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什麽都依你》/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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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徘徊,還是來了。——《許蘇木此人》許蘇木隔天就被送去了老宅過年,許安易和權鏡稍晚回去。

主要原因是許老不肯來S市跟他們一起過年,可許家偏偏只有許安易一子,若他們一家不回去,這個年便要老人一個人孤獨地過了。

所以往年他們都是回去小住半月,不過大多都是過完臘八節幾天後的事情,今年許蘇木剛升入大學學習中醫學,許老爺子讓她提前去一周,醫館忙不過來,讓她過去打雜。

決定太突然,猝不及防被送過去,許安易也沒提前跟她商量,直到上車後許蘇木還迷迷怔怔的,半路才給謝杜衡發消息說自己回故鄉了,有些遺憾不能在過年前再見他一次。

謝杜衡回複說時間還長,以後還有機會。

許蘇木苦着臉收了手機,接受安排。

中午十二點多到達資溪鎮的老宅,吃了頓午飯,下午許蘇木就跟着爺爺去了藥館。

資溪鎮所屬S市下一個縣城,經濟狀況并不好,青壯年勞動力大多去了市裏或者外市打工,留下的都是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和未成年的小孩子。

許家醫館紮根在資溪鎮幾近百年,幾代傳下來的醫術,很有威望,附近一帶的居民大多都會來老爺子這裏醫治。

老爺子比較軸,帶着老舊的宗族思想,很少招外人,只接熟人過來工作,醫館總共也就四個人,年前忙到不可開交,還不讓她看手機。

許蘇木充當了助手的身份,在老爺子身旁看着,幫忙打下手,時不時接受他的提問,答錯還要被呵斥一番。

然後取藥煎藥的事情也交給了她,對着老爺子的藥方去取藥,身旁時刻有個徒弟跟着看。

徒弟叫莊駒,生得俊眉朗目,不是第一眼就能奪人的樣貌,個子偏高,留着短寸頭,好像從來沒長長過,性子很沉穩,話少寡言,不愛說話。

最常見的衣着是白衫黑褲,穿着資溪街上買的灰布鞋,慢悠悠不疾不徐地走,不大笑,笑起來也不發出任何聲音,只微微勾唇,不露齒,好似民國時教書的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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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蘇木最常見就是他翻醫書,在院內曬草藥的樣子。

她第一次見到莊駒的時候,是初一,照舊是暑假過來打雜。

那時候,許白前還在。

許白前下車見他在門口拱手候着,很熟絡地過去打招呼,拍了拍他的肩,招手讓她過去問好,“蘇蘇,過來問候一下,這是莊駒哥哥。”

“以後莊駒哥哥就要跟我們一起跟爺爺學習了,你可別欺負人家。”

她反駁許白前一句哪有,而後又很快收起爪子,怯怯地過去問好,低頭叫哥哥。

莊駒微微笑了,依舊是笑不露齒,沖她伸出手來,“你好,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許蘇木後來回憶起來,那時她竟然還覺得面前的哥哥笑起來太嚴肅,後面才知道,那已經是他笑得最開心的時候了。

莊駒從那以後就跟在老爺子身邊學習醫術了,吃住都在老宅,其餘時間都在醫館。

也就過年會消失一陣,不過也就兩三天的事情,很快就回來,除夕也會陪着他們一起過,從沒見他說過任何關于自己的事情。

每年寒暑假都在一起過,一起學習,一起接受爺爺訓斥,年齡也與許白前相仿,有時候,許蘇木甚至把他當成了另一個哥哥。

許蘇木對莊駒挺佩服的,能在爺爺身邊一待就是五年,講真,自己爺爺這暴脾氣沒幾個人能受得了,她作為孫女有時都覺得過于苛刻了,學徒被他自己作走了不少,所以醫館這才人少到可憐。

許蘇木在院裏煎藥,對爺爺收手機的行為感到非常不解,苦大仇深的表情,坐在小板凳上,一下下扇着風,院內空曠,除了曬草藥的竹架,沒什麽遮擋,料峭的寒風吹過來,身子一抖,她又挪了挪板凳,離爐子近了些,爐子的炭火燃燒能讓她稍微有些暖意。

莊駒過來給曬了一上午的草藥翻面,中途跟她搭話,問起了她近況:“大學生活過得怎麽樣?”

昨天下午他去了市場檢查藥材,許蘇木到的時候不在,等他晚上回來,許蘇木已經休息了,互相沒問候,早晨一起吃早飯當着老爺子的面也不敢說太多,簡單了說兩句便作罷了,這會兒才有時間聊天。

“還好,時忙時松,挺自在的。”

許蘇木輕聲回答他,渾身都洋溢着朝氣,與過于成熟籠罩着沉郁氣息的莊駒形成鮮明對比。

莊駒輕輕笑了笑,回了句:“那就好”

沒再繼續問,踱步離開了院子。

天氣越來越冷,許蘇木來了沒幾天,資溪鎮又下了一場大雪,醫館來看病的人少了,老爺子回了側室睡覺,許蘇木和莊駒在屋內圍着火爐烤火,爐上煨着紅薯,她一下下刷着手機消息,打字回複謝杜衡的消息。

莊駒坐在一旁倚着桌子一角,托手閉眼小憩,表情是難得的安逸放松,許蘇木打字的聲音和紅薯被爐火烤的逐漸焦透的細微噼啪聲在寂靜的屋內分外清晰。

謝杜衡在家幫忙備置年貨,順手發來幾張圖給她,許蘇木也發了自己面前的即将烤熟的紅薯給他看。

互相分享此時的生活狀态。

她正歡快地聊着,本已經睡着的莊駒突然啊了一聲,驚坐而起,額頭直沁冷汗,雙目無神,無焦點地四處看着。

“怎麽了?做噩夢了?”

許蘇木也被吓到,不過下一秒急忙收了手機,站了起來,走過去詢問情況。

“沒事,做了個噩夢而已。”

“要不要讓爺爺幫你看看?開點藥?”

她印象中,莊駒好像時常做噩夢,而且都是次次被吓得不輕,她不常回老宅,可這已經撞見過無數次,更不要提一年中其他的時間,頻繁做噩夢可不是個好現象。

“我自己也差不多算半個醫生,了解我情況,無礙的,不用擔心。”

莊駒擦着汗,在她的攙扶下又緩緩坐下,挺直了背,緊閉着嘴不再說話,活像一尊雕塑。

許蘇木把這個情況說給了爺爺聽,想讓他幫忙排解下,不料爺爺好像一早就知道的樣子,讓她安心學習,別管其他的。

日子就在許蘇木身上逐漸濃郁的藥香中度過了,臨近年關,許安易終于忙完生意,開車回了老宅。

老爺子不待見他,眼不見心不煩,許安易不想讨罵,也不去醫館看,跟權鏡拎着幾箱禮品挨個送鄰居,感謝一年來對父親的照顧。

吃過晚飯,五個人都在客廳看電視,權鏡起身進屋,然後從房裏抱着幾個袋子出來了,招呼莊駒過去,“小駒啊,這是給你買的衣服,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式的,阿姨就随便買了些當下年輕人喜歡的流行款。”

許蘇木湊過去看,羽絨服,棉褲,還有棉鞋,都是最新款。

莊駒不好意思地接過去換上,在幾人的注視下,換上給他們看,撓頭笑得很溫和,像個得糖的孩子,連連道謝。

每年只有在這個時候,許蘇木才想起,莊駒也就大她六歲而已,通常他這個年紀也就應該剛畢業入社會沒多久,可莊駒已經像是侵染社會多年般熟練。

權鏡對他很好,許安易也是,就連許白前就認識他。

老爺子當初也沒怎麽反對,就收了他當學徒。

可許蘇木對他沒什麽印象。

她覺得他跟他們是有些親戚關系的,不過不敢問,只能懷疑,因為莊駒眉目間都像極了她那個小姨權迎,但其實真要計較起來,莊駒其實還有些像權鏡。

但權迎已經出國多年,跟權鏡也就只是郵件聯系,她也很久沒見過了。

不過,她也樂得有個哥哥陪着。

權鏡準備過年用品,置辦物資,忙裏忙外,許蘇木也得赦令不去醫館,在家幫忙。

除夕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雪,晚飯的時候才小了點,權鏡做了一大桌菜,年味正酣,莊駒陪着許安易喝酒,老爺子喝着炖補的湯,跟權鏡聊着天。

他對兒子不喜,但對這個兒媳還是認可的,也能聊起來。

許蘇木趁人都不注意,在桌下回複謝杜衡的消息。

謝杜衡問她:“方便接電話嗎?”

“等下。”

許蘇木擡頭看桌上沒人注意她,偷偷退出了席間,出了門。

謝杜衡的電話适時打過來,應景地開口祝福:“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許蘇木滿含笑意答,回頭看了眼屋裏橘黃色燈光下坐着的一家人,怕被聽到,拿着手機往外又走了幾步。

“吃飯了嗎?”

謝杜衡問她:“吃了什麽?”

“一大桌啊,紅燒排骨,青椒肉/絲,還有好多配中藥做的菜……”

許蘇木出了院門,踏着積雪在門外的小巷裏踱步,棉鞋踩過厚厚的積雪,發出輕輕的吱吱聲。

許蘇木挨個跟他列舉,謝杜衡等她說完一個菜就嗯一聲,認真聽着。

她說完,聽謝杜衡那邊也有踏雪的聲音,吱吱生響:“你那邊也下雪了?”

“你猜”

謝杜衡賣關子。

天空一聲炸響,無數煙花飛上天空,漆黑的天空頓時被渲染成瑰麗的彩色,隔着手機,許蘇木同步聽到了一樣的聲音。

她驚喜道:“你來了資溪?”

“嗯”

謝杜衡笑:“沒敢去你家,怕被你爸媽發現。”

“你在哪?我去找你”

許蘇木跑出小巷。

“我不太确定這裏是哪裏,太黑了,不過這裏有一條小河,好像還有座小橋,我在橋上等你?”

“你們這不會有好幾座橋吧?”

謝杜衡無奈發笑,還生怕她找不到自己:“還是你說你的方位?我去找你。”

“我知道你在哪。”

資溪就一條湖,也只有那一座橋。

她自然知道在哪,但又聽出謝杜衡對她的路癡屬性隐秘的嘲笑,邊往湖邊走邊理直氣壯地說:“我才是住在這裏的人,怎麽可能讓你過來找我!”

謝杜衡直笑,沒反駁她,聲音又緩又低,夜色中,隐隐有了醉人的意味。

許蘇木走上橋,問他:“我到了,你在哪?”

謝杜衡也答:“我也到了,在橋上。”

許蘇木一步步踏上臺階,看到對面臺階上随着步伐也一點點露出頭來的身影,笑意加深,歡快着說:“找到你了!”

謝杜衡也在橋上站定,耳邊還放着手機,緩緩開口:“我也看到你啦。”

身後,是萬家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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