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全,是他不敢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一秒鐘,這才導致了現在這樣的後果!
慕初晴的胎像本已經穩定,原本喝了人參精華至少還能維持十數日,但現在這麽一來……他先前一摸已經肯定,根本就是瞬間到了生死關頭!
偏偏,他們現在卻還坐困愁城,被困在這地下十八層,除了這架變成了廢鐵的電梯之外,無路可走!
王恂的眼眸,轉瞬間一片血紅。
他一把抓起了面前那人的衣領,一字一句的說道:“快點送我出去,若我老婆的胎兒有事,我要你全家陪葬!”
雖是站在萬世保險---也就是他們的土地上,但那人依舊為王恂這句帶着極度怨毒和憤怒的話激靈靈打了個冷顫,不敢拖延,他旋即急道:“我沒辦法,鑰匙在薛總那兒,得去問了她,才能送你們出去……”話音未落,王恂已經抱着慕初晴,仿佛手裏的女人輕若鴻毛一般的往總裁辦公室飛奔。
這會兒薛總剛剛拿過了燕桐和桑敏的資料,嘴角好整以暇的微微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她正要說什麽,辦公室們被一腳踢開,王恂仿佛是一陣旋風一般的刮了進去,狠狠瞪着她:“鑰匙呢?電梯鑰匙呢?”
薛總目瞪口呆:“你這人怎麽回事?”
底下指責的話還沒說出口,王舜已經站起身來,一看王恂臂彎裏閉着眼睛臉色蒼白的慕初晴也是神色大變,臉上顯出了幾分緊張,薛總便住了嘴----瞧着這兩男人的相似程度,這精明的女人已經猜到了他們可能的關系。
不看僧面看佛面,光光想一想王舜的那張臉,她便有了足夠的耐心,去容忍這個大概是他兄弟的人的不敬。
她一聲不吭開了抽屜把鑰匙遞給了這會兒才氣喘籲籲跑進來的接待,揚了揚下巴:“送他們出去。我會通知前臺call的士。”
***
王恂心急如焚,王舜雖然好一些,但他臉上卻也顯出了幾分着急----這是他們這一族,很多年來唯一的子嗣。
盡管把它生下來同時必定磨難重重,但是最重要的是,這個孩子的到來,打破了他們這一族多年以來“零傳承”的魔咒,這也給他們這一族,帶來了一點耀眼的希望。
而王舜,也是一樣期待着這個孩子的到來的。
所以現在,他也一樣的着急着。
Advertisement
一旁邊的燕桐就更加不用說了,她瞧着姐姐忽然昏迷,早就已經是幾乎手足無措,拉着慕初晴的手就不肯放開,直到到了醫院---來檢查的,是王恂指定了的孟绛醫生。
人參精瞧見他們這夥人就知道今天烏雲蓋頂,瞧着王舜把燕桐哄了出去,他這才帶着不情不願的查了一會兒慕初晴,用氣息在她身上梳理檢查了半天,他才低低“咦”了一聲,擡頭問王恂:“你們今天去了哪兒?”
王恂避而不答,反而只是急急問道:“她情況怎麽樣?”
“啧。”孟绛攤了攤手,拖長了聲音懶洋洋說道,“上次是胎兒生機微弱,這次倒正好倒了個個兒,母體生機不足全給了胎兒補養,導致母體氣血不足甚至下紅,你們這是怎麽着,特意一人來一次,輪流耍人玩兒麽?這麽倒來倒去的,有意思?”
王恂先前已經大概摸到了這個情況,只是不太确定,這會兒聽孟绛一說,他心裏雖然緊張擔憂,但卻也知道,孟绛是方圓幾千裏內,異生物治療的專家。
若是他都沒有辦法,那麽別人就更加沒法子了。
“要怎麽辦?”王恂沉聲問道。
孟绛皺了皺眉頭,忽然擡起臉來緊緊看着王恂:“說實話,貔貅大人,這話您真不該問我。”
“……”王恂無聲的緊緊看着他。
“您盯着我又是何必呢。就算這個孩子保得住,大人遲早也是熬不過生産這關的。何況就算熬得過生産,光光是這世間觊觎你們貔貅一族的那些牛鬼蛇神,怕也是遲早要取了她的性命。而您選擇保孩子的時候,不就應該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麽?世間安得雙全法,美人和子嗣,總是難得兩全的。何況反正大人遲早也要死,那現在少一點生機多一點生機,又有什麽區別呢?”孟绛淡淡的說道,“上次是孩子生機不足,找我想辦法,我也就想了。但這會兒又不是孩子有事兒,大人嘛……”
他話音未落王恂已經冷冷的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你只要告訴我到底有什麽辦法就可以了!”
作者有話要說:嗯,真相出來了一部分。所以王恂之前才會要她堕胎,但是又猶豫不決舍不得孩子。
之後再一再的問她,你到底會不會後悔?
大樓故意往下造是有特別原因的。薛總和王舜亦有前緣。
今兒個瓦姨媽來了,就不加更了,這章字數差不多是一章半的字數。大家看文愉快。我去休息了。
☆、44世間安得雙全法(2)
王恂從病房裏走出來的時候神色已經鎮定了下來,取代了慌亂和擔憂的,是他臉上決絕而又堅定的神态。
守在病房門口的王舜一看自家小弟這個樣子就知道雖然情況棘手,但孩子必定無妨,否則的話他現在必然是一頭不管不顧的沖進萬世保險去讨還這筆債務了,而不會還站在這裏。
最少,他依舊保持了人類的外表,同時也保持了屬于人類的理智。
這也就說明,慕初晴的情況并沒有壞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王舜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邊被他們強行要求在外頭候着的燕桐已經急急忙忙的一頭沖了上去,攥着王恂的袖子問:“我姐怎麽樣了?”
醫生問診的時候她本來就想跟進去的,但偏偏王恂當時的臉色鐵青的吓人,砰的就關了病房門,把她跟王舜都關在了外頭。
盡管擔心姐姐,但是看見王恂當時的臉,燕桐卻實在不敢造次,勉強忍到了這會兒,卻是再忍不住心底的焦灼了。
王恂仿佛這會兒才想到了她,眼角餘光輕輕一掃,給她吃了個定心丸:“她會沒事的。”
“小弟!”王舜一貫帶着溫和笑意的臉卻漸漸沉了下來。他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外冷內熱,一旦做下決定就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弟弟一眼,一把拉了他到旁邊低聲說道,“你想做什麽?”
王恂看了他一眼:“哥,我要回一趟家。”
這個家,指的當然不是他和慕初晴H市的那個小窩。
而是他們闊別已久的那個地方。
或者說,是王恂和王舜他們很多年都沒有再踏入過一次的那個地方。
王舜也沒有想到,他這個弟弟,到最後還是要對現實屈服,做下這樣的決定。
所謂龍潭虎穴,他們的老家就是其中之一---那是一片瑰麗而冷寂的深海,代表着的卻不是家這個溫暖的詞,而是龍争虎鬥,暗流洶湧。
王舜看了他一眼:“值得麽?”
從一眼看穿了王恂和慕初晴還沒有交.合過的時候,王舜就已經看出了他這個剛剛真正成年沒多久的小弟,心裏到底有多矛盾。
他一面想要保住這個孩子,另外一面卻也不想失去孩子的母親,但是同時,他卻又知道,要兩者俱得有多難---更可能的是,一個都留不下來。
所以他遲遲不敢讓胎兒真正穩定,相反的想着各種方法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現在,事到臨頭,再也沒有辦法拖下去了。
而他所要面臨的,或許是最壞的,也是王舜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王恂最終卻只是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大哥,我和你不同。”
這個不同到底是有多不同,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王舜卻看懂了,他無奈的伸手拍了拍王恂的肩膀:“多餘的話我也不多勸你了,罷了,既然下了決定,你去吧。”
“她在這裏的安全,就拜托你了,大哥。”王恂看着他說道,“我會盡快回來。”
王舜點了點頭:“你放心。”
王恂最後眼光留戀的望了一眼病房,便轉身大踏步離開。
王舜狠狠一拳捶在了牆上,但當他轉身之時,眼底原本翻湧的情緒卻已經全然收斂,換上了一臉慣有的,漫不經心又随意的笑。
***
慕初晴的夢境,依舊是那一片荒廢的墓園。
和她上一次踏入這裏的時候情況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這一次是天剛将曙,墓園的四周彌漫着極度濃密的霧氣,慕初晴剛落入這裏,就發現自己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但和上一次剛剛進入時候的心慌慌不同,她的身體仿佛是本能的記得上次看到那個孩子蹲着的位置,竟然自動自發的往那個方向匆匆趕了過去,不知道為什麽,潛意識裏,她就是很害怕這一去發現自己再看不見他了。
盡管她并不清晰的記得自己昏過去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當時那種擔憂,卻依舊殘留在了她的意識裏,讓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從小步走,變成了小跑步。
一直到那處墳頭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而那個孩子一樣揉着眼睛呆呆的坐在那裏,她這才放下了懸在半空裏的心,腳步也緩了下來,一直到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孩子身邊,和他一樣蹲了下來。
但當他被她扳着臉轉過來的時候,她一眼卻看見了,小娃兒肥嘟嘟的胖乎乎原本很可愛的臉上像是染着一層深深的哀傷。
漂亮的五官幾乎是擠成了一團,之前一直帶着笑,對她很親近的表情全然隐沒,這會兒反而忸怩着低着頭就是不看她。
慕初晴略有點兒吃力的把他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一邊低下了頭去笑嘻嘻的問他:“今天不開心麽?發生了什麽事?”
小娃兒扭着身體想要跳下來,被她摟得緊緊的,過了半天這才“哇”的一聲忽然哭出了聲,在這一片死寂的荒園裏,他的哭聲像是反複的回蕩着,惹的慕初晴也是莫名其妙的眼眶一熱。
“麻麻……”他只是反複的這麽喊着,卻像是想親近又不敢的樣子,想伸手卻又縮了回去,慕初晴看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孩子,到底是在別扭什麽?
她伸出手來主動拉住了他肥嘟嘟的手,十指交握之後,他這才楞乎乎的忽然擡了頭,慕初晴看着他胖乎乎的臉上全是晶瑩的淚花,當下心裏也不是滋味,聲音便愈發柔了起來,伸手給他擦了擦眼淚,這才低聲問他:“到底有什麽事,不能和媽媽說的麽?”
她手還放在他的臉上,她懷裏的小娃兒已經“噗”的動了兩下,然後就在她的眼光注視當中,變成了一只通體長着白色毛發頭上長着兩只嫩芽角的小怪獸。
慕初晴是第一次瞧見他變身。
但很奇妙的,或許是源自于那種血脈相連的熟悉感覺,她竟然一點也沒有震驚也沒有害怕,拎着小獸頸部松軟的毛發把它抓了起來,撓了撓它的下巴:“呦。”
變成了小怪獸,又被撓的舒服,小獸從喉嚨裏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待得她停下來的時候還主動的在她手上蹭了兩蹭,看似很高興,但是随即,情緒卻又低了下來:“麻麻……”
“別哭了別哭了,這到底怎麽了?”慕初晴慌忙安慰的問它。
變獸形就獸形吧,好歹這會兒她不會連自己懷裏抱着的是不是自己的骨肉都不認得,那種血脈相牽的感覺,是做不得假的,從心底一波一波湧出的憐惜,是不會變的。
“麻麻,對不起……”小怪獸憋了半天這才喏喏的從嘴裏吐出這麽一句話,近乎于是頹喪的趴在她的腿上不再動彈,但眼淚,沒多一會就濕透了她的裙擺。
“知道麽,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任何一個我不會責怪的更不會讨厭的人,那麽不是別人,就是你。”慕初晴溫柔的捋着它脊背上短短的毛發,聲音溫柔的說道,“所以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乖,告訴媽媽到底是怎麽了?”
小獸聽着她這麽說眼淚流的更兇,在她衣服上蹭了好一會這才低啞着嗓子:“麻麻,對不起……我抽了你的元氣。”
他這麽一說,慕初晴這才隐隐約約想起了在她昏迷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片空間很奇怪,那些巨大的白骨和蒼涼的墓地都像是真實的存在,但是她和這小獸,卻更像是虛影一般。
而她每一次進這裏,總是不太記得清楚現實裏發生的事情,必定要它提起了根源,她才能想起究竟。
慕初晴想起了她褲子上粘着的血跡,便大約猜到了小獸這麽說的原因,但她的動作依舊很是溫柔:“不是你的錯,是我和你爸爸中了別人的算計。若要說起來,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你。但無論如何,都不該你來對我道歉。”拍了拍它的頭,慕初晴沖着它溫柔的笑了起來,“要相信媽媽,一定會安安全全的把你生下來的。媽媽不管怎樣,都不會放你一個人在這麽荒涼的地方,由生到死,沒來得及看一眼媽媽所在的世界就離開的。而做這一切,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事情。”
小獸瞪大眼睛瞧了她半天,眼淚愈湧愈兇。
“可是我其實是不應該到來的……”他低低的這麽說着,呢喃幾乎是輕的不及捕捉就已經散碎在了風裏。
慕初晴來不及細問,天上忽然之間降下了一道充斥着吸力的光芒,接着就把她整個提起,往外抽去。
***
病床上躺着的女人似是略帶痛楚的蹙了蹙眉頭,眼皮扇動,過了好半天,這才掙紮着睜開了眼睛。
“姐姐……”燕桐已經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抓住了她的雙手,眸中含淚,“姐姐你終于醒了!”
“唔……”慕初晴微微蹙了蹙眉頭。
先前和肚子裏的孩子交談的情景太逼真,讓她幾乎無法判斷,自己到底是做了一場夢,還是真的和那個孩子說了那麽一番話。
她無法想象,一個才四個月大的孩子,竟然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開始把母親的難過,抗在了自己的身上。
就像那一次電梯遇險的時候,她也無法想象,是她的孩子用他僅有的一點點力量保護了她。
太早熟,太早慧,也太讓她心生憐意。
現在想起來,只覺得這種憐意織成了極為細密的大網,将她的整一顆心都裹在其中,這會兒想起來,還覺得酸澀疼痛裏,卻夾着說不出的甜。
帶着澀意的甜蜜。
慕初晴失神了好一會,眼睛裏才漸漸凝聚了焦距。
她看了一眼在眼前一片擔憂的燕桐,安撫的笑了一笑,卻不知道她這會兒笑容有多蒼白,燕桐卻害怕的很:“姐姐,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麽?”
“恩?”慕初晴疑惑的哼了一聲。
“姐姐,你整整睡了三天三夜了!”仔細一看,還能瞧見燕桐的眼底有血絲,她緊緊咬着嘴唇,有點兒神經質的看了一眼門口,最後跺腳道,“姐姐,你不知道,只有你昏迷那天姐夫出現過一次,之後就再沒有來過,我問王舜,他居然告訴我,姐夫家裏事忙,所以他委托舜哥照顧你我,自己卻回家去了!姐姐,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你可是為他懷着孩子啊!他就算不在乎你,總也得在乎孩子吧?你那天的狀況,連我都在擔驚受怕,整夜整夜的為你祈禱完全不敢合眼,但他作為你的男人卻居然不守在你身邊!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簡直氣死我了!”
慕初晴剛醒燕桐就來了這麽一大串,慕初晴楞了一下,但瞧着她說話時候時不時偷瞄門口的緊張樣子,就知道她實在是憋了很久,只這會兒看她醒過來了才終于能對她說出口。
知道這個妹妹這會兒是關心自己,慕初晴便微微笑了一笑,她的神态依舊蒼白的可怕,原本已經被補得紅潤的臉色,這會兒簡直像是一張紙一樣的單薄。
燕桐瞧着她,眼中的淚珠就不由自主的滾落了下來。
她咬緊了下唇:“這些該死的有錢人!姐姐,我讨厭他們,救了我和媽媽又怎麽樣,姐夫這麽薄情寡義的對你,我讨厭他們!虧我還以為姐夫和王舜都是好人,哼,關鍵時刻,自己女人可能會沒命,他卻居然不在場,這種姐夫,就是再有錢,我也看不起他!”
慕初晴的臉色原本也有些黯淡下來。
醒來的時候,心裏因為小獸而升起的情緒還在胸口翻湧着,而她當時第一時間,的确是四下裏掃了一圈,潛意識的也因為沒有瞧見王恂而難過了一下。
盡管失落感只存在了一秒鐘,但是她很清楚,她的确是……有那麽一點點難過的。
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若沒有産生依賴,那是騙人的。但燕桐這會兒抱怨了好一會,她卻從燕桐的話裏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來,比如王恂說“家裏有事回家去了”。
作為龍子,他要是真的回家去了,那是回哪裏?龍宮?
慕初晴便漸漸出神了一會兒,瞧着燕桐眼中含淚滿腔憤懑的樣子,她卻微微彎唇笑了一笑,摸了摸妹妹的頭發:“桐桐,你到底是氣你姐夫薄情寡義呢,還是覺得,連王舜也讓你失望了呢?”
燕桐的臉色便瞬間黯淡了下來。
她沒料到慕初晴會這麽說,但這話,卻一語戳破了她心底的那一點兒小小的私心。
她這幾天跟王舜鬧過,說要他把王恂找回來,至少得來陪房,但王舜只是搖頭,最後被她逼急了索性丢了一疊錢說“找個護工,你姐姐很快會醒過來情況不會再壞的”,而她當時就已經忍不下去,只覺得讓她一見傾心的這個男人,實際上和她父親那種爛人也沒有什麽兩樣,天下男人都是一般兒的黑。
正是因為這種感同身受,才讓她這會兒這麽激動。
慕初晴看出來了她真正的想法。
她覺得有點兒意思,這會兒便拍了拍燕桐,指了指床邊的凳子:“坐下來,姐姐和你聊聊。說起來,咱們姐妹也好多年沒這麽好好說過話了,桐桐,自打我出國以後,你很少和我談心事了呢,但說到底,咱們的姐妹情,卻是不會變的。對不對?”
燕桐咬着嘴唇喊了一聲“姐”,眼淚終于是掉了下來。
小時候爸媽經常打架,那會兒慕初晴抱着瑟瑟發抖的她兩個人縮在房間裏聽着外面的“砰砰砰”抱頭痛哭,但就是哭,也不敢出聲。
那會兒,雖然是他們一生當中最痛苦的年月,但可能也是兩個人的感情最好,心貼的最近的時候。
然後燕桐上初中的時候慕初晴選擇了出國。
那會兒,她幾乎沒辦法原諒這個姐姐---因為她選擇了逃離這個家,逃離那種混亂不堪恐怖到可以去拍驚悚片的環境,而她,卻因為自己的力量有限,不得不繼續在那種環境裏掙紮着活下去。
而失去了姐姐的庇佑,面對着親生父親一日比一日不堪的性格,她的日子也是越來越不好過。
所以在極度的痛苦裏,想着姐姐現在可能已經過上了自己真正想過的生活,再對比一下依舊痛苦的自己,她心裏也的的确确的,産生了某種程度上的妒意。
只是到底是一母所出,妒意雖在,感情卻也在,她還是盼着自家姐姐能夠活的好好的。
最少……不是跟一個像王恂這樣,連她在生死線上掙紮的時候都不請一個像樣的醫生來看看,自己甚至都不親自出現的男人。
她心目中想要的男人不是這樣的。
她期待的能救她于水火的英雄,也不該是王舜這樣對此無動于衷的人。
或許正是因為有了期待,她心裏才會有失望。
“姐姐,我……我對王大哥……”燕桐欲言又止,最後狠狠咬了咬嘴唇,“我知道錯了,姐姐,我只是前頭有點兒情不自禁。”
“桐桐,我也是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你心裏這會兒可能會想什麽,我也經歷過。”慕初晴緩緩的說道,“在我跟你這麽大的時候,我也期待着會不會有一個人,能夠救我于水火。我也在做夢想着,是不是有一天,我的親生父親會出現,牽着我的手将我從那個家裏救出來……我甚至做其他各種各樣的夢,然後在那些自己編織的美夢裏短暫的逃避着殘酷的現實,最後在夢中緩緩的睡去。”
“不應該麽?”燕桐低頭問道,“那種家裏我真的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姐姐,你也知道每天看着爸爸打媽媽是什麽感覺,我要是勸兩句,爸爸能連我一起打!他也不是沒打過……”燕桐伸手撩起自己的額發劉海,露出一個紋路細微瑣碎的疤痕,顯然是舊疤痕了,“姐姐,我身上這樣的疤還有很多,就算是你,身上也不少吧?你不恨?”
慕初晴嘆了一口氣:“但是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是沒有意義的行為。因為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除了自己以外,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任何別人可以倚靠啊。”
她聲音輕柔,但語意卻十分堅毅:“希望別人來拯救自己,這個別人也許永不會來。但當你自己爬出了這片泥沼之後,你才會發現,其實外面的世界,還有無限多的可能性。就像我現在一樣。”
“……但他的确救了我不是麽?”燕桐低低的說道。
慕初晴敏銳的聽到了,她苦笑了一下。
有些事情,跟她掰扯明白,就得把王舜這人不可告人的身份什麽的都說明白,這顯然是可能的。
但不說明白,燕桐卻又像是陷的有點兒深了。
她便有些無奈,最後只是又嘆了一口氣:“可是對他來說,這種拯救不費吹灰之力,也不過就是舉手之勞。當你可能為了他的某個不經意的舉動紀念一輩子的時候,對他來說,卻只不過……只是拂袖的那麽一個小小的動作而已。桐桐,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像王舜這樣的男人,會有多少女人愛慕,而你,又有什麽值得他留戀的地方呢?你或許不是最美的那一個,也不是最好的那一個,可能也做不到最特別的那一個……”
“那麽姐姐你呢?”燕桐忽然銳聲反駁,“你又是如何确定,你就是姐夫心裏的唯一?看他現在都不出現,你又怎麽能安心懷着孕躺在這裏?你又怎麽能确定,姐夫懷裏現在不是摟着第二個女人?”
慕初晴不妨她忽然來了這麽一句,當場咳嗆了兩聲,本來明亮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下來。
該說的都說了,但燕桐要她拿自己來對比,那麽……她也就無能為力了。
如果要這樣比的話,那麽她也實在不敢說,自己是最美最好又最特別的那一個。
畢竟她和王恂,最初的開始,不過就是一場或許對彼此,印象都不夠深,也不夠了解甚至過分草率的,幾乎能被稱之為是一夜情的豔遇而已。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慕初晴幾乎是怔愣着想道,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分道揚镳,再不再見。
也不會有這麽多的然後,和漸漸的相熟了。
她的神色漸黯,燕桐話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臉色也瞬間蒼白,嗫嚅了兩下想解釋什麽最終沒說出口,這會兒病房門卻被“砰”的一下打開,王恂冷着臉,帶着滿身冰涼的氣息,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他近乎于不帶絲毫感情的看了一眼燕桐,然後只對她說了一句話:“我敢肯定,你對老大來說,一點也沒有你在你姐姐心裏重要。至于你姐姐在我心裏到底有多重,我不需要對你解釋,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這一輩子,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一直到我生命的最終,她都只會是我唯一的伴侶。”
話音未落王恂已經把一臉怔怔的燕桐往門口推,一眼瞧見原本就候在門口的王舜,他冷哼了一聲索性把這個不懂事的姑娘往他們老大懷裏推,王恂對王舜冷笑了一下:“大哥,多謝你這兩天替我照顧初晴。對了,我和你之前說的事情,全部作廢。我再不管你的感□,你喜歡誰不喜歡誰,一切随意,和我無關。”
作者有話要說:昨日姨媽來實在很不舒服。坐在電腦面前半天一個字都木有寫出來。
抱歉。于是今日這章補3000字。大家不要生氣呦。
另外感謝:醬油瓶會飛和暖洋洋的地雷~~~
破費了,多謝。
☆、45世間安得雙全法(3)
對着燕桐的時候冷若冰雪,但轉過身來,對上慕初晴瞧着他又瞪得大大的燦爛的眼睛,王恂的容色卻在一瞬間柔軟了下來,笑容熠熠,他蹲□來半跪在她面前,從胸口取出了一個猶帶着他體溫的玉質的,比孩子拳頭大一點的瓶子。
王恂将那底部粗粗,頸部細細的瓶子重重搖了一搖,然後從裏頭倒出了一些渾濁的液體來,倒在杯子裏雙手捧着遞給了慕初晴,語帶誘哄:“喝了吧,喝了它你就會好了。”
那液體色澤渾濁---就像是摻雜了什麽穢物的渾水一樣,甚至裏頭還散發着一點兒像是東西腐爛一般的味道,入喉猶有腥氣,像是腐臭的肉汁。
慕初晴瞬間就覺得胸口的惡心一陣一陣的往上翻湧,但是瞧着王恂神光熠熠又隐帶期盼的眸子,再想起這可能是他不遠萬裏求來的靈丹妙藥,慕初晴終究還是捏着鼻子,一口氣将那惡心的淺黃色的水一口喝了下去---她很清楚,她這一口喝掉的,并不是這水的味道,她嘗到的,是面前人的一片心。
說來也奇怪,這水剛剛入腹不久,慕初晴就感覺肚子裏傳來了一股一股的暖流,她低低呻.吟了一聲,很快就覺得舒服起來了,不覺訝異:咦,王恂到底是給她吃了什麽?
王恂瞧着她一系列的動作,臉上忽明忽暗的表情,他原本平淡的臉上這會兒終于有了淺淺的笑意,大步走過去抓了她的手腕搭了一搭脈息,探着脈息似乎已經穩定下來,王恂這會兒才點了點頭,真正放下了心,将那個瓶子揣進了懷裏,一把将她從床上抱了起來:“慕慕,我帶你回家。”
依偎在他懷裏,兩個人一起出了病房門,剛出門慕初晴一眼就瞧見王舜正在燕桐身邊和她絮語着什麽,燕桐一邊兒在抹眼淚,臉上有着傷心難過,但另一邊,她看着王舜的眼光裏卻依舊帶着顯而易見的愛慕----即使是她之前和燕桐說了那麽多,但顯然,燕桐卻依舊當做了耳旁風。
愛慕依舊在,感情依舊在,執迷不悟,也依舊在。
慕初晴想起燕桐之前說的“你在姐夫心裏也未必重要這樣的話”,心裏只覺得瞬間心灰又心寒,她閉了眼睛,但眼前依舊反複浮現着燕桐和王舜頸項相交的情景。
心知她是又為這個妹妹的事情傷神,王恂心裏越發翻湧起了對燕桐的不滿。
他低低哼了一聲,慕初晴旋即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眸,男人的聲音低低在她耳邊盤旋着:“該做的你都做了,你只是她姐姐,不是她媽。她自己不悟,你做的太多,反而只招她責怪和頂嘴。”
“罷了。”慕初晴想起燕桐先前跟她頂嘴說的話心裏也覺得難過,知道燕桐不撞南牆這是不會回頭了,何況這會兒瞧着王恂不滿的神态必然不會再為燕桐出頭,而她這會兒,哪怕是礙于自己才好一點的身體狀況也只好暫且罷休,于是伸手抓住了王恂的手,她安穩的在他懷裏閉上了眼睛,輕緩的像是夢呓一般的呢喃道,“好,我們回家。”
王恂的嘴角隐隐勾起了一抹笑:“嗯,回家。”
***
一路上,王恂卻異乎尋常的沉默。
他的臉上沒有笑意,嘴角緊緊的抿着,而越接近他們家,他的臉色就越發沉重起來:像是心裏有什麽重重壓着,讓他這一刻無法維持一貫的微笑。
慕初晴閉着眼睛沒有瞧見他的反常。而相反的,她似乎很享受這一刻的寧谧,被緊緊抱在他懷裏,鼻端都是他身上清淡好聞的氣息,讓她只覺得心中安定而舒适,這一刻的靜谧本身就是一種享受,因為身邊的人,讓她覺得心意平靜。
這種心滿意足,讓她幾乎忽略了王恂這時候的靜默。
一直到王恂拉着她往家裏走,步伐迅猛的幾乎像是争分奪秒,慕初晴這才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她低低“咦”了一聲微微皺起了眉頭,停下了步子來偏過頭看他。
王恂足下一頓,知道她敏銳,這會兒發現了他的反常。
但他沒有停下來,他只是拉着她越走越快,一直等一路沉默的到了家,打開房門,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撲上去攫住了她的嘴唇,然後用腳“砰”的一下踢上了房門。
慕初晴猝不及防之下低低“唔”了一聲,雖然沒有反抗,但臉上的詫異卻是顯然易見的,她的手指團成了拳頭緊緊握着,半響這才在他兇猛的進犯裏軟化下來,阖上雙目,微微張開了嘴唇。
過了很久王恂這才喘息着停了下來。
他用雙手幾乎是如同拱璧一般的捧着這張在喝過太歲之水之後才泛起了淡淡血色的巴掌大的小臉,聲音低沉:“慕慕,我已經沒有退路。但只要你不害怕,我就不需要退路。所以請你,陪着我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