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心力都用來掩飾這段逆倫愛意,後來被強迫之後滿腔怨憤,這等僅僅依偎在一處就內心溫柔缱绻的滋味生平第一次嘗到,一邊歡喜一邊患得患失,心想婚前還差最後一步,他必須要給蒼狼一個完美的婚禮,不然豈不委屈了蒼狼。

之前他在雲車上就猶豫過是不是要把婚禮前最後一步走完,但是顧慮到千雪就在左近,狼族耳鼻又靈得很,再說也不差這一天……但今晚無論如何都要完成!

按照千雪的醫囑吞了幾丸丹藥,乖乖躺進被窩裏,他給自己加油鼓勁兒:北冥缜,你可以的!拿出你收拾叛軍來的精神,制定一個詳細的蒼狼一定跑不脫的計劃,幹掉……啊不,睡掉他!

覺得自己現在手上提把刀就能橫掃九界的鋒王殿下從被子裏偷偷露出一雙眼睛看着背對着他正換寝衣的蒼狼。

苗疆狼王生了一張數遍九界也數得上號的絕好皮相,不獨男子少見,放諸女子之內也壓倒傾城,端的是眉目如畫,長身玉立,長眉入鬓鳳目流盼,動若行柳靜如玉像,笑時含情怒也生春。他身材也好,修長高挑,肌理細膩,渾身上下都是盛年大妖特有的勻稱——除了他滿背傷痕。

北冥缜看着蒼狼被玄色寝衣徐徐掩住的兩側肩胛骨上猙獰傷疤,他輕輕按了一下自己鎖骨下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同樣的位置,他也有傷。

蒼越孤鳴與北冥缜一樣,滿身俱是傷痕。那是他們各自艱難生存到今天所留下的痕跡。

蒼狼的傷是被他的大伯親手貫穿,而他的傷口,則是那些憎惡鲲帝統治的鳍鱗會之人所留。

玄色寝衣重又覆蓋了白皙肌膚,北冥缜心內想着早上千雪偷偷摸摸拿過來的書,心內隐隐脹熱,緊張地掐着自己掌心。

他強裝鎮定地看着蒼狼走過來,躺到他身側,軟墊被褥輕輕震動,頭上明珠一暗,北冥缜心髒漏跳一拍,呼吸一緊,鼻息亂了一吸,只覺得心頭那股熱随着這一口氣盈盈地蒸到了外頭。

他心想,蒼狼是沒有經驗的,那我作為一個有經驗的人就要拿出有經驗的人該有的态度來——但一念及此,想起北冥異,想起他在鱗王寝宮渡過的日日夜夜,那些被強加于這具身體的痛苦與屈辱,又覺得心頭刺痛不堪。他又一轉念,北冥異哪裏能和蒼狼比,那股痛苦悲怒略略去了幾分,他裹在被子裏,毛毛蟲一般往蒼狼那便蠕了蠕。

蒼狼剛躺下去,就聽到床褥間微微作響,北冥缜往他這邊靠了靠,蒼狼作為一頭處狼,一瞬間想象力遷躍,從鲛人雪白的頭發到白皙的頸子到柔軟的嘴唇,直飛軍師給的那摞冊子。

下午他一個人在殿內的時候,偷看了幾本,上頭畫的俱是男子——他翻了幾頁便不禁口幹舌燥,渾身微微燥熱,急忙掩上,過了片刻忍不住又翻開,做賊一樣偷瞥,看得他面紅耳熱,一邊驚嘆人還能凹出這種姿勢,一邊禁不住地想,如果是他與阿缜……

當時他無法自控地着火一般燥熱,全靠轉了幾遍皇世寶典的法決壓下一腔邪火,而現在,北冥缜就在他身邊,他觸手可及,只要伸手,就能碰到他……

蒼狼覺得全身氣血下沖的時候,北冥缜也豁出去了一般下定決心,伸出一雙手,整個人從被褥裏滑出來,落進蒼狼懷中。

蒼狼只聽到身側沙沙一響,忽然嗅到一絲清甜,身上一涼,雪白的鲛人已靠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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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的體溫較人族為高,卻比狼族冷得多,苗疆酷寒遠勝海境,北冥缜整條魚靠到蒼狼懷裏,不禁舒服地喟嘆一聲。

他渾身微涼,蒼狼只當他冷極了,那點绮念一下就飛了,趕快抱緊他,把他雙手揣到懷裏,拿手捂着,嘴裏數落道:“你要是冷早說,我讓人多拿幾塊火靈石來,看凍得全身都涼了……”

誰冷了!北冥缜嘴硬地在心裏接了一句,不待他唠叨完,把心一橫,閉着眼,學着書裏的動作和姿勢,惱羞成怒地将嘴唇印在了蒼狼的喉結上。

——蒼狼只覺得他的頸子被花吻過。

北冥缜身上那股好聞的夾雜着海鹽味的清甜漸次濃烈,蒼狼被他這一下親得不知所措,在理智崩飛的前一刻拉住了它的尾巴,他一把抓住北冥缜的手,把他按在懷裏,翻身壓在身下,悶聲道:“別鬧。”

他懷裏人靜了靜,在蒼狼以為今晚這劫數就算過去了的時候,北冥缜略帶羞惱地道:“我沒鬧!”

蒼狼用盡全部毅力,猛的一擡頭,雙手扣着他腕子壓在身側,一片漂浮着微弱熒光的黑暗中,苗王一雙眸子顯出近似于蒼藍火焰的幽光。

他粗喘了好幾口,才能說出完整的字句,“……不行。”

“……哪裏不行?你不行?”說完之後才意識到這句話不太對,北冥缜紅着耳鳍側頭。

蒼狼覺得自己理智的弦只有一根岌岌可危地還沒斷,“……我們還沒成親。”

“……不然呢,難道還要拖到成親後?”

“不成親怎麽能做?”蒼狼試圖和他講道理;狼族的規矩就是如此,當年他母後與大伯兩情相悅,訂了婚事,山盟海誓都沒有越雷池半步。

“狼主就沒成親!”

“那是王叔私生活不檢點!”

“不做怎麽成親?”說到這裏,北冥缜又略有氣惱,他也試圖和蒼狼講道理,“若不是情動泣落的粉色鲛珠,你讓我拿什麽綴在頭發上與你成親?難道要我向天下說我丈夫不舉麽?”

蒼狼清楚地聽到了自己腦袋裏最後一根弦響亮地崩斷了——

他牢牢扣住北冥缜的手腕,吻了下去。

☆、32

蒼缜 紅絲誤選 35

蒼越孤鳴x北冥缜

好狼今天吃到好魚了麽,沒有,反而要去挂號了呢~~

經過了前面一章一定會被屏蔽所以幹脆就沒法的一夜,總之蒼狼痛定思痛決定去叔叔那挂個雙人號

第二天接到雙人婚前生理問診的千雪在仔細地聽了侄兒和準侄兒媳婦的描述之後,告訴他兩人都得檢查,蒼狼還好說,至于北冥缜,千雪沉吟片刻,給了蒼狼一道送命題:要麽千雪檢查,要麽就讓蒼狼的前婚約者,苗疆現在唯一的藥師,容桂菲來。

來,要麽叔叔,要麽前未婚妻,苗疆現在就倆大夫一藥師,你自己選一個吧蒼越孤鳴。

蒼狼吸了口氣,艱難地道:“……就沒有其他人麽?”

“有啊。”千雪醫者坦蕩,光風霁月,“要不我幫你把溫皇叫起來?”

蒼狼把臉埋在了掌心。

在“這到底算婦科還是男科”以及“是讓叔叔看你媳婦,還是前未婚妻看你男人”這兩者之間搖擺了足足一刻,心累的蒼狼決定把選擇權交給當事魚。

北冥缜一點沒猶豫,選了千雪,然後完全不能理解他糾結的點在哪裏:他個男人讓姑娘看才尴尬,他和千雪大家都是男的,他除了多條尾巴也沒再多啥,再說千雪是大夫,難道要諱疾忌醫不成?

——雖然耿直的魚三躺上診療臺的時候都不知道為啥好端端的蒼狼要帶他來看診……

千雪帶上冰绡手套,在拉上帷幕的時候似笑非笑地掃了蒼越孤鳴一眼,“怎麽,想看?”

苗王陛下裹緊裘衣落荒而逃。

蒼越孤鳴跑到殿外,外頭大雪紛飛,他硬是站了一刻鐘還滿面緋紅,腦海裏不斷閃過哔和哔哔和哔哔哔等各色畫面,最後只能把臉埋在手掌裏,小聲哀嚎,“蒼越孤鳴,住腦啊!”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千雪叫蒼狼去偏殿,還沒等他問北冥缜什麽情況,千雪言簡意赅,“脫褲子。”

然後蒼狼就經歷了狼生中最艱難的半個時辰。

蒼狼都快被折騰吐魂了,千雪住了手,把一狼一魚叫到一處,詳細生動地給他們仔細補了各自生理構造這堂課,然後說他的檢查結果。

“……然後。”千雪嚴肅地看向蒼狼,蒼狼連忙正襟危坐,“我剛才确定了,這次基本都是你的鍋,蒼狼。”

啊,果然是他太粗暴了麽,欲望上頭就跟頭野獸沒兩樣,沒有照顧好北冥缜……蒼狼羞愧低頭,聽着自己王叔扳着手指頭教訓他,“會出魚命的知道麽?”

看着蒼狼蔫頭耷腦地唯唯諾諾,北冥缜于心不忍,分辨到是他主動,被千雪瞪了一眼,一句“那玩意兒長他身上還長你身上?難道是你捆着他□□?他把你弄傷了就是他的錯。”

被噴得灰溜溜的鲛人摸摸鼻子,蔫頭耷腦地跟着聽訓。

然後,最重要的原因終于來了:蒼狼的尺寸超标了。

那這怎麽辦?難道還能削了不成?一念及此,蒼狼抖了抖。說到這兒,千雪神色一肅,一再告誡蒼狼,床笫之間,一定要對魚老三格外溫柔體貼。

千雪用了一個極其形象的描述:就像往嘴裏怼拳頭。

蒼狼聽着臉都白了,反而北冥缜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低聲對他說了句我不怕疼,轉頭再看千雪,“狼主可有辦法?”

“有。”千雪點點頭,表示你最可靠的王叔我千雪孤鳴已經幫你想到了,東西都備好了,到時候給你們送來,按照醫囑用就應該沒問題。

蒼狼把應該兩個字含在嘴裏品了品,不禁有些微牙疼,他擡眼看了看一臉心大的北冥缜,小心翼翼地道:“那要是……‘不應該’呢?”

千雪忍住了吐槽蒼狼“你是羅碧麽”,他從袖中取出一方錦盒,遞給北冥缜,“最開始幾次,我建議你們服用這個丹藥,阿缜一次一丸,三五次之後減成半丸,再三五次減成四分之一丸,沒事就不用吃了。”

“這個藥的功效是能服用的人極度放松,而且痛感消退,但最妙的是……”千雪對着蒼狼溫柔的獰笑了一下,“藥效會迅速擴散在□□之內,只要稍微感應到身體上哪裏流血受傷,就會改變成分去修補患處,順便,這玩意兒一旦改變成分,功效只有一個——蒼狼,只要碰到魚老三的身體,都能讓你瞬間萎掉。”

——叔叔我真的是你侄子麽!然後等等你為什麽會有這種不正經的藥!這麽蛋疼的藥效聽起來像溫皇出品啊叔叔,這是可以随便拿給侄媳婦用的藥麽!

蒼狼腦內無能狂嚎,嘴上一句響亮話都沒有。

總之千雪抓住兩人又哔哔了一個時辰的生理課,最後嚴肅地道,“禦兵韬給你們的東西別看,奇技淫巧毫無實用價值,我給你們的要仔細看,可是我在海境摸魚得出的實際總結。”

蒼狼并不想知道自己叔叔在海境摸魚到底都摸了個啥。

最後蒼狼用盡全身所有的勇氣,對千雪說,王叔說得也不大對,你說我們不能哔和哔哔,但是我們昨晚哔哔過了!

維持了自己最後自尊的蒼狼說完就跑,比兔子還快。

如果實在想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啥,請自尋吧……

☆、34

因為衆所周知的原因又跳了一章

第二天,有人在海境與苗疆的結界交界處,救起了一尾鲛人。

那是一尾雌性的鲛人,容貌豔麗,有着一頭粉紅色的長發與同色的鱗片。

她叫誤芭蕉。北冥缜在海境的謀士。

北冥缜沖到宮外禮賓館的時候,誤芭蕉還沒醒,鲛人一身傷痕虛弱至極,現出了原形,氣息奄奄地躺在錦褥中。

千雪與誤芭蕉也是舊識,正在給她診視,等他看完,北冥缜急切詢問,千雪吐出口氣,說誤芭蕉沒事兒,都是皮肉傷,妖力用盡才現出人形,現在妖力阻滞是因為苗疆結界的緣故。

不是因為穢毒就太好了……北冥缜松了口氣,呆呆地跌回雲車,看着榻上消瘦蒼白的女子,心內五感雜陳,他本就口拙,滿腔話一句都說不出,最後只俯身仔細一遍一遍看她,幫她把被子掖好。

千雪去配藥,北冥缜守着自己昔年的下屬與友人,心內忽然就升起一股愧疚。

他在苗疆幸福度日的時候,他的母親和友人、部下俱都身陷囹圄,不知受着怎樣的苦,可他卻一心只想着自己,快快樂樂地籌備與蒼狼的婚禮。

北冥缜阖了一下眼,輕輕呼出一口氣——即算這樣對不起那些正在受苦的人,他也要把這一遭走完。

他還有十四個月的時間。

有苗疆丹藥相助,他的妖力完全恢複到鼎盛,還需要十四個月,他雖然為人剛直但并非有勇無謀,甚至于用兵一道在海境稱雄。

他的計劃是要等到妖力完全恢複,再回海境,集合所有反對勢力,一戰北冥異。

而中間這十四個月,便是他偷來的,有可能是他最後的幸福時光了。

這十四個月裏,他要和蒼狼成親,與他立下天地聽聞的誓言,然後生一窩狼崽,這樣,他就可以慨然赴死。

他願意用盡一切去乞求親人的原諒,原諒他在這偷來的十四個月裏自私地享受蒼狼給他的幸福與愛。

他愧疚地合上眼,身上忽然微涼,一道影子籠了過來,随即便因為靠近的人體而微微發暖,來人俯身,在他揚起的面孔上落下一吻。

這就是他想要的,偷來的那麽一點點幸福。

聽聞奏報,蒼狼處理完手頭必須的事情後,立刻趕赴禮賓館,還在門外就嗅到自己戀人身上一股苦味,他走進一瞬,看到北冥缜垂眸,雪白面孔籠在陰影中,只纖長白睫映着一線光,越發襯得一對銀灰色的眸子暗淡。

蒼狼只道他擔心故友,趕忙上前吻了吻他面孔,蹭過他額角鱗簇,捏了一個法決,将一道敕靈奉元打入誤芭蕉體內,誤芭蕉身上靈光一泛,本來停滞的妖力開始重又徐徐湧動。

蒼越孤鳴登基之後,為了保護苗疆,與大祭司聯手布下籠罩整個苗疆的結界,任何外人或妖進入苗疆,一身妖力會被盡數封鎖,除非得到苗王親下的敕靈奉元才能重獲妖力。

誤芭蕉闖入結界,自然也被閉鎖一身妖力。

現在蒼狼頒下敕靈奉元,誤芭蕉妖力慢慢開始重新蘊生,面色也紅潤了幾分。

看天色不早,北冥缜讓蒼狼回去,他要在這裏守着誤芭蕉,蒼狼搖搖頭,攬住他肩膀,只對他說我陪你。

北冥缜點點頭放松了一些,靠在蒼狼懷裏,與他漫無邊際地說了一些關于誤芭蕉的事。說這個明豔女子如何巾帼不讓須眉、如何自薦成為自己信任的謀士、如何在最輕女子的軍隊中昂然以自己的能力獲得一席之地、又如何與自己亦臣亦友、又如何懷揣要成為海境首位女相的遠大抱負。

說着說着,他心內愧疚更深,竟是說不下去了。

蒼狼沒去勸他,只把他摟緊一定兒,凝神想了一會兒,慢慢地道:“那我覺得這位姑娘,大概能與叉猡做一對好朋友。”

叉猡是當年苗疆叛亂的時候與蒼狼一起出生入死的七名王族死衛之一,當年七人,如今僅剩二人,而還留在蒼狼身邊的,只剩叉猡了。

北冥缜沒說話,只往他懷裏靠了靠。

而就在此時,誤芭蕉微微動了一下,慢慢睜開了眼。

誤芭蕉是被硯寒清拼死救出來的,逃亡中途被王下禦軍沖散,她奮力殺敵,在游到龍涎口附近被亂流卷入,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在苗疆了。

聽她說完,北冥缜只拍了拍她的肩,千言萬語最後只擠出來一句:“……你沒事就好。”然後他似乎哽了一下,一張清俊面孔沉郁,慢慢地又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知道殿下沒事就好了。”誤芭蕉喘了一聲,虛弱地合上眼。

北冥缜沉默着替她掖了一下被子,幹巴巴地說了一句,我就在隔壁,你有需要拉一下鈴就好。

誤芭蕉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看起來已經半睡半醒,北冥缜默默退了出去,蒼狼在外間正思索什麽,看他出來忙走過來、去,心疼的輕輕揉了揉他眉心,溫言讓他吃些東西就休息,誤芭蕉有宮人照看,實在擔心,他會替他看着。

“……”北冥缜沒說話,只是雙手環住蒼狼,把面孔埋在他胸口厚實的裘衣裏,輕輕搖了搖頭。

北冥缜這般撒嬌極為罕見,蒼狼內心又暖又心疼,輕輕把他橫抱起來放在榻上,也不說話,就把他攏在懷裏。

誤芭蕉對北冥缜,大概就是叉猡對自己一般重要吧。這麽想着,話到嘴邊打了個轉,蒼狼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北冥缜守了誤芭蕉一夜,第二天早上千雪過來查看病人,把他趕出去,“你又不是大夫,守着幹嘛?論照顧人你有女官專業?快回去!”

北冥缜依依不舍地上了雲車,蒼狼沒走,他跟着千雪到隔壁,看着自己王叔伏案配藥,躊躇了一下,開口道:“王叔,你為誤芭蕉姑娘檢查過了麽?”

聽出這話裏意思不對,千雪直起腰眯起眼睛看他:“什麽意思?直說。”

“……我在她身上聞不到任何氣味。”

千雪沉吟道:“我在海境也聞不太到魚的味道。”

“海境有無根水阻隔氣息,我問過阿缜,他們魚的嗅覺都很差。但在苗疆,我嗅得到阿缜的味道,卻嗅不到誤芭蕉姑娘的氣味,這有點怪。”

“……”千雪沒說話,他又想了想,才慎重地道:“我知道你的鼻子比我的靈,我替她檢查過,我肯定她沒有受妖力和術法的控制。至于被人要挾……當年魚老三還在海境,魚老四都拿這個女人沒辦法,只能把她關在天牢了事,當時就要挾不了的人,魚老三都跑了,還能要挾?我覺得可能性不高。”

蒼狼略點了點頭,手指若有所思地在桌子上敲了敲,“謹慎一些不為過,希望是我想多了。”

“把她放在宮外吧。附帶一提,我剛才替她檢查的時候,順便把她身上也搜了一遍,保證她什麽法器啊陣法啊之類的都沒有。”

蒼狼知道自己這個叔叔雖然素日倜傥,但是在正事上極其靠譜,點了點頭,“那把她安置在禮賓館?”

“放在我王府吧,我和她好歹是戰友,我府裏人少,也方便。”

千雪這話說得含蓄,蒼狼卻聽懂了。蒼狼雖然生性純善,但也是真真切切屍山血海裏踩着親友的血活過來的,剎那之間便明白了千雪的意思

他言外之意,放在王府易于監視。

蒼狼點了點頭,忽又蹙眉,叮囑一句,“水落石出之前,就別告訴阿缜了,免得他心裏難受。”

“那是當然,魚老三打仗不差,城府太淺,心裏的事面上藏不過。”說到這裏,千雪頓了頓,快去陪陪他吧,誤芭蕉這樣子,我就怕魚老三算到自己頭上。冤有頭債有主,這是魚老四的鍋,你告訴他別亂往自己身上扣。”

他的叔叔就是這樣,看起來嘻嘻哈哈混不吝的樣子,但心思通透,對人對己都有一種豁達容恕——只除了對那個人之外。

蒼狼一念及此,心中感慨卻也無話可說,垂下眼睫,無聲退走。

☆、35

蒼越孤鳴x北冥缜

誤芭蕉好得很快,中間北冥缜問了蒼狼一句能不能讓誤芭蕉住進王宮,被他一句婚禮籌備期間,宮內不宿外人給搪塞過去,便也就作罷。

北冥缜從誤芭蕉那裏得知,北冥異治國狠辣,先是借助內亂餘波清了一波鲛人和寶軀裏最頑固的保守派,登基之後激化鲛人和寶軀兩脈相争,反手再孤立、分化鲛人寶軀內的各大族系,再以謀害鱗後的罪名誅殺伴風宵整個族脈的鲛人,這一下寶軀鲛人兩脈實力銳減,就算抱團也對付不了鱗王,正瑟瑟發抖的時候,北冥缜開科舉,恩科開了三門取士,進士一科裏頭,一二甲俱為鲛人、寶軀,三甲裏波臣占了一半,鲛人寶軀的進士俱都留在禦前,波臣進士統統外放,一下又擡舉了鲛人和寶軀。

當時蒼狼在側,聽了她的話,心內一驚。他為王數十年,一聽就明白這裏的貓膩,這真叫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這個甜棗還帶毒。

這一下就等于北冥異把清名給了鲛人寶軀,讓他們以為還能按照老規矩走翰林院—外放—入閣的老路子,實則在培植之前根本不被允許執掌朝政,最底層的波臣一脈在地方掌權,以抗衡兩脈。

北冥異小他快一百歲,這份帝王心術,不要說當年的他沒有,現在都未必如此缜密。何況自己有禦兵韬和王叔輔佐,北冥異卻孤身一人。

蒼越孤鳴沉吟片刻,對北冥缜道:“你弟弟倒真是枭雄之才。”

北冥缜之前逃出海境,路過波臣聚落和關外的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才短短兩年,人人面上有喜,桌上有米,比諸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嘆了口氣,只低聲道:“我們兄弟四個裏,為王一道北冥異最強,他年紀雖最幼,但城府極深,喜怒不形于色,多智善謀,當機立斷……”

說到這裏他再說不下去,蒼狼心疼地蹭蹭他額角鱗簇,座上誤芭蕉瞪大了眼,一臉僵硬震驚,北冥缜這才想起沒告訴她自己與蒼狼的事。等他說完,誤芭蕉知道北冥缜要與蒼越孤鳴成親的時候,她整條魚都快炸了,冷哼一聲,只硬邦邦地道:“海境如今如此境況,鋒王殿下倒是享盡溫柔!”

“放肆!”未等北冥缜開口,蒼狼低喝一聲,這一句飽含威壓,誤芭蕉不自覺地瑟縮一下,卻脖子一梗,硬是跟蒼狼怼上。

“這是我海境家務事,與苗疆無涉!”

北冥缜皺眉握住戀人的手,安撫一般輕輕捏了捏,再看向誤芭蕉,微微低頭,“海境動亂如此,我卻要成親,錯都在我,誠如你所說,與苗王無涉……”

聽了這話,誤芭蕉一怔,千雪連忙打圓場,“我說誤芭蕉啊,我看你面色發白,氣力不繼,怕是身體還虛,不如多歇息片刻?”

誤芭蕉也自悔失言,只是胸中那股怨怼難去,借了千雪這個臺階下去,匆匆告辭。

等她走了,千雪啧了一聲,說這女人在水裏就夠嗆,到了陸上居然還能更嗆。

北冥缜心內郁郁,沒接這句,只跟蒼狼說等過幾天,誤芭蕉冷靜下來,自己再和她單獨聊聊。

看殿內氣氛沉郁,千雪一擊拳,掩上殿門,暧昧兮兮地問兩人“進展”如何,北冥缜沒反應過來,其實一樣也沒反應過來的蒼狼楞了一會兒,才從千雪的表情上發現端倪,他咳嗽了一聲,以一種奇妙的矜貴态度,捏了法決,取出了一方玉盒。

裏面是滿滿一匣粉色鲛珠,他把盒子遞給千雪,讓他交給造匠處,為北冥缜造一挂綴在發間的璎珞。

千雪把盒子拿在手裏掂了掂,擡頭微妙地看了蒼狼一眼,“……沒?”

“……沒。”蒼狼微微搖了搖頭,在領會精神方面簡直無敵于天下的狼主瞬間全懂,心內略有些複雜,怎麽說?也算是以奇妙的方式雙雙達成了鲛人與狼兩族的婚前傳統吧……嗯……也算好事?

千雪退下,蒼狼看向北冥缜,說你家謀士的性子還真烈。

“她以前不是這樣……”北冥缜難得地嘆了口氣。以前誤芭蕉性子直率,卻不會這麽對他說話,但她被囚禁接近三年,又九死一生的逃出來,結果發現自己給予厚望的人在苗疆準備成婚……這麽一想,誤芭蕉對他簡直算是溫柔了。

于是他話頭生硬一轉,低聲道,不怪她。

蒼狼沒再說話,只是摸了摸他雪白的長發。

苗王的婚禮定在了五月,正是整個苗疆大地春晖時節,草長莺飛,雜花生樹,生機盎然。

苗疆長于鍛造,工匠呈上的璎珞極盡妙想,金絲縷連成花莖,深淺不一的通透翠榴石雕成鮮嫩細巧的綠葉,粉色鲛珠被做成小巧的花苞,分外嬌嫩,璎珞巧妙盤旋,鲛珠流蘇直垂肩頭,仿佛春日壓彎枝頭的嫩櫻,最後細巧金縷在額上交彙,一轉細小鲛珠拱護,中間顫巍巍托出一塊與蒼狼眸子顏色一模一樣花形切割的藍寶石,下方墜着一顆渾圓無瑕,珠光瑩潤的鲛珠,直垂眉心。

饒是北冥缜這樣從不對飾品上心的人都不禁贊嘆一聲,托在掌心好生把玩了一番。

婚服也在四月初做好,北冥缜紡出了兩套婚服的布料,宮裏的針線上人拿到布匹無不咋舌,直說生平從未見過如此華美布匹。鲛绡輕若流雲,柔若掬水,觸之如霧,珠光生輝,盈盈萬色無定流轉,然而水火不侵,披在身上不懼寒暑,瑩然潤澤,一針一剪都需要用上強大妖力方能剪裁縫紉。

按千雪的話說,那能不好麽?白的是鏡湖雲珠搭配東珠、黑的是豐水玄珠,青色是鹽湖珠,兩套衣服把苗疆開國至今攢下的珍珠清了個庫,這哪是衣服,這是一人身上一套苗王宮啊。

這日黃昏,婚服裁剪妥當,兩人去看婚服,兩套華貴婚服架在尚衣局正殿,珠光氤氲,上頭百色千華,随着角度不斷變幻,整個殿內竟然不需掌燈也栩栩生輝。

北冥缜只是堅持鲛人傳統要自己紡布,真到做婚服的時候,他反而一點意見都沒有,問他什麽都是挺好不錯你看着辦。

尚衣局女官躬身侍立,等待王上意見,蒼狼繞着衣架轉了一圈,想了想,深沉地道:“朕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真能見到五彩斑斓的黑和五彩斑斓的白。”

女官噎了一下,被苗王抱在懷中的未來苗王後耿直地道:“蒼狼你的皮毛也是漆黑到在陽光底下泛紫。”

苗王點點頭,說你說得對,你在陽光下頭也是雪白得泛起青銀兩色,好看得緊。

旁邊跟着的誤芭蕉雙手環抱,冷哼一聲,卻也沒再說什麽。

那日不歡而散之後,北冥缜和誤芭蕉單獨詳談了一次,誤芭蕉希望他能立刻返回海境,北冥缜也把自己的打算向她全盤托出,誤芭蕉一臉悻悻然,但也駁不倒他的話——确實,妖力未複就回去海境等于送菜,而等待妖力恢複這段期間,他結婚生崽也沒錯,只是不知為何,誤芭蕉似對蒼狼心懷敵意,嘟囔着海境才俊要多少有多少,為何選了只不會游泳的狼。

北冥缜對她正色道,因為其他的妖和魚,他一個都不喜歡,情之所鐘,只在蒼越孤鳴。

而那一瞬間,粉色的鲛人凝視他的眼神,冰冷的可怕。

從此之後,誤芭蕉再也沒提過他與蒼狼的事,只是每日進宮,跟在北冥缜左右,卻當蒼狼不存在一般。

蒼狼自不會與她置氣,他又仔細看了看婚服,提了幾個修改意見,便抱着北冥缜回去了。

☆、36

蒼缜 紅絲誤懸

蒼越孤鳴x北冥缜

本章有大量異兒出沒

在四月中,蒼狼按照習俗,化出原形,不用任何妖力,只憑本身□□力量,去給新娘捕獵,它蹲守了足足五天,獵了頭猾褢王,順便找着一個與羽國邊境上結界的縫隙,還真偷偷摸摸去羽國咬了兩只大雁——當然,回來的時候随手就把結界補好了。

結果就是蒼狼一身血的扛着山一樣大的猾褢,叼着兩只奄奄一息的大雁回來,就被北冥缜好不容情地摁到浴殿裏一頓洗刷。

偌大一條黑狼委屈巴巴地蹲在水精浴池中,被鲛人搓得全身都是泡泡,連打了幾個噴嚏,腦袋剛一動,就聽到北冥缜嚴厲地道:“不許抖毛。”

蒼狼委屈地嘤了一聲,把腦袋擱在水池邊,北冥缜把它洗好,讓它站上來,捏了個法決,它身上瞬間幹爽,又是毛茸茸一條好狼。

北冥缜給它身上抹上油,拿篦子仔仔細細梳去浮毛,在它鼻梁上親了一口。蒼狼藍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又嘤了一聲,北冥缜心內愛憐,學着狼的習慣,輕輕咬了咬它鼻梁,大狼才化為人形,被擁入北冥缜抖開的浴袍之內。

也在同一天,誤芭蕉提出要回海境,北冥缜沉默片刻,幹巴巴地跟她說,按照鲛人的規矩,三日後他要去給蒼狼捕魚,等他完成這個儀式之後,她再走罷。

誤芭蕉初時不願,但架不住北冥缜難得的懇求,想了想,嘆口氣,還是答應留下。

三天之後,按照鲛人的習慣,北冥缜獨自獵了頭虎蛟回來,當做送給新郎的禮物。

蒼狼看着那頭被北冥缜活拎回來的苗疆著名兇獸,一瞬間有些發怔。

這些時日,北冥缜的妖力全拿來紡織鲛绡,好不容易剩下的一些他一點兒不敢浪費,連人形都不化,要靠蒼狼抱來抱去——當然,這多少有些撒嬌的成分,而蒼狼甘之如饴——所以蒼狼對北冥缜的戰力到底如何其實并不知道。結果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千雪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以後夫妻打架了啊,要是在水邊,不妨先認個慫。

就在這時,坐在雲車上繞着虎蛟轉了幾圈,似在觀察什麽的北冥缜轉頭對他道:“蒼狼,這個東西肝應該很嫩,我們今晚就吃它吧。”

“……”蒼狼看向千雪,心有戚戚焉地點了點頭。

誤芭蕉看了一眼地上還嘤嘤嘤的虎蛟,神情複雜地看了北冥缜一眼,卷起袖子,說道,我來處理吧。便拖着虎蛟去了廚房。

千雪對蒼狼使了個眼色,借口他要看誤芭蕉怎麽處理虎蛟,也跟了過去。

為了防止毒殺,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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