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越追越乏力,越追越追不到人。

那小子帶着他兜了好一會兒,眼見得就在眼前了,王恂忽然停住了腳步,他肩膀上,竟然倏然搭上了一只手掌!

耳旁,傳來了一道帶着笑意的,字正腔圓的聲音:“小子,別追了,你仔細看看,那東西可沒有腳!”

王恂一轉臉,對上了一張清曜的,帶着溫和笑意的中年人的臉龐。

***

故事說到這裏,說故事的若有所思,聽故事的慕初晴倒是生生打了個寒戰。

這整個故事都帶着一種森森鬼氣,叫她一時覺得背上發涼起來。

王恂被她一握手這才回過頭來,安撫的笑了一笑:“那時候他們的主要目标不是我,是那位降頭術大師阿贊屈喇和人約好了鬥法,而我恰在那天闖入了村莊。這才被波及的。”

而他後來才知道,他在村口看見的那半大小子,在剁的并不是魚頭---他手起刀落,一下下剁下來的魚身子裏所駐紮的,每一條魚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的靈魂!

那魚半死了還在不停的跳着,跳動的并不是魚,而是人被腰斬之時,發出的,最後的掙紮和怒吼。

而最開始,那小子對着王恂伸手遞過魚生讓他吃,卻是一種友好的暗示,但凡王恂當時不要那麽潔癖,吃下去那些東西,他當晚便能百鬼不沾,亦不至于陷入那種情境。甚至後來不要那麽高傲稍微的溫和一些,順着杆子下來,這件事也不至于還有這麽多的後續。

不過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遇到那個人了。

慕初晴看他若有所思,忍不住的碰了碰他:“你遇到的是什麽人?”

***

王恂當時一看那個中年男人就愣了一下。

以他的修為,能夠讓他看不出底細的只有兩種人:要不就是真的一點兒異能都沒有,要不然,就是大大的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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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年男子身上穿了一身僧袍,頭上光光的一根毛都沒有,但嘴角偏生油汪汪的,好像剛剛吃了什麽油膩的東西一般。

瞧着王恂看他,那中年男人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一笑:“小子,你來這地兒是做什麽?”

王恂摸不清他的底細,當下猶豫着把來歷說了,中年男人“哈”的拍了拍大腿,上下打量了他好久,忽然笑嘻嘻的在他臉上擰了一把:“哎呦,送財童子啊!啧啧,你們部長不拿你在賭坊裏做鎮宅,倒把你放出來打打殺殺,這可不是暴殄天物麽!”

“……”鎮宅!!!

王恂臉色一沉。

這麽多年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家用這麽輕狎的态度對待。

而這種輕狎的态度,對一個熱血中二期青年來說,絕壁是叔叔可以忍,嫂嫂也沒法忍啊!

中年男人卻一無所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笑嘻嘻的對他說:“我說小子,我救你出去嘛,倒是舉手之勞,不過酬勞還是要給的,嗯,不如,這裏出去之後,我們去阿贊他手下的賭場,大殺四方怎樣?啧啧啧,這得是多少供奉啊,小子,這筆交易不錯吧?”

“……”王恂沉默。

他當時真的很想咆哮:老頭兒,你不是光頭和尚麽?和尚又賭又油嘴滑舌,這是成何體統啊?從什麽時候開始,人間的僧侶們,竟然已經堕落到了這個地步?

但就在兩個人“拉拉扯扯”的時候,忽然四周厲嘯四起,那中年男子臉色一整,笑嘻嘻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兒鄭重的表情。

☆、54桑敏的記憶(1)

霧氣之中,先前那和王恂打過照面了的老人,陰着臉緩緩浮現而出。

中年和尚忽然笑了一笑,從耳朵邊上拔下兩根草,一根塞到王恂嘴裏,一根往自己嘴裏一塞,也不管貔貅小少爺瞬間苦了臉,一副“好難吃啊好髒啊我能吐掉麽”的樣子,他徑自小口的,反複用力的嚼着嘴裏那根味道粗粝的小草,忽然對着霧氣中的那個老人笑了一笑:“阿贊,每年都這麽裝神弄鬼,不累麽?”

聽到這個稱呼,到了這個時候,王恂才隐隐約約的猜到,自己面前這個老人的身份。

他大概就是,泰國降頭術當代的集大成者,那位叫做阿贊屈喇的大師。

每一個國家都有那麽幾個站在異能界金字塔頂端,在他們出國“辦事”之前,被長輩耳提面命務必要小心在意的人,阿贊屈喇,就是泰國唯一的一位。

王恂這時候神色一凜,但他此時轉頭再看一眼這站在自己身邊,一副酒肉和尚做派的中年男人,饒是他絞盡腦汁卻實在想不起來,國內異能界,什麽時候出了這麽一枝奇葩。

阿贊對着那老和尚微微彎了彎腰,中文說的陰森而略帶鬼氣,聲音依舊是那麽虛無缥缈,讓人找不到聲音的來處,配上他的那種詭異的夾雜着嘶嘶聲的口音,聽着只讓人覺得背上發涼:“先師所傳,不敢或忘。”

中年和尚四處張望了一下,忽然撓了撓耳朵笑起來:“阿贊,每年都這麽打打殺殺,你不累,我也累了。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可巧了,今年既然有無辜者卷入,不如我們就以他打一個賭,來決定我們這十年來争鬥的勝負?”

阿贊屈喇冷暗的眼神落在了王恂身上,停留了片刻,沉默了良久,最後這才閉上了眼睛想了想:“好。”

王恂當下吃了一驚。

他到底是年輕,這會兒忽然被拉出來作為賭鬥的籌碼,更兼不清楚他們兩個人的賭注是什麽,他于是急急拉了拉身邊和尚的衣服:“等等喂,這說的是什麽?我可沒答應啊!不對不對,你先告訴我,們賭的是什麽?”

中年人的眼光緩緩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目光,這個時候倏然斂去了其中的吊兒郎當和玩世不恭,這時候才露出了幾分慎重,和幾分屬于出世者的悲天憫人。

這種眼光,看的王恂心中一顫,他不知道這個中年人身上到底擔了什麽樣的重擔,但他只知道隐約感覺到了一件事,一個有着這樣神情的人,絕對不會是他表面上看上去這麽簡單。

和尚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力嚼了兩下口中的草莖:“很簡單,只要他輸了,在他有生之年,他的門下,不得越我國門半步。而只要是他的觸角所及,泰國境內,都不得出現排華之暴行……”中年男子猝然吐掉了口中的草莖,拍了拍王恂的肩膀,目光灼熱而堅定,“小子,你身上流着的,也是華夏的血脈,這件事,難道不該算你一份麽?”

王恂當時就呆住了。

實際上,就連聽着王恂轉述這一切的慕初晴,也是不由自主的顫了一顫。

世事之神異,莫過如此。

總會有一些線索,把原本看似風流牛馬不相及的事情串聯在一處,而異能界,看似和國事毫不相幹,但王恂怎麽也意料不到,這樣一場微妙的,詭秘莫測的賭局,賭上的卻是無數條性命,和或許是數十年間的平安康泰。

所以他只是呆了一呆,就答應了。

阿贊屈喇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了很久,最後便對那個中年和尚合十說道:“既然以後輩作為賭鬥的對象,那麽我這邊,就讓我的這個弟子,代替我走上這一遭吧。”

手指過處,霧氣輕分,先前那欲引王恂入陣中深處的少年緩步而出,這時候他的腦袋已經飛回了身體上,只在脖子上細細查看,能看見一條紅線一樣的縫合處---這是唯一能證明,他在修習飛頭降的證據。

少年如同狼一般的目光如火如荼的落在了王恂身上,兩個人對視之間,仿佛彼此都迸發出了一種叫做“宿敵之間的感應”一般的戰意。

***

王恂說到這裏,忽然停頓了下來,住嘴閉了閉眼睛。

慕初晴正聽到精彩處,卻不防王恂竟就此閉口不言,她推了推他的胳膊:“後來呢?賭鬥到底怎麽樣了?”

“結果很明白啊,”王恂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幾十年間,泰國可有發生排華暴行?”

“好像是……”慕初晴歪頭想了想,“好像是真的沒有……”

王恂攤了攤手:“所以了,你也看到結果了,”他笑了笑,“賭鬥的結果如何,我不說,你也能夠猜得到了吧。”

他笑吟吟的說着,目光當中卻流露出了一絲悲哀。

他是贏了,但贏的并不光彩,也贏的并不高興。

輸得那一方,信守了承諾,這麽多年似乎都未踏入華夏一步,而如今……H市的異動,算起來或許是因為阿贊屈喇天年不久,如今大概真的已經不在世了吧。

山雨欲來風滿樓,阿贊屈喇一過身,這許多年來壓在他們那一脈頭上的屈辱和壓力,也就會反彈的越來越厲害。但是他現在同樣看不清楚的是,在H市的這個風水大局,針對的,到底是偶爾到來這裏的他,還是賭鬥中的另外一方,那個“不擇手段也要贏”的男人。

慕初晴忽然眨了眨眼睛:“對了,那個少年叫什麽名字?和尚又叫什麽名字?”

王恂微微笑了一笑,這個倒是沒什麽不能說的:“那個少年,叫做阿贊堆,而那個中年和尚的名字,叫做目連。”

“這個名字倒真是有夠奇怪的……”慕初晴嘟囔了一聲。

王恂搖了搖頭:“目連這個名字,取自于西晉三藏所譯的《佛說盂蘭盆經》,目連這個人,在經書裏頭,是個能以神通從餓鬼道中拯救自己母親的大孝子。這個名字,是很有些來頭的。”

兩個人在房裏絮語,倒也沒刻意壓低聲音防着人,孰料正說到此節,桑敏忽然推門進來,在推門之時聽到他說到這段話,手裏原本端着的碗筷“碰擦”一下落到了地上。

王恂和慕初晴詫然看去,桑敏的手指卻在激烈的顫抖。

王恂目光一緊,桑敏已經抖着嘴唇開口,目光裏是一片說不出來的複雜:“你說目連這個名字,是來自于佛經?”

“……”王恂沉默的看着她,半響點了點頭。

桑敏伸手捂住了眼睛,慕初晴和王恂擔憂的看着她,瞧着她的雙手都無法鎮定,半響,桑敏忽然“噗通”倒在了地上,慕初晴急急撲了上去,喊了一聲“媽媽”,卻發現桑敏竟然是生生暈了過去。

***

桑敏醒來的時候,已經睡在了軟軟的床上。

慕初晴和王恂一起在她床邊上守着,瞧着她醒了,慕初晴給她倒了一杯水過來:“媽,醫生剛走。”

說她情緒波動太過激烈才會暈掉,他們想了半天,也只能是因為目連這個名字了。

慕初晴沒有想太多,但是王恂那一瞬間卻想到了很多的線索。

比如說,慕初晴的生父,到底是誰。

比如說,她為什麽能夠懷上他的子嗣。

比如說,她的異能為什麽會是關于視力。

如果仔仔細細的想一想,其實很多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

桑敏沒伸手去接慕初晴手裏的水杯,她只是抖着嘴唇不說話,半響方才啞聲說道:“桐桐呢?”

對慕初晴和對燕桐态度上的區別對待,慕初晴已然習以為常了。

她小心的伸手喂了桑敏兩口水,口氣和軟的說:“她已經睡了。”

“這樣就好。”桑敏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慕初晴的側臉,再看了一眼王恂,“我現在才知道,你的姓,原來不該是這個慕,而該是,眼目的目……”

慕初晴手一下子不穩,手中的杯子差一點掉在地上,她幾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桑敏,然後她不出意料的,在桑敏的眼中,看到了藏得很深的,但卻依舊那麽明顯的灼燒着的厭惡和恨意。

王恂低聲問她:“可要我回避?”

慕初晴的嘴唇抖顫了兩下,卻還是搖了搖頭,聲音又幹又啞:“不,有些事情,我只怕我無法一個人面對。”

桑敏的聲音又幹又啞:“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關于你生父的事情麽?以前林山在,你一提他就要打你,要不就是打我,你後來漸漸不問了。但我知道,你心裏還是不甘心的。”

桑敏的聲音低啞而冰冷,像是罩着一種冰霧:“你這麽想知道,或許今天就是該告訴你的時候了。”

“那時候我才十九歲,和林山一起到城裏來打工。林山賺錢養家,我那會兒暫時沒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多半呆在家裏,給他洗衣做飯,我們那會兒約定了,等他賺夠了錢,能回家鄉去買一塊地,我們就一起回家結婚。”

悲劇,就是在那段幸福的等待着的時間裏發生的。

桑敏雖然多半呆在家裏,但是她當時依舊年輕,何況以慕初晴現在的容貌,也可以看得出來,桑敏當時一定是一位美人。

突然從農村來到城市,若說一點虛榮心都沒有,那一定是騙人的。

而燕林山那時候一沒有學歷,二沒有背景,幹的活兒自然都是苦哈哈的,所以兩個人的生活,可以用一句古話來完全概括,叫做“貧賤夫妻百事哀”。

不能穿漂亮的衣服,也沒有錢打扮,就算輪廓底子再好,出門的時候,依舊是無法仰頭挺胸。

就在那個時候,桑敏遇到了她小時候的好姐妹,在夜總會打工的葉婷。

這位葉婷在當時是非常時髦的那種人,健美褲緊身衣長卷發,怎麽看都有種異常标致的,走在街上都引人多看幾眼的風韻。

而她打扮的錢,就來自于夜總會的那些客人們的施予。

世界上的事情,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于是桑敏心理漸漸不平衡,因為當年還在村子裏的時候,她和葉婷的容貌,算得上是不分軒轾。

但如今,葉婷走在街上都能引人注目,她卻幹枯萎黃,這麽下去,不要多久,就能變成那種村口蹲着的黃臉婆啦。

桑敏心有不甘。

接下去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她瞞着燕林山,和葉婷一起,開始在夜總會上班。

好在葉婷其實是個很講義氣的姑娘,桑敏在夜總會裏幹了很久,除了被吃點兒小豆腐之外,并沒有出什麽事,所以她也就漸漸放了心。直到那一天晚上。

她下了夜班,和葉婷一起走出了夜總會的大門,為了抄近路趕緊回到家裏----最主要是怕在燕林山之後才回到家被他發現她居然在幹那種活兒,桑敏猶豫着,走了那條沒有路燈的小路。

沒走幾步路,她就發現背後似乎有人綴着她,那種目光,灼熱的叫她無法忽視,但是她回頭去看時,卻又找不到來人的痕跡。

從小步小步走到大步疾跑,再到最後的奪命狂奔,眼看着轉彎處就是光明,卻在這個時候,桑敏被人撲倒在了暗夜的小巷子底。

頭撞在了牆壁上,她暈了過去。

雖說暈了,但是暈的并不徹底。

就算是真的暈了,那種處子破身的痛,卻也能把她從最深沉的夢裏,給拉回到殘酷的現實。

桑敏說到這裏,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看着慕初晴的目光,讓她不寒而栗:“那個強X我的男人,我聽到後來,他旁邊的人喊他,目連。”

這個目,她以為是慕或者木,而後來,燕林山為了要娶她跟家裏鬧翻,對她說“雨後依舊會有陽光,至少你還有我”,所以她才給女兒取名叫做,慕初晴。

“但叫目連的人并不該只是這一個……或許同音同字?”

“哼。”桑敏冷哼了一聲,“我那時候感覺到了他頭上沒有半根毛。我那時候還以為我碰到的是剛剛被放出監獄的犯人,去警察局報案,到處查找都沒有這麽一個人,我最後才死了心。卻沒想到,作案的,居然會是一個和尚!哈哈哈,毀掉了我一輩子的人,居然會是一個應該持守清規戒律的和尚!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啊!”

話說到這裏,其實王恂已經有了預感,可能慕初晴的父親,真的就是他遇到過的那個花和尚,叫做目連的,神通廣大,詭秘莫測的男人。

只是一晃眼這麽多年,他跑遍世界,都未曾再見過那個男人,而現如今卻忽然聽說了關于他的消息,可是那樣的人……為什麽會做下這樣的事情?

在王恂的心裏,這件事情本身,就必須被打上一個,非常巨大的感嘆號。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大約都是一天一更。我一個朋友明天從紐約開車到我這裏來看我,不遠千裏啊。

必須得陪一下,所以一天一更能保證,但是加更就……沒辦法了。

每章我會盡量多寫一點字數。

另:感謝皇桑的地雷。

☆、55惹火燒身(1)

出乎王恂的意料之外,慕初晴知道了關于她身世的真相之後,除了一開始被吓了一跳之外,之後的反應,一直都很淡漠并且平靜。

王恂擔心她是故作平靜,慕初晴看出來,她擡眸看着王恂,口氣略略帶上了一絲調笑的意味:“你以為我會刨根究底?”

“……”人類不都是這樣的麽。

親緣血緣,這些維系人類關系的紐帶,難道她真的不看重麽?

慕初晴拍了拍王恂的肩膀:“我當然在乎我媽不疼我這件事。不過不管我生父是個什麽樣的人,甚或于有什麽苦衷也好,那些不過是借口。而事實是,這麽多年了,我從呱呱墜地到如今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他除了最開始的那一枚精子之外,對我來說,半點貢獻都沒有。他不曾找過我,不曾對我付出過感情,不曾看着我長大,也不曾和我有過任何互動,甚至于如果再說多一點,我早就被流掉了,都可以當做我這個孩子不存在。所以他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知道自己是那麽不被期待的孩子,知道自己的母親或許的确是因為生了自己才被毀掉了大半輩子,她覺得自己的身世可悲可嘆可憐,但是她又能怎麽樣呢?

再去苦苦追尋自己的親爹?

那個男人采取那樣的方式□了一個女人,留下了自己的血脈,卻對孩子不聞不問,甚至就此消失,那種父親,值得她去苦苦追尋麽?

知道了也就足夠了,知道了這些,就已經足以解釋桑敏對她的态度為何會是如此的了。

這,也就足以讓她對這麽多年的苦難,深深的釋懷了。

王恂定定看了她一會,良久終于點了點頭,眸光溫柔的落在了她的臉上。

他會尊重她的決定。盡管,他已經暗下決心,要幫她查一查這一整件事情的真相。

如果能夠得到答案,再視乎情況,斟酌着要不要告訴她。

但他這時候什麽也沒有說,只是輕輕抱了抱她。

慕初晴唇角微微一勾,就在這時候,她忽然“哎呦”了一聲,王恂立時破功,手忙腳亂急急詢問“慕慕怎麽了?”

慕初晴氣急敗壞,伸出手來揉了揉自己開始凸出來的肚子:“他又踹了我一腳!”

無時無刻不要刷存在感的小貔貅啊!

王恂也把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半響,唇角也翹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

在這之後,王恂将一整件事情,包括萬世保險以及他調查到的關于H市內的異動情況都往上報告了。

他們這個部門,本身是在政府的編制之外,但是又是在體制當中的。

不穿着那身制服皮,可是卻同樣,有着淩駕于世俗之上的特權。

對于異能者之間的事情,他們盡管不可以用異能幹擾人間秩序的正常運轉,但是只要他提交的報告有理有據,那麽剩下的,就是他們部門去走司法程序了。

所以不久之後,王舜果然被很順利的放了出來。

而萬世那邊,好像是暫時的對于這件事情偃旗息鼓,倏然之間半點動靜都沒有了。

慕初晴暗自覺得,這不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其實是大事到來之前的象征,但是另外一方面,她又很高興有這麽一段平靜的日子。

日子像是流水一樣的從指間逝去。

這半個多月,除了時不時要竄出來刷存在感的小貔貅之外,慕初晴就一直在鍛煉自己的異能。

王恂這些日子已經慢慢将異能界的規條和很多情況對她分說明白,她也對自己的異能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瞳術異能,有多難得。

被稱之為“神之瞳”的瞳術,并不是看上去這麽簡單的。等鍛煉到極處,不單單可以看破一切虛妄,甚至可以看破時間和空間,從一個事物的現在,看到過去和将來。

這種能力,甚至在異能界裏,也是屬于神祗的範疇了。

比操控金錢更可畏,因為只有掌握了命運本身,才是最最厲害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懷孕的關系,慕初晴的異能一直在被肚子裏的孩子所影響。

也是,她最初會發展出異能來,也就是因為她肚子裏懷着這個孩子。按照王恂的說法,懷孕本身就已經在改變她的體質。

生育龍種,非常人所能為。

孩子的心情好,在她肚子裏安安穩穩乖乖巧巧的時候,她練習瞳術就格外的靈驗一些。

而孩子不太開心,心情不好又伸胳膊蹬腿兒的時候,她怎麽練,那雙招子都不聽使喚。

所以啊,慕初晴這會終于淚牛滿面的領悟了一個道理:這年頭,果然小孩子才是上帝啊!

按照這趨勢,她要是想要異能再往前進步,還得乖乖讨好肚子裏的這個小東西才對。

而王恂對于她的這個結論不置可否,反而笑的很是邪惡:“對了,你知道讨好他最簡單的方法是什麽麽?”

“嗯?”慕初晴不明所以的看了過去。

王恂彎唇:“不要再拒絕我的求歡。讓它感覺到父母雙方的愛。”

“……”喂喂喂!

上次有過一次之後,慕初晴和他就再沒有過。

一則是因為孩子的确在那之後就穩定了下來,二則,獸身什麽的,雖然好像并沒有受傷,但是真的很破下限啊!

所以怕“過猶不及”,“補”的過了頭反而害的胎像不穩,某個吃了一頓之後就再沒有第二頓的男人,在那之後就一直被吊在半空裏頭,每次想到這個就要提上一提。

兩個人正争論呢,慕初晴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瞧了一下號碼,有些驚訝的“咦”了一聲。

“?”王恂看了她一眼,表達了問詢的意思。

慕初晴咬了咬嘴唇:“是我在非天國際之後的同事,虞漾。”

那個小姑娘,那天“電梯驚魂”事件當中,一早頭破血流的暈了過去。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反而少了一些驚吓。

有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即使她現在已經漸漸習以為常,但是總是不要特意去驚吓別人的好。

“非天國際?”王恂有些奇怪的微微皺了皺眉頭,卻體貼的收拾起了桌邊的碗筷,“那你接吧。”借故走開,讓她能夠安心說話。

慕初晴點了點頭,打開了手機:“喂,虞漾麽?什麽事?”

那邊傳過來的是一陣一陣頻繁的喘息,像是劇烈活動之後,拉風箱一樣的沉重的呼吸之聲,原本甜美的女音有點兒變調:“救命!救命!啊……”

後來一聲高聲的□,尖利的摩擦聲,慕初晴剛剛皺起了眉頭,那邊這才傳來了虞漾帶着恐懼的聲音:“慕姐姐,慕姐姐,是你麽?”

慕初晴隐隐蹙眉:她這是遇到了什麽事?

“對,我是慕初晴。”她聲音鎮定,在電話裏聽上去,像是給人吃了一枚定心丸一般的讓人覺得心裏安定下來,“別驚惶,慢慢喘口氣,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慕姐姐,我……對不起,別人的電話我都挂不通,只有你這裏,我一個個打過去,只有你……只有你接了起來,對不起,打擾你了。我現在實在沒有辦法了。”那邊虞漾像是已經快要哭了,聲音裏滿滿的都是慌亂,說話也有點兒語無倫次,全然沒有了平日裏OL的精明作風。

“告訴我個大概,到底出了什麽事。”慕初晴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剛從廚房間裏走出來的王恂勾了勾手指,然後用手蘸着水,在桌子上寫下了幾個字“靈異事件”。

打不通其他人的電話?只能打得通她的?

她家裏的電話,可是王恂特意改裝過的。

因為她現在也算異能人士了,所以她現在使用的頻道,和王恂他們使用的是一樣的。

所以,如果虞漾那邊的磁場是否因為靈異事件而扭曲,那麽她所說的情況,就很有可能是一種危險處境的暗示。

到底曾經同事一場,慕初晴無法說服自己,在這個時候袖手旁觀。

虞漾又深呼吸了好一會,過了一會這才說道:“慕姐姐,電話裏說不清楚,你現在方便來見我一面麽?我在龍山路XX號的咖啡廳等你,就是對面是XX百貨的那家。”

龍山路是H市的主幹道之一,一說,慕初晴就大概知道了方位。

她看了一眼這時候已經走到她旁邊,一臉關切的王恂,應了一聲:“好。”

挂斷了電話,拿起了衣服,她對王恂笑了一笑:“王大人,咱們的平靜日子,好像要結束了呢。”

王恂輕輕“哼”了一聲。他隐隐皺了皺眉:“如果我想跟你說,不要管這件事情,你會不會聽我的?”

“為什麽?”慕初晴有些詫異。

“這件事,很有可能跟非天現在在做的那個大案子有關。就是舊市街的那個案子。而舊市街,又跟萬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我只怕拖着蘿蔔帶出泥,到最後事情又變成一個爛攤子。何況我們部裏最後的結果還沒出來,如今只有我一個人在此地,如果有個什麽萬一,我只能選擇先保住你,至于別人卻是實在顧不得的。”王恂詳細的說道。

“是這樣麽……”慕初晴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但我實在不能對她袖手旁觀。到底曾經同事一場,我當時和她的關系也還不錯,這小姑娘也實在不是個壞人……”

“你若不放心,就去吧。”王恂點了點頭。

慕初晴深深看了他一眼,捏了捏他的手,微微一笑:“謝謝。”

***

兩個人趕到龍山路的咖啡館的時候,慕初晴還沒覺得有什麽,王恂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的眼光,落在了那個站起來和慕初晴握手的女孩子的腦後。

在她的那邊,停留了很久很久。

先不提他,就是慕初晴,在沒動用異能的之前,也已經發現了,虞漾的情況非常的不好:不需要仔細看也能察覺,她整個人相當的沒有精神,臉色蒼白,眼眸裏全是血絲,整個人像是脫了形。

身上穿的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撈出來的舊衣服,幹巴巴的團在身上。

點了一杯咖啡,慕初晴把東西往虞漾面前推了一推,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和王恂坐下來之後,原本在左顧右盼前後不停張望的虞漾,這時候才忽然的鎮定了一點兒,也不再不停的搓手發抖了。

“來,喝一口。”慕初晴把咖啡往虞漾面前推,笑了一笑溫柔的說道。

瞧着虞漾慢慢神态平靜了,她這才緩緩說:“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慕姐姐,我聯絡不了任何別人,而且,我總覺得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跟着我……”

虞漾坐的靠他們近了一點,緩緩把她的煩惱對慕初晴說了出來。

事情,要從半個月以前說起。

作者有話要說:嗯,開始說下一個小故事。這個小故事的節奏很緊湊的。

同樣的,跟主線關系很緊密。

☆、56惹火燒身(2)

“慕姐姐,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總公司定了要開發舊市街的計劃,地皮已經拍下來了,以舊市街的地段而已,價格非常低,所以可以到手的盈利,原本也應該相當可觀。”虞漾對他們說道。

一杯咖啡下肚,加上窗外的陽光溫暖燦爛,虞漾似乎漸漸定下神來,只是左顧右盼左右張望的慌張感,卻并未完全褪去。

慕初晴和王恂對望一眼,她點了點頭:“舊世界的事情我聽說過,但這和財務部,應該沒有什麽密切的聯系吧?”她和虞漾之前都是財務部的,非天國際要定發展策略,對他們來說,最直接的關系大概就是做賬,做資金流向表之類的,哪怕是薄懷忽然換了策略,要逃稅漏稅做假賬,這也不至于,會沾染上什麽“髒東西”吧。可是看虞漾現在的樣子,事情顯然并不簡單。

虞漾搖了搖頭:“慕姐姐你不知道,那回咱們不是正好撞上電梯故障麽,我在醫院裏休養了十來天,之後痊愈之後回了總公司,財務部已經新招滿了人,就把我分派去了市場……而事情,就是在那裏發生的。”

***

舊市街的發展計劃,是由薄懷親自定下的策略。

要除舊迎新,破而後立。

也就是說,要把這條街上原本的老住戶都搬遷開,然後再在這個基礎之上,進行整體規劃和建設。

虞漾一回到公司,就全身心的投入了這個計劃裏頭。

實際上,舊市街的開發工作,在十多年以前,H市剛剛開始進入高速發展階段的時候,就已經有不少公司嘗試過了。

但是,都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而沒有把這些計劃做到底。

而舊市街,也像是一塊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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