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恂已經轉開了視線,顯然真的不是想要對她不利,而她更怕激怒這個男人,于是便乖巧舉步,小碎步的邁進了電梯。

這幢樓本來就住戶不算太多,這時候的電梯間裏更是只有他們兩個人。

安靜之中,王恂忽然輕咳一聲,開口問她:“怎麽稱呼?”

女人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我在族中這一輩裏行七,自從下山之後,我就已經摒棄了原本的名字,只以排行作為名姓,大人若願意,喚我七七便好。”

王恂偏頭淡淡掃了她一眼:“胡七七?”

“是。”女人激動的幾乎是熱淚盈眶,這位大人會這樣喊她,顯然已經沒有了原本的殺意,相反的,更多是示好的意思。

她的道行不如此人遠矣,盡管看這位大人如今落魄的打扮----王恂這會兒是從家裏被活生生趕出來的,之前還氣憤的亂耙爪了自己的頭發一番,加上沾着油漬的T恤牛仔褲,活脫脫一副落魄形貌,于是在胡七七眼裏,這位大人大約是苦修士,但是在人類當中混的很不好,不通世故人情的那種苦修士。

道行方面的事情她大約讨好不了這位大人,那麽是不是,可以從別的方面入手呢?

說到底,世間所分不過男女陰陽,他們這一族,別的不行,論情緣論紅塵手段,卻是實實在在的一等一的。

果不其然,如胡七七預料的那般,王恂頓了一頓之後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有沒有跟你男人吵過架?”

胡七七低了低頭。

“有。”她緩緩說道,“但是很少。因為我從來不舍得對他不好。”

說到這裏,女人的眼眶已經微微泛紅了。

王恂挑了挑眉毛,有些驚異的瞧了她一眼。

之前他就已經發現了,這個女人身上的靈氣,單薄的可怕。現在的都市,固然是末法時代,對異能修為不利,但是以他們狐貍一族的修習功法而言,只要好好吸榨陽氣,總是能好好活下去的。偏偏這女人,雖然破壞了律令行走在都市叢林之中,但是她身上卻沒有神完氣足吸夠了陽氣的味道,相反的,卻像是久旱的土地,連本能的魅惑之力都不太足夠。

胡七七低了頭垂眸說道:“我……我是個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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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王恂低低哦了一聲。

他臉上并沒有尋常人士在聽到“小三”這個詞時候的憤慨。

胡七七松了一口氣之餘,忽然也為自己說這句話時候的忐忑覺得好笑起來。

她倒是忘記了,對于他們這些“禽獸”來說,人世間的規條,本來就不具有任何的意義。

是她傻了,還怕這位大人也會像那些衛道士一樣,動辄對她打生打死。

“他有更愛的女人,而我,不過是他寂寞時候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罷了……”胡七七嘆了一口氣,“所以我很少來這裏,而且每一次我即使來,他對我的态度也不好。”

王恂從她的口氣裏聽出來了低低的凄楚味道。

胡七七的眉目本來就美豔,這會兒楚楚可憐的表情,卻也透着幾分凄美。

按照人類的審美觀,王恂看的出來,胡七七即使是不動用術法之力,光憑她的外貌,也是一個能惹得男人呵疼憐惜的女人。

“既然如此,一刀兩斷也就罷了,何苦糾纏呢?難道說,是那個男人的陽氣格外精純不成?”王恂冷冷說道。

胡七七驚異的擡眸看了他一眼。

她的心神晃動了一下:這位大人的口氣,似乎是在為她抱不平?

“不是這樣的……大人,但是我真的舍不得讓他有絲毫的難過。或許是我下賤,是我自作孽,只是想着人類的一生那麽短暫,而我的一生卻注定漫長,他始終只能陪我走過短短一段路,我就對自己說,不管再怎麽折磨,能有一刻的相守,能有一刻的喜悅,我就已經心滿意足。我不求他對我如何如何好,我甚至也不求自己是他的唯一,我只是舍不得就這麽放手這一段難得的緣分,大人,惜緣啊!”胡七七一句一句的說道。

“即使他另有所愛你都無所謂?”王恂眯了眯眼睛,瞧着她逼問道。

“心當然是會痛的,”胡七七低低說道,“但是是我所求,我求仁得仁,便是心中安樂。就算他對我粗暴對我不好,我畢竟已經得到了我最想要的東西。”

胡七七的話,毫無疑問是極為感人的。

但是王恂閉了閉眼,再張開時,卻只剩下了一片淡冷的清明。

他微微一笑,臉上多了幾分溫和之意,看了一眼面前依舊是害怕着他的小狐貍,王恂輕聲說道:“我不會像你這麽委曲求全。但是惜緣麽?這個詞,卻是提醒了我很多事情。”

是,本來就是我強求的緣分。所以我應該對她更有耐心一點,更溫柔體貼一點。

是我拉她進了她本不需要踏進的世界。

而我的未來,會和她共享。

實際上有了這樣的認知,并且有了孩子,他到底是為什麽,要心急火燎呢?

更應該心急火燎,更應該憤懑不平的,不應該是她其他的追求者麽?

而他,分明就應該溫柔以對就好。

畢竟,他早就已經占了先機,不是麽?

而她的心裏,不管怎樣,都不是沒有他的。

王恂心裏忽然有了這樣的篤定。

而這個時候,電梯“叮咚”一聲脆響,顯然是到了底層。

胡七七瞪大了眼睛等着王恂先出去,高大的男人卻按了“Hold”鍵,對着外頭輕輕一舒臂膀:“你先出去吧。”然後他旋即重新按了上樓。

是,是時候向她道歉,是時候繼續做小伏低,面子,永遠抵不過心底湧起的柔情。

作者有話要說: 伏筆應該是在上一章以前全部埋完了→ →如果覺得我前面寫的略微枯燥的妹紙們,現在開始應該會好看起來了,喵喵。

希望大家喜歡,鞠躬~

☆、愛情無分勝負(2)

鎖頭轉動,王恂推門而入。

慕初晴黑黝黝的眼珠子登時轉了過去,彼時她依舊眼眶泛紅,吸了吸鼻子,臉上滿滿的都是委屈。

她抱着膝蓋蹲坐在沙發上,瞧見王恂進來也只是傲嬌的把臉扭到一邊不看對方,這模樣瞧得王恂又是好笑又是不舍。

不過他先前在電梯上就已經打定了主意,當下含着笑膩過去,在她旁邊委委屈屈的坐了下來:“小慕,是我口不擇言,但是……其實我只是吃醋罷了。”

做小伏低,自己把身段放的無比的低,慕初晴聽得他放軟了語調,當下也不好再板着臉,有些驚異的瞧了一眼态度驟然轉變的男人,垂了眸子沒看對方,咬了咬嘴唇:“Alex,你是不是知道薄總裁追過我?”

王恂緩緩點了點頭,他眯起眼眸,這會兒聲音裏帶上了薄薄的殺意:“我知道的不止于此。小慕,如果追求你的是一個正常的人類,我或許還會贊嘆對方竟然也有像我這樣的好眼光,畢竟我們愛上的是同一個女人。但他并不是。就因為這樣,我決計不能容忍你身邊,出現這樣的不穩定因素。如果我真的做錯了什麽,請你原諒我的沖動,但也請你相信,我所做的一切,出發點都只是想要保護你,保護我們的孩子。”

他的聲音素來寡淡。但是這時候他卻說的格外情真意切,看着她的瞳眸裏,閃着的全是深切的感情。

慕初晴陡然心頭一震,有些驚異的轉了眼眸看他,半響這才點了一點頭。

像他這樣高傲的男人,解釋的時候甚至略略有些少見的結巴,這人并非口舌便給之徒,也并非口蜜舌滑哄騙女孩子的男人,這種解釋和低頭,在他來說,本身就已經是少見了的吧?

也對,自己怎麽就忘記了,薄懷其實也不是人類呢?

所以他用什麽樣的手段去對付對方,說到底,又和自己有什麽相幹呢?

追根究底,怕自己還是氣他上一刻不肯辯解,不肯哄一哄自己吧?

到底是受了荷爾蒙影響的生物啊,格外的矯情了才是!

慕初晴啞然失笑,當下低低說道:“好,我信你。”聲音裏微微帶上了笑意,心情幾乎是轉瞬之間就好了起來。

旋即,她的聲音漸漸高昂起來:“王恂,有些話我只想說一次。感情,只是我們兩個人之前的事情。如果我要跟你分開,也只會是因為我們兩個人之間感情破裂,或者你做的事情觸到了我的底限并且讓我全然失望,而斷斷不會是因為第三者的插足。薄懷怎樣都好,在你我的關系之間,他現在始終都只是一個外人。我不會因為第三者而離開你,也不會讓其他人的追求,來影響了我的判斷。如果你連這樣的信任都沒有的話,那麽我才應該覺得萬分失望才是。”

王恂盯着她的眸子一瞬不瞬,聽完這一段話,尤其是她說“不會讓其他人的追求來影響自己的判斷”這句,當下眸中仿佛陡然燃起了熊熊火焰,待她斬釘截鐵的話音一落,他再按捺不住胸口一波一波湧上的感情,上前一步,緊緊摟住了這個依舊團着身體蹲坐在沙發上,還懷着他孩子的女人。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慕初晴愣了一下,但抱住她的堅實的臂膀卻似乎是在微微的抖顫着,讓她也能感覺到,王恂這一刻的激動。

原本因為氣惱而冰封的心瞬間解凍,慕初晴幾乎是不自知的微微勾起了唇間,反手也環住了對方的腰,輕輕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背脊上。

這樣的距離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靠的近了,這心跳幾乎是全然一致,至少在這一刻,他們不過是一對離得極近,關系密切,彼此心挂對方的男女而已。

而不是一個人和一只不是人的貔貅。

王恂許久這才放開她,手猶自不停,一根一根揉撫着她的手指,緩緩說道:“舊市街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局。不過薄懷之所以會一腳踩進去,卻有一些特別的原因,善泳者溺,人太過自信了,總是要栽跟頭的。”

他的眸光閃了一閃,說到最後,臉上終于帶上了微微的冷意。

“欸?”慕初晴只聽懂了個大概。

所謂善泳者溺,不過是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如果按照之前王恂的說法,舊市街的破敗別有內情,那麽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薄懷做這樣的事情,并非第一次了?

慕初晴這會兒想起了H市的一個傳聞:非天國際當初發家的時候,的确有是有些黑色故事。

只是後來因為都是微瀾,所以被急速膨脹發展,表面看上去蓬勃健康的企業形象給掩蓋下去了而已。

慕初晴這會兒心緒平靜,聞言便只是淡淡一笑:“我起初惱你不是為了他,我只是不喜歡你之前的态度罷了。”

王恂聞言一愣,原本慢慢摩擦着她十指,顯得格外狎昵而溫存的手也停了下來:“我的态度?”

慕初晴點了點頭:“對。我說了,你我之間的事情應該在你我之間解決,而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平白牽連無辜者。當然,如果薄懷并不無辜,相反的他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要往你的坑裏跳,而并不是陷害,那麽我自然不在意了。都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才不會為外人的死活操心呢。”

她歪了一歪頭,長睫毛眨的王恂心癢,當下揉了揉她的額頭,微微一笑,聽完這番話他才隐約了解了她的心結所在。

“好。我答應你,我再不會牽累無辜者。其實小慕你知道麽,現在的異能界本來就有一條規條,即使以我的能力,也是不容輕易觸犯的。這一條,就是不能随便對世俗之人使用除了天性之外的異能手段……所以你放心,即使有一條你要離開我,我也不會用現在所擁有的能力來強迫你分毫的。”王恂一句一句緩緩的說道。

慕初晴偏頭瞧他,半響這才笑眯眯的說了起來:“啊哦,那我就放心了。看來我們家,應該只有我家暴你的份兒,我不用擔心我打不過你了。”

王恂當下被她說的又好氣又是好笑:“我怎麽可能對你動手?”

別說他心裏有她了,就是他心裏沒有她,他們這一族的傳統,本來也就是要把雌性捧在手心裏呵疼的。他就算再冷酷,也絕對不可能對一個柔弱的女人動手啊。

她這樣的擔憂,這才是叫人哭笑不得!

“唔,但是我當初的擇偶标準之一,就是不能找一個我打不過的老公啊……”慕初晴挑了挑眉毛,上下看了一眼他精壯的身體,“像你這樣身長八尺的赳赳武夫,顯然我的武力值不是對手嘛。所以說,本來你也不過是ONS對象罷了。”

“什麽邏輯……”王恂伸出手來在她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到底是不舍得,沒用太大的力氣。

只是旋即,他的臉上便露出了笑容,“這麽說,我現在并不只是你的一夜情對象?”

慕初晴偏頭看他,瞧着對方臉上真心的顯得驚喜閃耀的笑,無辜的聳了聳肩膀:“對啊,你還是我孩子的父親嘛。當然并不只是一個一夜情對象這麽簡單了。”

王恂的臉色登時垮了一點兒。

他要的,遠遠不止如此!

不過罷了,總非一時一刻的事情,遲早,他會讓她把他放在心裏的最深處!

慕初晴的笑容裏卻含着隐隐的陰霾。

她說話的口氣是笑着的,但實際上,這卻并不是一個玩笑。

有一些兒時的陰影,也許當時并不嚴重,但卻可能伴随一生。就好像她的情況一樣,她始終都只喜歡溫文爾雅的男性,對臉龐粗犷肌肉發達的男人畏之如虎,若王恂的眉目不夠斯文,她大約真的從始至終都會躲着對方走的。而這種陰影,即使是到今天,到了她自信自己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今天,都未曾散去。

或許,也将延續她的一生。

她說的時候是用開玩笑的口氣,但實際上,在他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她毫無疑問的是真的松了一口氣。

“啊,對了,”慕初晴忽然得意的彎了彎唇角笑着看了對方一眼,“如果你真的這麽想早一點改變我們之間的關系的話……”她特意拉長了語調,笑嘻嘻的斜睨了對方一眼。

王恂的眼眸一亮,瞬間調整了坐姿,略帶渴望的看着她的眼眸。

“那就早點賦予我打敗你的能力吧,若是我能夠武力值比你還高,嗯,那一天就是我們之間的關系改變之日。”慕初晴得意洋洋的笑着說。

“……”王恂瞬間變成了苦逼臉。

半響,他只能期期艾艾的來了一句:“你确定,不要我讓你麽?”

“……”慕初晴直接砸了一個枕頭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誓不洗白小三→ →上一章這麽寫配角是有理由的,并不是想寫小三無罪。

并且,我可以保證,做錯了事情的人總要付出代價。另外:即使禽獸披着人皮走在人類世界裏,也不要把他們當真正的人類看啊。

☆、愛情無分勝負(3)

對于一對從一夜情開始然後又奉子之命而結合同居的男女來說,慕初晴必須得承認,她和王恂之間的關系,融洽的比她想象當中更快。

應該說,人和人相處總會有安全距離和磨合期,但是或許是因為她的身孕,自從上一次争執之後,王恂對她的态度就再沒有過絲毫的變化了---只有一如既往的溫情脈脈。

不過沒幾日之後,許久不見外客,多半都是在電腦上搗鼓的王恂卻接待了一位出乎她意料的客人。

正是午後,慕初晴剛剛吃了午飯在沙發上賴着---這些日子除了吃就是睡,完全就是在長膘。

她神色慵懶,門鈴一響也只是懶洋洋的瞟了一眼王恂等着他去開門,自己卻連半點挪窩的意思都沒有。

對于她的懶惰,王恂反而付之一笑:這樣自然的态度,實際上才是他的真正所求。

這也就意味着,在某種程度上,這個女人已經真正開始把他當做了自己人看待。

門一打開,人參精探頭探腦的瞧了兩眼古色古香的室內,“嘩”的羨慕的低低呼了一聲,慕初晴瞧了孟绛一眼,當下就有些訝異起來。

“這是?……”她想了一想忐忑的很:不會是特意把人家叫來喝血的吧?

千裏送血什麽的太殘暴了啊!

孟绛很是恭謹的給王恂行了個抱拳禮----瞧着特別伶俐乖巧:“王大人。”

他手上還提了個衣箱,身上雖然穿的是西裝革履,但是瞧着這打扮和行動做派,卻很有點兒古代醫師的味道。

王恂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進來吧。”

轉頭就對慕初晴微笑道:“小慕,他是來給你看身體的。且讓他瞧一瞧吧。”

看身體狀況?這是養肥了準備吃掉的意思麽?

慕初晴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當時就覺得臉上發燒起來,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原本就因為懷孕而顯得格外柔和的臉頰上,漸漸籠罩上了一層羞澀的意味。

“您還請坐下來,讓我把一把脈吧。”孟绛微笑着說道。

“好。”

***

因為王恂在場的時候,孟绛總有些格外的局促,知道自己身上天然就有着神獸的威壓,恐怕造成了對方現在的坐卧不寧,為了他能看的更精準一些,王恂就特意讓去了廚房。

兩個人相對坐下,孟绛靜靜把手指搭在她腕上了一會兒,忽然眼眸裏帶上了淡淡的審視,壓低了聲音對她開口說道:“我今天剛見過你母親。”

慕初晴的臉登時冷了下來。

孟绛的下一句話,更是讓她羞憤不已:“對了,令堂今兒個一直問我,是否有婚配,嗯,還問我收入如何,是否有房有車,哦還問我見過你一面,印象怎樣……”

夠了夠了!

慕初晴頭疼的伸出另外一只手來揉了揉額頭:這人一定是故意的,瞧着王恂不在,他就可勁的做吧。

她這會兒後悔起來,若是王恂在場,這人才不會是這麽一副面貌呢,先前還恭謹小心的不得了---果然,說到底,這些非人類心裏是看不起她的吧?在王恂面前是一張臉,在她面前是一張臉,連非人類都懂的看人下菜碟?

不過自己那個媽也實在是讓人頭疼,做出來的事情各種離譜,大約這些時候已經跟不少人說過這番話了吧?只是這會兒身體還未痊愈這才沒有親自趕上門來,範圍也暫時控制在了醫院裏,待她出院之後,只怕這又是一樁難事。

“你別搭理她就好了。”慕初晴默然半響,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了撫肚子,“作為母親,總是希望女兒能有一個好歸宿的,而她并不清楚我和王恂的關系,所以才會這麽積極的詢問你的意向,還希望你不要見怪。”

孟绛瞧了她半響,忽然略帶一點兒刻薄的微微勾起了嘴唇:“說實話,慕小姐,你在我眼裏頭,一點兒都跟王大人不相稱。”帶着涼意的手指從她的腕脈上移開,孟绛冷冷的說道,“一個像你這樣,會說‘別搭理她’,自己母親住院只出現過一次,如今甚至問都不問她是否安好的女兒,這種天性即使是在人類裏也算得上涼薄。這樣的你,其實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進入我們的世界吧!何況對你母親都這樣涼薄,你又怎麽會特別在意這個孩子呢?與其你異日後悔生厭,倒還不如早早回頭是岸……”

他低聲細語,但話卻說的極端刻薄。

幾乎是将她所做全然否定。這是這個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一面---這是他在王恂面前永遠不會,也不敢露出的表情。

與順服和膽小截然相反的面貌。

慕初晴并不知道是什麽造成了他這樣的轉變,但她原本只是靜靜的聽着,末了聽到他後來的哄勸和聽懂了他言語中的暗示意味,她卻忽然站起了身來,由始至終,她的手始終搭在自己的肚子上---這是一種保護的姿态。

不管在這個孩子到來之前她是否有準備好,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些時日以來,自從知道他的到來之後,她始終都在努力的準備着。

面前這個男人,他并不是當事人,他到底有什麽資格,否認她的付出?

直面這種赤.裸裸的惡意和排斥,最初的是憤怒,漸漸變為不服,到最後,她只得冷笑而已:“外人看別人的事情總覺得很簡單,但事實究竟是不是你想的這樣,你沒有資格做評判。即使是原本想要說服我堕胎的王恂,不也已經順從我的意思,任由我留下這個孩子,并且和我一起努力着了麽?你作為一個外人,又何必在其中摻和呢?”

孟绛忽然低了頭,冷冷說道:“但你知道他要為這個付出什麽麽?你只一味想着你不願意堕胎,可是你又知道多少真相?”

慕初晴驟然愣住,原本的慷慨陳詞堵在了嘴邊。

她以為她才是在這件事情當中要付出最多的人。

畢竟,她才是那個需要十月懷胎,需要忍耐懷孕的不便和分娩時候的疼痛,甚至需要放棄自己原來生活的人,不是麽?

而王恂,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十個月之後,收獲一個有着他血脈的小寶寶而已。

可孟绛現在的話,卻分明說明了,事情另有真相!

甚至,可能王恂所需要付出的,大到一個外人都為他覺得可嘆可惜的地步!而他,竟然一字未提!

慕初晴心中微微震動,面上卻未動聲色,她只是看着孟绛,一字一句的驕傲的仰着頭:“作為父母,為孩子付出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麽?如果生而不養,或者不能做出一定的犧牲,那又怎麽能算是父母呢?至于你,在指責我親緣淡薄之前,還是先弄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吧!”

孟绛聞言一震,擡頭看她時候,眸子裏帶上了幾分複雜。

其實今日這一番話,他本來是不想說的。

但是說到底,王恂現在的決定,之後卻會波及到H市的整個異能界。

餘波,可能還會更久更劇烈的震蕩下去。

在這種劇烈的波動當中,對他是更為不利的。

畢竟身為人參精,自身的修為又不算特別高,一旦出現了傷員甚至出現了狀況,他就可能又要大出血---若是使用者像王恂上次那樣仁義還好,最怕的就是虧本,那他才真正是“血本無歸”啊!

所以他是極端希望安定平和的。

更何況現在還有傳言,說貔貅大人和那家狼人對上,這就已經不僅僅是國內的事情了,甚至可能涉及到更廣的範圍。

而處于這個漩渦核心的,就是他面前的,這個方才看上去幸福又慵懶的女人。

之所以會厚着臉皮來說這番話,也是因為後頭有人戳着的關系,這才壯了他的膽子。

“我……”他還待再說,因為慕初晴的聲音說到後來因為激動而略略有些高亢的緣故,王恂已經倏然推門進來,當即瞧見了他們對峙的姿态,立時以一種保護性的态度急急站在了慕初晴面前,眼光審視的瞧着孟绛,問話卻是向着她的,“怎麽回事?”

瞧這護短的!!

孟绛心裏一抖,當下低了頭恨不得奪門逃竄----我今天真是自作孽啊跑來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完了完了,瞧着王大人現在的樣子,小命休矣啊!

這他要是知道我又跑來勸她堕胎,這自打有了美人別的什麽都不要的王大人,大概真的一點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吧?不知道會不會把我的血抽幹?

但下一秒,出乎孟绛意料的,她并沒有告狀,只是偏了頭在王恂板着的冷厲的臉頰上輕輕印下了一個淺吻,對上他錯愕的表情笑的溫和:“別擔心,沒事呢,我只是在和孟醫生讨論我母親的病況罷了,”說到這兒,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睫微微垂下,臉上亦是露出了凄楚之色,“具體的事兒,我一會再對你細說,好不好?”

王恂細細瞧了她一會。直到确定了她的确毫發無損,這才沖着她點了點頭,但這會兒,卻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再不肯放開:“我陪着你。”

旋即轉臉對向孟绛,神色冷然:“該檢查的應該檢查的差不多了吧?小慕的狀況,究竟如何?”

孟绛巴裏巴拉的說了一通,大意大約就是說她現在胎像暫時安定,瞧着孩子的發育雖然及不上尋常快要四個月的胎兒,但是在人參精華的作用完全消失之前應該還是很穩的,但是總之該做的還是得快點做,說着暧昧的眨了眨眼睛,言下之意就是“養的夠肥了要宰的可以宰了……”。

王恂一句句細心的聽完,再問了一大堆讓慕初晴很是臉紅的問題,這才對孟绛拉開了房門:“好了,你可以走了。”

醫生忍不住的低聲咕哝着“過橋抽板”的之類的話,王恂置若罔聞,神色冰冷的站着不動,孟绛于是很是委屈的,瞧着他們家的門板“砰”的一下在他面前合攏,幾乎是把他挺翹的鼻尖都給撞了個碎。

他一走,王恂就在慕初晴面前半跪了下來,神色略顯了幾分緊張:“小慕,到底怎麽了?不要瞞着我,好不好?我們約定的,能溝通的都要溝通,請你一定不要瞞着我。”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一直傳不上來,然後我就去睡覺了。剛剛還是小菊花一直轉= =~~傳了好久啊。

☆、入鄉随俗(1)

上一次争執,兩個人已經約定了彼此都不要刻意瞞着對方。

溝通是感情的基石,而相比于吵架,王恂更忍受不了的,反而是對方冰冷的眼光。

方才孟绛在,他雖然感覺慕初晴的情緒略有些不對,但當着外人不好動問,只以為是她母親那邊出了什麽事兒,這會兒外人一走,再按捺不住,急急就問出了口。

慕初晴瞧了他一眼,末了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低低一笑:“你讓我有事不要瞞着你,那麽你呢,你又有沒有對我坦白?”

“恩?”王恂怔愣了一下。

他皺起了眉頭,未料到她忽然說了這麽一番話,傻眼了半天這才伸手撓了撓下巴,有些委屈的偏了頭湊過來:“我……我真的沒什麽事兒瞞着你的啊,”湊過來挨挨蹭蹭,也不知是不是動物的天性,高挺的鼻翼還微微扇動兩下,又嗅又聞,弄的她癢癢的。

王恂倒是很少露出這樣的一面,慕初晴被他往前湊的心頭□,皺着鼻子躲開了一點兒,伸出一根雪白的手指點在對方額頭上,臉上顯出了少見的頤指氣使的太後做派:“說,你當初到底是什麽非要我堕胎。”

王恂當下一愣:“慕慕你這是翻舊賬?”喉結動了動,瞧着她因為懷孕而微微豐腴并且更顯細白的手指愈發的饑饞。那用好料子養出來的雪白雪白的皮膚,好想就這麽順勢啃咬上去啊。

先前是尊“醫囑”,他就是有再多的豔思也得強自壓抑着,這會兒醫生言下之意都已經開了禁制,懷孕四個月又将滿,他心裏的绮思就跟那心頭上撓着的小耗子似的,讓他恨不得将鼻端裏甜香的味道拆吃入腹才好。

這邊廂是绮思入腦,那邊應對她責問的警覺,也就毫無來由的少了幾分。

慕初晴瞧着他這麽一副少見的無賴又膩歪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說實在的,王恂在她面前素來都是處變不驚的精英範兒,有外人在的時候更是以冷面對人,這會兒倒表現的像是精蟲上腦被下半身支配的普通男人,她心裏實在是覺得有幾分滑稽起來。

不過另一方面來說,這大概就是“她的男人”和“外人面前的男人”的區別了吧。

嘴上依舊是沒好氣,心裏的怒意倒是瞬間消散了大半:“誰耐煩和你翻舊賬,錯非擔心這所謂的舊賬會糾纏到未來,變成跗骨之俎,我才那個閑情逸致再來翻你前頭的‘好想法’呢。”

再提到堕胎,王恂心裏也是愧疚的。

實際上現在坐在她身邊,溫香軟玉在懷,他想起自己當初的想法,心裏實在是說不出的痛悔。

倘若她當初當真遂了他的想法,或者少一點點堅定,他們現在,就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兩個路人。

在人類世界裏活了這麽多年,王恂見慣了的是人類的不負責任,他也看多了根本就不在乎孩子的母親,何況人類,本身就是如此健忘又如此容易被時光改變的生物。

偏偏她卻幫着當初猶豫不決的他,下了最後的決斷。

但舊賬糾纏到未來?這話……

王恂皺起了眉頭,念頭一轉便明白了過來:一定是那個孟绛說了什麽!只是現在,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瞧瞧偷眼去看她,慕初晴似笑非笑的沖着他挑了挑眉,表情裏大有“你再不說話實話以後走着瞧”的意思。

知道她這人性子硬,要活生生瞞下來,只怕就是要在兩人剛剛開始修複回暖的關系裏劃下一道或許深的無法彌補的鴻溝。

王恂當下低低一嘆,摟着她的手臂一緊,正色坐直了身體,深深望向她的眼眸:“一方面因為我意外,這個孩子來的太不同尋常。一方面因為我怕你無法接受它的真正身份,但這一切,如今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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