠簸的道路上并沒有開多久,光頭就忍不住問道:“老板,我們要去哪裏?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也不知這句話戳中了什麽,仲夏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踩了腳剎車,坐在後座的人,包括我在內都控制不住的前傾,因為我的位置在正中間,只感到前方一股拉力,仲夏就将我扯了過去。
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只聽到耳邊兩聲奇怪的悶響,接着就是那個年輕混混歇斯底裏的慘叫,夾雜着光頭喉嚨裏發出的聲音。
我楞了一下,頭部用力的去磨蹭眼前的那塊黑布,心克制不住的瘋狂跳動,腦子裏來來回回的重複着一句話“他究竟幹了什麽?!”
我太想看清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了,顧不得額頭的鈍痛,幸好仲夏正在喝止後座那個吓瘋了的青年,沒空來關注我。
空氣中傳來一股騷味,我聽見仲夏冷冷的說了句,“閉嘴,不然我讓你再也尿不出來。”
黑布終于被我蹭松,我連忙轉頭去看,但眼前的東西卻讓我不敢置信。
仲夏,我的中學和大學同學,一個外表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他手裏卻拿着……
一把槍,一把帶着□□的槍,而那槍裏的兩顆子彈一顆嵌在光頭的眉心,一顆在他的胸口。
那個青年還在歇斯底裏的喊,我能夠理解,要是我也被一個看起來很弱的男人,持着搶頂着腦門,我恐怕也會控制不住的顫抖,畢竟對于常人來說,那是這輩子也難以遇見的噩夢。
但是我卻不會像他那麽喊,盡管沒工夫打量周圍的環境,但我知道以仲夏的謹慎,此處定然比較偏僻,就像那句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一樣,不論怎麽叫喊終究是徒勞。而且他沒看見的是,他的叫喊讓仲夏眼中的不耐煩越來越濃,最終,□□又傳來了一聲輕響。
帶着□□的槍響很怪異,當然我也從未聽過其他槍響。
仲夏很輕易的就奪取了一條生命,然後他轉頭看向我。
像是沒想到我蹭開了蒙眼的黑布一直在看着,他怔了一瞬,反射性的想要露出一個笑容。
卻被我眼中的恐懼刺傷,他勉強扯了下嘴角,整個人變得有些緊張起來,有些慌亂說:“我、我去處理一下,你等等我,我們很快就能離開了。”
我沒有問他為什麽要殺他們,只是翻身在副駕駛坐下,一副不想與他說話的樣子。實際上我是怕得要死,很努力的才克制住身體的顫抖,但我卻不敢說話,只怕一開口就刺激了仲夏,□□與親自殺人的差別如同天衢,這個人恐怖得超乎我的想象,我怕我忍不住說出什麽尖利的話,将自己的處境弄得更加糟糕。
我閉着眼,聽着仲夏在後座處理那兩具屍體,騷味早已被血腥味掩蓋,等到仲夏拖着屍體出去我才睜開眼,如預料中一樣車外是一片荒郊野外,有一大片樹林,仲夏早已在此處挖好了坑,他一向未雨綢缪,也不知究竟演算到了哪一步。
但他一定沒想到,就在他忙着毀屍滅跡的時候,我已經解開了手铐。
車鑰匙沒有留在車上,仲夏不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輕輕打開車門,我知道我最該做的應該是遠離這裏,仲夏不會對我開槍,這是我唯一能夠确定的。
但當我呼吸到戶外新鮮的空氣時,我就想起剛剛在車上死去的人,想起熊童再也無法呼吸,想起當年那個女孩早早的在花樣的年華消散。
我知道這很蠢,仲夏有槍,而且槍法很好,他的身手自然是不弱,恐怕平日裏那副孱弱都是他表現出來的假相,就算我個子比他高,但我這種自己在家練出來的肌肉,對上他真的會有勝算嗎?
我彎着腰一邊在心裏唾棄自己的不理智,一邊緩緩向着正在填土的仲夏走去。
手指在地上摸索,眼睛盯着他的後背,心跳如擂鼓,看着仲夏似有所感的轉過頭來。那一刻我腦內閃過了熊童的臉,除此之外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
只知道手指挨到了一塊堅硬的石頭,本能的握住它,對着仲夏的頭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