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了,不是麽?慕慕,其他一切自有我擔着,你能選擇留下他,就已經是最勇敢也最堅強的決斷,其他的一切,并不用你操心。”

慕初晴尚且要說什麽,王恂卻已經緊了緊她的手,一字一頓的如同發誓一般說道:“不要跟我争執了,作為孩子的父親,有一些事情,合該我全盤負責,而作為你的男人,我又怎麽能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

“……”慕初晴垂下了眼眸。

他說的感人,但她卻依舊有些失望。

對方的身份本來就是非人類,而自從懷孕之後,她身邊發生的奇異事件就一點沒少過。實際上,這也叫她漸漸見識了,他所處的那個世界,實際上遠比她所在的危險的多。

比如那只人參精,今日過來為何會對她做出如此不該做出的警告,她事後想一想,也大約有了點兒數。

若非涉及到了他自己的利益,而這種危險比王恂帶給他的威懾更可怖,那膽小又見利忘義的人參精,又怎麽會這樣的膽子,跑來“太歲爺頭上動土”?

她已經身在局中,和這個奇異的世界息息相關,而王恂的隐瞞,或許是出于對她的保護,但同時,又何嘗不是剝奪了她自我奮鬥以及自我保護的能力呢?

從這點來說,她是不滿意的。也是有點兒失望的。

可是另外一方面,卻也不能全然抹煞了他的好意。畢竟,他的出發點,總是為了她好的。

作為一個女人,能夠被人保護,被人捧在手心裏,這總是一件叫人心軟又心顫的事兒。

何況對慕初晴來說,她從小最缺的,就是這麽一種被呵疼和保護的感覺。

這麽想着,慕初晴的心就好像被切成了兩半,理智的那一半在叫着繼續盤問下去,而感性的那一半卻在說着“不如領了他的情,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那一步再說”。

末了,到底是女人,感性的那一半略略占了上風,王恂瞧着她神色變幻,最終擡眸點了點頭:“……我就知道戴了TT還意外前來的孩子不是這麽簡單的,吶,你現在不說就算了,不過,你既然不講,不管你做了多麽大的犧牲,可也別想我為此感謝你。以後我就算知道你瞞着我做了什麽讓人感動的事兒,你也別想我心軟分毫。”她斜睨了他一眼,忽然笑眯眯的勾起了唇角,“對了,另外一件事兒,你既然號稱是‘我的男人’,那你倒是給我拿個主意,我媽在給我到處相親,連孟醫生也被她拉着談過了一回,你瞧着,這要怎麽辦呢?”

王恂聽着她前頭的話還在點頭,聽到後來就直接愣住。

半響拍案而起,顯然是急了:“這怎麽行!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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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忽然閃現了幾分懼色,微微皺起了眉頭---這神态在他臉上是很少見的。

這人素來自負自省自傲,懼意對他來說,實在可以說是難得一見。

王恂旋即轉頭瞧着慕初晴,臉上擔憂一閃而過:“慕慕,你媽媽……會不會很難說話?”

慕初晴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她重重點了點頭:“嗯,我媽可難說話了,尤其是,如果他知道了你是我肚子裏孩子的父親,估計……就更難說話了。”

別的不說,必然會逼着我們去領證的。

還有什麽迅猛請酒結婚,趕緊買房子置産業之類的,大約也是少不了的。

彩禮肯定也是會獅子大開頭的,想一想,王恂也是必然會被折騰的。

不過,這些都是王恂該去面對的事情不是麽?反正他不是說了麽,他應該承擔某些責任,既然誇下了海口,那之後所要面對的難題,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

兩個人定好了第二天去見慕初晴媽媽,這晚上在她臨睡之前,王恂把未來岳母的喜好和性情翻來覆去問了好多遍,說到最後慕初晴都犯困了他還激動擔心的不得了,只是想着孕婦不能熬夜,這才勉強平靜了下來,放她去睡覺。

慕初晴是睡着了,小臉安詳鼻息平穩,王恂卻實在睡不着,當下一下竄到了陽臺上去,關了相隔的落地窗蹲在陽臺一角上壓低了聲音撥電話---當然,用的是那部特制的黑色手機,撥打的是他同袍兄弟的號碼。

那邊傳來的聲音懶洋洋的:“喂?”

“是我。”王恂沉聲說道,“我明天要去見岳母,對了,你不是號稱人類萬事通麽,這個見岳母,該送什麽該說什麽做什麽,你那兒有什麽教材沒?”

“欸?”那邊原本帶着睡意的聲音一下子驚醒過來,那人忍不住的嗤笑了一下,“見岳母啊,那你明天莫不是會被活活剝下一層皮?”

“……”王恂的呼吸瞬間沉重起來,“我……”

“吶,像你這樣讓人家女兒未婚先孕的家夥,你還想有什麽好臉給你不成?”那人聲音笑嘻嘻的,顯然是想看好戲的樣子。

“我是叫你給我意見,不是讓你給我唱衰的!”王恂怒道。

“啊,關于這個麽,我瞧瞧啊,”那邊傳過來啪嚓啪嚓的敲鍵盤的聲音。

半響,那人方才笑道:“唔,別的不說,你就做好被大棍子打出去的準備吧,對了,禮物千萬不能帶什麽貴重的,不然肯定會被以為你買人家女兒,也別帶太沉重的,不然砸到你頭上到時候一頭血就不好看了,不對,你這家夥皮粗肉厚,被砸兩下也什麽大不了的……”

王恂頭疼的揉了揉額頭,一邊仔細聽着,這會兒忽然隔壁陽臺一陣響動,眼瞅着從隔壁室內走出來一個清秀的小青年。

作者有話要說: 又晚了→ →抱歉。窩以後還是直接丢存稿箱裏吧,免得總是趕不及時間到家上傳晚。大家久等了。╭(╯3╰)╮

☆、入鄉随俗(2)

許是沒想到這大半夜的隔壁陽臺上竟然也蹲了個人,那小青年愣了一下,旋即勉強的沖着也僵住了的王恂扯了扯嘴角笑了一笑。

看見了外人,王恂當下就關了手機。

他這會兒眼神一凜:這個男人,難道就是那日胡七七嘴裏所說的那個?

這層樓不過他們兩戶,應該就是了。

但此時看這男人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倒算得上樣貌堂堂,這會兒只穿個花褲衩大T恤也顯得并不猥瑣,實在看不出來,這人實際上是個劈腿的貨。王恂心下只道了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不過這容貌,倒正是符合了那些狐貍精的審美---狐貍精們都是外貌協會,青丘山上曾經全是俊男靓女,這是出了名的。

王恂心裏沉思着,表面上不過就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末了微微勾了勾唇角,淡淡笑了一笑。

他看着對方,對面的人也在打量他---兩個人互相看了看,最後不過難兄難弟一般的對視一笑而已。

那人倒是沒想到王恂心裏在尋摸着什麽,只是瞧着王恂身上只穿了薄薄睡袍,又想起那次聽見過他和隔壁的女人在走道上拉拉扯扯說什麽錢和堕胎的事兒,這人便以為王恂和他是一類人,當下從褲兜裏掏出了一盒香煙來“啪嚓”打上了火,隔着陽臺湊過來笑着問他:“要不要來一支?”

王恂微微皺了皺眉,指了指後頭的房間,搖了搖手表示不要:“我女人懷孕了。”

小青年恍然大悟,“哦”了一聲,眼睛裏卻透出了幾分暴躁不滿,似是被他的話勾起了滿肚的愁腸。

“女人吶,就是寵不得,瞧瞧大哥你,也是被懷孕的趕出來的吧?仗着肚子裏有了孩子就吆五喝六,蹬鼻子上臉……”小青年唠唠叨叨的說着,煩躁的深深吸了一口手裏的煙。

“……”王恂微不可見的皺起了眉頭,半響只不過擠出一句,“你家的也懷孕了麽?”

“第三次了,”小青年皺起了眉頭,瞧着他也落魄的樣子,像是憋了許久,這會兒以為是遇到了“同是天涯淪落人”,便一股腦兒的開了話匣子,“前兩次都給流掉了,這次她說什麽都不肯再打胎,還非逼着我結婚。天曉得,辦酒席請客,乃至以後的奶粉錢,樣樣都是錢,我也不過是個打工仔,哪兒來的這麽多積蓄?要她乖一點,這女人還給我玩一哭二鬧三上吊,有一點兒不從心願的,就吵吵嚷嚷個沒完……”

王恂越聽眉頭皺的越死。

在人類世界的這些年裏,早年他倒是在國內,但是那時候的人類風氣,和現在截然不同---那時人類要保守的多,雖說也有逼着堕胎的,但是終究不如現在,稍有不如意,滿大街的“無痛人流”和“XX婦女醫院”。

後來世風日下,他反而去了國外,一則居無定所,二則歐美禁止堕胎和流産,這會兒乍聞這小青年把幾次堕胎說的簡簡單單,竟是全然沒心沒肺的樣子,王恂當下運足了目力,在月光嶙峋之下定睛一看。

往那人肩膀上看了會兒,他皺起了眉頭對那人說道:“兩次?怕是不止兩次了吧?”

“……”那人聽他忽然陰測測的來了這麽一句,當下原本舒适的吞吐着的煙圈也忽然頓了一下,叼在口裏的煙也差點掉了下去。

不過沒一會,那人就“嘿嘿”的笑了起來,一臉的沒臉沒皮:“這可不好說,我從初中時候開始談戀愛,十六歲開的葷,這後頭光破的處就不少了,不過我早年酷愛人.妻,後來倒是喜歡處女……”

他說到這裏,話音未落王恂已經聽不下去,站起身來就往裏走。

王恂的思想是個老派人,實在是受不了這番污糟話的---先前的倒也罷了,聽他這會兒誇耀起來,他再忍不下去了。

也不知那胡七七到底是犯了什麽毛病,竟看上這麽個徒有其表的家夥!

一副皮囊底下,竟是一副黑到了底的心肝!

他方才瞧的明白,那人身後,分明是蹲站着無數個,在拉扯他頭發,缺胳膊少腿的嬰靈!

就這些數目,就這些凄慘的樣子,他禍害的女人,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個了!

王恂只冷冷丢下了一句話:“好自為之。”

本來到了唇邊的警告被全然咽了下去,在王恂看來,只有六個字可以送給這個人: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原本對于胡七七還有幾分可憐,這會兒王恂心裏實在提不起半分憐憫:有什麽樣的女人就會有什麽樣的男人,他實在不明白,那只狐貍精究竟是瞧上了這麽個男人什麽!

他更喜歡的,終究是像慕初晴那樣,有着無法拗折的傲骨,知道分寸又願意承擔責任的女人。

這一句“好自為之”,他說的很是冷硬。

那小青年瞧着他的背影發愣,最後氣憤的跺了跺腳:“什麽嘛,拽什麽拽,X功能不如我,也不用這樣吧!”

***

慕初晴第二天醒來,正對上王恂放大的臉。

她愣了一下,活生生吓了一跳。

“……”靠那麽近吓人呢你?

王恂的眼睛底下一片的青黑,說不得是一夜未眠,臉色瞧上去很有幾分憔悴,慕初晴瞧了他兩眼這才拽着被子問他:“你昨晚上做賊去了?”

王恂慢吞吞的指了一下床底。

慕初晴低頭一看直接被吓呆了:卧槽,床底下一片的金碧輝煌啊!

一點也不誇張,滿地下的金玉,閃着像是奇幻童話裏惡龍巢穴才有的那種光芒。王大人你昨晚去做賊了麽?

幾乎要閃瞎人眼的光亮,慕初晴當下□一聲差點要再爬回到床上去:“王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麽?”

她只有在嘲諷的時候才會喊他“王大人”或者“王恂”,表示憤怒的時候直接會喊“Alex”,王恂卻并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表現的疏離:“這些是……彩禮。不知道岳母會不會喜歡?”

彩禮兩個字,讓慕初晴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懊惱的神色----王恂敏銳的發現,她一點兒也不開心,瞧着甚至臉現厭惡,眉頭皺成了“川”字。

王恂低低解釋:“我沒有拿錢砸給伯母來買你的意思,這些在我不算什麽,但是或許能幫得上令堂……”瞧着慕初晴臉上不滿之色愈甚,王恂住了口:該死,早知道就該聽他的教材!這會兒好了吧,弄巧成拙了吧!

瞧了一眼王恂,看出來他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慕初晴從床上坐起了身,臉上顯出了幾分嘲諷:“彩禮?王大人,你确定這些,要送給我媽?”

王恂點了點頭。

慕初晴輕哼一聲,從床上有些笨拙的爬了起來。

她轉身進了洗手間,只沖着王恂丢下了一句話:“把你的東西都收好了,你若真要送這些,今天就不必跟我去了……”

王恂的臉色她沒有看見,但慕初晴自己轉身進了洗手間,關上門之後,臉上卻顯出了幾分少見的痛苦。

王恂的誠意她看見了,但是她母親的貪婪,還有那一家子的JP,她只怕,那些人瞧見了這些之後,她日後的生活,就真的永無寧日!

慕初晴痛苦的捂住了胸口,臉色漸漸蒼白。

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她初戀時候的血淚,還深深的印在她的記憶當中。

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但是當日她的難堪,和那種仿佛被剝光了衣服丢在大太陽底下的痛苦,卻依舊深深的镌刻在她的心扉上。

根本無法忘卻,也無法釋懷。

她一直在努力的做一個孝順女兒,但是實際上,她卻根本沒有忘記過那時候的事情。

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她從來沒有真正原諒過他們!她說的容易,但做起來,卻真的太難了。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她臉上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平靜神色。

王恂已經乖乖的聽着她的話把一地上的金玉收好了,整整齊齊的堆在了書桌上。

瞧見她,王恂神色平靜的望了過來。

慕初晴沒有解釋為什麽,只是對他說了一句話:“我們走吧。”

***

一路上都是低氣壓。她抿着嘴唇不想說話,王恂大約猜到了幾分,瞧着她氣色不好,當下只是摟着她沒再招惹她,兩個人在路上随意的去一家水果店買了一些水果和鮮花,到了病房門口,慕初晴忽然轉過頭,拉住了王恂整齊的衣衫:咔嚓咔嚓幾下,就把手裏花上的露水混着花粉,揉在了他雪白的襯衣上。

就是這樣她還不滿意,當下“辣手摧花”,直接把王恂原本整齊的衣領給揉的一團亂,齊整挺括的衣衫登時堪比梅幹菜,她又胡亂往地上沾了點灰塵撥弄了幾下王恂的頭發,瞧着他身上原本的精英氣質生生淡去了三四分,暗道“人靠衣裳馬靠鞍”,這才滿意的勾了勾唇:“嗯,咱們進去吧”。

王恂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卻已經順着她的意思牽起了她的手。

慕初晴的母親桑敏原本半倚靠在床頭休息,手裏拿着一本雜志在看着,這會兒聽見門響,擡頭看過來,瞧見是她這個大女兒牽着個男人進來,眼眸立時一眯,原本混沌的眼裏多出了十分的精明。

慕初晴把手裏的花籃往床頭一擱,拉着王恂的手就大大方方的沖着桑敏一笑:“媽,這是我男朋友。”

還不待王恂為了她這句“男朋友”得意歡欣一下呢,那邊桑敏已經眼利的往這男人身上身下開始掃“X”光。

衣服上連個牌子都沒有。這渾身上下都不見名牌---哪怕有個國産名牌也好啊!

甚至還讓人覺得髒兮兮的---臉上似乎也沒怎麽好好打理,俊是俊了,但這“錢途”,似乎不怎麽光明啊。男人嘛,又不是靠臉吃飯的,光一張臉好看,實實在在是靠不住的。桑敏這會兒只想着自己女兒大約是被小白臉騙了,臉上堆起來的客套笑容就多了幾分虛假。

她當然不知道王恂身上的衣服俱是定做,表面上不顯山不露水,但比之大品牌流水線上下來的,這種沒有任何标牌的衣衫,才是真正的豪門之選。

桑敏又一掃果籃和鮮花---這男人第一次上門,一般來說,想要和自家女兒長遠發展,總是得讨好丈母娘的,這送的東西,也得是精挑細選才對---就算是買不起金玉,總也得送上補品海味吧?這果籃跟鮮花……實在是有些寒碜了。說到底,配不上她的寶貝女兒。

何況這鮮花沒有任何出奇的品種,不過是幾十塊錢一束的玩意兒,連果籃好像也是醫院門口一百來塊能買得到的,實在拮據的很。

桑敏還怕自己看走了眼,當下笑眯眯的問道:“這位先生怎麽稱呼呢?”

“伯母你好,我叫做王恂。三橫王,恂恂自下的恂……”王恂微笑着說道。

桑敏其實聽不懂什麽“恂恂自下”,她只是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王先生在哪兒高就啊?”

“自己做點兒小生意……”王恂老實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出門→ →不小心摔破了膝蓋,兩邊蹭的都是血,卧槽痛死了啊痛死了啊,以後再穿高跟出門我就不是人嘤嘤_

☆、入鄉随俗(3)

自己做點兒小生意,這種話一般直接能夠聯想到的就是醫院門口的小攤販。

桑敏心裏想的當然也是□不離十,當下臉上原本堆着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

慕初晴抱着胳膊冷眼旁邊,在心裏冷笑了兩聲:果然如此。

她媽對她是怎麽個想法,她心裏明白的很。

覺着女兒出去留學了一圈,眼界開闊了,外加上又有學歷又算得上美貌,對她某方面的“期待值”大約比那時候還高的多。

就這樣,怎麽可能聽着王恂的這個回答會滿意?

人家談戀愛帶男友回家都是巴不得把家醜往裏頭嚴嚴實實的捂起來,但她卻截然相反---明明可以捂着的,卻寧可早點兒撕開,看見那層含情脈脈底下早已經腐爛了的血肉。

桑敏勉強的對着王恂笑了一下,蒼老的臉上露出了有點兒疲憊的笑:“王先生你看我這女兒難得來看我一趟……”難得這兩個字咬的稍重,這話既是對她“不孝”的含而不露的指責,又透着股想要“借一步說話”的意思,王恂自然聽懂了。

他睫毛垂下,臉上微微流露出了幾分略帶憂郁的神色:桑敏對他的态度是真友善還是表面功夫,作為神獸,自然不會連這點都分辨不出。

剛剛覺得稍稍難過,他的手臂裏就纏上了一條玉臂,慕初晴沖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轉臉對着桑敏的時候卻帶上了涼意:“媽,王恂也不是外人,有什麽事兒,你跟我們一起商量着辦呗?”她故意伸手摸了摸肚子,臉上露出了一點兒甜蜜的笑意,“媽,真不是我故意不來看你,你也知道我懷孕,這頭三個月,最是得小心了,它又折騰的很,三天兩頭的跟我鬧,我這實在是不方便出門,今兒個若不是王恂他得閑能陪我一道來,我今兒個都未必能來看媽你呢。”

說肚子裏的孩子折騰---這下那寶寶真不高興了,居然隔着肚子小小伸展了一下身體---它素來乖巧,這會兒忽然在肚皮底下動了一下,慕初晴當下一呆,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只是待得她對上王恂轉過來的,幽深的幾乎看不到底一般黑而沉的眼眸,望見他眼底忽然泛起了笑意,眉梢眼角的松泛,她這才恍悟:哎呦,原來拿寶寶作伐,它是真的會感覺到并且會抗議的吖。

慕初晴吐了吐舌頭,王恂抓住了她的手,兩個人對視一笑----這眉目傳情也落在觀察着兩個人舉動的桑敏眼中,愈發讓這個中年婦人心中一涼:這分不開了,該怎麽辦?

難道就這麽随了她的意思?

不不不,年輕小姑娘不懂事,他們做大人的,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吃一輩子的虧啊!

桑敏的手指緊緊抓住了床單,手指上青筋畢現,目光之中,寒意一掠而過。

她腦子裏正轉着什麽主意,王恂忽然轉頭深深望了她一眼,臉上原本的笑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含而不露,一觸即發的殺氣。

不過一瞬之間,他便重新垂下了眼簾,臉上挂起了和暖的笑容:“伯母,今兒個我跟初晴來的倉促,沒備下什麽好東西……”

話正說到一半,忽然聽得病房門“碰擦”一聲被撞開,伴随着守在外頭的護士小姐的阻攔聲音和女孩子的哭聲,一個酒氣熏熏的男人手裏拽着慕初晴同母異父的妹妹燕桐走了進來。

瞧見這個男人的一瞬間,慕初晴幾乎是本能的往王恂身邊縮了一縮。

盡管她很快的挺直了腰背,但是眼內那一瞬間閃過的畏懼,卻是騙不了始終關注着她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的王恂的。

“先生先生你不能進去……”護士徒勞的伸出手臂阻攔着,那滿嘴酒氣熏天的男人一步跨入房內,不顧自己已經把手裏燕桐的手臂給拽的青紫,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桑敏床前。

他一擡頭就看見了慕初晴,對上這張略微熟悉卻又說不出的陌生的臉,男人頓了一頓,這才打了個酒嗝反應了過來,睜着一雙似醉非醉的眼睛朝着她伸出了手去:“哎呦這是誰呀,這不是那個一去不回頭的拖油瓶麽,怎麽,在國外蹲不下去了最終還是得灰溜溜的回來?來看你媽,怎麽不通知你爹我呢?”

他笑的露出了一口黃牙,話說到一半忽然喊了一聲“痛”,那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被一雙鐵鉗也似的大手狠狠捉住,半分也再進不得。

抓住他的自然是王恂。

在他的萬鈞之力之下,這猥瑣的男人不要說靠近慕初晴了,就連稍稍一動那雙手都像是要被活生生就這麽捏斷似的。

慕初晴攥着王恂衣擺的手指已經泛出了白色,王恂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接着幾乎是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這個在他手中如同一只困獸一樣徒勞的掙紮着的男人,笑意冰冷而不帶絲毫的人情味道:“你想死麽?”

這話一出,不知為何,這純白色的病房裏頭,仿佛瞬間刮過了一陣寒風。

在場的人仿佛都有這樣的感覺:這個男人這時候說的這句話,半點都沒有虛言。

好像只要他想,他就能活生生把這個猥瑣的蝼蟻,捏死在當地。

原本低聲哭泣着的燕桐這時候張大了眼睛,懇求的瞧了一眼慕初晴:“姐,這……你讓這位先生放開爸爸吧?到底是一家人,什麽事不能坐下來談的?這麽喊打喊殺,媽媽還在病着呢,她會難過的啊!”

可不是麽,那躺在床上的桑敏早就已經雙眼含淚,而一旁邊原本盡忠職守的小護士瞧着這一幕家庭倫理大戲,也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慕初晴緊了緊自己原本已經捏的死死的手心,深吸一口氣看向王恂:“放了他吧,我們走。”

王恂厭惡的瞧了一眼像一條死狗一樣的男人,低低啐了一口,終于緩緩的放開了手掌。

他剛一松手,從那張充滿酒氣的大嘴裏,立時就冒出了一連串讓人想要捂耳的污言穢語:“你這個小女表子,果然是老賤人生的小賤人,老的這麽會勾引人,小的果然也學會了,當年你還沒成年就學會了怎麽勾引有錢人,現在出了一趟國,喝了洋墨水怎麽越變越回去了?就找了這麽個小癟三小混混,找來打你老子……?”

話音未落,他臉上已經是“啪”的一聲脆響,是慕初晴的手掌,狠狠劈在這個男人的臉上。

中年男人瞬間呆了。

慕初晴冷冷說道:“你就算對不起我媽,說到底是她自己選的,你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說不上話。你也可以盡情的侮辱我,因為我到底承了你十五年的養育之恩。但是你要侮辱我的男人,這一巴掌,就是給你的代價!”

男人暴跳如雷:“你這個小賤.人,你也知道老子養了你這個拖油瓶賠錢貨十五年?早知道你一生下來就該把你放滾水裏燙死!省的現在找了野男人來打老子!”

王恂聞言眼眸一緊,帶着一種看死人的感覺,冷冷落在了男人粗野的臉上。

慕初晴抓住了他的手,甚至沒注意到因為用力過重,她的指甲都微微掐入了他的皮膚。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冷笑道:“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當年你收了他家好大一張支票,數目是撫養費的多少倍都不止,害的我遭了天大的羞辱,單單就這件事,你我之間早就已經兩清了!”

燕桐和桑敏幾乎是帶着畏懼和驚恐的眼光看着這決裂的一幕。

慕初晴幾乎是用吼的說完了這句話,就拽着王恂往外走,連看都不想再回頭看一眼。

倒是王恂,最後還是對桑敏點了點頭,匆匆丢下一句話:“伯母,我們改天再來看你。”

***

慕初晴一路疾走,最終在醫院門口緩下了腳步。

她一路幾乎是無意識的拉着王恂,這會兒才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面對他,眸光卻是散亂的:“讓你看笑話了。”

一個輕柔的吻,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慕初晴一愣神之間,王恂已經在她上方低聲說道:“你沒事就好。我很抱歉。”

“欸?”也不知是他說的話太溫柔還是他的神态太溫柔,慕初晴很奇怪自己這個瞬間居然真的微微笑了出來,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即使多年之後再面對那個男人,卻發現他其實并沒有記憶當中的高壯,也沒有記憶當中的可怖,相反的,在他的手中,就像是一只分分鐘就能捏死的弱雞,“你抱歉什麽?應該說抱歉的,把你拖入這個渾水和泥潭的,應該是我才對啊。”

瞧着她心情由陰轉晴,王恂卻一字一字說的嚴肅:“很抱歉不曾了解過的你的心理陰影,我很抱歉沒有早點認識你,我很抱歉沒有挑一個更好的時間讓你躲開這一切,我也很抱歉,不能讓你免受他的羞辱,聽着他說那些話,你知道我心裏有多難過麽?”

慕初晴歪了頭看他,半響忽然抿唇笑了起來:“不,你知道麽,這麽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敢在他面前揮他這一巴掌。那時候我很篤定,因為你就在我的身後,我知道,你至少不會讓我被他打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攘外必先安內啊,這兩人基本快喬完了,然後外頭的事情就要來了→ →

話說,媽蛋的我的腿疼到沒法彎曲沒法動彈,昨兒個挪回到家裏是半夜啊_

太不開心了,再一次發誓以後不穿那雙高跟了,淚牛滿面。

☆、入鄉随俗(4)

王恂臉上并沒有因為她的贊揚而露出一點點喜色,相反的,他幽深的眸子裏,藏着滿滿的憐惜。

慕初晴偏頭沖着他笑了一笑,對上他透着憐意的眸子,忽然低低嘆了一口氣:“其實和你第一次遇見那次,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對我說,我是一個幸運的人。就算是我自己,也覺得我這輩子命途多舛,不單單自己命不好,連我身邊親近的人,也都被我連累的成了倒黴蛋。在我出國之前,我曾經是個極端孤僻的人,而我唯一有過的朋友,也變成了讨厭我的男人。”

王恂靜靜聽着她傾訴,他知道,這個時候,這個難得一見的露出了痛苦和軟肋的女孩子,她需要的只是一個願意傾聽的樹洞或者偶爾可以借着靠一下的肩膀。過了這一刻,她依舊會挺直腰杆,奮發努力,并且幾乎不露出絲毫痛苦的模樣來。這就是她的堅持。

他沒有說話,只是将她的腰攬的更緊了一些。

“Lucky Star? How could I be?”慕初晴低低自嘲的冷冷說道,她的眸光漸漸放空,顯然沉浸到了自己敘述的往事當中,王恂靜靜撫摸着她的長發,溫暖,順着他的大手傳來,“我小時候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個男人親生的。別人都有爹呵護疼愛着,我沒有。那時候我們家窮,我穿的用的都是破破爛爛,學校裏的孩子們都看不起我,沒人願意做我的朋友,個個離得我遠遠的,也好,反正我就是一個窮鬼家的醜姑娘,這是我該得的。後來我上了高中,我當時唯一的朋友,主動來和我聊天,說要和我做一輩子朋友的家夥,居然是個富家子弟!這是我人生裏收獲的第一份友誼,在我開始依賴他的同時,他後來也告訴我,他喜歡我。”

王恂的手頓了一頓。從慕初晴略帶尖細的聲音裏,他聽得出來,即使是到了現在,那個男人依舊在她的生命裏印下了深深的痕跡。妒忌?或許有,但同樣,他更憐惜她的曾經。

“我上的是普通高中,按理來說,應該是沒有富二代的,偏生那人不走尋常路,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半點不露富,我便天真的以為,我能和他簡簡單單的把戀愛談下去,瞞過所有人,就好像一對普通的學生情侶那樣,最後我們或許能考上一樣的大學,繼續做同學,然後就這麽順順利利的在一起。那時候我真的想過,這一輩子就談一次戀愛,一愛就是一輩子。這樣的夢,一直持續到有一次晚自習結束,他送我回家。”

慕初晴的瞳孔微微縮了縮,回憶起來依舊疼痛:“他送我到家門口,那個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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