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個真相很給力
“喂!你一個高高在上的神仙為何總對我這種小角色斤斤計較?我不就是砸爆了你的腦袋?回家養養已經好利索了啊!你何必追到這龍宮來非要把我變成寡婦呢?”
林語綿咬牙切齒地挺直身板,将鮮血淋漓的敖子嘯塞進被子,又溫柔地摸摸他的臉,才扭身摸索着可以蔽體的衣物。
想不到敖子嘯竟然真的把她的衣服變沒了,如今只有一條毯子勉強可以擋點兒三圍。她罩上毯子,自床榻上走下來,望住門邊那個任風吹雨打都不曾動一下睫毛的冥界閻君。
“自從身在水底,我亦明白了一件事,你們神仙可真真是小肚雞腸,不依不饒得緊!可是這敖子嘯怎麽死得這麽容易?好歹也要受點□再死啊!”
她扼腕長嘆,一雙眸子暗淡無光。
敖子嘯在身後冒血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是很大的,畢竟,她的報複行動才剛剛開始。如今好容易放下身段,勉為其難地滾床單滾到一半卻忽然被更加無法理喻的人全部打亂。
若敖子嘯就這樣死了,林語綿可是太吃虧了。她皺緊眉,眼神如刀鋒般在閻君的腦袋上一陣切割。
閻君被她看毛了,腦門上突現青筋一縷,直直刷過來一股惡寒的眼神。冷言道:“想不到他竟娶了這種沒教養的凡女,真是可笑!”
“我說這位大哥,您說話能好聽點嗎?你罵我可以,但是不能罵我的父母啊?懷胎十月怎麽說都不是容易的事,你也曾經是人家的兒子怎得連孝心都沒有呢?我一直以為敖子嘯已經算是讨人厭的極品了,沒想到今日又遇見一個極品中的極品,我果真是踩了狗屎,運氣太差了!”
林語綿喋喋不休,剛才激情四溢的氣氛瞬間被聒噪取代,連水波都開始松動搖晃,不安起來。
閻君見此女人如此能說會道且聽不出中心思想,心下一陣惱怒,直接擡手乎了個白布過去,擋下她口中源源不斷的抱怨。
自此,林語綿才瞪着眼憋屈地揚起頭,卻被那雙冰眸瞅得四肢癱軟,一個趔趄仰頭向後摔得四仰八叉。
閻君大人自然沒功夫跟她耗着,擡手滑過一道閃光,空中豁然降下一個鐵籠。林語綿如大猩猩般被籠子套牢,攀附在欄杆上悲憤,光是玩物還不夠,怎得還落魄到做了觀賞動物?
“想要她活着便來我大雄寶殿一較高下!”閻君大人扔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牽着關着林語綿的籠子騰空而去。
她自籠子裏望着敖子嘯自被子裏緩緩爬出,一張臉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們,隔着潺潺的水波,真想撓他一把。果真是爛進骨子裏的大爛人,居然再度裝死。裝死還不算,還無能的眼睜睜看着自家剛過門的老婆被來路不明的奸~人擄走。
此時此刻,林語綿終于認識到,就如她不喜歡敖子嘯一樣,敖子嘯所謂的真心僅此而已。愛情,不過是點到即止的游戲。她又被耍了,深深地被玩弄了。
她頹敗地靠着欄杆,臉色越發沉郁,終于化委屈為鬥志,誓将敖子嘯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經過漫長的路途,他們安然抵達冥界。
這冥界冷清的很,街上偶見一兩條孤魂由鬼火牽着茫然自失般前往投生之所。周圍更是被濃霧包圍,腥風此起彼伏,刮過陣陣鬼哭狼嚎。細細一聽,還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林語綿本就只披着毯子,被冷風一吹,馬上瑟瑟發抖起來。她縮成一團,在心底把敖子嘯和無良閻君罵了千萬遍。她本以為是自己打爆了閻王的頭,活該被記恨。在去往冥界的路上,才恍然明白,她不過是個借口,閻君本就是沖着敖子嘯去的。他們之間見不得人的恩怨情仇毫不避諱地踐踏着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小心髒。
俗話說的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林語綿本就不是善良的兔子,她當然不會就此任人宰割。當閻君把她連同籠子挂在忘川河之上,揮手取了覆在面上的白布,提醒道:“你叫吧!好讓他來救你。”
林語綿點點頭,卻未發一言。她眨巴着眼睛,陰沉地龇着嘴,濃霧吹散了她的眼神,混亂了表情。
閻君略有疑惑,大約是敏銳地覺察到她周身聚集而來的陰森之氣。死氣沉沉的臉不禁皺出些紋路,卻終究還是拂袖而去。
他走後,林語綿俯頭望着滾滾忘川水,陰笑道:“水下的冤魂們,有人要吃我嗎?新鮮的人肉呢……”
騰騰河水卷着黑色的浪花攪出漩渦,水波中一條黑色的龍自水底騰起,周身飛濺的浪花如血液般粘稠,噴得林語綿滿身都是。
她望着黑龍,問道:“你想吃我嗎?”
那黑龍沒有言語,只圍着籠子盤旋幾圈,便一頭紮進水裏,翻攪着河水,蒸騰起濃重的腥臭味兒。
林語綿有些失望,垂頭低喃:“連怪物對我都沒食欲?”
以前,她總以為只要有一腔熱情,就足以完成理想實現心願。可如今,她卻不得不承認,凡人的能力束縛了她的潛力。
因為是凡人,她不能研習仙術;因為是凡人,她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因為是凡人,她甚至不能為自己說話。這種絕望感讓她的心血都涼透了,她想做自己,想要不再被任何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欺淩。
這份心情,卻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仙界沒有出路。這一切的一切,只因為她是凡人。可是,憑什麽?
凡人亦可白日飛升,她不過是沒有契機而已。
當腳下的忘川水漸漸平息,恢複死寂時。林語綿突然猛地撞向籠子的欄杆,只憑一根看不見的仙繩捆綁的籠子在空中劇烈地搖晃着。她反複撞了很多遍,直到籠子脫落,墜入水底。
這一次溺水,比下水道更髒。渾濁的忘川水嗆進口鼻,滲入心肺,潛進血肉。黑色的水侵蝕了她的臉,她的四肢,她的皮肉,她的心髒。
但是,這一次,林語綿卻沒有絲毫掙紮。她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麽堅強。在神仙的世界,自己即使是凡人也要展現出凡人所不具備的勇氣,她要用死亡诠釋積極向上的心,證明自己的強大。
她果然在走極端,并一直堅持着自己的原則。她不服,不甘,不屈,不撓,她在向這個神仙的世界宣戰,為所有蝼蟻般存在的凡人吶喊。
這份厚重的心情在漆黑的水底找到了共鳴,林語綿睜着眼,将吸進心肺的忘川水吐了出來。她聽到一個悠遠而渾厚的聲音問道:
“凡人吶!你想要什麽?”
“足以證明自己的能力!”
“何種能力?”
“達成心願的能力!”
“你的心願又是什麽?”
“世界和平!”
渾厚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林語綿覺得自己的四肢被拔掉了,有人拿鋸子一寸一寸切割着她的心髒,連呼吸都變得疼痛不已。肝腸寸斷的切膚之痛後,她疼得幾乎神志不清。
微微張開眼睛的時候,周圍卻亮起了顏色。
她喘息着,捂着殘存錐心之痛的心口看見一個人影由遠及近。那溫和的笑容,絕美的容顏,卻是異常熟悉。
她不禁脫口而出:“子羽?!”
來人搖搖頭,繼而又點點頭,上前摸摸她的發頂心,笑容頗為清新地笑道:“恭喜!”
林語綿不解地俯頭想要看看自己的身體是否在劇痛後保持完整,待她瞧見健全的胳膊腿之後,仰臉蹙額,問道:“恭喜什麽?”
“剛才,你完成了父神的試煉,自今日起,你便自由了!”
“你是何人?”林語綿盯住面前這雙不染凡塵的眼睛。
子羽微笑着轉身,拂手在空中一撥,漆黑的水色被亮堂的暖黃取代,一陣芬芳侵襲而來。
林語綿記得這個味道,不過是子羽一貫居住的花園。她眺望着熟悉的花海,跨前一步輕輕扯住了他的袖口,執着地追問:“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之前與你所說句句屬實,我本名敖子羽,原為司水之神。于今,不過是一縷無肉體的魂魄罷了。我之所以茍活至今,卻只為喚醒一人。”
子羽伸手而來,掌心裏長出一株水藍色的珊瑚樹,那樹晶瑩剔透,微光中澄澈的幾乎透得出人形。
林語綿看得入神,總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她摸摸珊瑚的棱角,自語道:“真是無瑕的顏色。”
“這便是你的真身,兩萬年間一直沉睡着。今日,她開始成長。”子羽将珊瑚捏緊,輕輕塞進了林語綿的心裏。
剎那間,一股透徹的水流沖破四肢百骸,直達周身。
她晃晃頭,耳邊隐約有女人的聲音如水花般回蕩:“孩子,忘了吧,今生只做個凡人,方能不惹紅塵。”
她擡起頭,松開子羽的袖口,恍然道:“我竟是女娲與伏羲的女兒?”
子羽點點頭,眼角驀地染上水色:“數萬年前,自父神母神魂飛魄散時,你與你姐姐方才降世。而今,卻已經物是人非。”
“姐姐呢?她不是嫁人了嗎?”
林語綿突然說出連自己都感到震驚的話,她雖則記憶尚未恢複,可脫口而出的話語卻是記憶的一部分。
經潛藏在心底的言語的點撥,她開始回憶起兩萬年前,姐姐為救心愛之人魂飛魄散,那時,她便下定決心定要為姐姐報仇将那負心人雙雙屠戮。
因得複仇心切且日漸迷失心智,天帝恐天下不平,只好命人将她封印,鎖于水底。當時封印她之人,正是水神敖子羽。又因她身份地位頗為顯赫,且仙力無人能及,水神封印時毀掉了元神,自此才失了肉體,形同魂飛魄散。
如果追本溯源,卻是林語綿害子羽慘死,子羽又害林語綿沉睡。冤冤相報何時了,此番回憶起前塵往事,卻是千絲萬縷理不清頭緒。她本該憎惡,本該怨恨,可事到如今卻再也恨不起來了。她的心在東海沉靜的水底倍受洗滌,已經幹淨得揉不進一粒沙子。
況子羽便是監視着她,但覺有怨恨之意,便會再次将她封印。這一切,只因她靈力異常,威懾着三界和平。
怪不得,水中的聲音最後居然對“世界和平”這種說辭大發善心。若不是這一句爛俗的話,林語綿反倒要再睡上幾萬年了。
她摸摸心口,自語道:“我要殺掉的負心漢是誰來着?”
子羽微微一頓,啞口無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