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司徒憐一執意要找自己,是靈雨始料未及的。
女人的心思缜密,直覺敏感,能察覺到自己的心思,靈雨并不奇怪,便大大方方地應約了。
他再次見司徒憐一,她消瘦了一圈,面容憔悴,鉛粉遮不住雙眼的紅腫。
好端端的一個漂亮姑娘,嫁了個不愛自己的人,還把自己作踐得花殘粉褪,靈雨不是鐵石心腸,免不得會心疼。
“王妃,您這又是何苦呢?”他實在是于心不忍,不想再讓她受折磨了。
“只要您的一紙休書,苦日子就到頭了,何樂而不為?”
“我知道你……你會害死他的,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想得逞……”司徒憐一的聲音顫抖,眼睛死死盯着靈雨,似乎是在看一個茹毛飲血的怪物。
“你會害死他的……”
孰不知,此時此刻的她才更像一個怪物,一個失心瘋的怪物。
靈雨的眼眸淡如水,全然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他默不作聲,只是安靜地坐着,面不改色地聽着她的絮絮叨叨。
“我知道你是誰……”司徒憐一貼着他耳邊,沉聲道,“餘齡……”
她的氣息溫熱,接觸到靈雨的皮膚卻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一字一句就像是冰寒的刺刀在他的皮肉試探,找到合适的位置,再一刀紮進了他的心坎。
司徒憐一發覺他神情有變,就知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本想打蛇随棍上,繼續脅迫他,威逼他離開景湛,哪曾想到包間的木門“嘣”一聲就讓人給踢開了。
她吃了一驚,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她摯愛的夫君景湛!
她與靈雨的約會沒有旁人知曉,那又是誰告訴了景湛,他們在這兒……司徒憐一猛然醒覺了,霎時推開了靈雨,眼神裏都是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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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了,又遲了。
她輸了,輸給了一個妓……
司徒憐一整個身子搖搖晃晃,最後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口中卻還是念念有詞地喊着對他的愛稱:“湛。”
“湛……”
她自恃聰明,卻低估了靈雨。她渾然不知所做的一切,都被他提早做了防備——這個人的心機,簡直是深得讓她膽戰心寒。
哪怕是知道景湛不會再信自己,司徒憐一仍是重複着一句話:“他會害死你的!”
“他會害死你的……”
景湛面容冷峻,直接無視了涕泗橫流的司徒憐一,雙手握緊了靈雨的肩膀,柔聲細語道:“你沒事吧?”
聲聲入耳,宛如一道從天而降的驚雷,把司徒憐一從頭到腳整個人都劈醒了——成婚兩年,他就從來沒有用這般溫柔的語氣對自己。這種天淵之別的對待,使得她連最後堅持己見的決心都沒有了。
散了吧,散了吧,自己是時候要從這場噩夢裏蘇醒了……
她卑微,只能啞聲失笑,淚止不住,嘴角卻是上挑着,茫然而不知所措。
靈雨搖搖頭,雙手主動環緊了景湛緊實的腰,把腦袋都靠在他的身上,似乎是要貪婪地在他身上獲取安慰。
景湛不抵觸與他的親近,還一遍又一遍地撫着他的頭。
房間裏一時安靜極了,僅剩司徒憐一微弱的抽泣聲和其餘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倏然,從窗外響起一把中氣十足的粗嗓音:“景湛,拿命來!”
緊接着,窗棂被一股蠻勁撞得粉碎,三個蒙面黑衣人手執大砍刀,破窗而入。
景湛好歹是身經百戰,率先拔出腰間寶劍,把靈雨護在了身後,一腳踢起柄太師椅往他們身上砸。
黑衣人手上的鬼頭大砍刀看似平平無奇,卻是異常鋒利。木頭經了他手,瞬間被削成了木屑。
司徒憐一才反應過來,踉踉跄跄地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淚痕斑斑就拼了命地往酒樓的廊道外跑,大聲喊道:“有,有刺客……有刺客!”
景湛的護衛守在酒樓門口,一聽到喊救聲紛紛提着刀沖上樓。黑衣人早有預謀,預先設下了對付他們的埋伏,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将他們全部捆住,腳朝天、頭朝地地吊上了天。
網用特殊材質制成,兵器根本割不破。景湛眼下,指望護衛是沒轍了。
三個黑衣人的武藝極高,刀說到就到,直往景湛的要害刺去,景湛側身閃過,尚未站住腳跟,另一人的刀尖又朝他頭顱砍來,招招要命。三人的配合默契,他們哪怕是打不過景湛,也足以把他拖得精疲力盡。
靈雨一直被景湛用身體護着,雖是毫發無損,可他一個歡場小倌哪有見過這種血肉橫飛的厮殺場面,早就被吓得花容失色,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一輪亂戰下來,景湛沒有占得上風。三打一,他在人數上就吃了大虧,更別說還要分心照顧靈雨。長時間下來,他開始覺得力不從心,手臂胳膊還不慎被刀劃了幾處小傷。
難不成真要折這裏了?景湛不甘心,可心裏是越發忐忑了。
他才格擋住前方的連次進攻,就聽見背後也有大刀揮舞的呼呼風聲。
“王爺小心!”
靈雨就在他的身後,不躲也不閃,驀然張開雙臂,用他自己的血肉之軀擋在偷襲者的面前。他毫無招架之力,任由着尖銳的大刀從他瘦弱的身板上直直穿過,鮮血迅速染紅了他胸前淡色的衣料。
“靈雨!”
景湛驚叫出聲,眼睜睜地看着靈雨的軀體猶如破碎的木偶,軟綿綿地倒在血泊中,他的眼神始終是停留在景湛身上,嘴唇發白,一張一合似乎還在說着什麽……
正直生死存亡之際,景湛無暇抽身照看他,只能加快出劍的動作,身體更是快如閃電,一個潇灑的回旋踢正中黑衣人的胸口。他的力度不容小觑,直接将人踹出了窗外,那人翻了個跟頭後腰着地,傷到脊柱,不死怕是也要重傷了。
景湛雙眼通紅,一旦他起了殺心,就不會輕易罷休了。
他的身子一躍而起,靈巧避過對方的進攻,奮起揮劍疾刺。
那人沒想到景湛的攻勢轉變得如此迅疾,抵擋不住被他一劍穿心,鮮血噴灑了一地,當場喪命。
血液的腥甜使景湛亢奮,他甚至控制不住殺戮的欲望,執意要去解決掉剩下的一人……
只有殺戮,才能讓他的心情平複。
刺殺的幕後者,景湛心裏有數——敢公然挑釁自己,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我的小侄兒,終于忍不住要對自己的親皇叔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