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什麽都依你》/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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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給你。

網球賽的獎牌。——《許蘇木此人》

許蘇木私心裏其實是沒指望他的回答的,無論怕與不怕,事情已經發生了。

而且這事也不是他怕了就能解決的。

但她還是有些自私地想知道,這個或許是有些喜歡她的男孩子對她缺了一個腎的事情是怎麽看的。

謝杜衡想了想,轉過頭面對她,很認真地回答:“不怕。”

許蘇木聽到他回答笑了笑,一副小夥子,你還是太年輕的老成樣,沒再接話。

遲爾風那邊等了會兒沒見謝杜衡過去,有些急了,扔了個球過來,喊道:“你還玩不玩了?”

謝杜衡撿起對着他的方向又扔了回去,回喊道:“等幾分鐘,我馬上過去。”

轉而又跟她說話,很自在的姿勢,完全像是朋友之間的溝通,語氣平和:“為什麽手術切除?”

“給我哥了,可是沒用,他還是走了,睡着之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謝杜衡接受之坦然,除了剛開始聽她說有少許震驚之外,就與平時跟她說話無異了。

反倒讓她不知從何說起。

畢竟當時跟她熟識多年的管涵也是消化了整整一天,才接受了這個看似荒誕實則真實殘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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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蘇木有些訝異,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地問出來,不過倒也省了她多廢話給他鋪墊。

深呼了一口氣,雙手重重拍了兩下腿,整理心情,盡量讓自己不帶任何感情跟他說起那件事。

“我有個哥哥,叫許白前,你知道嗎?”

謝杜衡點頭:“知道,我見過他來接你,開着車停在學校門口,露出頭沖你揮手。”

他之前只聽人說過許白前,那時人都說許蘇木學習好是因為她哥哥學習也好,因為名字也特別,就記住了名字。

那次,是他第一次見許白前。

很清秀文雅的一個少年,笑起來很溫柔,當時還問了他許蘇木網球的練習情況。

許蘇木也有印象,因為當時一起從網球社結束訓練,她和謝杜衡一起出的校門,還跟謝杜衡很高調地介紹了一通自己哥哥,只是沒想到世事無常。

緩了緩又說:“我哥哥他有尿毒症,在我小學三年級的診斷出來的,你那次見他,他應該已經跟這個病戰鬥五年了,後來的情況……”

謝杜衡聽完有些驚訝,也理解了怪不得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那般明媚美好的少年,就那樣隕落,真的讓人感到由衷的遺憾。

生老病死這件事,曾經她以為是很遙遠的事情,兒女雙全,一個好字,四口之家,多麽美好的存在。

直到許白前從大學休學然後頻繁在家陪她,父母無休止地帶他往醫院跑,家裏也突然多了很多親戚的問候,不肯離鄉的爺爺也關了老家的醫館跟他們住在一起。

許白前房間的桌子上開始越堆越滿的西藥,爺爺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翻古書找藥方煎藥,還有那一紙檢驗單。

這些細小瑣碎的一切都在告訴她,許白前得了很嚴重的病。

那時候她才剛小學三年級,什麽都不懂,以為哥哥只是普通的發燒感冒,然後病情比較難纏不容易好而已,直到有一次兩個遠方表親過來他們家。

直接去了許白前房間,出來後她好奇跟在後面,那人也沒注意到一個小蘿蔔丁在偷聽,所以她聽完了他們的聊天內容。

那親戚很遺憾地跟身旁的人說,當時臉上挂着的表情現在許蘇木腦海裏還歷歷在目,摻雜着惋惜與同情:“唉,尿毒症,看白前那孩子的樣子恐怕活不了幾年了,難為了這個家,表哥生意也才剛起步,這透析治療不間斷,只怕早晚要拖垮這個家,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她回屋後翻遍了書去查這個親戚口中“活不了多久,不久于人世”的病,鎖在屋裏哭了很久,直到許白前意識到不對到她房裏安慰她說沒事,能活。

能活,哥哥能活。

簡單的幾個字,瞬間撫平了她內心的恐懼,許白前帶她看自己的吃的藥,很開心地就水一口悶,給她介紹透析的儀器,還有病房認識的朋友,所有的都是很輕松惬意的語氣,很久,她才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然而随着時間的增長,許白前的病也越來越嚴重,身體越來越虛弱,只能走腎移植那一步。

權鏡和許安易都測了,不合适。

醫院暫時也沒找到合适的腎/源,而且排在他們前面,等着移植的患者,另有人在。

剛開始他們夫妻倆測的時候,許白前不讓許蘇木去測試,可最後實在沒辦法,許白前的病刻不容緩,亟待解決,萬般無奈之下,權鏡偷着測了許蘇木的,顯示配型成功。

再也不能用小時候那套欺騙自己,許蘇木選擇了用自己的一顆腎換回哥哥的命,接受了腎捐獻。

可天不遂人願,許白前在接受她的腎移植之後,剛過去六個月,就永遠留在了他的夢境裏,再也沒有醒過來。

這也是權鏡一直以來對她抱歉的原因。

覺得因為自己害了兩個孩子,抱憾終生。

“我覺得還好,除了有些方面要注意,其他都很正常,跟普通人一樣。”

許蘇木說完,看他表情很凝重,拍了拍他的肩,很開朗地笑了笑,“都說,傷心的事分享給另一個人,傷心就會一分為二,看來是真的。”

謝杜衡久久沒有回神,忍不住去想那場手術,伸出食指,朝向她胸口的方向,聲音艱澀,像是摳出來的,又慢又啞:“你不疼嗎?”

“有麻醉啊,不疼的。”

許蘇木有一瞬間的感動,心裏突然就變得柔軟,一直以來,連她自己都沒考慮會不會疼,只有要能幫助哥哥的那個殷切的心。

不過這種情緒很快被她消化掉,輕點了一下謝杜衡的額頭,嘲笑他:“你傻了吧?謝杜衡。”

“你才傻了,我可不傻。”

謝杜衡伸手拂過她的手,看着她也笑了。

也罷,看這人傻成這樣,也只能讓他來保護了。

遲爾風握着球拍氣勢洶洶地走進,直接一顆球扔到了他懷裏:“謝杜衡,你今天要是不過來,絕交!我特麽等了你有二十分鐘了!”

“撩妹也不帶你這樣的。”

“我請你吃飯,大餐。”

謝杜衡這才想起此行過來的目的,站起來向他道歉,想用請吃飯來解決。

遲爾風嗤了一聲。

“幫你畫圖行了吧?”

謝杜衡又說,最後的殺手锏。

“行,您老可勁聊,再等半小時都成。”

這種替建築生畫圖的精神簡直可歌可泣,遲爾風登時答應。

“你們練習吧,我回去了。”

許蘇木待的時間也夠久了,看他還有事情也不想打擾,起身想走。

“那我送你回宿舍吧,這會兒時間有點晚了。”

謝杜衡拉住她,又給了遲爾風一個眼神。

遲爾風立馬會意,狗腿道:“姑娘,你下回啥時候再跟謝杜衡約會記得叫上我,我再坑他幾張圖。”

“坑完就走,保證不當你們電燈泡。”

謝杜衡直接踢了他一腳,怒罵道:“想得美。”

說完,又立馬換了副面孔和語氣跟她說:“走吧。”

兩人一起走遠,遲爾風還在後面喊:“記得叫我啊。”

許是剛才說了太多,坦白了太多事,兩人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又覺得沒話可說了,一路寂靜無言。

只在走到宿舍樓下,看到幾對相擁着親吻告別的情侶時,互相還有些尴尬,互道了句:“晚安。”

網球賽按日程如火如荼的進行着,一路披荊斬棘,謝杜衡沖到了決賽。

總決賽那天,是期中考試前一周,都在準備複習,許蘇木停了一天的複習計劃,也去看他比賽了。

謝杜衡學網球多年,初高中一直都在網球社裏,不僅代表附中參加過很多次比賽,自己也有報名參加過市裏的青少年網球賽,幾乎次次奪冠而歸,拿獎拿到手軟。

不過這次,都是從各院層層篩選出來的高手,想拿冠軍顯然沒那麽容易,對手實力強勁,謝杜衡前期還好,發揮穩定,後期明顯就有些吃力,無論是發球或是擊球都有些力不從心。

許蘇木揪着心看完了全程,心裏暗暗為他加油,終于比賽結束,謝杜衡三盤兩勝,奪得了冠軍。

許蘇木抱着相機從他上場,到比賽,再到他奪冠拿獎,每一幕都拍了下來。

然後洗了下來,把照片跟上次包括後來幾次比賽從毛童童那傳來的照片都放在了一起,裝進相簿裏,算是謝杜衡網球賽的照片集錦。

她也不知道怎麽就存了收集謝杜衡照片的習慣,反正迷迷瞪瞪地存了不少,也不知道幹嘛用。

隔了幾天晚上,臨近冬初,許蘇木下了晚自習在宿舍洗漱過準備睡覺的時候被謝杜衡喊下來,套了件大褂下樓,剛出門口,就看到站在路燈下香樟樹旁的他。

穿着黑色呢子大衣,下巴偎在高領毛衣裏,靜靜站着低頭刷手機。

“喏,給你。”

謝杜衡從兜裏掏出一個東西給她,酷酷地說。

掌心上放着的東西上面還裹着一層布,看不出裏面包着什麽。

“什麽?”

許蘇木看了看,沒看出是什麽,有些不明所以。

“獎牌,今天學生會剛補發給我的,那天是獎杯,不好拿,也不好送。”

謝杜衡回她,一手端着獎牌,另一只手慢慢揭開布,閃着金色光的圓形獎牌出現在許蘇木視線裏,她看了下,上面還刻着時間和比賽名稱,是那次謝杜衡網球賽獲獎的獎牌,有些不解,反問道:“我說的為什麽給我?”

“你得的獎牌,你留着啊。”

她伸手又蓋上,然後把他手推了回去。

不奪人之功,是基本的禮貌和尊重。

謝杜衡又推回去,态度很堅持:“想還你一個獎牌,初一那次比賽,獎牌是你讓給我的,我知道。”

“這塊獎牌你受之不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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