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溫柔的小江

“哦——”江渝拖着長長尾音,仰起頭緩緩坐回去,唇邊帶着似有似無的笑。

白曜看着他,眼底深處血色湧動翻滾,但表面卻依舊是按兵不動的風平浪靜。

這人究竟察覺到了沒有,他無法确定,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摩挲着玻璃杯口,他從來沒輕看過江渝的頭腦,畢竟是那人的轉世,但這份近乎異常的敏銳還是讓他始料未及。

等待得時間就好像淩遲,盡管如此他還是不願意聽到那最後落下來的刀聲,周遭一切嘈雜在耳中緩慢消失,四周驚的可怕,唯有自己胸腔中冰涼的血液翻滾着流過血管,發出低沉聲音,像是野獸發怒前的低吼。

菜早就上齊了,雖然賣相不怎麽樣,但量挺足。

江渝把那個喝完的玻璃小瓶丢進腳邊垃圾桶裏,随手從桌上一堆裏又拿過一個來,扭開,仰頭暢快的灌了一大口,啧了下嘴。

白曜安靜的看着,胸口陷下去很長時間才會再起來,呼吸綿長又沉,以為他終于要開口的時候。江渝拿起桌上筷子指點。“看我幹什麽,吃飯啊。”他笑道:“哥雖然長得帥,但是不頂飽啊,趕緊吃,吃完了趕緊回去。”說着給白曜夾了一大筷子涼拌海帶在面前的盤子裏。“多吃點,補鐵,你看你臉白的都不像個活人。”

幹澀的喉嚨滾動了下,白曜看着他,沒有去動筷子,眼角壓緊,目中帶着質疑。

江渝好笑的揀了一筷子海帶挂着小米辣給他塞進嘴裏。“老年癡呆了。”

白曜垂下眼,摸不清他的心思,但還是順從又緩慢的将垂在下巴的海帶絲收進嘴裏。

就好像臨門一腳又剎住,江渝再也沒有說任何關于這方面話題。

吃完飯後兩個人從餐館出來,白曜雙手插兜,最終還是忍不住自己又去重提。“關于你自己,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江渝很精明,無論是平常的二逼還是謹慎起來的那股運籌帷幄都是真實的,截然相反的兩種性格在他身上變化讓人難以摸透這人究竟在想什麽。潛在的隐患最是不安,他想知道這人心思究竟到了哪一步。

江渝裹了裹外套,站在臺階上看着面前飛馳而過的汽車電動車打着近光燈照亮漆黑的路,笑了笑:“問什麽?”

“都上輩子的事了,還有什麽可惦記的。”他看向白曜,寒冷的夜風撩起他額前微長細軟的頭發,五顏六色的燈映在眼裏,目光很溫和。“白曜,我說的,無論上一世發生過什麽,無論好的壞的都已經不做數了。”

隐隐間大概能猜到白曜決口不提前世的原因。這人應該是做過對不起甚至傷害自己的事情,所以無法釋懷,因此一直心驚膽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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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江渝把自己一半的體重都壓在上邊,剛吃飽,真的是不想動。

“我之所以問你這些,是因為一直覺得你有事瞞我,說話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總覺雲裏霧裏,雙腳不沾地,輕飄飄的很不爽。至于上輩子的事,我興趣不大,死都死了,再去回想有什麽意思,既然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前塵舊事就都扔了,如果每個人都去糾結上輩子的事,那這輩子還過不過了。”

借着高度伸出食指搔了搔他冷硬光滑的下巴,挑逗道:“你說對吧,寶貝兒。”

白曜任他挑着自己的下巴,渾身因躁動滾燙,竟然荒唐的有種自己還是個活人的錯覺,睫毛撲着。“你為什麽要這麽……”想不出該怎麽形容,自己那顆冰封千年不化的心,每次都能被他輕而易舉消融,滾燙。

江渝從臺階上跳下來,輕飄飄道:“這不是應該的嗎。”

當初做決定的時候他一再猶豫,最後還是在狂轟亂炸炸的追求中潰不成軍被拿下。

他的心不輕易被撩動,一旦撩動就是山洪。

既然做了選擇,那就不再猶豫迷茫。可能因為從小生活艱辛踏入社會早,他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間百态,心思比一般人要通透。

喜歡這個人,就別讓那麽多東西牽絆住,以後會發生什麽都不清楚,更別說再去追尋前世的事情。

現在他該做的,只是堅定陪着這個人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就行了。

這句看似輕飄話落在白曜耳中,足以擊碎身上每一寸堅硬的骨骼。“好。”突然伸出手摁住他肩膀,手臂繞到腦後仰頭來了個深吻。

江渝推開他,後退了一步,四下看了眼。“別這樣,大庭廣衆的。”

“小渝。”白曜拉下他捂嘴的手,仰頭看着,漆黑眼中好像升騰起一簇光,似是鄭重的求婚。“你的一切我都會替你背負。”

“不不。”江渝擺手。“我這輩子挺輕的,用不着你背負什麽,但是。”他眼中閃閃揶揄道:“漲點工資的話就好了。”

夜風吹動雪白頭發在路燈下飛揚,白曜輕笑,唇線延展:“上次的工作總結——”

“得得得。”江渝趕緊打斷。“你當我什麽都沒說。”

出院手續昨晚就辦好了,但因為江渝的亂七八糟,三個人一直拖到今早才從醫院離開。

即使是昏暗的地下停車場,都絲毫阻擋不了邁巴赫那與生俱來的雅致光芒,前後車鎖燈遠遠一閃,發出一聲悅耳的響聲,江渝拉開後座車門把江湘琦讓進去,貼心的伸出手擋住上方防止碰到。

昨晚一地雞毛,他都沒心思看清這車,坐在副駕駛上拉過安全帶扣上,看着全新沒有一絲劃痕的車內,問:“新的?”

上次那輛被劃花臉的越野界阿波羅已經被打入冷宮,如今是深邃的邁巴赫獨得恩寵。

白曜平穩打燈變向,退出停車位往前開去。“你喜歡?”

江渝道:“值錢的東西我都喜歡。”

“嗯。”因為是白天,白曜鼻梁上架了寬大墨鏡,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去拿前邊置物盒裏的口香糖,手背極不經意的蹭過他鼻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我最值錢。”

頭也不轉的往身後遞過去。“琦琦,吃糖嗎?”

江湘琦拘謹接過來,握在手裏笑了下,小聲說了句:“謝謝。”

江渝:“……”

一出地下,視線驀然光明開闊,涼風從車床湧進來,江湘琦看着車外熱熱鬧鬧的馬路,旁邊還有擺攤賣糖葫蘆和煎餅果子之類吃食的小販,忍不住揚起笑臉,一臉豔羨,小心又謹慎的将手伸出窗外,感受吹過指尖的風。“太好了。”她道:“終于可以回家了。”換了心髒以後,她的臉上也有了少女該有的血色,不再是病态的白。

江渝從後視鏡裏看到,笑着提醒。“江湘琦同學,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就教過,坐車時候不可以把頭,手伸出窗外。把手拿進來。”

江湘琦乖乖的把手拿了進來。

白曜無謂的勾了勾唇角,幾聲機械轉動的磁性聲音,頭頂上的車篷從中間向兩邊滑去,猶如天使張開雙翼。

清晨帶着冷意的風一下湧了進來。

江湘琦微愣,看向白曜,風吹的頭發搔在臉龐,柔和眼中不由浮現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低下頭,把一切都及時收住,她明白,那份感情,這輩子只能掩于色藏于心。

路過菜市場,江渝喊停車。回頭問坐在後位上的妹妹。“中午想吃什麽?”

江湘琦想了想,實在沒什麽特別想吃的,貼心的道了句:“只要哥哥做的都行。”

“好。”江渝爽快答應,轉過身對着白曜問:“你中午……”

白曜揚起一抹笑意,露在墨鏡下的那半張臉線條柔韌。

擡手止住了他要說的話,大概能猜出他要吐什麽芬芳,及時打斷。“我做什麽你吃什麽就行。”

“我陪你一起去。”白曜扯下安全帶。

“不用。”江渝按下他肩膀。“你在這裏看着車跟琦琦,我一會就回來。”

白曜蹙眉。

江渝:“就算你不在意車我還不放心我妹妹呢,乖,寶——”即将脫口前一刻猛剎住,不露痕跡的看了眼江湘琦,她正好奇又興致勃勃的看着來往買菜的大媽,松了口氣。

他輕浮慣了,差點說漏嘴。

“在這裏等我。”說完自顧自的下了車。

白曜這個人雖然狂拽酷炫但也講究,昨晚把他往那種店裏帶純屬惡搞。以後還是不讓他進這種嘈雜又不幹淨的地方了。

“我想吃魚。”

在他關車門的時候,白曜冷不丁的蹦出這麽一句話。“我要吃星點笛鲷。”

江渝喉嚨滾動了下,瞪大眼睛譴責又刻薄道:“你能吃點人糧食嗎?”

三位數一斤的魚——真是個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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