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吾乃九幽陰吏
白曜聞聲回頭,就見江渝直直墜進井裏。
瞬至井邊,撲了個空。沒有半刻猶豫跟着跳了下去。
他的速度極快,眨眼間人就沒了。石叔後知後覺伸手去攔,沒攔住,眼看着兩個人都掉進去,急的直跺腳。“這怎麽辦,這怎麽辦啊!”
江陵跑到井邊看了一眼,漆黑怨氣熏得頭疼,白若水忙護着拉開,不敢再靠近。
他看着混着氣浪怨氣擔憂。“井下也不知道什麽情況,白爺跟江先生就這麽下去了,會不會出什麽事?”
石叔圍着井邊打轉,一邊轉一邊焦急喊:“白爺!江先生!你們怎麽樣了!回個話啊!”
回答他的除了源源不斷冒出來的怨氣,什麽也沒有。
江渝最後一點意識,就是感覺自己在往下墜,被熟悉的手攔腰抱住,雙腳踩到了實地。
最後一點意識被吞沒。
白曜捧着他的臉:“小渝,小渝,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他有些着急,明顯感覺這次情況比上次要糟。
“小渝,小渝醒醒,小渝。”任他怎麽呼喚,那雙空洞的眼再也沒轉動一下。
擡頭看了看,周遭漆黑,井口連道光也沒有,什麽都看不到。
只能暫時把他抱在懷裏,氣浪吹的頭發往上飄,滾滾怨氣熏得眼睛生疼。
他蹙起眉頭,又看了眼懷中的人。
右腳往前踏了一步,重重踩在地上,激起無形之力驀然散向四周,井底無端起了陣陰風,與怨氣掀起的氣浪抗衡,周身緩緩萦繞起一層青色光,似火焰跳躍,身周怨氣頃刻間被焚盡。
然而還是有後續接上,源源不斷從地面湧出,仿佛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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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鏡早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漆黑瞳孔竄過一道猩紅色血光,沒有張嘴,低沉嗓音從喉中滾出,每一個字都仿佛冰凍三尺,帶着冷厲森然。
“吾乃九幽陰吏,權承天地大荒。神鬼仙佛,皆可誅。”
這話果然有用,原本還翻滾着從地底洶湧而出怨氣,在震懾下緩慢湮滅歸于平靜。
低頭望向懷中江渝,雙目瞬間溫和,仿佛剛才那冷到骨頭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輕聲道:“小渝,醒醒。”
這次只叫了兩聲。
江渝的雙目就緩慢開始聚焦,他睜着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
“它在哭,它在求我救它。”
盡管醒了,可迷障好像還沒有完全破除。
井底很黑,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腥臭味,他孤注一擲的掙紮,要從白曜懷裏出來。
白曜怕弄傷他,只能松手。
他往前走了兩步,在黑暗中摸索井底的石壁,一邊摸索一邊往前走,圍着石井緩慢轉了一圈,重複道:“它在哭,它很痛苦,在求我救它。”
白曜的目光始終緊緊跟着他。
井底并沒有多大,他摸索了一圈什麽都沒找到。
“它在哭,它很痛苦,在求我救它。”
江渝好像着魔,不斷重複這一句話。
走到中央位置腳步一頓,低下頭,緩緩蹲下,伸出手開始刨地下濕漉漉的泥土。
白曜點了張引火符照明,瞳孔驟縮,一把将他從地上拉起來。
井底濕漉漉的,入眼可見都是深深紅色,泥土也是紅的發黑,而江渝剛扒開的那個坑,就像活着切開的生肺頁,紅的刺眼又鮮血淋漓。
江渝茫然看着手上沾滿的血紅色泥土,眼淚不知何時流了滿臉。
白曜握着裏邊襯衣的潔白袖口,輕柔的給他擦淚,聲音盡可能溫柔問:“發生什麽事了,你可以告訴我嗎?”
他好像突然清醒過來,愣了愣,忙用手背幹淨的地方擦了把臉。
“我怎麽了?為什麽會哭?真奇怪。”話這麽說着,眼淚卻還在源源不斷往外流。
胡亂抹了兩把,止不住,也就不擦了,低頭站在那裏。
江渝剛才就清醒過來了,那些反常詭異的舉動是在清醒的狀态中自發去做的。
白曜擰了擰眉,唇角抿起不自覺垂下,關心則亂,他早該發現的,心裏突然有些沒底。
這人都知道了什麽?
江渝吸了吸鼻子,緩緩道:“你白天說,黑狗血還有一個作用是玷污,玷污什麽?”
“神靈。”這次他十分幹脆的解釋。“神靈自天地間而生,是世間最為純潔的物種,經不起任何污穢。”
說這話時,漆黑瞳孔一瞬不瞬看着,觀察他的反應。
江渝依舊低着頭,看着自己挖的那個坑,邊上翻出的鮮紅泥土觸目驚心。語氣很輕卻又不容拒絕。
“救它出來。”
好像一道風刮過心頭,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被帶了出來。
這一瞬間,白曜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二話沒說,五指張開,手中聚起一團晶藍色光芒,直接向那方地面轟去。
“砰——”這一下不亞于專業爆破,整個村子都震動了。怨氣停止,地面上的人都趴在井口争相往裏看,這一震差點把石叔閃進去。幸虧這老頭眼疾手快扒着井壁,被人拉上來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心有餘悸道:“媽呀,吓死我了。”
暗紅色的泥土飛濺,地面直接被轟出了一個大坑,金光從坑中迸射出來,直沖井口。
江渝首當其沖,忙擡手臂擋住眼睛,但還是被這光刺的生疼。
白曜眯着眼睛,金光在他睫毛上鍍了層金色,讓他看起來有些虛幻。
“這……”金光消散後,江渝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那是一個血潭,腥臭味不斷從裏邊飄出來。他捂了捂嘴,強忍胃裏的翻騰,這正是夾雜在怨氣中令人作嘔的味道。
血潭中間有一小塊凸起,那是一個被緊緊纏繞的布包裹,被血水浸泡着,包的布好像是經幡,不知道在血潭裏浸泡了多久,被染得發黑,但依稀能看看出赤色朱砂龍飛鳳舞花着的不知名符咒。
“這是什麽?”江渝蹲在坑邊,伸出手去碰。
白曜一個箭步沖過去握住他手,呵道:“別動!”
一聲凄厲嘶鳴從包裹中穿出,刺穿耳膜,無形力量驀然震向四面八方,大地又是一陣顫動。
接二連三的震動讓人心慌,地面上圍在井邊的人紛紛後退。再不敢過去看。
石叔面色微變。
在這叫聲傳出同時,井底泡在潭裏原本破敗的經幡金芒大盛,像是鎮壓,那刺耳的嘶鳴緩慢弱了下來,最後化為一聲嗚咽再沒了聲息。
江渝看着散發着輝輝金芒的包裹,一股無來由的凄涼酸楚湧上心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悲從何來,可能是因為只有他能聽到絕望的哭泣,所以能夠共情,垂下眼,低低道:“沒事了,別怕。”說着,不顧白曜阻攔,伸手扯住了那道金幡。
就像上次女鬼碰到結界一樣,他的手剛碰到經幡,便被“刺啦”灼傷,那經幡閃了這下金光後,好似燒了的燈泡,熄滅後開始冒黑煙。
江渝覺自己魂魄被抽離了身體,一絲力氣都沒有了,不受控制的往後倒去。
白曜早有預料的将他扶住,把冒煙的經幡從他手裏扯出丢在一旁。
他睜着眼失魂般倚在白曜肩頭,意識還在,可不知為何沒有力氣也動不了,就好像魂魄控制不了這幅身體了一樣。
好似嘆了口氣,白曜扶着他,伸手在他額頭上畫了道符咒,手指所過之處有一線金光,最終成型後驀然浮出,一閃後隐入腦中。
一口氣猛地上來了,江渝被嗆得咳嗽,轉頭問:“怎麽回事?這破布這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