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北,你要好好活下去
☆、小北,你要好好活下去
一晃眼,就是一個月過去。
午餐時間,蘇格和季茗坐在錄影棚裏吃盒飯,季茗剛剛錄完一個節目,下午還接了一個gg的單子。
“孟北不是說婚禮定在三月初,這都三月中旬了,怎麽連請柬都沒發來?”蘇格等得心裏已經相當焦躁。
“不知道。”季茗嚼着雞肉,答得頗為含糊,“也許是遇上什麽事推遲了吧。”
“那起碼來個電話呀,這個沒良心的臭小子,見色忘友……”蘇格一臉受傷的表情。
“行了,畢竟是馬上就要結婚的人,還像從前一樣跟我們胡鬧成什麽樣子,你也別計較了。”季茗倒看得開。
沉默了半響,蘇格似是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前兩天珊珊給我來電話了。”
季茗吃了一驚,定定地看着她:“都兩年了,她終于肯舍得這點電話費給我們來個電話啦?!”
“說實話,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我還真吓了一跳。”蘇格有一口沒一口地扒着飯。
如今忽然發現,和李雅珊的感情其實并沒有她們想象中那麽深,或者說她們的感情敵不過時間,兩年了,即使再深厚的友情也會被磨淡。如果沒有這通電話,蘇格想,自己也許就這麽把李雅珊這個人忘記。
“她人在哪?”
“她說在德國。”蘇格被一根豆芽嗆了一下,“她現在是那個樂團的首席小提琴。”
季茗漠然一笑:“……是麽,挺适合她的。孟北結婚她也不會回來了吧。”
“……嗯。她說,不想讓孟北在這麽一天覺得尴尬。”
聞言,季茗嗤了一聲:“她倒真看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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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李雅珊這些年的絕情,已經讓季茗的心徹徹底底地冷了。
那邊導播在喊:“季茗!到你了!”
季茗把飯盒往蘇格懷裏一塞:“馬上來!……蘇格,你吃完也趕快回去吧。”
蘇格點點頭:“加油,季大主持人!”
季茗去錄gg,她草草扒了兩口後就收拾了一下,把垃圾丢掉,然後掏出手機,打開通訊簿翻了下,最後停在孟北的名字上。
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摁下去。
蘇格自嘲多事地笑了笑,把手機放回口袋——人家小倆口指不定正甜甜蜜蜜地籌備婚禮,她瞎操心個屁诶。
這樣說服了自己,她就安心去工作了。
直到蘇格下班,季茗的gg還有兩個鏡頭總是在NG,想到現在回公寓也是一個人待着,蘇格索性就在攝影棚裏等着季茗結束。
看着鏡頭前好看得跟妖孽似的季茗,蘇格暗暗咋舌——又漂亮又有氣質,你說誰以後娶了這娃,估計做夢都得笑醒。
她正閑來無事地試想着季茗幾時嫁人的問題,卻意外接到了孟媽媽的電話。
“阿姨啊,是是,我是蘇格……”她心情正好的不行,樂呵呵地跟她打招呼,“我還在公司呢,有事麽?”
電話那頭孟媽媽的聲音有些吞吞吐吐:“蘇,蘇格,其實本來不想麻煩你們的,可我和小北他爸實在是沒辦法了……”
聞言,蘇格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阿姨,發生什麽了?”
“小北出事了。”
“他……他不是正要和小瑜結婚嗎?!”蘇格想象不出這時候他會有什麽事。
那邊沉默了一秒,竟傳來了孟媽媽低聲哭嚷的聲音:“快別提這事兒了!我們讓那姓陳的一家給騙了!他們一家都是騙子!我們才知道啊!……”
蘇格嚯地從座位上跳起來:“騙子?!這,這怎麽可能,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孟媽媽哭得都快說不下去了,“小北是真看上她了,她一直推脫這推脫那就是不讓我們和她父母見面。小北不在乎,我們連聘禮都給了,好幾十萬吶!眼看着都要舉行婚禮了,她卷了錢不算,還偷了家裏一大堆珠寶逃得沒影了!錢沒了可以報案,可我們小北怎麽受得了!……”
細細聽她說完,蘇格踉跄着險些沒站穩:“那孟北現在呢?!”
可以想象得出,現在孟媽媽是用怎樣絕望的表情對她說出實情:“小北,對,小北……他不知什麽時候被那個女人注射了毒品!檢查的那家醫院我們已經給了錢封鎖消息,可現在我們又不敢送他去戒毒所,每天看着他那個樣子,我和他爸心裏疼啊!我們就他一個兒子,怎麽偏偏遇上這種事……”
蘇格的手機差點掉在地上,趕緊追問:“他現在怎麽樣了?!”
“毒瘾剛剛過去,鬧了一天,才合眼。他爸也休息去了,我猶豫了很久才決定打電話給你們。”
“……”
“小北在公司剛剛上手,如果讓股東和外界知道他染上毒品,他這輩子就完了!我求求你們,看在一起長大的份上,救救小北吧!……”從前一直高貴而文雅的一個女人,不曾為任何事而低聲下氣,為了孟北她此刻卻顫抖着哀求。
“阿姨你先別急,你要我們怎麽幫他?”
“幫他戒毒。”
“戒毒?”
“醫生說所幸毒瘾還不是很深,狠下心戒幾個月就可以擺脫,可我和他爸還有公司不能放下,一直在家守着他也沒有那麽多的精力。我們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可是真的已經走投無路了。小北一直渾渾噩噩的……阿姨求求你們……”
蘇格被她的哀求吓得不輕,這當口那還管得上什麽方便不方便:“阿姨你別這樣見外,孟北是我和季茗的好朋友,他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沒有麻煩這回事!季茗這邊還有幾個鏡頭,拍完了我們立刻趕過去!”
孟媽媽連聲的謝謝夾雜着無法言喻的辛酸,蘇格聽着都快崩潰了。
挂斷電話後,她一邊焦急地等着季茗,一邊上網查詢了一下關于戒毒的資料。
好不容易等到季茗收工,匆匆卸完妝,蘇格拉上她就往外跑。
季茗一臉茫然:“蘇格你趕集嗎?!”
蘇格嚴肅地掃了她一眼,擡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把她往車裏一推:“上車說。”
“你這什麽表情?……”季茗不知所以地坐上車。
上車後,蘇格直接報了孟北家的住址。
季茗看了看表,詫異道:“你不會要去他家蹭飯吧?”
“長腦子沒?!蹭飯我用得着這麽十萬火急?!”蘇格狠狠剜可她一眼,“我有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
“……說。”
“……孟北着了陳茉瑜那小賤人的道兒了。”她盡量平複語氣,将事情的始末講了一遍。
季茗錯愕不已:“怎,怎麽可能?!”
蘇格冷笑一聲:“我剛聽到的時候反應和你現在一樣,可阿姨鬥哭成那樣了,孟北又……唉,真不知道事情怎麽會演變到這種地步……”
“那你接下來預備怎麽辦?”
“還能放着不管?先幫孟北把毒戒了,其他事……我們暫時也沒有力氣去想了吧。”蘇格仰望着車頂,一聲連一聲地嘆着氣。
季茗只能點點頭。目前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她們到孟北家門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三月的春夜,天空朦胧,一顆星星都看不見,襯的四周的安靜讓人不禁心裏發毛。
蘇格抖了一下,輕輕抓住她,朝右邊的房子努了努嘴:“都快半年沒回過家了,不回家看看?”
季茗輕笑:“你不也是?”
蘇格的神情帶着揮之不去的無奈:“總覺得人長大了,會變,都不戀家了。”
她彎了彎嘴角:“好了,來的路上不是說好了,現在沒有比幫孟北更重要的事?先幫他過了這道坎兒,總有回家的機會。”
蘇格點點頭,和她一起去按門鈴。
沒兩秒,孟媽媽就跑來開門,見是她們,臉上立刻露出驚喜之色:“你們來啦。快進來快進來!……”
她們進了屋才發現,偌大的客廳,原本琳琅滿目的精美陳設都被洗劫一空,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不小的折騰,整個屋子一片狼籍。原本還不太相信的季茗看到這樣慘不忍睹的場景,也不得不相信陳茉瑜就是個大騙子的事實。
“這是之前小北毒瘾發作的時候給弄的。”孟父嘆息着,眉宇間滿是疲憊。
之後,二人又詳細地給她倆講了關于陳茉瑜是怎麽推诿着不讓雙方父母見面,怎樣騙走了錢,又怎樣趁他們去公司開會的空當将家裏的值錢東西盡數搬龍後一走了之……說得眼淚直掉,悔恨不已。
“那女人抓到了嗎?”季茗問。
“已經報案了,但還沒消息。”孟父說,“……那些東西和錢我都可以不要,我現在只求小北能振作起來。”
孟媽媽人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握着紙巾拭淚:“我就是想問問陳茉瑜,問問我們家小北哪裏不好?嫁給他哪裏不好?她非要騙錢走人!還把小北害成這副人不認鬼不鬼的樣子……”
季茗又遞了幾張紙巾過去:“叔叔阿姨,你們別太傷心了,為了那種人傷心不值得。錢沒了所幸人還有救,我和蘇格會盡力幫忙的。”
夫婦二人面面相觑:“就是這段時間麻煩你們在我和他爸去公司的時候照看一下小北,戒毒我們一點經驗都沒有,又不能送他去戒毒所……”
蘇格說:“的确不能送戒毒所,先不說會不會傳出去影響孟北的前途,那地方是不是真的有把握救孟北都無從考據,不管怎麽樣我們自己先試試……他人呢?”
“在房裏。”說着,二人便領着她們上樓看。
二樓的情狀更加慘不忍睹,這哪裏還是從前那個幹淨氣派的屋宅,簡直像剛剛發生過一場世界大戰!
為了不吵醒孟北,孟媽媽開門的動作輕了又輕:“進來吧。”
蘇格先進去,季茗跟在她後面,二人幾乎是同時被房間裏的景象給驚吓得僵住了。桌椅翻了一地不說,孟北的手腳都被繩子像捆精神病人一般死死捆着,眼窩深深地下陷,臉色慘白如紙,如同一個蒼老的駝子蜷縮成一團——不過半個月未見,往日帥氣逼人,意氣風發,連今天要抓哪種發型都要再三考慮的少年已經被毒瘾折磨成這般不堪的模樣,這要她們如何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媽媽默默抹淚:“哪家父母能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捆成這樣?他要出去,他爸爸就用皮帶一下一下地抽他,他疼,我們心裏何嘗不在滴血!可這個毒瘾非戒不可……”
聽着她的話,光是想想就知道這段日子他們過得是怎樣的辛酸苦楚。
看着現在的孟北,蘇格的心仿佛被人用刀子狠狠剜了一刀,疼得她連骨頭縫都在抽痛。
季茗寬慰孟媽媽道:“阿姨,放心,我們一定幫孟北把毒瘾戒了。”
三人退了出去。
“事實上我和他爸爸馬上要去公司開一個緊急會議,你們看能不能……”
蘇格立刻了然地點點頭:“你們放心去公司,孟北這裏我和季茗會好好看着。”
“我比較擔心的是你們兩個制不制的住他。”
季茗思慮片刻:“阿姨,家裏門窗都鎖了嗎?”
“他爸爸早讓人鎖死了。”
“那就好,我們萬一按不住,他也不能跑到外面去。”她松了一口氣。
孟媽媽點點頭,交給她倆:“這是大門的鑰匙,我們走後你們就從裏面上鎖,那把鎖是新配的,小北沒有鑰匙。”
“我們知道了。”
“……辛苦你們了。”
送走二人後,蘇格立刻給正門上了鎖。
然後,她們蜷坐在沙發上,覺得有些冷,就随手扯了條毯子裹上。
蘇格挨着季茗小心翼翼地望向二樓:“季茗,我有點害怕。”
聞言,季茗嗤地一笑:“之前那麽信誓旦旦地跟阿姨保證,怎麽現在就怕了?”
蘇格幽幽地瞄了她一眼:“你不怕?”
季茗一掌摁在她臉上:“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就不怕,真的蘇格,你現在這張臉都可以去拍《午夜兇鈴》了。”
她戲谑的逗笑,蘇格心裏也沒有那麽發怵了。
其實,現在的孟北就跟一顆定時炸彈,毒瘾發作起來誰都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這種情況換了誰
能不怕。可是季茗想着,如果她都說怕了,蘇格還怎麽撐下去?小北還怎麽撐下去?
夜愈發地深了,窗外的燈火一盞接一盞地熄滅,牆上的大鐘秒針的節奏有得更像一首催眠曲,不緊不慢地撥到了淩晨。
“……季茗,嗯……我好想睡覺。”蘇格上下眼皮打得厲害,“叔叔阿姨怎麽還沒回來?”
季茗強撐着快磕到桌子上的頭,迷迷糊糊地咕哝:“大概遇上什麽棘手的問題了,快到了吧……孟北呢?……”
“應該還睡着。”她歪着腦袋,疲憊地笑着,“我覺得我的黑眼圈一定濃得跟畫了煙熏妝似的……”
“你以為我好到哪裏去?”季茗苦大仇深似的敲着桌面,“幸好明天不用錄節目,不然粉底還不得撲得跟一面具一樣!”
蘇格呵呵地笑了兩聲,發現沒了力氣,就不笑了。
就在她們保持沉默快要撐不住睡過去的時候,從二樓傳來一陣響動,在這寧靜的淩晨顯得格外突兀,吓得她倆瞌睡蟲全跑了。
“孟北醒了?!”蘇格的神經立刻緊張起來,抓着季茗的袖子。
季茗拉她跳起來:“……走,看看去。”
心跳在此時顯得異常的大聲,二人忐忑不安地扶着樓梯上了二樓。
推門進去的時候,從屋裏傳出撞擊木頭的聲音和孟北微弱的□。
“孟北?……”她們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
聽到陌生而熟悉的她倆的聲音,孟北渾身一震,停止了掙紮。他憔悴的眼中閃動着錯愕,似乎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繼而瘋狂地試圖掙脫捆綁着手腳的繩子,試圖逃開她們悲傷而小心的目光。嘴裏勒着防止他毒瘾發作時咬到自己舌頭的布條,他憤怒的吼聲也變得含糊不清,只能斷斷續續聽到他似乎在說讓她們走。
“小北,你別這樣……我們都知道了。”季茗嘆息着解掉了他嘴裏的布條。
“是阿姨請我們來幫忙的。”蘇格把被子扯過來給他蓋好。
孟北的目光從沒像此時這樣複雜,他每一個字都像從靈魂裂縫裏硬擠出來的似的:“你們走,我的事不要你們管!”
四下沉寂半響,蘇格握住他的手:“我們不會走的,我們願意陪你一起熬過去。”
“可我不願意!你們走啊!別來管我!我不希望你們看見我這副模樣!滾!——”他嘶吼着,像因驚恐而陷入暴怒的野獸,身體崩得緊緊的,仿佛只要一放松,他連最後的尊嚴都會失去。
她們沒有立刻給他回答,過了一會,蘇格反而平靜下來了,看着他:“你說完了?”
“……”
“孟北,你真要我們走?真要這樣自暴自棄下去?”她靜靜地注視着他,“你這些日子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我怎麽這麽不幸?我怎麽就會染上毒品?我怎麽會遇見陳茉瑜?事情變成這樣我該怎麽辦?……你在想這些對吧?”
孟北無言以對,她說得沒錯,這些天他滿腦子都是這些。
下一秒,蘇格忽然毫無征兆地把他從床上一把提起來:“你的世界裏除了你自己還有別人嗎?你有替叔叔阿姨想過嗎?!他們只有你一個孩子,你怎麽能這樣就放棄?!你想過我們看見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有多難受嗎?!你這混蛋!缺了陳茉瑜地球還轉不轉?!我搞成這樣都沒有像你一樣,你他媽的走什麽資格在這裏說放棄!!”
一邊罵一邊止不住地掉眼淚,她真的受不了了,自從鄭兮媛自殺後她就要受不了了。如果連孟北也就此毀了,她們這些說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人還剩下什麽。
她只是一個渺小的人,無法奢求更多,她不過想守護住那些明明她可以守護好的東西。
“小北,無論發生什麽,我和蘇格都會站在你這邊,多難多苦,我們一起熬過去。”季茗堅定地告訴他。
“毒品這種東西,能戒掉麽?……”在知道自己被注射了毒品後,他就沒有再燃起過希望,新聞報導裏多少戒毒戒不掉最後自殺的例子,同樣是人,他怎麽會比他們幸運到哪裏去?“
“孟北,我相信能,你相不相信?”蘇格凝視着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空洞漸漸被填滿——也許能,因為她們,也許能。他這樣告訴自己,他不能讓這樣滿懷堅定的她們失望,也不願自己就這樣被劃上句號。最後,他下定決心似的擠出兩個字:“我信。”
有時候,“相信”是比什麽藥都要強大的奇跡。很多時候,看似不能改變的事,會因為一句“我相信”,使結局截然不同。
孟北啞聲嘆息道:“你們這兩個傻瓜,怎麽就趕不走呢……”
她們握着他冰涼的手,哭着笑了。
路再遠,前方再艱難,總有一些人願意陪着你往下走。他們什麽都不怕,就怕想要守護的人忽然說要放棄。
“小北,你好好活着,活出你自己的一輩子。”
夜色濃郁,将屋裏混沌的燈光擁抱在溫柔的懷裏。天空依舊不見那小小的星辰,大片大片暈染了世界的墨色,她們的聲音在靜谧中回想着,似乎終于傳達到了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