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玉滿堂（四）
無數飛鳥似烏雲壓成一般齊刷刷沖下來, 尖銳的爪子與喙專門找他們薄弱部位攻擊，吓得水匪徒們幾乎魂飛魄散。
他們都是刀尖舔血的江湖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條人命。放在平時，自然不怕小小飛鳥, 可現在這數量多如牛毛的鳥群前赴後繼砸下來, 沒有人還會記得揮起手中的刀劍去抵禦。
白錦堂看着眼前奇妙的場景, 目瞪口呆。
他本以為會是一場死戰, 也做好了身死的準備，卻沒想到還能這樣？
一個被抓下了半只耳朵的水匪在他的船上掙紮了沒多久，心一橫朝水裏逃去, 以期望逃開鳥群的攻擊。其他人見狀, 紛紛學着他的動作, 像下餃子一般滾到江裏。
誰知, 他們剛剛躍入水中, 水裏竟也有窺伺已久的密密麻麻的魚群, 見終于有人落水, 蜂湧而上。滿江頓時充斥着水匪們的嚎啕, 水面血色逐漸蔓延開來。
商船上原本躲在船艙裏的人們聽到那凄慘的嚎叫，壯着膽子探出頭, 看向窗下的江水。
那原本碧綠的江面, 竟已被血染成了深色, 逐漸蔓延了整個江面, 看着詭異至極。
膽小的人立刻縮了回去。
秦鳳坐在船艙一腳, 再度堅信那小公子果然是神仙, 否則怎麽能有這樣神奇的事情發生呢？
“怎、怎麽可能...？！”
水匪們被天上的飛鳥和江中的游魚打散地七七八八，一個個漂浮在江面上，看着分外可怖。
這時, 船頭上爬上一只血手，接着一個瞎了一只眼的頭顱從下面冒出來。滿頭鮮血的模樣，若非那刀疤實在醒目，白錦堂幾乎要認不出這就是方才那耀武揚威的水匪頭子。
在白錦堂方才看到那個假扮護衛隊的人被一條銀白色的大魚拖入水底後，他很是佩服這人竟然還能活下來。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那水匪頭子像是精神失常一般，喃喃着搖頭，餘下的一只眼睛裏滿是不可置信。
他縱橫長江七八年，從未遇到過這樣詭異的事情。
“什麽不可能？你吵死我了！”
一道屬于少年的聲音響在衆人耳畔，聲線入耳 ，白錦堂只覺得這聲音好似金石相交，清透泠然。
那原本躺在船頭的少年不耐煩地坐起來，正對上了一張鮮血滿面的臉。
水匪頭子一看，頓時想起他就是在砍這人的時候，被那可惡的鳥啄瞎了一只眼，惡從心生。
老子沒了一只眼，手下全軍覆沒，你特麽的還想好好活？
刀光冰涼以上，他狠狠朝着毫無防備的少年劈下去。
“那少年郎，小心！”白錦堂救援不及，大聲喊道。
“就是你吵了我睡覺？”
李昭明半睜着眼，冷冷地看着這狼狽的男子。
方才就覺得耳邊吵死了，沒想到還有人爬到他這邊來動土？
李昭明打了個哈欠，在男子刀劈來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踹了下去。
他手中的刀頓時掉了下來，以一個近乎奇詭的姿勢，精準地砍掉了朝下面掉下的刀疤男子的頭，刀像是完成了什麽使命一般，“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嗯？”怎麽回事？
李昭明猛地坐起來，這才看到了滿江飄滿的屍體，和被染成血色的江水。
誰能告訴他，在他睡得挺死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
“這位小公子，你沒事吧？”
白錦堂将安撫商隊的事情交給了副手，上前溫聲詢問這玄衣少年。
少年身邊沒有武器，是以白錦堂也不好判斷他是不是江湖衆人，但是憑借方才那快準狠的一腳，白錦堂認為，至少對方也應該是會武功的。
“我記得...你是這商隊的主事？”
李昭明還有些迷糊，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白衣青年，帶着溫潤的微笑。
啊，這怎麽有點眼熟。
他一下子想到了誰，突然打了個寒戰，頓時清醒過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身着白衣的英俊劍客，正一臉溫和地望着他。
“是，在下白錦堂，正是這商隊的主事，小公子受驚了。”
“受驚？不至于。”
李昭明盤腿坐在船頭，皺了皺鼻子，“味兒太難聞了。”
水匪都死在了江上，江面的血腥味十分濃厚。常年在江面上讨生活的撈屍人這會兒沒來幾個，是以他們的船劃得很慢。
他話音一落，江下突然沸騰起來。
白錦堂想到方才的詭異場面，不禁提起了警惕。
只看見江下冒出數十條龐大的紅魚，拍着着魚鳍将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屍體推得遠遠的，很快就打掃出了一條足夠讓商船快速又平穩通過的河道。
白錦堂：“......”長見識了。
他素來聰慧，很快就将這異狀與眼前容色極盛的少年聯系在一起。
可也難以相信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啧，這一路還真是不□□穩。”
少年小聲抱怨着的模樣，讓白錦堂恍惚間想起了自己叛逆的幼弟。
不管怎樣，這一次自己活下來了。
白錦堂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就這麽去了，幼弟白玉堂會怎麽樣。
“你死不了的。”
他突然聽到少年的聲音，方才反應過來，他把自己心裏的話說出來了。
少年擡頭仔細看了一眼他，篤定道:“你死劫已過，之後定然福壽綿延。”
這人一看就是個積德行善的長壽面相，人為造成的死氣随着商船遠離那片血色，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哎那個，你、你叫什麽來着？”李昭明看着這劍客不知為何突然癡呆起了的模樣，又叫住了他。
“你身邊還有小人在，小心點。”
李昭明眼下雖不能像從前一樣，一眼看盡他人前世今生，從面相上推出一些簡單事情還是做得到的。
這個劍客感覺挺好，他不希望對方之後再遇上類似的事情。
“這...多謝小公子了。”
聽着少年的話，白錦堂心中那個荒謬的想法，愈來愈清晰。
方才那天地異象，果然是這少年引發的嗎？
原來這世間，真的有鬼神。
這下他終于有一件事情能辯贏自己的幼弟了。
白錦堂近乎麻木地想。
“小公子可是要下江南？”
他的商隊來往南北，隊伍中也有不少這種跟着一道走的旅人。
“若是要下江南，小公子可來金華下榻，在下必然會盡地主之誼。”
白錦堂誠懇道。
若是這小公子真的有本事，那他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也要請他為自己那膽大包天的弟弟看一看。
他幼弟自小就行走江湖，脾氣乖張，想要做的事情連他這個大哥都拉不住。
他不擔心弟弟會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他只擔心他哪天自己作死，為了興趣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而傷害到自己。
白玉堂年紀雖小，前科已經不少了！
“我去揚州找人。”李昭明随口道。
“揚州麽？”白玉堂笑道：“在下在揚州也有幾處院子，小公子不嫌棄，可以那裏落腳。”
李昭明聽到此話，定定地看着這白衣劍客許久，直到看得他臉都快笑僵了，才若無其事的別開眼神。
“好啊。”
免費的地方，不住白不住。
秦鳳在船艙裏，遠遠看到白錦堂在和少年說着什麽，也沒有在意。
他一心一意認為少年是天上下凡來保佑大宋的小神仙，認為對方有分寸，不會告訴別人，他們兩個隐藏的巨大秘密。
這個秘密捅出來，足夠讓大宋前朝後宮都大為震蕩。
以剝了皮的貍貓調換當朝李妃所生下的皇子，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太子的是當朝皇後。若不是皇後所出太子六年後病逝，恐怕也輪不到被秘密送到八賢王府上的小皇子進宮成為官家嗣子。
只是劉後終究不放心，尤其在新封的太子在冷宮見過李妃後偶有所感，常去冷宮與李妃見面後，更加不願讓李妃還活在這世上。
太子年幼，劉後不知此為李妃之子，只想着趁他年紀小将太子掌控在手心。
頻頻與太子接近的李妃本就是劉後眼中釘，這下只是有了理由讓她秘密弄死李妃。
是秦鳳的徒兒忠義，替了李妃的命才讓她活下來。
如今官家眼看就要駕鶴西去，劉後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又有奸相蔡京左右相随。若非還有寇公與諸葛神候能與劉後分庭抗禮，這大宋，怕是等不到太子殿下長成，就要敗在劉後和奸相手上了！
秦鳳想，等到小神仙幫官家迎回了李娘娘，太子殿下再認回生母，必然就能掃清障礙，還大宋一個朗朗乾坤。
這是他這個老太監，對于這個秘密所能想到的最高程度。
千千萬萬裏外，無邊幽冥之間，響起一道深沉的嘆息。
大殿上帷幕高懸，端坐着一位背生七手的女神。她的容顏威嚴不可侵犯，她肩上游走着一條碩大的螣蛇。
幽冥暗無光，女神的容顏晦暗不明。
“世界眷顧于他，便是封印神魂，這歷練又有何用？”
“諸天萬界，輪轉不停，你又怎知每個世界都會如此？”
“何況，他此行也非歷練。”
“——是返璞歸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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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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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聲哔哔，其實劉後的政治水平比她老公好多了。
好了萬字更新結束，我撐不住了要睡了，如果有蟲請在評論區捉出來，我起來再。晚安小可愛們~
感謝在2020-09-23 23:01:01~2020-09-24 00:20: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星闌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