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旺盛的地方過了這個晚上。

于是她就來了酒吧街。

燕桐本來也沒這麽大的膽子在酒吧街裏頭找男人,但瞧着這家“藍魅”裝修的極為豪華,外頭站着抽煙的幾個男人又很是優質的樣子,便在外頭探頭探腦了一下。

她沒滿十八歲,當然被門衛擋在了門口,直到沒多會兒,那位後來自稱是姓薄的男人,過來交代了一聲,她這才得以進門。

到底是第一次來酒吧街,暈乎乎的就被勸着多喝了兩杯,燕桐也沒什麽防心,就把自己的煩惱對着那位薄先生和盤托出,那人便安靜聽着,見她酒杯空了就給她續上,時不時輕輕拍拍她的背。

一直等到她喝的熏熏然有□分醉意了,那位薄先生這才拿出了手機,給慕初晴打了電話。

而她這會兒才知道,原來這人會這麽好心的放她坐在他身邊什麽的,都是因為,他是姐姐的舊相識。

“就這麽簡單?”慕初晴微微皺起了眉頭,似是有些不信。

“真的,就這麽簡單。”燕桐低聲說道。

王恂在一旁邊低聲問她:“薄懷找你都說了些什麽?”

慕初晴冷哼了一聲:“左右不過是一些不着邊際的沒影子的事兒,其實我當初就覺着奇怪,我又不是非天國際最漂亮的職員,他怎麽就偏偏看上我了?如今想起來,從他當初追求我開始,這件事就處處透着蹊跷了。”

“他追求你?”王旭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燕桐已經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慕初晴,一臉的不可置信。

瞧着她那樣子,說她跟薄懷什麽也沒發生,慕初晴還真的不信。

先前她還想着要隔開燕桐和王舜,如今瞧起來,這兩人才是半斤八兩---一樣的花心一樣的不定性,從某方面來說,還真是般配的可以。

瞧着燕桐那妒恨的樣子,她心裏就覺得發寒,這妹妹實在是越長大越讓人操心,也越長大越不知道事兒了。她這會兒心冷,便閉上嘴什麽也不想說了,只嘆了一口氣,無力的沖着燕桐擺了擺手:“走吧,我送你回醫院去。”

心裏卻想着,以後再不管她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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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上了出租車---其時已經是午夜,這taxi相當的不好叫,幾個人站在街邊上等了好久才來了一輛,燕桐甚至已經在冷風裏瑟瑟發抖。

一瞧見遠遠的來了一輛亮着紅燈的,燕桐便急急忙忙的招手,對方還沒挺穩呢,她就已經蹦了上去。

報上了醫院名字,燕桐自己蹦進了副駕駛座,慕初晴和王恂對視一眼,倒是坐進了後座。

車子很快發動起來,說來也有些意思,這taxi或許是因為長期長時間駕駛的關系,尾氣特別的濃密,這會兒開起來車前窗那邊便有些濃濃的霧氣噴出,遮擋住了車內人的視線。

鬧騰了大半天,慕初晴已經是昏昏欲睡,上了車就歪在了王恂身上閉着眼睛,王恂半蹲□體給她揉着腿,怕她難受,但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他那一雙原本褐色的眸子,卻已經轉為了帶着冷厲的金色。

忽然之間,只聽得“咯吱”一聲長響,這車子忽然之間停了下來。

前座燕桐忽然驚叫了一聲,本來已經半睡半醒的慕初晴睜開眼睛一看,也是大大的吓了一跳。

車子這會兒不知道開到了哪兒,只瞧着旁邊是兩堵高牆,而在他們車頭前方,一群身穿黑衣黑袍,手中拿着蟠帳等物的人,正沉默而肅靜的,排成兩列緩緩的走過去。

慕初晴正待說話呢,王恂卻忽然捏了捏她的手,做了個“噓”的手勢,一邊兒在她耳邊低低說了一聲:“別說話。”她便老實的住了嘴。

這會兒只聽得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司機忽然對燕桐開了口:“下車吧,您該去的地方來接您了。”

燕桐抖抖索索的說不出話來,牙齒已經是在不停的打戰,惶恐的四下裏看着,但她一個轉眼不見,原本坐在後座上頭的王恂和慕初晴,卻已經是不見了蹤影。

燕桐心裏又是一驚一吓,這哪裏還說得出話來,當下不停的懊悔着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但這時候車門一開,她長聲慘呼之間,已經被人拽住了胳膊,從車子裏拖了出去。

那輛承載着她最後希望的taxi,已經在閃電一般的,沒入了黑暗之中,紅色的車尾燈閃爍了兩下就不見了。

***

眼瞅着燕桐抖索着被那一群黑衣人從車裏拖了出去,慕初晴和王恂這會兒站在半空裏頭冷眼看着,王恂神色冰冷,慕初晴則雖說是對這妹妹失望之極,說着不想管她的事兒了,但這會兒眼睜睜看着她拼力掙紮,那又驚又怕又反抗不得的樣子到底還是有幾分擔憂的,便轉過頭來問王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有人幫着那老師做法呢。”王恂冷笑道,“這會兒,就找了人拉了你妹妹去結陰婚了。不過,這陰婚和我原本想幫她做的完全不同,這陰婚完了,人也就變成……”

“鬼?”慕初晴抖了一下。

“嗯。”王恂輕輕點了點頭。

“咱們就這麽眼睜睜看着?”

“自己造下的孽,總是要還的。”王恂攤了攤手,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這麽悠悠說着。

旋即看見了慕初晴擰起了眉頭一臉的不贊同,他這才笑了一笑:“先不着急,靜觀其變吧。那位老師是不該有這麽大的能量的,我倒是想知道,這回,是誰幫着他。”

☆、68做法(2)

燕桐非常非常的驚慌。

她如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身體被走在隊列前方的,臉孔朦胧模糊似乎是蒙在一層霧氣當中的人提在手裏,燕桐只覺得自己的四肢如今有千斤重,完全不由自己掌控,半點不由心。

背上像是涼涼的滲出了細細的汗水,又被冷風一吹凍在了背上,先前只是微醺的酒氣,在被冷水一潑的時候已經醒了七八分,到這一會兒,被那種仿佛無處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寒氣一透體,便是更加分毫不存了。

燕桐被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像拎着一只小雞一樣的拎在手裏---她也是個有一百斤左右的大姑娘,這會兒卻在那人手裏輕的好像毫無分量,燕桐甚至發現,她一個多餘的掙紮動作,都做不出來。

她想痛哭流涕,想喊姐姐姐夫救命,話到嘴邊,卻都只化作了嘴唇的哆哆嗦嗦。

耳畔紊繞着仿佛透體而入的“嗡嗡”連聲,這種聲響反複的反複的響着,好像是無所不在,又仿佛是無孔不入。

那些提着燕桐沉默着的黑衣人只是默默的一步一步的走着,在無邊的濃霧裏,也看不清他們到底走向的是何方。

***

不知道過了多久,燕桐忽然渾身一哆嗦,一個激靈之間,她好像陡然從渾噩之中清醒了過來。

這一醒轉,她發現自己已經被硬是按着跪倒在泥濘的泥地上,面前是一個小小的墳頭,碑銘上頭,男人溫柔的臉孔,正在朝着自己微笑着。

北風呼呼的在耳邊盤旋,凄厲的有一種鬼哭狼嚎的感覺。

燕桐忽然怔住了:“老師?”

她這會陡然明白了過來,嘶聲對着這一群沉默不語的人們吼着:“你們是老師的什麽人?不不不……老師不會這樣對我的,你們到底要對我做什麽?”

打頭的那人啪嚓打亮了打火機。

那一線微弱的火苗,卻沒有點亮他的臉孔。

這一張臉,始終沉默的隐匿在了黑布之後,他沉默的拿出了一個牌位來,又放在那微笑的男人面前,上頭寫着老師的姓名和卒年,那人便俯□去拜了兩拜,瞧着燕桐只瞪大眼睛仇恨的瞧着他,那人“嘿嘿”一笑,燕桐便悶哼了一聲,不由自主的也往那牌位面前低下了頭去。

身不由己的狠狠磕了很多個頭,一直到把額頭磕出了血,為首那人仿佛才滿意了,又輕輕哼了一聲,燕桐這時才能夠直起身體。

她到底是精乖之人,這時候已經清楚明白了自己如今的處境,這些人怕是不會對自己有半分憐香惜玉之念,她若再犟嘴下去,只怕被生生整死在這裏也不一定,當下燕桐垂下了眼眸來,眼睛裏也有淚珠子滾來滾去,顯得又倔強又可憐,卻再不敢像起初那樣,直言反抗了。

後頭又沉默着走上來一個人,那人的舉動,卻叫燕桐更加驚懼的厲害---他竟然抽手,就從自己的腰間擘出了一把雪亮雪亮的尖刀!

燕桐尖叫着往後猛退,到了這一會兒她也不管這些人到底是人是鬼了,又哭又求弄的一臉的眼淚鼻涕,只是饒是拼命掙紮,卻還是被按着手腕兒,割破了腕脈,在碗中淅瀝瀝的放了大半碗的血。

接着,那打頭的兩人也沉默着往碗裏滴了血,另外一人瞧着碗裏的血液彼此融合起來,便湊着火兒燃燒了一張符紙,旋即往那血裏放了進去,又伸手往碗裏攪了一攪,伸手遞到了燕桐面前,只陰冷的說了一個字:“喝。”

燕桐瞪大眼往後退----這等詭異的東西,她如何喝得下去?

一碗血腥氣的要命且不說,那符咒裏也不知有什麽,她又怎麽敢喝?

但旋即,她微弱的反抗就被鎮壓了下去,燕桐被那幾個人捏着鼻子,抓着下巴的往嘴裏“咕嚕嚕”的硬是灌了個飽。等到以這野蠻的法子把一碗灌完,燕桐早已是涕淚交加,滿臉血的趴在地上咳嗽不止了。

那些人瞧着她喝了,便也滿意了,放開了手,任由燕桐趴在那裏又是咳嗽又是摳喉嚨的亂搗鼓,他們只推出了一人,在那老師靈前開始反複的誦讀起了一張鑲着金銀邊的,水紅色的帖子。

“甲子年癸酉月戊戌日生男,乙亥年丁亥月丙寅日生女,今欲結為夫妻……”後頭的漸漸低了,微不可聞,只前面的這三句,反反複複,卻是十分分明的。

燕桐在腦子裏想了一想,還沒等她這個90後想明白這天幹地支的算法究竟說的是哪一年哪一月,眼看着那些人似乎已經做法完畢,當下那一股原本微弱的火焰卻陡然旺盛了起來,呼啦一下舔舐了那一張撰寫着她和老師時辰八字的定貼,仿佛是就此認下了約定一樣,将那一張原本顯得華麗的帖子,瞬間燒成了細碎的灰沫。

那無數的灰色沫沫随風而去的同時,燕桐也忍不住的秫秫抖索起來,這一刻,寒冷仿佛是從她的四面八方,透體而來。

“嘻嘻,終于抓到你啦……”耳邊忽然傳來這樣的笑聲,燕桐回頭一看,赫然愣在了當場,那仿佛和她玩笑一樣,貼在她背後的,正是她死去沒多久的老師,也是之前剛剛被她單方面分手的戀人,田衡。

那一群黑衣人沉默着把他們圍在正中,在他們圍成的那個圈子之中,仿佛還有什麽隐隐綽綽的,看不清楚卻分明存在的東西,也在嘻嘻笑着張望着這一對男女。

燕桐魂飛魄散之餘,拼命的去打開田衡的雙手,竭力的叫着:“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走開,走開,走開!”

田衡照片上的笑容極為清雅。

他當初在學校裏,本來就是一個人氣很高的明星教師。

這不單單是因為他俊秀的容貌,更加是因為他的談吐,和他本身的那種帶着書卷氣的溫和。

但這個時候,貼在燕桐背後笑着的男人,卻沒有了以前蒙住她眼睛,和她鬧着玩兒時候的那種俊雅之氣。相反的,他的舌頭拖得老長,皮膚是青紫色的,脖子上一道血痕深深---據說,吊死的人,都是這個樣子的。

燕桐哪裏還敢對他笑,這時候她真真恨不得他滾得越遠越好才是!

“別怕,桐桐,今日之後,我們就是夫妻啦。”田衡沖着她微微的笑着,雖然臉孔猙獰,但偏着頭的樣子,卻依舊能看得見舊日的輪廓。

他攥住燕桐的手卻冷的像是一塊冰,半點兒溫度都沒有,也不管燕桐的反抗,田衡攥着她的手,強迫她又在地上跪了下來,對着那先前押着她來到這裏的黑衣人磕了兩個頭---這一連串動作做下來,燕桐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失去了溫度。

她的動作漸漸僵硬,只聽得身邊的男人細細說道:“爸,媽,以後兒子不能在你們身邊伺候了,對不住了……不孝子,在這裏向你們磕頭了。感謝爸媽,成全了不孝兒最後的願望……”

那一對黑衣人,是田衡的父母?

燕桐正待細看,頭上卻已經被人蒙上了一層布,整個臉都被蒙住了。

她又被硬按着往下磕頭,這回她能聽見那司儀毫無感情的聲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送入……”

送入什麽還沒說完,只聽得身邊忽然傳來一聲高聲的嘶吼,原本緊緊攥着燕桐的,冰冷的手臂,陡然被人拍開了。

燕桐還來不及高興自己是不是被人救了,便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老師,你要和她成婚?你和我才應該是一對的,老師!”

燕桐倏然一驚!

她這時候反應了過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同班同學,前不久,剛剛跳樓自殺的那個女學生,也是她曾經的好友,王思文。

田衡似乎也是吃了一驚王思文會出現在這兒。

旁邊更加有竊竊私語,低低的從風中飄散開來。

那些前來觀禮和看戲的“鬼物”們,好像也被這場陰婚的特殊給驚呆了。

這陽世之間鬧結婚的或許是多的很,這陰婚都要被鬧場的,他們也幾乎是沒見過。

但是瞧着這前來鬧場的人的樣子,這些東西也都明白了:哦,怪不得人家要這麽悲憤呢,感情也是個新死鬼啊,或許,還是為了這男鬼才死的?也不怪人家不忿了,活着的時候不給個名分,都為了你死了,這會兒還是連個名分都争不過人家?

燕桐是苦于口不能言,要不然她早就大喊了:誰稀罕這個一對?你要,送給你啊!放我走放我走放我走!

她內心裏呼喊了一萬遍希望能傳到王思文的耳朵裏,或許是王思文真的感覺到了,她陰森森的冷笑起來:“老師,你別騙我,燕桐可不是我,她絕對絕對不會,心甘情願的嫁給你的。老師你別白費心機了,她活着的時候都不肯和你在一起,又怎麽會願意就此生生世世和你綁在一起呢!”

燕桐在蓋頭底下拼命的想要點頭。

田衡只是沉默不語,半響這才苦澀的說道:“思文,你對我的心思,我很感激。但我從來也沒有……從來也沒有喜歡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故事結束燕桐就不會出現了。保證。

☆、69做法(3)

女鬼掩面開始慘聲哭泣。

既然已經成了鬼,這聲音便飄飄渺渺,如在雲中一般,讓人有種忽前忽後,忽遠忽近的感覺。

她一邊哭一邊訴道:“老師,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她,所以……所以明明那天和你在教室裏做.愛的還被人抓到的人是她,我也沒有出來澄清,可是老師,你對的起我麽……你現在對得起我麽?”

田衡似也有些羞慚,便沉默不語。

那女鬼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老師,我是為了你死的!明明和你約會的人不是我,但我背了這個黑鍋,還被你的父母親找上門來罵,為什麽?不就是我給了寫了情書,不就是我把感情寫成了白紙黑字麽?同樣是喜歡你,這個賤人甩了你,害的你自殺,憑什麽她就可以和你結婚,憑什麽我付出了這麽多,你卻連正眼看我一眼都不肯?老師,你的心何其狠!我恨,我真的好恨……”

那聲音越來越飄渺,越來越帶着讓人不寒而栗的冷意,浸透了人的骨子一般,讓原本就視線被蒙,什麽都看不見的燕桐,止不住的開始哆嗦起來。

她做下的孽債,她沒有想到,真的會有現世報的。

學校的BBS最開始貼出那個帖子的時候,因為沒有指名道姓,她當時被吓得半死。

還以為,是自己和老師的感情被人挖出來了。

上頭貼着的照片,有一男一女在教室裏茍.合的場面,有他們手拉手從學校裏出了的照片,雖然模糊,她當時又穿的是校服,但有心人若是專門去比對時間什麽的,還是能看的出來,那個女人,就是她。

燕桐當時吓壞了。

學校的校風嚴厲,別說是談戀愛談成了上床了,別說是師生戀這種不倫之戀了,就是單單純純的,牽牽小手這樣的感情,怕是被發現了,也要通報警告,甚至寫悔過書找家長。

而燕桐的家庭環境,這個找家長,卻可能要了她的命了。

她跟田衡在一起的那會兒,她父親還活着,以燕林山那種暴戾的性子,若是真的收到了這個風聲,別說是要往死裏打她了,怕是連田衡,也要被牽連着打一場,甚至是被敲詐。

所以燕桐當時,真的瑟瑟發抖,以為自己沒了活路。

那一晚,她的夢裏,全部都是各種各樣的噩夢。

好在,那個帖子,第二天出了後續。

有“知情人”爆料,又貼出了被撕碎丢在垃圾桶裏的情書片段,其中的署名,卻告訴了大家,這個和老師約會的女學生的真實身份:這個人,就是燕桐的同班同學,一直戀慕着田衡的王思文。

這名字一爆出來,燕桐身上的重負,頓然之間就輕了。

她當然知道王思文對田衡的心思,這件事,田衡甚至有一次還有些苦惱的,在她面前抱怨過。

但是對她來說,王思文這個書呆子,平時呆呆木木的還不怎麽融入集體的家夥,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所以她從來,也沒把王思文的這種“少女情懷”,放在自己的眼裏過。

但她怎麽也沒想到,王思文對田衡的這種秘而不宣的情感,這個時候,卻會變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雖然知道帖子裏頭照片的主角不是王思文,但是在大家讨論着這些事情的同時,燕桐卻沒有站出來否認,而是沉默的,任由流言愈演愈烈了下去。

王思文本來平日裏就有些陰郁和沉默,本來就和班裏的那些喜歡打扮喜歡化妝也喜歡追星和連續劇的姑娘們沒什麽太多的共同話題,一件簡單的事情,若是換了別人來做,或許不會遭到那麽多人的排斥,但是做這件事的人變成了王思文,奪得了老師心的人變成了王思文,那就成了天大的罪過。

繼而,就有了校園暴力。

繼而,就釀成了後來的慘劇。

但燕桐幾乎從來沒有為這件事覺得內疚過:她甚至對自己說,我為什麽要覺得內疚?

那個抹黑王思文的人不是我!

那個首先說,我們不能讓這樣的人做我們同學的人也不是我!

我最多,也就是為了自保,沒有站出來幫她說話而已。但我也安慰她了啊,我也勸過她了啊,我甚至稍微的,頂着引火上身的危險還勸過同學們了呢。我仁至義盡了對不對?我還能做什麽呢?

要知道,她自己都沒有把“照片裏的人不是我”這句話說出來,是她自己選擇了自殺,是她自己頂不住壓力,作為旁人,我還能做寫什麽呢?

所以燕桐自覺問心無愧,燕桐甚至覺得,自己今日被壓在這個地方,十分的無辜。

所以她這會兒低低聲的開始勸着她身邊的那只厲鬼---她說這番話的時候,因為被蓋頭生生蒙住了雙眼,看不見對方的可怖的臉孔,她心裏,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邊人,是那個已經成為了鬼魂的魂魄,而不是昔日裏,被她一聲哭泣,兩句哭訴,就能勸得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性子軟和的那個老師了。

“老師,把我生生從人變成你的妻子,這事兒也是折福的啊!你就是不在乎自己,也該為伯父伯母積點兒陰德對不對?我以後,一定會每天八柱香的為你上供的,一定會盡力讓你在下面也不寂寞的,你要什麽,給我托個夢,說一聲,不管你要車要銀要女人,我都給你燒。老師,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放過我吧好不好?你想想,思文她對你一片情深,從生到死,終究一直跟在你身邊,你難道,真的要辜負了她的這一片心麽?你們現在難道不是門當戶對,不是格外匹配了麽?”燕桐顫聲說着,她自以為說的十分正确。

但她卻不料,那本就已經開始狂躁了的女鬼,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忽然“哈哈哈”的開始厲聲慘笑。

“老師,看這就是你愛着的女人!這就是你寧死也要護着的女人!你看到了麽!什麽叫做一片癡心付流水!老師,你現在還要護着她,你還要繼續護着她麽?老師,一直以來就是因為你愛着她,所以我才沒第一個找上她的,因為我始終不想你難過,哪怕今日,若是她歡歡喜喜的嫁給了你,我也心甘情願灰飛煙滅,但老師,你看她現在的樣子,你讓我如何甘心!”王思文厲聲嘶叫着,燕桐一瞬之間只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她只倏然之間明白了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麽,她方才倒抽了一口冷氣,蠕動了兩下嘴唇,這會兒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呢,一旁邊的田衡卻忽然放開了,原本緊緊攥着她的手。

那一雙本是冰涼的手,這一刻倏然放開,但放開的好像不止是那一抹冰寒,還有作為男子的,從生到死的守護。

田衡低低的冷笑了起來:“思文,思文………是我不好,是我聽了燕桐她幾句哭訴,我就真的将真相收了起來,沒對任何人說。是我錯付了你,是我生生害死了你,對不住……”

“老師,我不怪你。”王思文低低聲的這麽說着,“都是這個賤人,是她,是她想要禍水東引,是她眼睜睜看着我從樓上跳下去還松了一口氣,我到現在都不會忘記,我死了之後,她看着我的屍體,臉上竟然一絲悲痛都沒有,反而只有心安!老師,你終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我要活活撕了她……”話到最後,竟然越來越猙獰,越來越可怖。

燕桐聽到這個時候,她原本就算有不明白的,這會兒也終于明白了過來。

不光光是她明白了,就是旁邊隐身着,在看着這樣一幕幕鬧劇的慕初晴和王恂,在這個時候也震驚的張大了眼睛。

慕初晴和王恂從始至終就在冷眼旁觀,慕初晴倒是有想過是不是要把她妹妹救下來的---到底是骨血同胞,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被結陰婚死在這裏。

否則,到時候怕是還要讓她來贍養桑敏---那事情反而更多更煩,誰知道沒了“唯一”女兒的桑敏,會不會變成一個毫無顧忌的瘋子?

但王恂制止了她。

一則他說“時候未到”,便是不想要燕桐死,總也要她好好受一下教訓才行。

再則,在王恂來說,卻也覺得這老師實在是情癡。

人都死了還得如此得到一個女人,他同為男子,卻也體諒對方的一片癡情。

不忍心,他在灰飛煙滅之前,連這麽點願望都無法完成。

于是他暫時的制止了慕初晴,決定至少,讓田衡達成某種程度上的心願。

其三,王恂也是想要看一看這件事裏頭,幫着他們做陰婚那一系列很有講究的程序的,甚至是幫這兩只鬼物法力大進的幕後主導到底是誰。

所以,王恂和慕初晴一直看到了現在。

但如果說最開始慕初晴是覺得自己妹妹被這麽綁過來有點兒可憐的話,這會兒聽完了這一整件事,慕初晴卻開始覺得,自己真的不認識這個妹妹了。

而可憐人,當真是必有可恨之處啊。

只這個妹妹,若她不是自己的親妹妹,那才叫死不足惜,那才叫……百死莫贖!

這種女孩子,踩着自己同學的屍骨來掩蓋自己的錯誤,他們家的家教,當真已經壞到了這種程度?

這個妹妹,實在太讓她失望了!

所以這會兒,慕初晴拉了拉王恂的手,低低的嘆了一口氣:“……我不想救她了,怎麽辦?”

王恂倒是知道她這話一半是氣話,另外一半卻是真的黯然。

一貫疼愛的妹妹,卻做出這樣完全沒有人性的事情來,又怎麽能不讓她這個做姐姐的難過?

但是難過過了之後,過了這段時間時候,他卻只怕,她會後悔。

到底是骨肉至親,眼睜睜看着她喪命……他只是擔心,過了很多很多年,當他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她想起自己曾經有過這樣一個親人,又眼睜睜看着她被鬼物弄死,而自己明明猶有餘力,卻袖手旁觀,到時候,以她的性子,會夜不成寐。

所以王恂只是低低嘆息着拍了拍她的手心:“命是可以救一救的,但是總要她知道錯了才好。你這妹妹再這麽慣下去,不知道怕不知道做事的底線,就算是‘舉頭三尺無神明’,以你們人類世界的規則,怕她也總有一天,要惹上自己對付不了的人的。”

慕初晴默默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便繼續看了下去。

***

燕桐這會兒已經抖的像是風中殘葉。

無它,那女鬼已經伸出自己斷裂的能看見骨頭的手,一把掀開了她頭上的蓋頭。

這視野一清,能看見周遭境況,她已經兩股戰戰,幾乎覺得自己真的是要被吓尿了。

這會兒,別說是她周圍的那些隐隐綽綽的,像是被請來觀禮的“好朋友們”,就是那兩排顯然是人的黑衣人,在場幾乎是所有的人,都在對她怒目而視。

有輕輕微微的聲音悉悉索索的傳過來。

顯然是那些好朋友們的輕輕交談:“這種女人可不多見”

“狼心狗肺,這陰婚,咱們可不見證了,但是這人心,可是好吃的很……”

“那是,嘻嘻,年輕小姑娘的皮肉也好吃的很……”

“細細嫩嫩的,嘎巴嘎巴的脆着呢,嘻嘻……”

“只是不知道這狼心狗肺,吃起來又是什麽滋味兒?”

燕桐抖的愈發厲害,只恨自己這會兒暈不過去罷了。

她面前的那女鬼,猙獰的笑着,瞧着她的臉上已經看不見一絲一毫平素的柔和和瑟縮,只剩下了,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一般的惡毒。

便是旁邊的田衡,看着她的樣子,也半點沒有了平素的輕憐□,而只剩下了冷漠和疏離。

作者有話要說:這件事的布局,親們看懂了麽?

之所以那女鬼會跟着虞漾,選她做“第一責任人”的原因,這會兒應該寫的很明白了吧?

有多少人被吓到的來舉個手...

☆、做法(4)

到了這個時候,發現自己衆叛親離,周圍沒有一個人再站在自己這邊,所有的倚靠都不見蹤影的時候,燕桐才開始真正覺得恐懼起來。

她抖索了一下還待再說什麽,那女鬼卻再等不及繼續聽她的巧舌如簧,伸出自己蒼白冰冷的手,勾住了她的臉孔。

那手毫無一絲暖熱,冷冰冰的罩住了燕桐的臉龐。

眼瞅着那女鬼已經拖長了舌頭想要舔舐燕桐的面頰,反而是旁邊那神色冷漠的田衡深深嘆了一口氣:“……桐桐,你向思文道個歉吧。跪下來,向她說一聲對不起……”

他飄過去輕輕拉住了王思文的手,本就蒼白的臉上,卻驟然浮起了一抹帶着淡淡澀然的微笑,這種笑容裏的包容,并不因陰陽相隔而有所改變:“思文,她若是誠心悔改,這件事就算了,好不好?你我既然今日成婚,那麽婚禮若成,便是你我吉日,總也是不适合見血的。”

到底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到了這個時候,王思文或許是恨不得殺了燕桐而後快,田衡,在看了她和王舜的種種“恩愛”之後,卻還是心有不忍。

燕桐這會兒也知道不妙,想着“道個歉自己好像也不會少塊肉”,聲音裏帶上了哭腔:“王思文,不是我害的你……我當時不敢出來作證,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以為,我以為這件事情若是被查出了真相,我爸爸一定會活生生打死我的,所以我才不敢出來說實話,但是當時爆料說照片上的人就是你的那個人,不是啊!不是我害的你,我……我最多只能算是個幫兇,但是最該為你的死亡負責的那個人,不是我啊,對不對?”感覺到那雙手依舊不甘不願的在她的臉上流連徘徊,燕桐急急哭道,“我道歉,思文,我向你道歉,對,我保證以後每年多多給你們燒紙錢,祝你們百年好合,嗯……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說到後頭,燕桐完全已經是抖抖索索語不成調,連自己到底是在說什麽,也不清楚了。

但早生貴子白頭偕老這種平時祝福別人成婚時候的賀喜詞,顯然是觸及了王思文某根敏銳的神經:燕桐自己說完也知道不好,直愣愣的瞪大眼睛,倒是某兩位旁觀者看着她這樣簡直想要搖頭:這熊孩子,到底會不會說話呢!

你祝人家陰婚的早生貴子,生什麽?嬰靈麽?還白頭偕老,這不會說話的熊孩子簡直是句句拿了把刀子往人家女鬼胸口上戳啊!

這還不惹火人家,那厲鬼也就不是厲鬼了。

王思文臉上戾色一閃,當下手指如刀一般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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