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逃避

直到披上白大褂那一刻,楊子湄都是懵的。

校車發車地點在學生宿舍這邊,楊子湄住在教學樓那一片,中間有十分鐘的路好走,他六點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堪稱生不如死。夜裏又飄過幾朵雪,整個一條街都是冰上披了厚厚一層。

附近的居民對付這種雪裏埋冰的情況司空見慣,走的時候都是繃緊了一身的肌肉,就怕腳下突然一個打滑摔個狗啃泥。

楊子湄睡眠不足,這一路過來結結實實摔了兩跤,摔得他膝蓋疼。一路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走過來,睫毛上都凍得結霜,手指頭基本不會彎。

他準點等在候車地點,和路琢他們碰頭後,三院實習小組負責人接道校車司機電話,地面濕滑,校車要遲到幾分鐘。結果這一等,就把十五分鐘等過去了。

這種情況并不是第一次,路琢理智上知道這屬于正常情況,可是看到楊子湄孤孤單單從路燈下滑過的影子,還有勉強笑出來的樣子,頓時小脾氣爆發,當着所有同學的面明裏暗裏指責教務處的安排是狗屁。

楊子湄順道買了幾個老臺門的包子,分給他們幾個,這會兒一個個手裏捧着包子,在寒風裏抖成個傻逼。

路琢邊吃邊抖:“哈哈太難為情了,第一次就叫你看到這種消極怠工的事情。”

楊子湄原地蹦了幾蹦,感覺腳都不在了,嘴巴也不太聽使喚:“說實話,我還是挺期待的。”

一院和三院外科實力很強,二院骨科最強,每個附院都有自己的王牌科室。一幫菜鳥們以前只聽人這麽說了,今天才算長了見識。

三院格外霸氣,光是手術室就占了外科樓兩個樓層,每層樓又分東、西、中三個區,每個區粗算都有20間處置室。

本周的實習任務由麻醉科承擔,每個同學進入手術區之前都要換上手術服,就是熒幕上那種寬寬松松、四面不沾的綠色的T恤和肥褲子。還要戴上手套、頭套和帽子,腳上一雙消毒拖鞋。

這樣裝備完以後,基本誰都不認識誰了。

真正進到手術區,來來往往的值班人員都和他們一樣的裝束,手術車在近三米寬的走廊裏來來回回,不時有醫務人員去踹手術室門後那個看門裝置,個個下腳一點不留力。

帶教老師十分負責任,帶着他們這個實習小組鑽來鑽去,哪裏有麻醉師就往哪裏進,無奈他電話一直響,實在是忙的不行。後來幹脆放羊式管理,只要同學保持安靜,離手術臺一米遠圍觀就可以,好在他們這個小組一共才十個男生,并不會添太□□煩。

楊子湄畢竟是路琢臨時拉過來頂缸的,所以路琢覺得自己就好像有了責任一樣,每看完一次麻醉操作就回過頭來确認一下人是否還在。

路琢的目标就是将來做一個外科大夫,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到現在還沒有确定到底從事哪個外科。

他更傾向于消化外科,但不是說他喜歡哪個科就能勝任哪個科的,還是要看他更擅長哪個科。所以他看的很仔細,不光看麻醉師的操作,順帶把手術過程也掃個大概。

好在醫院那些臨床大夫真的是親親一家人,有個別年輕的小大夫在手術前還會和他們說幾句話,直接用“師弟”稱呼,态度十分親切。

其實課間實習學到的只是有限,因為受到課時的限制,幾個主要的科室,消化科、呼吸科、外科、兒科、婦産科,一共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每個科室分到的時間就特別少,基本就能走馬觀花的看一遍科裏的先進設備、門診、住院部。可以毫不客氣的講,這純粹是皮毛中的皮毛。

課間實習就是讓每個人對自己将來工作的地方有個直觀的了解和接觸。

路琢站完一臺腹腔鏡手術,心滿意足的後退一步貼近牆根給主治騰地方。他想起老師曾經在課堂上講過,每個外科大夫對于腹腔鏡的操作都是由自己在家裏對着鏡子打外科結開始的,因為不能直觀的看到自己的手下操作,而是看放大在屏幕的內容,所以對手部的細微操作要求很高。

他往外走時,和早已站在走廊裏的楊子湄目光碰了個正着。

因為面部就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所以看得格外清楚。

那對眼睛的雙眼皮十分明顯,如果用刻度尺量的話,得有3mm寬。那雙眼皮從中間漸漸向兩側收攏,到外眼角抿成一道線,眼尾上挑很厲害,一時間叫人分不清男女。

不過那眼睛裏的內容卻叫他心驚,瞳孔一如往常清清亮亮,卻因為盯着某個方向盯得時間有些長,有三分呆滞在裏頭,三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迷戀,三分将醒未醒的困意,還有一分的困惑。

他回頭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是自己剛才下腳的地方。

他頓時歉意更濃了,把人家拉來就丢在一邊,自己看的津津有味的,也不知道人家暈不暈血、暈不暈針。

他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陪你到前面休息區坐坐。”

楊子湄“啊”了一聲回過神兒來,眼尾翹的越發厲害了,能猜到他在笑,但路琢總覺得那笑有些掩飾尴尬的意味:“沒事,我自己去也可以。你們怎麽到現在都沒來點名?”

路琢半蹲,緩一緩僵直的膝彎,打了個呵欠:“誰知道啊。我們上周周一查課的時候,那個老師等到我們換衣服準備返校的時候才來的。”

劉一鳴恰好從隔壁手術室走過來:“已經查過了,那老師壓根兒就沒來,往麻醉科打了個電話問了問就結了。”

楊子湄點點頭,然後毫無預兆的往出口走,腳步很急:“那我回去補覺了。”

留下背後的路琢倒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看時間,快要11點中飯時間了,又覺得外科實習自己跟着他老爹還能補回來,拔腳就追了過去。

楊子湄在準備室裏換自己的衣服,他特別想出去走走。

他剛才在走廊裏幾乎就下意識的,視線焦點一直在路琢身上。路琢很瘦,有些營養不良那種瘦,雖然個子高,但顯得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他仰着頭看着大屏幕,喉結凸出,脖子拉出一條好看的線條,規規矩矩的立在主治後方,平時那些小動作全都不見了,全程動也不動。

劉一鳴的身板顯得像個真正老資歷的教授,路琢就像他的跟班似的。

他想出去走走,不是出了醫院門随便在大街上走走,而是訂機票離開C市那種走走。并且說走就走,當即給秦小叔打了聲招呼,回到住處取了身份證和錢包,一身輕松就走了,不像是去逛的,倒像是去流浪的。

其實他心裏清楚,如果有些根紮的過于深刻,不管走到再遠都還是于事無補的。他只是有些困惑,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還有......怎麽可能呢?

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回來以後還是......他會面對。只是現在,他好比站在一汪兇險未知的沼澤地裏,既然他還沒有邁出那一步,他就有後退的選擇。如果一只腳已經踩進去,他會往前走。

有些路,明知道荊棘滿布,就該停在岔路口,但如果不幸已經踏進去一步,那走下去就無妨了。

畢竟世上哪有人會與自己為難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十不存一。

更何況,在遇見路琢以前,他不相信愛情這個東西。

有沒有哪本書明确的給“愛情”下個定義?

路琢到底沒追上他,心裏還犯嘀咕。平時明明那麽一個好相處的人,從不發脾氣,連句重話都沒有,不可能因為這點兒小事情就生氣吧?

他後來撥電話過去,始終是無人接聽狀态。

哪知這一沒聯系,就晃過去了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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