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好。”
***
得了她的同意,貔貅大人在地上畫上了符咒,再在陣勢正中,放上了一撮他方才從那女人脖子上神不知鬼不覺揪下來的一點皮毛。
他口中念念有詞,慕初晴抱緊了胳膊,只覺得四周陡然起了一陣莫名的陰風。
這風不知從何而來,只是瘆人的厲害,弄的她從頭到腳都是冰涼的,竟是一絲兒暖意都沒有了。
但王恂臉上神色如常,除了些許嚴肅之外,并不見驚惶——慕初晴便知道,一切事情尚在掌控之中。也就是說,最少,她的安全這一刻還是有保障的。
瞧着王恂專注的臉,慕初晴又恍惚了一下——而她眼前這一刻出現的畫面不同以外,現在出現在她眼裏的王恂,竟然不再是那個衣冠楚楚的男人,而是一頭昂首咆哮,威風凜凜的龐大怪獸!
它龍首馬身,麒麟之腳毛色灰白,肋插兩翼,除了肚子略略凸出之外,別的竟是十分威武,有種凜然不可犯的威嚴。
慕初晴一愣神之間,定睛再去看時,卻只見陣中燭火一晃——再一下,便是一條遍身染紅的肉團,已經悄然立在陣中。
和生時的曼妙美貌不同,這時候的這狐貍精,已經是一團可怖的肉團——滿身都是鮮血淋漓,渾身的毛發都被扒的精光,看上去就是一團蠕動的碎肉,瞧不見哪裏是眼睛哪裏是嘴巴哪裏是四肢。
慕初晴這會兒才明白:原來這只狐貍精,不是死後才被人扒了皮,而是活着的時候被人生生把這張皮子給扒下來做成了圍脖的!
慕初晴驚恐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只覺自己腳下發軟,這會兒她心裏都有點兒懊惱,自己怎麽就鬼迷心竅,同意王恂在這時候來陪他招魂了。
他有武力傍身自然不畏,但她自己,想想胡七七的死法,就只覺得胃中翻湧欲嘔,實在苦不堪言。
她不曉得,這會兒,陣中的王恂,一看胡七七的樣子,當下也是愣了一愣。
等到真正看到這時候的胡七七他才發現,原本以為她是因為還舊情未了這才化成一縷魂魄纏着那個男人的胡七七,原來竟是已成怨靈!
而且,還是那種怨氣極重,不死不休甚至殺了仇人也不會善罷甘休還要繼續作祟的,最兇最惡的怨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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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實在并不尋常了。
☆、31斯人已逝(3)
王恂跨前一步,将慕初晴緊緊護在身後,他高大的身軀幾乎完全擋住了身後嬌小的女孩子,沉默的如同一座山一般的擋在了她的面前。
慕初晴愣神之間,那一團血肉模糊的碎肉,已經張牙舞爪的發出了一陣嘶吼,完全不辨東西的就往他們這邊撲了過來。
這擇人欲噬的勁頭,實在是少見的強悍!
王恂一手伸出,那團碎肉就幾近于無力的在他手中瘋狂的掙紮起來,看似血淋淋的身體卻像是水一樣的胡亂扭着,一時變得又細又長,一時又膨脹起來想要掙脫王恂的控制。
王恂此時神情專注,眉目之間竟似是有幾分少見的慈悲之意,他垂了眸子,口中喃喃發出一陣一陣的梵唱。
那是一種極致空靈的聲音——高亢,震顫,如同雪後繁花一樣難以攀折,卻又像是踩着某種特定的調子,那肉團久久不能脫出他的手掌,不一會終于在他的聲音安撫之下,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變了樣子。
血色漸漸褪去,露出了原本的輪廓。
依舊是一團肉——但和之前支離破碎的讓人不忍卒讀的樣子比起來,現在的她,至少模模糊糊有了一點形狀,王恂這時候方才收了聲音,眉目一凜,瞧着手裏的那團漸漸變為虛無的肉塊,臉上露出了淡淡惋惜:“你有話要說麽?”
“我恨,我好恨……”聲音嘶啞不似人聲,仿佛是一陣一陣的陰風吹過,就連一直覺得“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的慕初晴,這一刻竟也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幾乎是下意識的抓住了王恂的手。
那團血肉只是反反複複的呢喃着這一句話,顯然,她最後的意識,就只剩下了無法自控的恨意!
恨,恨,恨!
也不知她死前究竟是經歷了什麽,才會讓原本會說“我只怕他覺得不開心”的女人,變成了現在這樣不辨敵友,只餘下殺人惡念的惡靈。
慕初晴原本對這個胡七七的好感并不太多,但這時候,看着她現在的慘況,卻也無來由的為她的結局覺得恻然。
王恂愈加如是,胡七七先前容貌秀美,讓人見之只覺心神舒暢,兩相比較,就更讓人覺得心中不忍。即使她本身是一只妖物是一只異類,總也不該落到如今下場!
和慕初晴不同的,是他從胡七七現在的樣态裏,看到了太多她沒有看出來的東西。
這樣的死法,并不只是剝皮,而是抽筋扒髓,連渾身的骨頭,都給抽的一幹二淨!死前的痛苦簡直并非人所能承受,而若說他原本認為是胡七七的那個男人背叛了她,接着想了下三濫的手法取了她的性命再取了她的毛皮來讨好自己的女人,那麽現在,他的想法就要複雜的多:這種邪派法門,H市裏據他所知,并沒有任何記錄。
而這種邪法,直指的是泰國的一門秘術。
若非他多年以前在美國和人鬥法之時見過有人用,只怕他也未必認得出來——這門邪術極為陰狠,而更重要的是,死在這門秘術底下的人,非但是三魂七魄不全,更兼世世永為奴役,便是死亦不得安生!
而她死前的怨念恨意越是深重,那做法之人能得到的力量,就越是強大。
而胡七七的這屢殘魂,雖然顯出了死前的慘狀,但只餘下了深刻恨意,而且力量和憤恨執念不成正比,只怕剩下的魂魄,真的是為人所拘了。
如此喪心病狂,豈是人之所為!
只是若真是泰國人,這便是大大的踩界,而聯想到非天國際如今在做的一件事,王恂更加有了不好的預感:事情如真是他想的那樣,那涉及的,就可能是一個巨大的陰謀了。
他現在只希望,自己想的是錯的而已。
***
慕初晴最後眼睜睜的看着王恂手中冒出了一片金色的光芒,将那已經顏色漸漸變淡的肉團給打散成了無數碎片,最後憑空消失。
“就……這麽結束了?”慕初晴怔怔望着空中的虛無,只覺得腦子裏空落落的。
這種鬥法好像是另一個次元的事情一樣,王恂似乎還将他的力量壓制的極好,室內一點兒血污淩亂都沒有,看上去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王恂疲倦的點了點頭。
力量的消耗只有一點點,但是今兒個經歷了這麽多事情,就算強悍如他,也覺得有點兒心力交瘁了。
胡七七和慕初晴到底只是間接接觸,和他卻是曾經面對面的交談過。
他甚至還想着,若是可以的話,将這只小狐妖介紹給慕初晴認識——要讓慕慕能夠真正走進他的世界是需要很多很多的水磨工夫的,而這只狐妖法力低微,沒有殺傷力,又在人類世界生活了很多年,懂的人情世故,說不定能做慕慕認識異能界的橋梁。
所以他那時候才對這只小狐貍略略客氣了些許,只是卻想不到,的确是讓他們認識了,但卻是用這樣血淋淋的方式!
若是慕初晴看見了他們這個世界裏暗藏的那些風險,進而可能猜到她自己将會面臨的考驗,他真的害怕,她會退縮。
慕初晴瞧了他現在的樣子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就結束了?王恂,她究竟出了什麽事?”
王恂伸手揉了揉額頭——臉上帶着一點罕見的,她幾乎從來沒在他臉上看見過的煩躁和無法排解的焦灼:“她已經變成了怨靈。已經完全無法溝通了,所以我就送她前去輪回了。”
假話。
慕初晴一眼就看出來了。
王恂的眉心隐隐跳動,甚至帶着微微的不安,她瞧着他這樣也不忍再逼問,只是心裏的疑惑未散,但暫時也只好作罷,只當自己什麽都沒看出來。
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專注的凝視着王恂的眼眸:“王恂,如果死人不會開口,那麽我們就從活着的人入手。有些事情如果發生過,總會在人心裏留下痕跡的。而有一些人,要讓他們開口就更加不是難事了。”
王恂眉梢一挑,神色一震:“你的意思是說,從那兩個人入手?”指了指隔壁。
“對。”慕初晴點了點頭,她微微眯起了一雙眼睛,“我一直在疑惑一件事。”
“嗯?”
“作為他的枕邊人,自己叫着老公老公的男人出軌,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一無所知?”慕初晴的唇角隐隐含笑,如此問道。
王恂想了一想:“你的意思是說,胡七七的死,未必只和那個男人有關,而是可能,和他們兩個人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不知道。”慕初晴攤了攤手,“但是将心比心,如果你和別的女人在我們家床上偷情,就算你把床單枕套角角落落全部清理一遍,只要你沒用化屍粉沒用漂白水,作為一個女人,我還是覺得,我會從蛛絲馬跡之間找到一點痕跡。而這種東西,大概就叫做女人的第六感。”
她笑了一笑,王恂聽得認真,不過這會兒還是忍不住嘟囔着反駁:“我才不會跟別人在這裏偷情呢……跟你都沒有偷過情,不要說是別人了……”
慕初晴耳力很好,當然聽到了他小聲的話,她白眼看了他一眼,低低“哼”了一聲,瞧着他趕忙住了嘴,她這才繼續往下說:“而我記得,我大約是在兩三周以前,異能第一次爆發,然後隔牆看見了這個男人和胡七七在床上翻雲覆雨。而他們真正勾搭上的時間不可考證,但至少,以目前的情況看,絕對不止一次,也肯定不止這個月的這一周,否則,胡七七的感情不會那麽深。既然是很多次,又很多次的睡在了他們家的床上,次數越多破綻越多,就算這男人再細心,也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那麽由此可證,這個女人,我相信絕對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
王恂認同的點了點頭。
慕初晴笑了一笑:“男人雖然花心風流,但往往,花心風流的人也多情多思,要真正下手殺人,還是殺一只很可能是妖怪的狐貍精,他的膽子究竟夠不夠,他究竟有沒有這個決心下手,我很質疑。”
王恂聽到這裏終于恍然大悟。
他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他旋即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和那個男人在陽臺上的交談,那天他對那人滿是鄙夷,但他看見的景象,他卻并不會忘記——那些死死纏住了他身體的嬰靈是讓他最無法忘記的一幕。然後他細細想了一想,便想起了那天他們的對話:“很有可能,有可能是那個女人下的手,而最致命的因素,就是因為她的懷孕!她懷孕了,可男人卻要她再一次打胎,偏偏她還知道他有別的女人,而這個女人又對他千依百順……”
慕初晴聽完他的喃喃自語,有些好笑的勾了勾眉梢:“喂喂喂,你什麽時候跟隔壁的那個渣男那麽熟了?我一直以為渣男的朋友都是渣男的呦。”
“只是一面之緣而已。”王恂冷然說道,“這種人,我才不屑與之為友!”他把那天他們的對話大略說了,慕初晴一聽反而笑了起來,“哎呦,現在你倒是說的簡單了,當初是誰口口聲聲要我堕胎的呀?”
“……”又翻舊賬。
王恂只是沉默的,帶着點兒可憐兮兮的讨饒的看着她。
慕初晴被他一看這會兒也覺得有些不忍了:王大人你能不要賣萌麽?長得這麽高大威猛賣萌裝可憐求安撫什麽的實在不是你原本的冷面該走的路線啊!
但是可惡的是,這招對她來說的确有效,她翻了個白眼:“好了好了,算你知錯能改,總算是沒有繼續渣下去。嗯,暫且原諒你。”
王恂這才微微一笑。
☆、32兇手是誰(1)
慕初晴很不高興。
當然不是翻完舊賬之後對方讨饒讓她不高興,而是明明是她的點子引發了他的更多思路和考量,但是等到他真正決定着手辦事了,他卻開始遮遮掩掩,只一味要她好好養身體,她不肯就各種調戲各種用身體做手段,但是就是不肯松口。
懷孕将滿四個月,小腹開始微微凸起,孩子雖然安穩,但孕期反應使得她開始出現了尿頻的情況,所以半夜因為這樣忽然醒過來的也不是沒有——其中就有一次,她發現王恂偷偷摸摸的在陽臺上和什麽人說話。
她不高興的,是因為他的隐瞞,不過像她這樣的女人,當然不會直截了當的揭穿對方的把戲,而是繼續阖上眼睛裝睡,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只是從這天開始,她卻多了一個心眼,開始留意他的舉動。
王恂似乎是故意的,用了點兒小手段,特意在電梯間門口撞見了隔壁那對小情侶好幾次。
慕初晴因此而覺得很是好笑:唉,禽獸就是禽獸,看這沒學過成語,不知道打草驚蛇?尤其是現代人的防心都那麽重,這家夥幾天遇到一次也就算了,他居然仗着自己有異能能隔牆聽見,一天玩個好幾次偶遇,還笑嘻嘻的各種獻殷勤,沒見人家風流男已經臉色難看,以為他是看上了那女的,想要撬牆角?
啧,她忍不住的就想笑。
瞧瞧吧,沒她就是什麽都做不了,對吧?
要套近乎,有什麽比女人去做更好的呢?
結果那天王恂一臉挫敗的回到了家裏,原本說下樓去丢垃圾,丢完回來垂頭喪氣像是鬥敗了的公雞,還時不時的偷眼觑她,一臉“快來安慰我求順毛”的樣子,慕初晴就忍不住的起了壞心,故意塞起了耳機聽歌,閉上眼睛自得其樂,就是忽略他無視他不理他。
對吧,世界上也沒這個道理,哪有他就能随心所欲,她卻要順着他哄着他給他順毛撫摸的意思的呢?她又不是養了一只大寵物。雖然說,兩個人漸漸相熟了之後,王恂的确少了最初認識時候的高冷範兒,在生活裏也是各種犯二各種賣萌撒嬌的。
盡管就這點來說撫摸一下大約也沒什麽不好,但是她今兒個就是想看他的挫敗臉消氣。
于是慕初晴繼續閉着眼睛,但是實際上——耳機裏什麽都沒播放,她反而是豎起了耳朵,側耳聽着那厮在家裏暴躁的到處走來走去,呼吸重濁。
他是真的在找存在感——平日裏大高個走路輕手輕腳,連關門都是盡量放低聲響怕吵着她,但這會兒東摸摸西蹭蹭故意要弄出點聲音來,這個傲嬌的呦,簡直可以算是幼稚了。
慕初晴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勾,再晾了他好一會,她這才好像忽然醒悟過來什麽,探頭過去沖着他來了一句:“喂喂喂,王恂,你走來走去的找什麽呢?把我音樂的聲音都蓋過去了!”
“我……”王恂簡直百口莫辯。他揉了揉額頭,末了還自己瞧了它兩下,頹喪的垂下了睫毛,最後讪讪說道,“那我放輕聲音。”
慕初晴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只點了點頭表示“這樣才乖”,又故意把頭縮了回去,惡趣味的想着“王恂一定憋死了”,但因為實在覺得有趣,王恂敏銳的眼力,卻捕捉到了她嘴角還未散去的一縷笑意。
他“哼”了一聲撲了過去,看似很用力實際上很小心的把戴着耳機的慕初晴撲倒在沙發上——這沙發本來就是這個家裏最違和最跟古代韻味格格不入的家具了,軟到不可思議,王恂更加把手掌墊在她身下怕她受了震動,他做出兇神惡煞臉半壓在她身上,伸手就去拽她的耳機。
一把抓過來在耳邊一聽,他這下便很不高興的指控:“你明明沒在聽歌!”
“哦。我只是戴着耳機啊,很吵哎你。”在他撲上來的同時,慕初晴的眼神就瞬間瑟縮了一下,她低低嘶了一聲,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不過只是一瞬,接着便恢複了常态。因為她很清楚,從身下托着她身體的溫熱的手掌,到注視着自己的,隐隐含着愛意和戀慕意味的眼眸,到他看似兇神惡煞實則略有點兒好玩的表情,都在提醒着她,到底現在壓在她身上卻在竭力不把體重壓在她身上的人,究竟是誰。
或許青少年時候的陰影依舊還在——正如她自己所說,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可能有橡皮擦能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擦掉裝作他們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她至少可以選擇,自己到底以後要用什麽樣的生活方式。最少,她現在的感覺嘛,不是恐懼,反而被這麽一壓,覺得有點兒軟,又有點麻——像是被什麽撓了撓心的感覺。
相比之于以前,她是非常恐懼驚惶的。
實際上……這或許也是她為什麽跟他第一次的時候一定要選擇那個姿勢的原因。
因為缺少安全感,無法接受被壓在男人的身下,也怕不能掌控的事情,所以不能選擇後背位置……
慕初晴連忙搖了搖頭,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起來:我到底是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懷孕期的荷爾蒙真是容易讓人風中淩亂,雌性激素分泌過多,想的又多又亂,這會兒大白天的竟然也能開始響起這些來?
她啞然失笑,末了自嘲的嘆了一口氣。
偏生她的走神,在王恂看來卻變成了□裸的蔑視。
他當然不清楚她對這個姿勢之前是有陰影的,而這會兒她眼中的畏懼也是瞬間散去,快的讓人捕捉不到,王恂便伸手出來彈了彈她的額頭:“戲弄我很好玩兒?”
“嗯嗯嗯嗯。”慕初晴笑嘻嘻的一連串的點頭,扭了一扭臉,“好玩那是必然的,不過總覺得,還沒玩夠呢。”
“诶?”這下輪到王恂目瞪口呆——面前的人不是畫皮了吧?慕慕怎麽會調戲他?這事兒不科學啊!于是他震驚之下直接脫口而出,“那你要怎麽玩兒?”
“其實吧,你有事兒瞞着我我很清楚,那麽要懲罰你呢,我覺得,一個月不跟你說話這時間長了點兒,我自己也會悶,那麽最少三天不跟你說話是能做的到的,對不對?”
“……”王恂揉了揉額角。
怎麽就變成瞞着她了?到底是因為事情太血腥,又怕她懷着孩子有危險,他這才想着讓她置身事外,畢竟他自己獨身一個人查這事件,比他們兩個人一起要簡單的多。
偏生到了她這裏,怎麽他就千般不是,這會兒還說的跟應該千夫所指一樣?
他只是體貼啊!
他明明只是好心啊!
王恂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好默念之前某人給他說過的人間界規條“第一條老婆說什麽都是對的,第二條如果覺得老婆說的不對,那麽請參見第一條……”
他嘟嘟囔囔,慕初晴聽着“撲哧”一下終于笑了出來,伸出白皙的手臂去推了推他,終于繃不住臉了:“真拿你沒辦法。好了好了不鬧了好麽?早就跟你約定好的,有事兒不要瞞着對方,我做到了,那麽你是不是也應該做到呢?”
王恂垂了臉。
他最後嘆了一口氣:“罷了。”
說到正事上,他也沒了什麽調笑的心思。畢竟,涉及期間的是一條人命。
王恂反手将她托了起來,自己順勢坐在她身邊,将這些日子的情況緩緩對她說了出來。
這幾天他頻繁和隔壁的那對小情侶偶遇,的确,這對情侶的反應,顯示了事情并不是看上去那麽簡單的。
而他的發現,卻讓殺了胡七七的兇手,開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因為那個男人好像對這塊狐皮的神異和來源一無所知,無知所以根本無畏,反而是那個女人,看似極端愛着這塊少見的好皮子,出出入入都帶着它,但是實際上,她對着這塊皮子卻并不是那麽愛惜的。
王恂無意之間瞧見過一次,她戴着那塊狐皮就這麽随随便便的靠在了電梯牆上,嘴裏輕輕哼着歌兒——一點也沒在意那塊價值不菲的好皮料,可能會因為她這麽一個動作,就此染上牆上的污漬。
皮革保養是一件價值不菲又很麻煩的事情,一般像她這樣無意之間得了心上人送了一塊好皮料的女人,大約都該對這東西愛惜萬分,珍視如寶,但這個女人以這樣的輕慢态度對待價值不菲的皮草,甚至她隐隐對王恂透露出來的“如果你肯開高價這圍脖也不是不能賣給你”的意思,都讓王恂暗暗覺得,那個男人可能不一定是兇手,反而那個女人,或許真的隐藏了什麽秘密。
但一個弱女子能殺了一只修煉有成能化人形的狐貍精,末了還毫無畏懼的把它活活被扒下來的皮披在自己身上,這得是多大的膽子,多深的恨意,又得是有多強大的內心?
王恂說完他的疑惑,歪了頭不解的看着慕初晴問道:“慕慕你說,如果是你,你能做得到這樣麽?”
慕初晴想了一想,似笑非笑的斜睨着面前的男人:“你又來了,這是給我打預防針麽?想知道我會怎麽對待小三?嘶。”
“……”王恂板了臉沉默:其實他不回答的意思很簡單:這種事情我怎麽會做?
慕初晴便笑道:“說實話,是我我當然做不到。如果你有朝一日背着我有別人,我要殺也是殺了你。唔,殺了太簡單,閹了再說,然後還得把孩子帶走,房子燒掉,免得人家睡我的男人睡我的床還打我的娃……”王恂瞬間臉黑了一下——這女人真兇殘!慕初晴反而是笑嘻嘻的,“但是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正如同我沒法理解胡七七怎麽會這樣選擇介入別人的二人世界一樣,那個女人會因此作出什麽事情來,我也無法預判,這,只怕需要更多的背景調查。"
“backgroundcheck?”王恂嘶了一聲,托腮想了想,“也對,資料太少的确不好判定。”
“可不是麽我的王大人,對了,你說的都是你看到的情況,這是客觀狀況,那麽主觀判斷呢?你不可能,對此一點兒自己的看法都沒有吧?”慕初晴說道。
王恂沉默了片刻:“我還是懷疑那個男人。”
“這又是為何?”慕初晴眯起了眼眸。
“因為胡七七的怨靈,最後是綴着他的。”王恂的臉色漸漸冷冽,“而他并不是第一次扼殺生命,一個會反複讓自己女人流産的男人,我始終覺得,這太無情,也太冷血。”
慕初晴聽到這裏終于用力的點了點頭:“所以如果是那個男人動的手,那麽他也一定采取的是間接的殺人手段,也就是說,他并沒有真正沾血……”
王恂無聲的點了點頭。
兩人對視片刻,都感覺事情重新回到了原地:到頭來,照舊是這對情侶兩個人都有可能?鬧了半天,王恂等于……什麽都沒調查到。
兜兜轉轉回到原地,王恂只好撓了撓頭:“人類的辦法總是有點兒拘束阻礙的……不習慣……”
慕初晴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還不是你自己不要我的幫助,得了吧,下面,看我的!”她得意的抱了抱胸,眯起眼睛來略有些兇殘的龇牙一笑。
☆、33兇手是誰(2)
女人跟女人之間,永恒的話題,或者說,大約說不厭的話題一般只有兩個:男人和孩子。
前者是未婚人士的最愛,後者則是媽媽們的最愛。
當然,或許女強人這條不太适用,但是顯然對于住在慕初晴隔壁的這位叫做小璐的女孩子,她正處在同時關心這兩條的特殊階段——和慕初晴一樣。
這天早晨,慕初晴故意穿了一件略略緊身,顯出了一點肚子輪廓的針織衫,然後低着頭臉上挂着淚珠,一步一步從家裏心事重重的挪了出去,恰好在走廊上,撞到了正要去上班的鄰居小璐。
她被門略略帶了一下,正要發火,忽然瞧見了慕初晴抱着肚子的姿态——而眼光,就順着慕初晴的意思,落在了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小璐這才想起來,面前這個面容憔悴神色不安的女鄰居,原來也是個孕婦。
那一點子同病相憐在心中浮起的同時,小璐的面色緩和了下來,攏了攏身上的狐皮圍脖,沖着慕初晴揚了揚聲音:“哎,走路小心點兒啊。”
慕初晴這會兒才仿佛恍然大悟一樣回過頭去,一雙噙着眼淚的眸子,對上了小璐的眼眸。
“哎呦這是怎麽了?”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怕是心底被勾起的那點子自傷自憐作祟,小璐這會兒微微皺了眉,說話的樣子卻是爽利的,“大清早的就掉眼淚可不吉利呢,怎麽,你家男人又欺負你了?”
她瞧見過他們兩個吵架乃至于互相指責的樣子——王恂來的第一天,兩個人就在走廊上拉拉扯扯的說話,這也更為慕初晴現在的淚眼,做了最好的鋪墊。取信于人,也更加簡單。
慕初晴咬了咬嘴唇又低頭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是沉默着,但那張臉上,卻寫滿了“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小璐嘆了一口氣,兩個人結伴一起,走到了電梯口。
慕初晴要做局,自然要滴水不漏——電梯壞了。
挂着“修理中”,于是兩個苦逼的孕婦,就要從他們住的第十八樓,一直走到樓下去。
小璐的臉即刻就有些發白,慕初晴卻咬了咬牙,朝樓梯走去。
從第十八樓走到一樓,哪怕是個身上沒有挑着個重擔的女人,也會覺得非常困乏的,但是慕初晴卻不然——自從她懷了這個孩子之後,不僅僅是開始有了夜視透視的能力,連身體也是被補的氣色大好,這會兒估摸着連走十八樓的樓梯,都不需要大喘氣的。
她并不知道這和王恂給她吃的那些“普通”食物有關,只是她這會兒也已經特意換了平底鞋,于是她看似舉步維艱,實際上,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相反的,還能猶有餘力的,稍稍扶上一把身邊走了沒兩層就喘個不停的女人。
兩個人互相攙扶着走了将近十層,小璐一直在喘氣,慕初晴的注意力也的确是放在她的身上——在她來說,只是想套話找消息,卻并沒有要害的對方流産的意思。說是生命,難道她肚子裏的就不是生命了?自然也是要愛護的,所以王恂一直在遠遠的綴着她們,一方面是怕對方被套到了話狗急跳牆傷害她,另外一方面,也是怕萬一這事兒有個突發事件,他能及時的給予援手。
共過患難,這關系就自然而然的深了一層,慕初晴艱難的扶着她找了個臺階準備坐下來,小璐瞧着她在那邊翻包包找報紙準備墊在地上擋一點兒涼涼的地氣,讓兩個人可以坐下來休息一下,她忽然伸出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偏頭問慕初晴:“你的幾個月了?”
她的臉上泛着母性的光芒。
“快四個月了。”慕初晴微微一笑,開始套近乎談孕婦心得,畢竟,相同的話題相似的經歷,也是打開話匣子和心防的好辦法,她說的很溫和,“是個很乖的孩子,我幾乎都沒有感覺它在折騰我,特別可心,這些日子我還是能該幹嘛幹嘛,能吃能睡,除了稍稍疲累一點,別的幾乎和沒懷孕時候沒什麽兩樣。”
小璐聽的入神,末了眼中隐隐泛淚,她擡手擦掉了自己臉上的淚珠,眼瞧着慕初晴的樣子,忽然一把往肩膀上解下了厚厚的圍脖,一下子就給墊在了地上,指着那塊豐厚的毛皮笑的有些腼腆:“坐。”
慕初晴看了一眼那塊皮子,當下都要掉眼淚了:尼瑪啊我敢坐麽!!
那天那個血團還歷歷在目呢,一想就渾身發抖後背發涼,你或許一點也不怕,但是在我,我這個無辜的知情者,這坐下去……我……
不單單是恐懼,還有膈應。
她捏着包包的手指抖了一抖,小璐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慕初晴一咬牙忽然看了一眼自己那個軟軟的包包,一狠心就把那包包放在了自己的臀部底下,不管那個包包被直接壓扁,強笑道:“你坐吧,這一塊皮子哪夠兩個人坐啊,何況又是你老公送給你的,我一個人外人把它坐屁股底下,你老公知道還不得傷心死?”
小璐聽着她這麽說,立時就怔了一怔,接着愈發的紅了眼圈。
不過她倒是沒有再勸慕初晴,自己在墊子上一點沒有遲疑的坐了下來。
“傷心?哼,他要是知道這皮子是哪兒來的才該傷心呢!不過你說的也對,他既然把這皮子送給我了,那自然就是疼惜我,我的确是該好好珍惜他的這份心才對……”小璐喃喃自語,接着猛然醒悟,擡頭看了一眼臉現疑惑的慕初晴,自知失言,不過旋即微微一笑,朝着慕初晴攤了攤手,“你也多心了,說實話,皮子不就是給人用的麽,就好像肉豬是養來給人吃的一樣,這皮子能派上用場,我也不會吝啬這麽點兒的。”
慕初晴聽了她前頭的兩句話心裏已經有了想頭,她這會兒确定了自己之前隐約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