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只有江渝能聽到的哭聲

江陵察覺到冷意擡頭。

就見白曜雙手插在兜裏,腰杆筆直步伐沉沉走過來。

連一片眼角都沒給他,蹙眉質問江渝:“你跑那麽急是趕着要見誰?”

“工作總結五萬字不夠寫是不是。”

“工資不想要了。”

堪稱致命三連。

江渝翻了個白眼,無語道:“你能不能別再沒事找事了,你以為我願意趕着過來被老變态抓回去填房,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破事。”

“什麽老變态?”白曜眼角縮了縮,轉眸落在他肩膀。“你遇到秦豐生了。”

不是詢問,是确定。

“嗯。”江渝松了口氣,剛要哄哄老板,誇聲聰明。

白曜擡了擡下巴,墨鏡下的雙目有一瞬間,只是很短的一瞬間波動成了鮮豔的紅色,沒有人察覺,又恢複了漆黑,應了聲。“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

江陵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紙包遞過來。“江先生方才被下了活屍蠱,這是解蠱的藥,回去就水服下就好了。”

白曜接過握在手裏,不鹹不淡道了句謝。“白家欠你一個人情,日後有需要可以随時讨還。”

道界多少人夢寐以求想要白家的人情,但江陵卻搖了搖頭。“不必,白爺曾對我有恩,舉手之勞不算什麽。”

他不要,白曜也沒堅持,只是點了下頭,拉着江渝回了石叔家。進門後好幾個人湊上來想跟他說上兩句,但都被甩了一臉冰碴子。一路帶風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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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門被關上了。

江渝察覺危險本能後退,跟他拉開距離。

風從窗戶吹進來,帶着溫溫的熱氣,白曜把墨鏡摘下,随意扔在桌子上,在和煦的風中,那張臉卻像是剛從停屍間冰櫃裏拿出來,每一寸緊緊繃着。“把衣服脫了。”

江渝:“……”下意識捂住領口,早晨的瘋狂記憶猶新。

這才過了多久,老年人的精力也這麽旺盛嗎?

終于硬氣了一回。“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咱倆可以慢慢發展,你給我點時間考慮下成嗎?”

漆黑瞳孔轉了下,那張臉緩慢松動下來,唇線往兩端延伸,傳來一聲極輕的笑,仿佛在嘲諷他胡思亂想。

“那老不死的在你肩膀上拍了東西,髒。”

倒了杯水,把江陵給他的那個小紙包打開,将裏邊白色粉末通通倒了進去,晃了晃,上前塞到他手裏:“先喝了。”

他接過杯子,将信将疑喝了下去,那水聞起來是沒有任何味道的,可一進嘴,腥臭直接順着食道竄進胃裏。

“嘔——”迫不及待撞開門沖了出去。他掐着喉嚨,那股味道讓腸胃翻騰的好像攪在一起,不管文不文明了,扶着門口柳樹一頓狂吐。

“嘔,嘔——嘔——”

他吐的昏天黑地,眼淚鼻涕流了滿臉,最後把胃酸都吐出來了,但那股臭味絲毫沒有消散。有點懷疑江陵,不,白曜是不是在故意整他。

東西吐盡只剩幹嘔,臉憋的通紅。

白曜拿了熱毛巾給他擦臉,又端了杯溫水喂到嘴邊。“喝點,漱漱口。”

江渝就着他手大大喝了一口,仰頭咕嚕咕嚕又低頭吐出來,如此反複,直到整杯水都喝見底了,那股味道終于淡了些。

扶着樹,有氣無力道:“這是什麽東西,比屎都難吃。”

白曜好笑:“你吃過屎。”

“你才吃屎。”他張開嘴大口吐着氣,毫無形象耷拉出舌頭,像條狗一樣一進一出的哈氣。

視線停在他舌頭上,粉粉的舌像是快半化的流心糖,瞳仁轉了轉,随意往前邁了步,挑起一條眉毛。“有那麽難聞嗎?”

江渝吐着舌頭,半死不活又沒好氣道:“你試試。”

白曜:“好。”

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好是什麽意思。

白曜早有預謀的擒住他手腕拉到頭頂,身體逼過來,後背撞上那棵大柳樹,雙腿被分開,膝蓋頂住限制了行動。

江渝:“……”

白曜低頭吻了過來,他剛有轉頭躲避趨勢,就被拖住下巴被迫擡起頭,避無可避。唇上貼了柔軟又冰涼的東西。

他緩緩閉上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難受,有些堵。是因為白曜從來都是這種不容拒絕的态度,還是別的什麽,他不清楚,心亂了。

江渝雖然浪蕩那麽多年,但跟客人最多是蜻蜓點水的碰觸。第一次跟人有這種鄭重其事的吻,上一是他迷糊睡着的時候,白曜親了他,只記得最後那瀕臨溺死的窒息。

冰涼舌頭撬開他的牙齒,柔軟怠惰的劃過口腔裏每一寸地方,呼吸被掠奪,漸漸屈服于他的控制。終于認命的閉上了眼睛,整個身體也任由頭頂上的手和下方的膝蓋支撐。

白曜察覺到了他的順從,吻得更深。

不知過了多久,才意猶未盡的松了口,稍稍分開二人距離,額頭抵在他額頭上,輕聲呢喃:“小渝,以後跟着我,好嗎?”

江渝靠在樹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因為缺氧雙目彌漫了一層水汽。

他低下頭,從鼻子裏傳出一聲很輕的呲笑。“憑什麽?”半開玩笑道:“就憑你會撩會騷?憑你技術不錯?”

白曜蹙眉,一時間竟摸不清他是什麽意思?

掙脫他的禁锢,江渝背靠樹,擡起膝蓋以其人之道的頂了回去。“老年人了,注意養生,少逞色心還能命長點。”

白曜看着他,察覺到他有些反常,眉頭蹙的更深。“你怎麽了?”

江渝回視,懶散笑了笑。“沒事啊。”

從褲兜裏掏出煙,抖了一根叼在嘴裏,擋着風,吧嗒點上,深吸了一口,把那些不該出現的情緒都随着煙深深壓在了回去,最後吐出來的依舊是少的可憐的煙圈。

用夾着煙的手敲了敲白曜肩膀。“行了白爺,豆腐也吃夠了,走吧,忙正事去。”

“小渝,我……”白曜跟在他身後,突然有種搭了好幾個月的高臺眼看就要完工卻突然倒塌的感覺,一切被打回原形。

“別說了。”江渝背對着他站在前邊,肩膀有些垮,眼睫深深垂下。“別再說了,我很亂。”

白曜看出他的疲憊,懷疑是自己這些天逼太緊了,怕惹他厭煩,到嘴邊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

一出門,那張臉冷了下來,又是那個叱咤風雲的白爺。江渝走在前邊,他就在後邊靜靜地跟着。兩個人都是心猿意馬,漫無目的在街上游蕩。

傍晚時候,經過村中間的一口石井。

江渝突然頓住,耳邊傳來一陣不尋常的哭聲,原以為是哪家小孩的,但是四下張望也沒什麽孩子。

“怎麽了?”白曜上前問:“有什麽問題嗎?”

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緩慢轉動身體,辨別聲音來源的方向。那哭聲有些朦胧,像是被人捂着嘴發出來的一樣,無助又悲傷。微微皺着眉頭,跟随聲音,緩慢朝石井靠近,看着漆黑深不見底的井口,問白曜:“你聽見了嗎?有人在哭。好像是從井裏發出來的。”

白曜道:“沒有,我什麽都沒聽到。”

他雙手按在井口斑駁的石壁上,低下頭忘裏探了探,側耳凝神,聲音果然更加清晰,他确定。“是從井裏傳來的,哭聲,像是小孩,又不太像。”

那聲音湊近了聽更像嗚咽,與其說是哭泣,不如說是哀啼,就像是貓狗垂垂臨死之前的那低微不成聲的叫喚,聽的人心頭發滲。

白曜一把将他從井邊拉開,盯着井口道:“我什麽都沒聽到。”他的确是什麽都沒聽到,那群人溜達一天後也都回去了,四周很安靜,偶爾會有幾聲狗吠,雞鳴,卻唯獨沒有聽到哭聲。

江渝直勾勾看着井口,雙目失了焦距,低低重複:“他在求我救他,他在求我……求我救他……”

這個樣子,一看就是被什麽東西迷住了。

白曜把他拉過來,按着雙臂,面對面。“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他摘了墨鏡,漆黑的瞳仁嵌在潔白長睫下方,如電流竄過,閃了一絲紅光,捧着他臉,迫使他擡起頭。“來,小渝,看着我。”

在他引導下,江渝那雙失焦的瞳孔緩緩轉動與他對上,恢複神采。

他拿開白曜的手,別過臉去。“沒事了。”

他剛才雖然被迷住了,但遠沒有白曜想的那麽嚴重,還是有自己意識的。

那不知名聲音依舊在耳邊回蕩,向他求救。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從聲音中聽出他的哀求,甚至心底會有悲傷共情。

“我相信你,雖然我聽不到。”白曜道:“但是我相信這口井底下有東西,不過肯定不是人。現在天要黑了,我們先回去從長計議。”

淡淡應了聲。“好。”他不是沖動的人,夜晚雖然生靈靜,但也因為陽氣衰,是那些見不得光之物蠢蠢欲動的時候,過往那麽多光怪陸離經歷,讓他懂得警惕。

跟在白曜身後往回走,離開那口石井不到百步,哭聲就消失了。

他又回頭看了眼。

各個家族的人好不容易聚這麽齊,石叔可勁張羅了幾大桌子山珍野味米酒佳釀,整座小圓樓燈火通明。白曜不在,各個家族的人都沒有動筷子,坐在廳裏寒暄閑聊。

江渝一進門就被石叔拉着坐下,可能是對于白日裏的袖手旁觀心有愧疚,各位家主也都十分熱情同他招呼。

他熟練應付着,沒在石叔預留的位置,反而在江陵旁邊空位上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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