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裏頭,讓他最為大惑不解的。

“只是這種心願,原本不可能讓那位老師擁有如此大的能力。甚至于在虞漾那件事裏頭,那個女鬼也不該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來害人。所以……我更擔心的是,他們都是被什麽人給驅役了,以至于行事如此肆無忌憚,以至于擁有了他們不該擁有的能力。”王恂的眸光漸深,但瞧見慕初晴的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他旋即又安慰道,“慕慕,別擔心,姑且不論幕後主使的真正想法,我們只管見招拆招就好,在這件事裏頭,最簡單最直接的做法,就是破了那位老師的心結。”

“……”慕初晴頓了一下,“你不會是想說,真的要讓桐桐去赴死一次吧?”

“當然不是了。”王恂啞然失笑,“做一個替身代死也就是了。”

***

他們兩人在家裏商量着要怎麽幫燕桐,另外一方面,醫院病房裏頭,卻也是一片的寂靜。

燕桐躺在床上,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但她喉骨未愈合之前都說不得話,而她看着的男人,則在用他那雙精通諸般樂器的手指,捏着一根沾了水的棉棒,細細的潤濕着她的嘴唇。

王舜不說話,燕桐卻憋不住。

他和王恂出門的時間不過是前後腳,算起來是極有可能遇到的。

她怕王恂已經把她的事情告訴了王舜,這會兒,在她來說,最怕的就是王舜對她有什麽想法,進而不再愛她。

所以她的眸子滴溜溜的轉着,腦子裏想的,全是“他知道,他不知道,他知道,他不知道”這樣的糾結。

☆、62結陰婚(1)

王舜仿佛對她的擔憂和心思一無所覺。

他的臉上神情專注,仿佛他面前的這一張微微幹裂的嘴唇,就足以吸懾他全部的心神了。

一直等到他終于把唇上細微的簸裂一點點潤濕,王舜這才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棉棒,伸手輕輕捋了捋女孩子細軟的長發,看着她額頭上沁出的冷笑,目光微微一沉,旋即一笑:“桐桐,好好養病,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早日把身體養好,乖。”

燕桐“伊伊嗚嗚”的像是要說什麽,瞧着她的意志甚是堅決,王舜嘆一口氣,從衣兜裏拿出了手機來放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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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在手,短信輸入欄的光标卻停住了。

這時候燕桐卻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問這個男人才好。

問他知不知道自己之前跟老師在一起過?

問他知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受傷?

那豈不是不打自招!

眸光閃爍了一下,燕桐想了一想,最後卻一字未輸,驀然之間卻忽然掉下眼淚來----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的落在了床褥上。

王舜到底心軟不忍,他本來就是個不能面對女人眼淚的男人。

當下原本的那點兒想法都跑去了九霄雲外,只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頂,柔聲說道:“好了好了桐桐,別哭了。我不是都跟你說了麽,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體養好。別的事情,你別操心了,自有我和小弟為你張羅。這人間事情,和鬼道本就陰陽相隔,而那等作祟之物,本就是有違天道倫常,你放心吧,這些日子只要我在這兒,就不會有事兒的。”言語之間,他輕輕掃一眼室內,唇角卻隐隐勾起了一抹帶着冷意的笑。

燕桐可憐兮兮的眨巴着眼睛瞧着他,一雙帶露的大眼睛像是欲語還休一般,藏了說不出的感激和歉疚。

她已是聽出了王舜的話中未盡之意。

這會兒,她終于放下了一顆心。

王舜似乎是在給她吃定心丸,在對她講,他對她的過去既往不咎,并且,他并不會就此放棄她。

知道了這個,她的心就安定了。

于是她感激的依偎進了王舜懷裏,柔順的任由他細細捋着她的一頭細軟的長發。

但她并未發覺,王舜的眼眸卻始終緊緊看着室內最陰暗的角落,眸光冰冷,而且隐含着幾分警告。

***

要做法替死,需要一些特殊的道具。

而這一些道具,王恂只知道大概,卻并不清楚具體的細節。

于是這一天,他帶了慕初晴,前往H市的異能者協會的“法定購物點”,而這一家叫做“暖熙”的香燭店,坐落在H市有名的香燭一條街。

光線昏暗,王恂拉了慕初晴的手往裏頭走,實際上往那店面裏跨出沒幾步,慕初晴就覺得脊背上發涼,像是一陣冷風不知從何而來的,越過了她的脊背。

角落裏,像是有不知名的生物在“蘖蘖”的笑着,她不由自主的攥了攥王恂的手,這時候,握着這一雙手,才帶給了她稍多的安全感。

仿佛是感覺到了她的畏懼,王恂捏了捏她細軟的手心,輕聲說道:“別怕。這裏的确有養着某些東西,不過都是家養的,你現在的身體,對這些東西更敏感一些,但是它們卻不會對你有絲毫妨礙的。”

這話就像是給慕初晴吃了一顆定心丸。

她跟着王恂往裏頭走,王恂拉着她在那處香燭店裏頭左拐右拐,越過了好幾道門---看似不大的小店,內裏卻像是迷宮一樣,彎彎繞繞,複雜之中,又顯得別有洞天。

一直到越過了一道窄門,又在牆上拉開了一處扶手,王恂矮□來往裏頭一鑽,帶着慕初晴往裏走---這一動,才是真真“柳暗花明又一村”。

眼前不再陰暗,而是豁然開朗,慕初晴一看之下呆了一呆---頂棚籠罩之內,柔暗陽光之下,碩大的院子裏各種異類,正張大了眼睛看着她和王恂。

原本熱鬧的,喧嘩的場面,像是瞬間被按了“停止”鍵,整一個的,陡然僵直了下來。

她也瞪大了眼睛。

那些在互相撓着脖子瘙癢的,抓耳撓腮的一看就像是猴精。

高大又笨拙的,身上全是橫肉的,大概是什麽食肉動物?

中間有一只在自斟自飲,杯子裏是鮮豔的紅色,像是在飲血一般的那只,臉上卻是坑坑窪窪不太滑順的,似乎就是王恂提過的旱魃?

其他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但似乎沒有一個,是像她一樣的正常人類。

慕初晴忍不住的抖了一下,但她沒料到的是,短暫的寂靜之後,幾乎是滿地的異類急急忙忙都抖着身子軟在了地上,半響才從中間擠出來一個耳朵上頭毛茸茸臉上都是褶皺的老者,恭順的但是顫抖着的在王恂面前俯下了身體:“大人,今兒個怎麽有興致,來老朽這裏呢?”

那老者的眼光帶着些許疑惑的在慕初晴臉上停伫了一下,最後落在了她已經鼓起來了的肚子上,旋即想了想,帶着些許市儈之色的臉上,瞬間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後他帶着肉疼之色的,幾乎臉上的肉都皺成了一團,問道:“大人,可是您的孩子缺少營養了麽?小的這裏有上好的……”

王恂忽然重重的揮了揮手。

那老者急忙噤聲,但話說一半,卻已經勾起了慕初晴的疑惑---他沒說的下半截,到底是上好的什麽?難道說,是貔貅胚胎特別需要的營養不成?

那王恂又為何不讓他說下去?王恂的臉色森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今兒個來,是需要一些結陰婚的材料。你這裏,大概是H市內最齊全的了吧?給我弄兩幅就夠。”

老者有些詫異的看了王恂一眼:“陰婚?這材料我們是有,可是以大人您的身份……”

王恂顯然是嫌他話多了,中途打斷道:“不是我用,給我兩副就好。”

老者于是向着後頭的那些人交代了一下,便帶着他們兩人,往他的儲藏室走去。

顯然知道慕初晴是第一次來這兒,而他察言觀色之間,也看出來了王恂對慕初晴的關心疼愛,于是便格外的對她客氣周到一些,這會兒的解釋,也是特意對她說的。

“老朽這店,前面的就是拿來虛應故事的。這後頭的,才是老朽的家傳。至于結陰婚呢,現在倒是農村做這個的多一些,城市裏頭,倒是實在不多見了。”他一邊走一邊從架子上頭取下了一個盒子,看了看撈出了一點兒,放進手裏的袋子裏頭,“這結陰婚呢,需要雙方的生辰八字,最重要的呢,就是這寫雙方名字和時辰八字的龍鳳貼,”他說着從上頭堆疊如山的紙片裏頭抽出了一張遞了過去,笑笑的說道,“我這裏的,做工是最好的,這上頭寫名用的朱砂等物,都是有特殊的講究的。若是用了劣等品,別說惹得那鬼物不滿,就是結陰婚的活人,不定都有性命之憂。”老者又拿出了一些紙糊的衣飾金銀等等,也一并遞給了慕初晴,“大致就是這些了。”

原本由着他為慕初晴解說的王恂忽然出聲:“我還需要的是替身木人。”

老者的手忽然一抖,那原本懸在空中還沒遞到慕初晴手裏的紙片兒,忽悠悠落地灑了一片。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大人,您不是不知道,這千年槐木,現在是用一塊少一塊……別說是老朽這小攤子了,就是你們宮中,還不知道有沒有呢。大人您身懷巨萬都尚且拿不出來,怎麽就盯着老朽這小鋪子不放了呢?”

慕初晴瞧着他顫抖的厲害,心裏憐憫之意油然而生。

聽這兩人的對話,她這會已經明白了:為了撈燕桐一個人,需要的這個材料,價值不菲。

千年槐木……這怕是都要用上別人積年累下的老東西了,就為了撈燕桐一個人,到底值不值?

雖說燕桐和她的親緣更近一些,但是說到底,她那些破事兒,卻是她自己找的。

作為姐姐,她到底應不應該,為了這個不争氣的妹妹,而讓自己的男人去做這種得罪人的事兒?

但王恂的的确确是履行了他的諾言,他說他會把她的家人當他的家人那樣來奉養,她瞧着,他是做到了。

慕初晴怔愣之間,跨前一步立在她面前的王恂,卻已經神色一變---背對着她她瞧不見,面前的老者卻看的分明,他分明是已經頭角峥嵘,有了變身的征兆。

無奈的嘟囔着“本小利薄實在惹不起這種大神”,想着與其讓這個惹不起的人物把自家鋪子弄個底朝天,倒還不如早早送神走,那老者無奈的破罐子破摔,苦笑道:“好好好,老兒這裏的确還有一塊,唉。拿出來也不是不行,但是大人您,總得留下點兒什麽,作為交換吧?別的東西,老朽只當是給大人您的供奉了,這替身木人,卻實實在在是我們鎮店之寶……”

他這裏絮絮叨叨,下一秒,忽然就雙眼發直了。

王恂從懷裏掏出了一顆圓潤的,有拳頭大小的明珠。

那珠子通體渾圓,在本來陰暗的空間裏,卻自然而然的,從裏至外的,散發着一種幽幽的光芒。

“東海夜明珠……”那老者蠕動着唇皮,顫抖着手這就要去拿,王恂卻手掌一翻,冷冷說道,“這個給你了,你我就兩清。記住,我今天沒有來問你要過替身木人。”

那老者嘿嘿笑着點頭:“大人放心,老頭兒今兒個不過是送了您一點兒存貨,至于別的,什麽都沒做。”兩人這就達成了協議,王恂便将那明珠放進了老頭兒的手掌心裏,也不管那人貪婪的盯着那珠子左看右看,他只徑自拉了慕初晴就走。

***

出了店門,那股子壓抑的氣息,這才一散。

慕初晴拉了拉王恂的袖子,回頭看了看那叫做“暖熙”的香燭店門口,和普通的香燭店并不二致的門面----上頭寫着的測字測算等等,都像是別有用意:“你給他的……會不會對你有什麽妨礙?”

王恂搖了搖頭:“這東西我們家裏多得是。小時候我是拿來當彈珠玩兒的。這徐老頭兒的出身旱地,才覺得這些東西寶貴的很,在我們家裏頭,卻是壓根不稀罕的。”說着揉了揉她的頭發,笑,“你這是擔心我?”

慕初晴卻盯着他:“你可別騙我才好。我固然擔心桐桐的生死,但是我也很清楚,對我來說,最重要和最親近的人,只有你了。你好我才好,你若不好,我和這個孩子……怕都是活不下去的。”

王恂聞言驀然一震,瞧着慕初晴的眸子裏閃過一道感動之色,但他臉上卻只是笑了笑:“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但他這話剛剛出口,卻忽然渾身一抖---慕初晴不知他為何顯出這等神色,忙忙沖着他的視線看去,卻只看見一道杏黃色的衣襟,消失在了隔壁鋪子的陰影之中。

她忍不住的拉了拉王恂的衣襟,王恂這才回神過來,雖說有些勉強,卻到底還是笑了一下:“沒事,我們回家吧。”

☆、63結陰婚(2)

王恂一路上,神色有點兒微妙的恍惚。

和他最是親近的慕初晴自然不會對此一無所覺。

她不動聲色,但當她将手輕輕擱在對方手上的時候,王恂卻像是被火燙了一下驟然震了一震。

慕初晴這時方才微微挑了挑細長的眼眸,關切的看着他,柔聲問道:“怎麽了?”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平日裏不管多大的事情都能氣定神閑的男人,這會兒卻露出這等神思不屬的模樣,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回想起來,方才出店門的時候,王恂還是好好的。

直到……他好像看見了什麽。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變成了王恂他到底是瞧見了什麽?

王恂臉上陰霾隐隐,但是對上慕初晴滿懷信任的,和溫柔清澈的眼眸,他卻只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我這麽一說,你也就姑且聽之。”他輕嘆道,“方才,我好像是……瞧見了目連。”

這麽多年過去,他竟也覺得詫異,人類的幾十年,卻好像根本就沒有在目連身上,留下任何歲月的痕跡。

數十年,仿佛不過只是彈指一揮間,那個男人依舊是當時他們初見時候的模樣,只是他現在一身杏黃色僧袍卻極為整齊而幹淨,不像當時一樣,油膩膩的就像是個假和尚。

驚鴻一瞥,但當他想要确認那個人究竟是不是目連的時候,他卻已經隐沒在了角落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慕初晴的臉色倏然之間沉了下來。

她張口結舌,那一瞬間,只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第一次聽母親說起,自己的生身父親應該是一個叫做“目連”的僧人的時候,她恨過那個男人,也想過從此不見他---畢竟作為人類,這麽多年過去,也不知那人是垂垂老矣還是不在人世。

她原以為,自己和那個男人,不會再有交集。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卻會在這個時間,在這種突兀的情況之下,忽然又聽說了有關目連的消息。

王恂輕輕捏了你她的手心:“慕慕,你想怎樣?”

他頓了一頓方才補充道:“我之前其實就已經派人去查訪過有關目連的情況。可說到底時日長久,線索淩亂。當年目連之所以會在H市停留,似乎是為了此地的一樁舊案,但此案之後,他便消聲覓跡,連異能界裏頭,也幾乎沒聽過他的事情了。今日再見他,連我都不敢确定,是否是我看錯……”

慕初晴一瞬間只覺心煩意亂,她閉了閉眼,方才咬牙說道:“既然從我出生到現在他都沒出現過,那今日,我們也就當沒看見他好了!反正,那個男人也不會在意我的存在……我又何必……我又何必要去在乎他的存在!”她狠狠咬了咬牙,自顧自的略帶一點兒激憤的說了下去,“親緣是要靠彼此一起來維系的。我需要親情的時候他沒有出現,王恂,你不必再管這件事,我們就當……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見過他就好!”

話是這樣說,甚至說的斬釘截鐵,但實際上,這接下來的一天,慕初晴做事卻頻頻出錯,王恂看得出來,她的心,已經亂了。

目前醫院裏頭有王舜陪着燕桐,暫時也出不了什麽事兒,而他們要做法陰婚,需得等到燕桐痊愈之後。

受傷的人陽氣弱,若是在此時做法陰婚,只怕未得其利,反受其害。

于是暫時來說,他們都只能靜候時機。

只是懷孕進入第六個月,慕初晴在某天清晨起來,卻忽然發現了一件糾結的事情:她開始,怎麽吃都吃不飽了。

怎麽吃都是餓,怎麽吃都覺得肚子開始變成了一個無底洞----顯然,這并不是因為她胃口大開的關系,而是肚子裏的孩子,開始叫着“我沒吃飽”了。

事實上,自從王恂再一次出現在了她面前,回到了她生活裏之後,她的飲食都是對方負責的。

從做飯到家務,全部都是男方一手包辦。

所以當然的,她這會兒的異常,也沒有能夠逃脫對方的監控。

王恂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的這種異常。

和她不一樣的是,王恂開始愁眉苦臉了。

喂不飽啊,這要怎麽破?

自從懷孕第三個月開始,王恂已經是從家裏大把大把的拉珍奇的食材過來了---龍肝鳳髓是沒有的,但是別的珍獸,包括無底海淵之中生長上百年的魚類,海中極深處才會生長的貝類,種種不一而足。

這些東西全都暗暗的進了慕初晴的肚子,這才有了她這些時日受各種驚吓也沒變過的好氣色,和穩定的胎像。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到了第六個月上,顯然光光這些,已經不能滿足她肚子裏的小兜兜了。

兜兜這個家夥,跟他的叔叔伯伯父親長輩們一樣,開始鬧騰着,他需要能夠真正讓他吃飽的營養---但那個,卻似乎并不是慕初晴能夠吸收的了的東西。

這件事,讓王恂背着人的時候,簡直就恨不得迅猛把那個小東西給從自家女人的肚子裏拽出來放保溫箱裏成長就好。

不過就算是他也很清楚,即使他再着急,也至少也要再等一個月。

等到滿了七個月,以現代醫學,或許可以早早破腹産,再加上各種手段吊命,能讓小兜兜早點出生,但是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頭,小兜兜的營養,卻會成為這一對即将做父母的小夫妻的老大難問題。

無它,他要吃的東西,是貔貅賴以為生的那些----金玉!

這天半夜,慕初晴實在餓得受不了。

肚子裏仿佛是搜腸刮肚的開始覺得餓,甚至餓的開始發疼。

她只覺得自己的胃裏頭空的她實在躺不住,她忍不住的睜開了眼睛瞧了一眼在她身邊安穩睡着的王恂,幾乎是無聲無息的,在黑暗裏頭摸黑下了床,去外頭客廳裏頭找吃的。

冰箱裏還放着晚上吃剩下的銀耳羹。

其他的都是生食,只有這個算是可以立即吃的,慕初晴急急忙忙的摸到那邊端起整個大碗就往嘴裏倒---她實在是已經餓的顧不上自己的吃相了。

一直等到倒完了一整“盆子”的銀耳羹,慕初晴方才小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細細的□了一聲。

怎麽辦?明明肚子已經凸出來了,但是還是覺得好餓啊!!!

她都要淚牛滿面了,輕輕撫摸了兩下自己已經開始凸出來的肚子,她小小聲的和肚子裏的孩子商量着:“兜兜,你真的這麽餓麽?是不是不喜歡吃銀耳羹,那你到底喜歡吃什麽,告訴媽媽好不好?唉,媽媽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呢……”

絮絮叨叨的和肚子裏的兒子溝通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聽到了,慕初晴忽然發現,自己原本垂在另外一側的手,自己動了兩下,然後拽起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塊名貴的,叫做“紫眼睛”的,王恂很早以前送給她的翡翠,就往她的嘴裏送。

慕初晴大驚失色---卧槽!

她被這一吓這才回過神來。

正在此時,忽然客廳的燈“啪嚓”一下全部大亮,燈火通明之時,慕初晴眨巴了一下眼睛,正瞧見了從房間裏走出來,臉色鐵青的王恂。

她剛剛“嘿嘿”幹笑了兩聲---大半夜的被抓到居然在客廳裏偷吃,加上她這會兒開始變圓,便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她沒想到,王恂疾步走到她面前,瞧見她拽在手裏的紫眼睛,卻忽然一把摟住了她,把她緊緊抱在自己的懷裏,眼圈登時就紅了。

他摟的很是用力。

就像是,抱着自己無法失去,更不可以放棄的寶貝。

慕初晴呆呆的任由他摟着,半響王恂忽然咬牙放開了她,看着她的肚子,王恂忽然重重閉了閉眼,等張開之時,一雙眼眸已經通紅:“這孩子太鬧騰了!”

他話音狠狠,略帶斥責,甚至是用一種看着自己最讨厭東西的眼光瞧着她的肚子。

肚子裏的孩子仿佛感覺到了這種眼光---慕初晴一瞬之間只覺得心內酸楚異常,這并不是她的感情,而是孩子的,傳遞給了做母親的。

被父親厭惡的兜兜,這會兒簡直可憐到了極點!

慕初晴卻不能為此和他鬧翻---做母親的,總是得用一種更和婉的方式來勸解自己的男人。

或許天下父親和兒子總是有點兒別苗頭的味道,但她這個做母親的,卻同樣愛着自己的男人,和肚子裏的孩子。

他們對她來說,其實是一樣重要的。

她便只是笑了一笑:“哎呀,我只是有點兒餓而已,這是懷孕的人都有的症狀嘛,怎麽,你難道嫌棄我胖了,嫌棄我臉上要長斑了不成?”

她倒是真的略略胖了起來。

但只是略顯豐腴,比起之前風一吹就只剩下骨架子的纖細,更得王恂的喜愛。

最少,每天晚上抱着睡比以前舒服的多。

王恂便啞聲說道:“怎麽會呢。我巴不得你多吃一點兒,吃胖一點兒才好。只是這……”他捏了捏手中的紫色翡翠,臉上露出憤懑神色,卻并未再往下說。

接下去,慕初晴很震驚的發現,她身邊的玉石,翡翠,任何和金玉沾得上邊的東西,統統都從她的生活裏,消失了。

☆、64我好餓(1)

這麽一種滿房子翻抽屜倒櫃的異常,當然瞞不過女主人的眼睛。

說起來,就是傻子,瞧見王恂的這種行動,大約也能想得出來,她的饑餓感,和金玉有關了。

再聯想到曾經谷狗過的有關貔貅的一部分習性,慕初晴心裏恍然大悟了一下:啊,原來這就是她久候不至的,所謂的懷了異種胎兒的麻煩啊。

姍姍來遲,不過的确,像是一樁好大的麻煩呢。

瞧着王恂每次給她送食物都一臉的焦躁不安,盯着她吃飯的眼神黯黑的幾乎看不透其中蘊藏的情感,只能感覺到,這個男人越來越壓抑,就像是一座瀕臨爆發的活火山。慕初晴這等聰明女人,自然不會去給對方的狀況雪上加霜,她反而每次只是笑笑的,把他送來的飯,一口氣吃個精光。

沒錯,盡管王恂現在給她上食物都是按着“盆”來算的,外加一天八頓像是喂豬---慕初晴那麽纖瘦的體态,卻能一口氣像是長鯨吸水一般,吃個幹幹淨淨。

而且更古怪的是,除了肚子開始像是吹氣球一樣的日複一日的膨脹起來,越來越讓人覺得這是個懷孕的婦人之外,慕初晴其他的部位,依然纖細依然削瘦,甚至沒多少多餘的脂肪堆積起來。

這就讓人覺得好笑了---吃了那麽多,都吃到了哪裏去了?

饒是如此,慕初晴還是一直一直覺得餓。

那種搜腸刮肚的疼痛,沒有真正餓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被饑餓感驅役着的感覺,坐立難安,晚上躺在床上,明明已經灌了一肚子的食物,卻仍舊好像覺得自己的肚子變成了一個永遠也填不飽的黑洞,灌多少食物下去,裏面卻依舊只是空空。

那些食物,瞬間就被消化光了。

兜兜好像一直在她肚子裏喊着“麻麻我餓我餓我餓”,聒噪的讓她睡不着又起不來,這一晚,她終于有生以來第一次,失眠了。

小時候慕初晴也餓過。

被繼父打了之後,又被母親忽略,被關在小黑屋裏“閉門思過”的時候,她也餓過。

但那是不一樣的餓法。

被一個人關在小黑屋裏的時候,只要默默的摟住膝蓋,把身體團成一團,然後自己舔舐傷口,強迫自己睡過這個晚上,等到太陽升起來,等到自己要去上學的時候,就會被放出去了,就能跟着妹妹吃到一口熱飯了。

但現在完完全全不一樣。

光光是想到身邊王恂會露出的,憂傷痛苦又自責的目光,慕初晴就不想露出那麽饑餓的表情,死死瞪着他流口水。

但這種餓感,卻又揮之不去,纏綿無休。

她連躺在床上數羊的時候都依舊無法忽略這種饑餓。

月光如流水一樣的從窗戶裏頭流瀉到安靜的卧房裏。

身邊的男人似乎已經熟睡,呼吸平穩,而他的側臉,在柔和的床頭燈光底下,顯得格外的平靜而俊美。

這時候慕初晴忽然妒忌起來,妒忌起他的這份平靜安穩:該死的,我餓的睡不着,你居然能睡着?

心理不平衡啊!

她的手指輕輕落在他的臉上,溫柔的來回在他的側臉線條上細細流連。

碰觸很是輕柔,來來回回,王恂好像沒醒,只是微微偏了一下頭,便繼續安睡。

慕初晴低低不滿的“哼”了一聲,等到她發覺她自己到底在做什麽的時候,她竟然已經狠狠的,在男人光潔的側顏線條上,狠狠啃了一口!

“哎呦”一聲,王恂睜開了眼睛。

他的眸光清明----顯然他剛才根本就是在裝睡!

不過說實話,他也實在沒想到,自己會被枕邊人,當成豬蹄這樣的狠狠咬了一口。

沒錯兒,那咬法,絕對不是對愛人的輕輕啃咬,這種咬法,就是餓急的人,瞧見了豬蹄的時候,那種食指大動,恨不得一口就咬下一塊肉來的那種吃法!

王恂忍不住的苦笑起來:這……難道說,自己這些時日的“堅壁清野”,果然已經把她餓到,違背人類的習性,連他都想直接啃一口咬下肚了?

再這麽發展下去,會不會,自己某一天白天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她拿一把刀,剁吧剁吧的放進鍋子裏給煮了?

愛你愛到吃掉你……

王恂陡然覺得脖子後頭一陣惡寒,他自己卻沒意識到,他俊秀的右頰上,印着一個深深的牙印血痕,看上去是得有多好笑!

以至于慕初晴神色古怪的瞪着他看了好一會,等到心裏頭的愧疚消散之後,居然指着他“哈哈哈”的好一頓笑。

那叫一個前仰後附,那叫一個拍桌子拍窗的得意啊!

王恂伸手捂住了他自己的右臉。

他這會兒委屈了起來:就算我裝睡,也不用這樣懲罰我吧?

慕初晴這個沒良心的始作俑者笑了個夠,又被他這會兒閃閃爍爍的眼神給弄的又笑了好一會,直弄的自己胃疼起來,這才擦了擦笑出來的淚花,咳嗽了一聲嚴肅的說道:“我說親愛的,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我會這麽餓,想到你也是知道為什麽的,對不對?”

王恂慢吞吞的嘆了一口氣。

他撫了撫額頭:說實話,有個聰明的老婆,真真才是倒黴。

要是有個傻老婆,說啥信啥,那随便哄哄,說兩句“我愛你”糊弄過去也就算了。

但偏偏自己找了的,卻實在是個聰明人。反正自己從情緒到動作,都瞞不過她,那索性,還不如對她交底來的快一點兒。

他低了頭,眼光沉靜的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是,兜兜他餓了。”

慕初晴“唔”了一聲,她下一個問題,才是重點。

而這個問題,卻讓王恂很難回答:“那麽你告訴我,以前你們都是怎麽處理這種情況的?我現在終于明白,你當初為什麽要我堕胎了。這樣的孩子,的确很難養啊。”

她以為會有答案,但王恂一瞬間變得沉痛而沉默的眼神,卻讓她驟然明白了過來。

她幾乎也是駭然失色:“你是說,沒有先例?如果不是你們種族之內的孕育,沒有這樣的先例?也就是說,我這樣的懷孕,是第一次?或許,也是唯一的一次?”

王恂深深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他慢吞吞的說道:“實際上,這也是我們這一族這百年以來,唯一的一個新生兒。慕慕……你知道這代表着什麽麽?”

慕初晴尚未從自己得到消息的震撼之中回過神來:她何以能夠例外?她究竟因何而例外?而她,又何德何能,能夠得此例外!

這種特例,在這個時候,實在說不出是福是禍,也說不出,到底是緣是劫。

沒有先例,也就說明在這種餓感上,沒有人能給她答複,但同樣的,沒有先例,也就意味着無數的可能性。

所以她這會兒只是條件反射的回了一句:“代表了什麽?”

王恂的目光幽幽的落在了她的肚子上:“代表着,你肚子裏的這個,就是我們這一族,不斷根的,唯一的希望了。”

這也就意味着,他們之間,有了無數的籌碼,可以跟他的家人随意談判。只要有兜兜在手,要什麽有什麽---到時候別說是人世間的財富了,世間珍奇,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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