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溫新秋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消息了，三天？五天？程瑞楓記不清了，總之自那通電話之後。
他沒有做英語作業，也沒有準備化學的默寫，他錯過了很多重要的事，可他滿腦子都是溫新秋，他只想着溫新秋。
高考将至，不該這樣。
可真低下頭要做題的時候，又不知不覺的走了神。
“老師。”門口有敲門聲，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劉邵傑轉過頭，示意來人說話。
“我是溫新秋的爸爸。”
這話一出，劉邵傑停下了動作，程瑞楓轉過了頭。
“我們去辦公室，大家自習，”劉邵傑一邊拍拍手，往講臺下走了兩步，有轉過頭來，對着往這邊張望的程瑞楓，“程瑞楓，你出來。”
溫父眉頭一動，看向站起來的少年。
沒來得及走到辦公室，在走廊，溫父就拉着劉邵傑說了起來。
“老師，我前兩天，就和他說話沖了點兒，這孩子就和我犯脾氣了，離家出走你說說。”
“不能啊，”劉邵傑皺起眉頭，“溫新秋看起來不是能幹出來這樣事兒的孩子啊。”
劉邵傑說着話，看向程瑞楓。
溫父順着劉邵傑的眼神，也看過去。
“我認識你！”溫父突然激動的對着他說，“你是上次和小秋去他媽媽葬禮的那個人！小秋說，說你是他，你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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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礙于劉邵傑還在，羞于說出自家兒子的“情況”，說了半晌，溫父也沒說出什麽來，而是激動的握住他的手，嘟囔着，“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別糾纏他行不行？他就是個普通孩子，他不能啊，他不能啊！”
“我我……”
一次接收了紛亂錯雜的信息，他還想着溫新秋已經離家出走很多天，從此刻聽到的話裏不難能猜出是因為他。
“溫爸爸，溫爸爸，”劉邵傑看着不對勁兒，一步上前，過去拉住溫父，“咱別在這兒，咱別在這兒說這些，小秋還沒找到呢，是吧，再說了，這這麽多孩子，還得高考呢，咱別……”
“你今天，你今天要是不答應我，我就，我就從你們學校跳下去，我死在你們學校！誰也別想好過！”
“溫爸爸，你別這麽沖動。”
劉邵傑聽到溫父的話，勸阻的聲音帶了些鄭重。
“不行！我兒子不能喜歡一個男人！他憑什麽跟我兒子談戀愛！”溫父也不管什麽了，吵嚷起來。
程瑞楓一直沒有說話，有些惱怒，想開口反駁一句“我不會和他分手的”，可他不能拿人的生命去賭，畢竟這個人，他摸不清有什麽脾氣秉性，只能從溫新秋從前憤憤的描述中體會出這人不是什麽善茬。
“您冷靜一點，”思索半天，他只能這樣說，“小秋不知道在哪兒，我們應該先找到他，再好好談談這個問題不行嗎？”
“不行，”可溫父卻堅持得很，“你今天，你現在你就答應我！”
程瑞楓沒回話，焦急的看了一眼劉邵傑，劉邵傑心領神會，向他微一仰頭，示意他趕緊走。
程瑞楓收到回應，轉過身撒腿就跑，身後傳來溫父的聲音“你回來！他不能走！”
他沒回頭，因為知道劉邵傑抱住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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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瑞楓一路跑出了教室，跑出了學校。
每個地方他都找遍了，從豔陽高照的下午找到霞光萬道的黃昏。
奶奶家，沒有。
奶茶店，沒有。
補習班外的小路，沒有。
到處都沒有，哪裏都沒有。
他找遍了每一個溫新秋可能去的地方，他突然開始後悔自己對這個城市為什麽不夠了解，這樣就可以去更多的地方，而不是這樣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竄，呼吸艱難四肢酸軟，也不敢停下腳步。
他垂頭喪氣走回了學校，站在他們無數次一起吵鬧着搶籃球的架下，無力的向四處張望。
還真的，讓他找到了。
他住在學校內的一棟公寓，公寓外種了一排的樹，樹後的地方自然的成了一個花壇，平時無人打掃，野草瘋長，此刻正掩映着一個蜷縮着的，小小的人。
他想也不想，這就是溫新秋。
他就這麽笨，日思夜想的人在他身旁看着他來來去去，他卻一點兒也沒有發現，他簡直蠢死了。
程瑞楓跑過去，到了那排樹邊卻猛地停住了腳步，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盛夏的時候，草木蔥郁，踩着雜草和落葉走過去，也不會有幹枯破碎的聲音，而是有些潮濕的沉悶，又在靜谧的環境中，顯得分外突兀。
“小秋。”他輕輕的喚着。
背對他的人忽的轉過身來，“楓，楓哥……”
淚水決堤，所有的委屈和憤恨都爆發出來，溫新秋抱着他的肩頭，只是流淚，和發出些極力隐忍後的細碎的哭聲。
他輕輕的拍着溫新秋的後背，不知話該從哪裏說起，他和溫新秋之間，隔了些什麽。
那天夜裏，溫父突然得到來，吓了他一條。這人全然瘋了的模樣，身上因冒雨沾滿了樹葉泥污，拿着一把刀架在自己脖頸，跪在門外乞求。
“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我老婆死了，老母病重，我不能再沒有這個兒子了啊！我求你放過他吧！”
聲淚俱下，以死相逼。
“您先起來……”他腦子亂成一團，亦不敢靠近。
“不行！我就在這，我就這一個兒子，你要是不放過他，我就死在這裏！”
“您別這樣……”
“你分不分手！”
程瑞楓閉上眼睛，那時候想的多美好，以為手一握，擁抱一下，就可以有勇氣走過一生。
可程瑞楓還是點了頭，說“小秋不能沒有親人。”
——他不能讓小秋的最後一個親人，因他而死。
“我明天……”
“不行！明天你變卦了怎麽辦？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現在就分！”
“你別太過分啊！”程瑞楓急了眼。
可溫父沒說什麽，圓睜着眼睛把刀往裏抹了一分，絲絲的血順着雨水流下來。
他只好拿出手機。
幾秒之後。
“小秋。”
“怎麽了？”
“我們分手吧。”
“為什麽。”沒有聲嘶力竭，傳來一聲深吸後，電話那頭的溫新秋傳來一聲。
“我累了，我煩了。”程瑞楓閉上眼睛，說出這句話所謂的理由。
沉默半晌。
“你把免提打開。”溫新秋說。
“什麽？”
“你打開，我和他說兩句話。”
程瑞楓聽明白，溫新秋猜出溫父在他這裏了，只好點開免提。
“你非要這麽做嗎？把我的生活攪的雞犬不寧，你就高興了？好了，順了你的願了。”
溫新秋頓了一頓。
“楓哥，我們這個戀愛，談的可真累，是不是？好吧，我同意，我們分手吧。”
嘟嘟嘟——
轉校的時候他說，高考什麽的太遙遠，分離也太遙遠，暫時不必提起。現在依舊遙遠，只是觸手可及。
既然是在夏日生的心動，那麽也在夏日終結吧，也算是有始有終。他想。
次日不見程瑞楓的身影，劉邵傑說，程瑞楓連夜趕回去，熟悉考場了。
溫新秋聽着劉邵傑在講臺上說着一次又一次的鼓勵，無心的把頭轉向窗外，看來昨晚是場大雨，可真是個好天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