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手底下也傳來肚子裏的小寶寶踢踏的感覺----不疼,但是能讓人十分鮮明的感覺到它的存在,慕初晴這時候才回過神來,一瞬間,眼淚竟然緩緩流了下來:自己還真是沒用的東西,居然要肚子裏才幾個月大的寶寶來安慰自己了!

這簡直不像話!

明明該是做媽媽的保護他,但每一次,到現在為止的每一次,卻都是他在安慰自己,是他保護了自己才對。

愧為人母!

她扶着肚子吃力的跪了下來,朝着桑敏鄭重的拜了一拜。

然後她擡頭沉沉說道:“若如此,那麽女兒,拜別母親,日後您若需要有人養老需要有人伺候,您給我打個電話。若您不想見我,我從此不再在您面前出現。您放心,我絕不會……帶累您的桐桐!”

先前的話語句句仿若泣血,說到最後,卻多了幾分激憤。

桑敏看着她這副模樣,忽然凄厲的冷笑起來。

這會兒隔壁房門一開,王恂一眼瞧見她跪在地上,他臉色一震,急急将她小心扶了起來。

燕林山的身體已經更加虛無缥缈,王恂的臉上也有幾分鄭重之色。

他厲眸掃了一眼桑敏,方才沉聲說道:“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的?就算看在她身體的份上,伯母,您也該稍稍體諒一下她的情況才對。”

這會兒接二連三的事情讓他終于失去了原本對待桑敏的耐心和溫和。

本來,對這個中年婦人客氣溫和也不過是因為看在她是慕初晴母親的面上。

但這些時日接觸下來,尤其是今天,桑敏給他的感覺,卻像是錯待了他的寶貝!

在這個母親眼裏,他視若拱璧的珍寶,她卻一點也沒有愛惜!

而王恂,可以忍受她對自己的不客氣,可以忍受她對自己的輕蔑,但他絕對沒有辦法忍受旁人這樣錯待他的心頭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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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攙扶了慕初晴起來,低聲在她耳畔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慕初晴看着他的臉色依舊一片慘白,但她卻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臉上綻開了一抹極其蒼白的笑:“王恂,你知道麽,以後我的親人,就只剩下你,和我肚子裏的孩子啦。除了你們,我再沒有別的親人了。”

王恂聞言微微一顫,厲眸掃了一眼桑敏,牙齒已經咬的咯咯作響。

但他回頭看向慕初晴的時候,神色卻已經重新放的溫柔下來:“你有我,就已經足夠了。”

***

燕林山最後消失在空氣裏的時候,桑敏和燕桐幾乎哭的要死過去。

而王恂卻只是扶着慕初晴在旁邊冷笑着袖手旁觀,連一點兒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慕初晴想了一想偷偷湊到他耳邊問道:“這魂魄的結果……?”

王恂低低冷笑了一聲。

“魂飛魄散。”

慕初晴低低“啧”了一聲,顯然有些感慨的樣子,王恂卻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若說要讓他再入輪回,雖說缺了幾魂幾魄,這也不算什麽難事。”他冷哼了一聲,“不過我不願意。”

慕初晴伸出拳頭來輕輕捶了他一下,王恂方才解釋道:“你可別以為我是吝啬那點兒能力。不是的。”

他的确恨他們對她不好,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卻并不是因為這個:“燕林山死的雖然可憐,但是他生前做的事情卻不會被一筆抹消。”

慕初晴聞言生生打了個寒戰,她也想起了燕林山生前做過多少混蛋的事情。

打老婆打孩子,拍照片勒索人家富二代,游手好閑好吃懶做,反正從來沒盡過一個做人老公做人爸爸該有的責任。

大惡事雖然沒有,但是小惡一點兒沒斷過。

光光就這些事情來說,暴死也算是“果報”了。

王恂低聲說道:“若是他要再入輪回,便要先洗清了這些罪孽才行,陰司之中自有判決,而他做的那些,足夠他在地獄裏頭哀嚎百年了。甚至就算輪回,多半也不是做個人,而是做豬做狗做畜牲,總得先把這些債給還了才行。”

王恂說着不負責任的攤了攤手,聳了聳肩:“與其那般,倒還不如讓他自我了斷算了,何苦日後再繼續受罪呢是不是?”

他一臉“我根本就是做了大好事”的表情,腆着臉湊上來笑,一副“我做了大好事快來表揚我”的洋洋得意,慕初晴原本是相當抑郁的心情也被他逗的忍不住展顏“撲哧”一笑,王恂這下才滿意了,笑嘻嘻的點了點頭。

慕初晴捅了他胸膛一下忽然換了話題,提起了一個他很想回避的話題:“男人跟男人的話題,快告訴我,你都知道了些什麽?我猜,肯定是跟萬世保險有關的,對不對?”

王恂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露出一副“寶貝兒你快別問了”的樣子。

那個不情不願,那個閉嘴的嚴肅勁兒---實在少見。

慕初晴“哼”了一聲,叉腰做茶壺狀逼着他說,王恂被她看了好久,最後無奈的攤了攤手:“我呢,只是問了一下他被關在什麽地方驅役而已。”

“哦,然後呢?”

“然後……”王恂頭疼的揉了揉額頭,“寶貝兒你刨根問底做什麽呢,顯然我是不會讓你去動手的對不對?作為一個男人,如果居然還要讓自家女人去沖鋒陷陣,那我也忒不是個東西了吧?所以你知道和不知道這些,到底有什麽意義呢?我都保證了,能讓你人在家中坐,財從天上來,你難道是擔心為夫的手段和效果?”

越說越離譜,越說越油嘴滑舌了。

慕初晴瞪了他一眼,但她心裏實際上有數的很,在王恂笑嘻嘻的背後,隐藏着的,是不想讓她涉險的擔憂。

但由此來看,他越是這麽反常,就越是說明,他知道的消息并不尋常。

慕初晴板了臉:“你到底說不說?是誰說自己是我老公的?結果,事事對我隐瞞……哼,我連跟你什麽時候結的婚都想不起來,某人還處處以我的丈夫自居,到底是不是想跟我早點離婚才對?”

“……”老婆不要啊!王恂瞬間哭喪了臉。

他倒是很想插科打诨的把這事兒給忽悠過去,但是瞧着慕初晴的臉色随着他的嬉皮笑臉越來越沉越來越難看,他也知道---不可能了。

于是沒辦法,王恂嘆了一口氣:“別的不說,有一件事兒有點兒意思。燕林山告訴我,他被拘役的地方,旁邊還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其中之一呢,就是一只狐貍。”

慕初晴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他們隔壁鄰居事件當中的那只狐貍精。

她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說,那一位狐貍精,她還活着?”

“對,但是是以另外一種形式活着。”王恂緩緩說道,“而拘役他們的手法,和萬世之中的布陣手法,據我判斷如出一轍。而這種手法當代的集大成者,名叫阿贊屈喇。”

“所以呢?”慕初晴微微皺起了眉頭。

“阿贊屈喇已故。”王恂淡淡說道,“他的幾個親傳弟子,如今都行蹤隐秘,而我多年以前見過他最小的,也是最得他喜愛的關門弟子,而那個男人……”

王恂說到這裏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仿佛是想到了和那個男人當時見面的場景。

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他還是一只很年輕的貔貅,對他們這一族來說,他才剛剛成年沒多久。

也是因為這樣,他對以前的事情,記得很牢。

更何況,那是他一次差點吃一個大虧。

對于那個男人,他就愈發有些忌憚起來。

但是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對王恂來說,他的青春長久的停滞了下來,這是他們這一族的本能。

可是對于那個男人,作為一個凡胎肉體,他卻不可能将青春長久保留,而屈指算一算,當年風華正茂的青年,如今也該是白發蒼蒼的老人了。

王恂隐隐出神了半響,方才嘆息着說道:“像是他的行事風格和手法,但是對一對年紀,卻又讓我覺得驚訝……”

慕初晴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能引起王恂這樣的感慨,還真是不多呢。

于是她搖了搖王恂的手,頗有點兒撒嬌的意思:“我要聽故事,快把故事說給我聽嘛!”

***

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會兒王恂就已經負責“外事務”,對于當時性情十分不羁而且剛剛出關,對人世充滿了好奇的他來說,幾乎完全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或者說,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同樣的,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和那一位年輕人,阿贊堆,動了第一次手。

這第一次動手,王恂居然吃了一個大虧!

王恂說到這裏居然臉上紅了一紅,也不知是羞愧還是羞慚,居然垂了頭有點兒像是鬥敗了的公雞,偷偷瞥了慕初晴一眼---那眼神怯怯的還像是怕她有什麽看法的意思。

慕初晴忍不住的掩唇笑了起來:“你說外事部,那是做什麽的?”

“很簡單,就是負責國外事務的。”王恂的神色嚴肅了一下,“你知道的,其實臺面上雖然安穩,但是臺面底下,并不是那麽平靜的。”

而七十年代的時候,由于視泰國為被美國控制的邪惡軸心,所以和泰國的異能者之間,摩擦是相當頻繁的。

盡管實際上東南亞那一帶,相比之于馬來西亞等地,泰國已經是最不“排華”的國家了,但是那些個年間,兩國異能界私底下的鬥争,卻還是相當不少的。

就好像日本侵華時期,同樣有很多異能者不為人知的在戰争裏頭抛頭顱灑熱血,前赴後繼的去刺殺日本軍官,和日本忍者在暗中交手最後壯烈犧牲一樣,在六七十年代的時候,死在緬甸,泰國的叢林之中的“外事部”人士,也并不在少數。

王恂和那位叫做阿贊堆的混血青年,正是在這麽一個時期裏頭,進行了第一次的交手。

這第一次交手,就讓這只驕傲自負自大自滿的貔貅,為了自己的得意忘形而付出了好大的代價。

王恂那會兒才從家裏“學成”,其實作為一個錦衣玉食,用各種金玉喂大的,高高在上的近乎于是神獸的家夥,他的飲食和住行方面,大概比鳳凰那個非梧桐不栖,非竹實不食的家夥,也沒好到哪裏去,兩個幾乎是一般的挑剔,一般的麻煩。

總之若是要用一個詞來概率,就是“小少爺”。

恩,叫他一聲“王小少爺”,這個是絕壁不會有錯的啦。至于為什麽是小少爺而不是大少爺嘛,那就是因為,那會兒王恂還沒成年的緣故了。

作者有話要說:為斷更道歉一下。已經補足字數。有時候難免現實裏有事,不過我一般都會補足更新的。虎摸一下大家。

☆、52王恂的回憶(2)

“那一年,A市市委裏頭,有一位負責人暴死,”王恂對慕初晴緩緩說道,他的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數十年的光陰,回到了他記憶中的那個時候。

本來死了也就死了,但偏偏屍檢,卻發現他死後肚子裏竄出一條細蛇和一只蜘蛛---哧溜一下就不見了,倒是把那個法醫吓得半死。

然後再細細檢驗,便發現這位官員,死前五髒六腑俱為蠱物所啃噬,留下了一片坑坑窪窪。

如此死法,自然非同尋常。

由于事後做背景調查,查到這位官員之前去過泰國出差,于是這件案子,就轉到了外事部手上。專門負責國際事務的人員一看,就明白了這個案子,正是降頭術的威力。

而這位官員,顯然生前是招惹了一位他不該招惹的女人。

南洋女子,和苗疆女人一樣,喜歡以蠱術牽系住自己的心上之人,為防他們日後一去不返背棄誓約,便會在情人離去之前,偷偷做法,給他們下降頭。

男人若是回去便有解藥,若是一去不返,便只有死路一條,而這位官員,就是觸發了死路,這才會死相凄慘的。

盡管作為負心漢來說,這人大約可以算是“死有餘辜”,但是奈何在俗世界裏,他還有家庭背景,甚至他的老婆也是高幹子弟,這一來不依不饒,外事部無奈,便只好派人,至少在臺面上,要做出一個交代來。

跨國事務,最後派出的,自然是異能高強,最少也要有自保之力的選手,剛剛出山的王恂,就在懵懂之間,接下了這麽一個燙手的山芋。

盡管那時候的王小少爺并不覺得這有什麽麻煩的---作為神獸,他難道還會怕那些魑魅魍魉,難道還會怕那些小到根本構不成威脅的毒物不成?

于是他爽快的應下了。

這是王恂所接下的,他人生當中的第一件案子,然而在這之後,也就是這個第一次,給他留下了刻骨銘心的教訓。

***

那會兒行走在熱帶叢林之中,王小少爺所擔心的,并不是當地惡劣的自然環境,也并不是蒼蠅蚊子毒蟲漫天,他更擔心的,是他一身素白的衣衫,會不會被地上的黃泥巴染上污髒的顏色,他也擔心,在這種惡心的地方,一貫來挑嘴的他,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金玉可食。

這也就導致了,一路綴着線索到了那一處看似靜谧的小村莊的時候,挑剔又龜毛的王小少爺,幾乎就是空着肚子,手軟腳軟戰鬥力不足了。

其時正是黃昏,小村裏頭炊煙袅袅,王小少爺咽了一口口水,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餓了,他剛巧一腳踏入村莊大門,這時候牆角傳過來一陣“啪嚓啪嚓”的甩刀的聲音,王恂側臉一看,正好對上了一雙幽深的,黑的幾乎讓人覺得可怖的眼睛。

那是一個滿臉黑乎乎,手上都是污血的半大小孩兒,眼睛像狼一樣的仿佛閃着幽幽的綠光,那小孩兒看了王恂兩眼,忽然龇牙一笑,手起刀落,又是“啪嚓”一聲,他手裏本就已經從中間被一刀兩斷了但卻還是拼力在掙紮彈跳着的魚終于被一刀切斷了腦袋,那魚頭從案板上掉下來,一雙渾濁的魚眼睛,卻還像是閃着好像人一樣的光。

王恂瞧着這一幕不由自主的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甚至是隐隐退了兩步,生怕那小孩兒身上的血濺到自己身上來---王恂從來也沒想到過,殺一條魚而已,怎麽會弄的滿身血淋淋的,而且那看孩子的樣子,剁魚竟然像是在剁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那小孩兒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沖着他叽裏呱啦了好幾句,王恂一句也沒聽懂,立在原地,皺起了眉頭和他大眼瞪小眼。

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好一會,那小孩兒忽然抿了嘴唇,從旁邊案板上哧溜一下端了一個小碗過來---別看他樣子污黑,這碗裏的生魚片,卻是片片晶瑩,紅嫩的魚肉襯在冰塊上頭,紅白相間,卻十分幹淨,又從裏到外的,散發着一種鮮甜的味道。

不過好在貔貅大人并不是一個吃貨---就算它是一個吃貨,也不是這些東西能喂得飽的,于是當下王恂只是輕輕伸手推了推那碗,搖了搖頭做了一個“不要”的意思。

那小孩兒卻只是堅持的抿着嘴唇把那個魚碗往王恂手裏塞,兩個人一個推一個送,結果也不知怎麽的,也不知是誰不小心多用了幾分力,當下只聽“啪嚓”一聲,那碗就這麽在地上,落了個粉身碎骨。

那孩兒就直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和魚肉發呆起來,半響這才低下頭想要去撿地上的碎瓷片和魚肉片,王恂瞧着他甚至戳破了自己的手掌,心裏有幾分過意不去,也蹲下來想要幫他,半大小子紅着眼睛直愣愣的瞪着他,卻只是不允。

這會兒許是聽到了外頭的聲音,旁邊這時鑽出來一個挺着肚子的,臉色蠟黃的姑娘,那人瞧了他和這小孩兒的動作一眼,皺起了眉頭想了一想,遲疑了良久這才對他開口問道:“中國人?”

先前還在擔心語言不通的王恂一聽這一口雖然帶着濃重鄉音,但卻還算是字正腔圓至少能讓他聽得懂的中國話,大喜過望,連連點頭。

那小孩兒的臉色卻倏然之間沉了下來,他拉過女人比劃了一會,兩人像是越說越兇,最後差點吵了起來,一直說了好一會,那小孩兒才狠狠一刀剁在了案板上,直将那塊板子從中劈開一個大口子,氣哼哼的轉身走了。

女人便轉過身來對王恂淡淡的說:“你來這裏有什麽事麽?”

王恂眯起了眼睛。

他查到的降頭術的線索,在這裏就倏然中斷了。

這個村子,就是他找到的,那些蠍子蜘蛛等等的來源地。

在另外一方面,外事部提供給他的資料上頭,那位官員曾經來過泰國,雖然只去過大城市,但是他是不會當地語言的,這麽一說的話,那位必然和他發生了感情糾葛的女人,就很有可能懂得漢語。

面前這個人,就符合了種種條件。

如果說一樣是巧合的話,那麽種種都符合,這就不是巧合兩個字可以解釋的了。

可是這個女人卻又如此鎮定,這種格外的鎮定和底氣,在那一瞬間卻又讓王恂,有點兒沒法确定自己的判斷了。

面對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從小到大的教養,讓王恂沒有辦法對一個懷着崽子的雌性直接下手,所以他頓了一頓才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張黑白的相片---這是那位死去的男人的遺像。

王恂本來只是想試探一下,但是那位女人一看見這張相片,卻頓時倒退了幾步,抱着腦袋嘶聲尖叫起來。

這樣的反應,更加證實了王恂的猜測,他頓了一下,嘆了一口氣,當時就準備要出手---反應這般激烈,只怕這位,當着就是殺人的兇手了。

但他剛剛伸手,還沒碰到她一根頭發,旁邊便傳來了一陣嘶嘶連聲。

他入村的時候是黃昏,但這一耽擱,太陽卻已經西沉,日頭的最後一抹餘晖剛剛從地平線上散去,這村子,便被籠罩上了一層極厚的霧氣,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這霧升騰的十分詭異,幾乎就像是瞬間,便從王恂腳下升起來一般。

王恂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這時候倒不是擔心這些人有什麽花招能難為得了他,他也不是擔心這霧氣裏頭有什麽東西會咬人或者會害人,他很煩惱的是:尼瑪,好臭啊!

這股子霧氣簡直比化工廠的味道更加可怕,泛着一種魚腥味夾雜着什麽東西腐爛的味道,即使王恂已經竭力屏住呼吸都像是順着每一個毛孔往裏頭鑽一樣,那種感覺,簡直就讓養尊處優的王小少爺,恨不得一頭栽進河裏,讓河水趕緊把他洗個幹幹淨淨才好。

也就是他隐隐出神糾結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滿身都是這股子味道的時候,在那霧氣裏頭,從他身後方看不見的死角處,忽然飛出了一顆,看不見下半身的人頭!

***

慕初晴聽到這裏幾乎是忍不住的瑟縮了一下。

詭秘莫測的泰國村莊。

霧氣裏看不見下半身的,龇牙咧嘴的人頭。

懷孕的大肚子的孕婦。

這樣的生活,就是王恂曾經的經歷麽?

如此炫目,卻又如此驚悚,現在看着他的樣子,她根本無法想象,一個像他這樣的人,曾經也是趟過血水和經歷過無數風浪的。

王恂感覺到了她的害怕,握了一握她的手,輕聲解釋道:“那是泰國的飛頭降。”

在降頭術裏,“飛降”本身就比“藥降”要來的高等的多,如果說藥降是需要對方把引子吃進肚子裏才能施法的話,那麽飛頭降就不需要這些,哪怕只是和他說幾句話,可能就會中招。

“但是只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不管是哪一種降頭,都需要一定的媒介,所以……”

盡管也算是防不勝防,但是如果他當時有備的話,其實,有些事情還是可以避免的。慕初晴聽到這裏明白了過來:“那麽,當時和你說過話的只有兩個人,那個女人和那個小孩。如果不是那個女人的話,霧氣裏的那個飛着的人頭,就是屬于那個孩子的了?”

“不錯。”王恂點了點頭。

王恂當時也沒有想到憑空會飛出一顆人頭來,偏偏那頭顱雖然獰笑連連,但在霧氣中飛行的姿态,卻輕巧無比,當時從他身後一下往上撲,竟是半點風聲不起,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676368的手榴彈,悠雲漫漫和醬油瓶會飛的地雷。

妹紙們破費了。謝謝。

☆、53王恂的回憶(3)

王恂吃痛之下連退兩步,一扭頭就瞧見了在自己肩膀上“蘖蘖”狂笑着,露出染血的一口黑色牙齒的腦袋。

那東西頭發很長遮住了頭臉,一雙眼珠子透出詭異的紅色---但待得王恂伸手成爪,往其後一抓掏空之時,才發現原本該是這飛頭降最大弱點的,飛頭的腦袋後頭竟是出乎他意料的空空如也。

雖說他自恃身份麻痹大意,但出國之前,總也對泰國的情況略略打聽過一二,這飛頭降,是所有降術之中最為詭秘莫測,最為惡毒也最難修煉的一種。這不單單是因為在修煉前期,修習之人每夜必需服食胎兒之血,因此即使在泰國境內,也是人人喊打,而且更因為如果前期修為不足,那麽在這施術者的人頭之後,也會拖着人體的肚腸和內部器官---那些□出來的部分,就是它們的弱點所在,若抓住了這個弱點,則此術可破。

未曾想,他此時所見的飛頭,來去無蹤,由此顯見,他遇到的是一個已然修行有成的降頭術大師,此人在此道之上,至少淫浸了十數年功力。

也是因為這種判斷,讓王恂并沒有往他之前接觸過的那個孩子身上想。

此時一見王恂回頭,那人頭便“蘖蘖”一笑,接着驟然疾退,在霧氣之中悄然隐沒,只餘下低沉的吼叫,在霧氣之中來回盤旋,而這時候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之下,聽上去當真就像是四面鬼哭一樣讓人心中滲滲。

霧氣彌漫,王恂此時在這一片白茫之中沉默行走,他知道,這種霧氣是陣勢的産物,想要走出這個詭異的地方,就必須先把那如今躲在暗中的布陣之人找出來才行。

只是這在黃昏時候炊煙袅袅的小村,此時卻像是一只擇人欲噬的猛獸,張開了大口,卻聽不見絲毫的人聲。

走在這村莊裏,唯一能聽到的,就是王恂自己的腳步聲。

他這時候拿出了那塊黑色的板磚,打開蓋子,卻看見屏幕上頭,紅色的點點在他四周圍狂閃,順着那些紅點舉目望去,那一幢一幢漆黑的,關着門又沒有絲毫燈光的房子裏,都像是居住着一個兇惡的,等着人上門去,好吞吃一番大快朵頤的兇靈。

此地竟是如此大兇!這如此之多的紅點,如此之多的兇惡之靈,絕非自然形成,更為可懼的是,在夜晚真正到來之前,王恂踏入這兇險之地之前,他竟是對此一無所覺!那幕後之人,布置如此大的陣仗,就是為了迎接他麽?

這算計,也未免太精妙了吧!

王恂走在這霧氣之中,他也是藝高人膽大,加上年輕,到底是膽氣壯,當下便一個個房子的搜尋過去。

第一個房子,那兇靈寄居在一幅畫中。

畫軸之中,一家三口互相摟抱着微微含笑,但那笑容極近陰森,詭笑着看着他走進房內。

王恂過去二話不說,也不管那些鬼魂朝着他伸出白森森的手來要掐他的脖子,當下一把抓擄過畫軸,一把火燒了。

第二間房子裏,是一個晃蕩着的女子形象---那是一個吊死鬼,瞧着他進了門,當下朝着他露出白慘慘的臉和長到可以點到地板的舌頭。

王恂只不過是“嗤”了一聲,竟不管那鬼魂幾乎要伸到他身前的手,四周一瞧,劈手找到了那鬼魂靈魂所寄居的那段繩線,手指一彈,火苗飛出,當下就要燒了這段繩子。

他當時想的很簡單:幕後BOSS不出來是麽?那他就打了這人豢養的爪牙,拔了他這些害人的器具,他倒是要看看,幕後那人,到底能不能穩坐釣魚臺,繼續坐着看好戲!

殺一個不夠就殺第二個,大鬼不出來,就把小鬼全部打殺了,那人若是再不心疼,他就一把火燒了這破村子,免得留着繼續害人!

那女鬼在他手中漸漸化為飛灰,嘶聲慘叫,原本虛虛蹑在他背後的飛頭終于按捺不住,瘋狂顫抖了幾下,正一臉惡毒的又要撲上去,王恂雖未看見,但他此時全神戒備,眼見得一戰在即,此時霧氣深處,忽然傳出了一道仿佛虛無缥缈的,聽不出來處的蒼老嗓音:“貴客既臨,老朽有失遠迎。還請貴客放了我這些孩兒們,到村正中的祭壇,來和老朽一晤吧。”

打了小的,老的終于出來了麽?

王恂自然不懼,冷哼一聲抖手放開了那女鬼,不管她抖抖索索的隐沒進了黑暗的陰影裏,他仰天一聲長嘶,便擡腿朝着那所謂的正中央祭壇處走去。

這時候或許是得了主人的意思,那霧氣之中隐隐分開兩道,從中僻出一條開路,正正指向了村子的正中央。

霧氣散去,卻正顯出頭頂一輪圓月,而王恂此時才發現,今日竟是月圓。

他一算時日,這才愈發覺得今天當真晦氣,不該出門的---無它,這個月,正是七月。

亡靈之力在一年之中最盛的日子,而他居然選了這麽一天,在別人的地盤上,和別人鬥法!

這會兒懊悔也是無用,王恂舉步往內走,到了路的盡頭,卻見一個穿着一身破舊衣服的老者,正坐在祭壇之上。

那人見了他,臉上居然露出了顯得慈和的笑容:“貴客請坐。今日多有得罪,還望貴客見諒。”

若是換了別人,瞧着這人如此給梯子,大約也就順杆子爬下來了。但王恂當時的确年輕,完全不懂得“花花轎子人擡人”這個道理,尤其是他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被人一口咬在肩膀上,幾乎生生啃下一塊肉來,那飛頭的牙齒厲害的很,裏頭帶着極厲害的屍毒,若他不是貔貅之身體,這一口就能讓他從此動彈不得,而饒是他這樣的身份,這會兒因着那點兒倨傲,不想以獸身和這人對答,維持着人身之時,卻也覺得肩膀上一抽一抽的。

于是他答話的時候也沒多少客氣:“我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吃這麽大一個虧。一句見諒就算了的話,我族顏面,都可以放在地上踩了!”

那老人臉上和善的笑容一僵。

以他在泰國的身份地位,會說出這樣的話,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今日他和人約鬥。而此人于中途殺出,實在是計劃之外的變數,若放任他在此搗亂,待他那大敵到時,于他之後的全盤計劃大大不利,他只是不欲節外生枝,方才如此客氣,可卻萬萬不是因為他怕了這個後生小輩。

但瞧了一眼面前仰着頭的王恂,那老人臉上笑容雖冷了,但話音裏還是存了幾分和解的意味:“那貴客意欲如何?”

王恂沉默片刻:“我今日來,是為了調查我國官員暴死一案。若不得兇手,我不會回返。別的也就算了,交出那施術的兇手,今日之事,我便大人大量,一筆勾銷。”

老人的眼中兇光一閃。

別說他這個小弟子是為了他的女兒出氣,這事兒他根本不認為有錯,何況就算是要處置,這也是他們這一派當中的內務,眼前這青年如此言語,今日之事,便是不能善了了!

這老人倒也幹脆,當下冷笑了兩聲,身影竟就此在霧氣之中漸漸淡去:“貴客既然沒有誠意和解,那老朽就不強求了,貴客便好好跟我那些小玩物們做會兒游戲吧,老朽還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王恂虎吼一聲撲上前去,卻竟是就此撲了個空---這老人在此地的,竟只是一副虛影,而他的實體,卻不知在這村中何處藏着,實在狡猾透頂!

接下來,他在村中連續兜了好幾圈---那些鬼物都學的聰明了,不和他直接對上,卻只是不停騷擾,這陣中的時間和空間都被完全扭曲,王恂漸漸疲倦,卻只見始終月上中天,時間好像絲毫未曾變動。

又一次厲鬼鬼哭之後,已經開始漸漸疲倦的王恂忽然在一處屋舍之下瞧見了先前遞給他魚片的那個小男孩的臉龐。

那半大小子躲在門口撲閃着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對上他的視線,忽然吓得一縮,然後就往暗處藏去,王恂實在已經覺得這麽被反複帶着兜圈子疲累得很,便追了上去,一邊高聲喊着:“等等,等等我……喂,別跑!”也不管人家到底聽不聽得懂中文。

他這會兒倒是不在意這小子到底是不是有意在他面前出現的,因為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唯一能溝通的對象,好歹抓着問個路,總好過他自己沒頭沒腦的在陣勢裏頭亂撞。

他追着那半大小子的腳步往前跑,可是眼見得前面那小子的身影忽然越來越飄忽,只偶爾在屋角閃過他的一角衣袍,王恂追的氣喘籲籲,本來就覺得餓,這會兒活動開了,越發覺得又餓又累,竟難得一見的疲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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