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度

他小叔跟他并沒有血緣上的關系。

他還是個初中生的時候,這人找上門來,說是他父親的朋友。

而他的父親,暈暈乎乎的被牽扯到一樁貪污案裏,又和一樁命案挂鈎,早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就被逮捕了。

楊子湄的母親在生下他的時候,作為一個妊娠高血壓伴重度子痫的孕婦,在他甫一落地的瞬間,就因為心力衰竭、DIC死在手術臺上。

這小叔從爺爺奶奶那裏把自己接走,要吃給吃,要穿給穿,他幾乎被慣着長大。他隐約知道一點小叔的事情。

小叔大名秦少敏,要比他父親小四歲,是一家房地産公司的老板,十分財大氣粗。但幸福的人總有不幸的地方,秦小叔的妻子和兒子死于煤氣中毒。

楊子湄要是有心知道一件事,就一定會知道,但在他小叔的事情上,他不論怎樣打聽、猜測或是調查,都無法得知詳細的來龍去脈。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秦小叔原來是窮的連暖氣費都交不起的人。

月光還是亮堂堂的,天空卻莫名其妙的飄起雪花。東北這塊神奇的土地,什麽樣的自然風光都能出現,漂亮的霧凇,詭異的太陽雪,冒噴泉的下水道……這是一塊孕育着萬千氣象和百态人生的土地。

楊子湄打開門,在玄關口就咋呼開:“要凍死爹了!”

他小叔正靠在沙發上泡腳,聞言反倒笑了:“要死去浴缸裏。”

楊子湄邊脫鞋邊裝作不經意的問道:“我剛才在小區門口看見王伯的車了,王伯怎麽這個時間點在家裏?”

秦小叔捏捏眉心:“明天是端己和他媽媽的祭日,明天我就不去公司了,叫你王伯把明天要處理的文件送家裏。你明天學校有課嗎?”

“小叔在撒謊”,他想,他小叔捏眉心通常是心裏有事。

楊子湄把大衣挂在衣櫃裏,霸氣道:“翹了它!您以前不都不帶我麽,明天初次去見小端己和小姨,我當然不能缺席。”

秦小叔:“說的好像你明天去的不是陵園。你最近又去哪兒野去了?這麽晚回來。”

楊子湄:“我找了個店鋪當學徒去了,我們學系大三清閑啊,一星期就可憐巴巴那麽幾節課。”

時鐘撥到第二天早上。楊子湄發現他最近與“早起”特別有緣分,天剛破曉,這對兒叔侄就在客廳集合了。

路燈還在工作,路面投下長長的兩道影子,延伸到不知何處的遠方。

醫學院這邊的課程講的大部分都快結課了,雖然結課後還有半個月的複習時間,依然有許多同學都提前進入期末複習階段了。

路琢難得的在周一的早上随大部隊,踩着八點的鐘聲跨進了教室。由于114寝向來七點五十才起床,要臉不要命的路琢選擇無視早飯,把十分鐘中七分鐘用來刷牙洗漱,三分鐘用來狂奔。張白他們則十分鐘用來邊走邊吃。

他在亢進的腸鳴音中聽教室裏的同學們各種議論的聲音,最強的聲音特別符合路琢式時變态時扭曲的三觀,所以他心滿意足的在課間休息的時候腳底抹油——溜了。

有時候,正是因為有了共同的敵人,人民內部才顯得愈加和諧,那時候他們的矛頭一致對外;而敵人消失的時候,他們的矛頭就容易沖向自己人。

當楊子湄打卡一樣出現在實驗室時,路琢眉毛不受控制的幾乎要飛了!

楊子湄一進門就邊喊“熱死爹了”邊脫掉外面的羽絨服。

……這爹最近總是各種死裏逃生。

路琢一臉“how old are you”的表情,看在藥的面子上略帶嫌棄的問候:“周一你學校沒課嗎?”

他發現楊子湄今天穿的特別端正,黑色過膝的羽絨服拉鏈敞開,是一身正黑色的修身西裝,還人模狗樣的打了條十分素的煙灰色的領帶,不過沒幾分鐘就被這逼玩意兒拆下來團到口袋裏了。

他的肩膀并不是成年人那種十分寬闊的類型,腰雖細,整個人看上去也并不是倒三角形,看上去少了幾分成熟,卻意外的特別順眼。

楊子湄從包裏拎出兩份早餐,遞給他一份,笑道:“翹了啊,學業沒老婆重要,革命尚未成功啊,暫時還不能離開組織。”

他在羽絨服裏掏了一陣,摸出一盒德芙:“我未來的對象喜歡吃巧克力嗎?”

路琢肚子适時的叫了一聲,悻悻的接過早餐:“你試試呗。”

他別扭但又良心的交代他:“人家作為三年連獲醫學院國家級獎學金的人,怎麽可能翹課。不過她一般會在周六、周日的時候才來解剖室。那些東西不多次實踐,忘得特別快。”

然後一邊在心裏吐槽:最近這是怎麽了,特麽和一個陌生人認識還沒有一周,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人家的早餐了,真是賤的……不過有人給送飯的感覺真爽。

有的人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叫別人對他冷不起來。盡管路琢堅定不移的相信日久見人心,但事實就是如此的不能用常理推測。楊子湄好像輕而易舉的就把“時間”這個變量給縮短了。

雞蛋灌餅的味道混着現磨豆漿的香味兒很快彌漫整個實驗室。

楊子湄把豆漿吸管戳嘴裏:“她将來打算做外科大夫吧?”

路琢站起身,十分放松的在一旁的實驗臺面上坐下,一條腿晃來晃去:“我有功夫管她?本外星人很忙好嗎?哎你這哪兒買的?味道不錯。”

楊子湄靈光一閃:“對啊,我還有個方法叫我未來對象盡快喜歡我啊。”

路琢:“什麽?”

楊子湄得意道:“我是深度吃貨啊。我可以帶她吃遍大街小巷!”

路琢:“……這也算優點?!”

楊子湄表情開始神秘莫測起來:“這你就不懂了吧。有許多旅客出門旅游的時候,都是奔着着名景點、國家5A風景區、古建築等一些在網上一搜就有的地點,不論是跟團走的,還是自駕游的,他們絕大部分都是去逛那些‘網上有名’的景點。而且旅行社要收景區的回扣嘛,他們組織路線的時候也都只選擇那些景點。但真正能夠體現地方特色的恰恰是一些隐藏在胡同裏的店鋪和街道啊。”

路琢插嘴道:“原諒我絲毫沒發現這和吃貨有幾毛錢關系。”

楊子湄:“聽我接着說。我的意思是,我能挖掘出特別有風味兒的地方菜啊,都是深度胡同。有種旅游叫做深度胡同旅游,我這叫深度胡同吃。你能舉出C市特別有名的飯館兒嗎?”

路琢被“飯館兒”的叫法戳到笑點,莫名的想起豬圈外面的食槽。

他一口氣吸完豆漿,毫不講究的咬着吸管開始列舉:“湘75度、川天椒那家川菜館、食客他們家的牛排……”

楊子湄嫌棄道:“毫無新意。南京路胡同裏有個‘石器時代’,是個小酒吧,你去過嗎?”

路琢:“不去,我嫌亂。”

楊子湄啧啧道:“酒吧前有個食品攤,炸臭豆腐的,那是我吃過的最香的了。吃完臭豆腐再去逛酒吧,人生啊!”

“你手上這杯豆漿,是我們家門口一個修鞋鋪子的老板做的,他只有心情不好時才給做,不過他一般情況下心情不會不好。但我通常有辦法叫他心情不好。”

路琢:“……”什麽鬼!

楊子湄笑眯眯道:“石器時代是我朋友開的,我經常去玩,環境很不錯的,強烈推薦。我帶你去的話,我的臉可以刷八折。”

路琢幾口結果了雞蛋灌餅,一想到這也有可能是某個修鞋的老板,或者哪個修馬桶的師傅心情不好時做的,頓時小潔癖發作,決定以後一定要先問清楚食物來源在決定要不要吃白食。

蹭飯也不能沒有節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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