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轉機

秦小叔家裏高堂健在,老人家安土重遷的思想太嚴重,說什麽都不肯離開鄉下村居老家,于是年年過節都是秦小叔專程回去,在家裏待過十五才回來。他每年都費大量口舌,要帶楊子湄回去一起過年,結果今年這孩子跟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一樣,說什麽都不答應。

問他理由,也只有一句:“想趁着過年這幾天一個人出去走走。”

聽這話,得多窩心吶。

楊子湄确實有個大膽的計劃。

他上次一個人去外地撒野的時候,身上就一張信用卡、一部手機和證件。到了當地買張地圖,或者幹脆盲走,走到哪兒算哪兒,溜達的累了就挑個幹淨地方一坐,畫架一支,逮什麽畫什麽,有種潇灑走天涯的灑脫勁兒。

他喜歡一些十分普遍的東西。比如西瓜、蘋果之類的,理由很簡單,這些東西不管什麽時候,想吃總是能吃到的。有的人長在北方,專愛吃南方的時令水果,自己本地産的東西沒見碰過幾回,後來因緣際會到了南方,才發現自己家鄉的水果在這邊也是一樣受歡迎。

秦小叔經常帶着他出入一些高端會所,吃過了那麽多大菜,卻沒見把那張嘴養的多挑剔,倒是更稀罕那些精致的東西了。

不是說沒見過的才是好的,而是尋常就在眼前晃蕩,卻能舊中發新才是最難得的。

他喜歡背着畫架随便走進一家什麽飯店,一進去只問招牌菜,如果自己感覺口感和賣相十分棒的話,就賴在飯店裏照着原樣畫一張幾可亂真的模子畫出來,一畫幾個小時一動不動。

結果又一次他剛畫完,打算收拾東西走人時,那家老板趕上來說要出價買那副畫,那時他心裏就有了個模模糊糊的計劃。

現在人的生活節奏太快,以至于沒那麽多功夫去尋找最地道的傳承。如果能有一個高端VIP旅游定制工作室,專門為那些喜歡深度胡同而苦于沒有時間挖掘的工薪階級提供一對一旅游服務的話,那麽這一定是個很受歡迎的想法了。

市面上有關“深度胡同旅游”的書本特別多,楊子湄翻過幾回,有九成的書裏介紹的內容與實際旅行社的旅游地點幾乎不差分毫,根本不是什麽“深度”,就是單純的給旅友提供了一個自駕游的方針指南。

而真正的深度,沒有大量時間去尋找去體察是不可能自己蹦出來的。

那麽這之間就是一個商機。

不過這種VIP就只能面向高端消費人群了。一方面是一對一的旅游成本太高,還有一方面是普通民衆恐怕沒有那個閑工夫,騰出半個月的時間來享受生活。

再就是廣告問題了。輿論不知道有這個東西的存在,籌備的再完備也是白搭。那就借助網絡力量好了,微博上的商業營銷號遍地都是,随便和一個大V合作都能把消息放出去。

他打定了注意,計劃先去試試,遇到特殊情況再作調整就是。

等到他帶着厚厚一疊畫紙終于返程的時候,元宵節都過去好幾天了。

他下了出租,先應景的打了個噴嚏,被C市不饒人的低溫凍了個趔趄。想起幾只彩筆水都用的見了底,打算“一鍋端”的一站補齊補充零食和畫筆,就掉頭去了醫大那個學生超市。

誰知會發生一件峰回路轉的囧事。

開學還不到一周,路琢就累成了個陀螺。原因無他,潔癖發作,床單被罩枕巾枕套全部送去幹洗,非要在根本沒有溫度的灰太陽下曬被芯子。

這天早晨醒來,他右眼皮一直跳,蹦跶的特別歡脫。

這個右眼跳來的“災”應在路面上。

在超市前面有個報刊亭,那報刊亭金雞獨立在一方高臺上,由小門伸出一個小滑坡指向超市大門。路琢眼鏡兒老不好好帶,看路面的時候那個斜坡的邊剛好一半在近視眼的視野內一半在近視鏡的視野內,導致他邁腳的時候估錯了斜坡的實際高度,一腳沒邁過去,堪堪卡在斜坡側邊上,然後另一只腳還不待反應就邁了出去要穩定平衡,結果那只腳也被牛逼的斜坡擋了駕。

于是,路琢當場來了個十分标準的三百六十度前滾翻,一頭磕到了超市前面的磚地上,摔了個七葷八素暈頭轉向,眼鏡都不曉得飙到哪裏去了,右腳腳腕疼的要命。

他眼前黑過一陣才緩過來,擡起頭眯縫着眼要去摸眼鏡,才剛架到鼻梁上......

這時超市門從裏推開了。

楊子湄:“......”

路琢:“......”蒼天吶,他特別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楊子湄丢了手上的東西就來扶他。路琢自己右腳用不上勁,全靠楊子湄兩只手夾在他腋窩下把他架起來,低頭一看,我靠,右腳踝都腫成饅頭了。

楊子湄抓着他一條胳膊架到自己肩上,一只手穿過他腋下支撐他,把他扶到一邊坐下,面帶急色的半開玩笑說:“行這麽大禮叫人怪難為情的,你等一分鐘,我去開車。”

到醫院一拍x光,醫生開玩笑的誇贊他:“骨裂的這麽個性,豎着從中間一分為二,小夥子你不容易。”

路琢:“......”

楊子湄靠在處置室外間的牆上,十分哭笑不得。

那天他坦白,二人分手以後到年前的那段日子,他一直窩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看上去和以前做的事差不多,每天畫畫看書,走南闖北的找大菜來添胃,波瀾不驚的就像無風的湖,情緒和以前一樣淡的如同一杯白開水。

可是他畫出來的那些畫,全都是灰撲撲的顏色,連梵高的向日葵到他手裏也死得不能再死了。看個書,看着看着就串行,要不就是半個小時連一頁都沒翻過去。

他理智上知道自己情緒低落是正常的,但這樣的“正常”叫他有些吃不消。

等路琢右腳到小腿全都打上了一層石膏,張白他們幾個慌慌張張趕了來。路琢在處置室裏大呼小叫:“來呀!背朕出宮!”

張白手賤的捏他臉:“自己蹦。”到底還是伸了把手把他拉起來,“你家裏知道了嗎?”

路琢搖頭:“沒來得及說呢。不過說了沒什麽用啊,我不能請假到家裏養病吧,還不是得待在學校?”

張白發愁:“那還得給你搞個拐杖,”他十分大人的戳路琢腦袋:“叫你平時走路不要蹦蹦跳跳四處作妖,你偏不,我說你別是屬兔子的吧?啊?要不就是屬跳蚤的?”

路琢有些尴尬,張白平常怎麽教訓他都行,但能不能關上寝室門再開始?他都看到楊子湄十分可恥的捂嘴笑了!

他怕張白在舉出什麽不雅的例子來,急忙打斷他,讪笑:“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張白倒更愁了:“那你怎麽上課啊?離宿舍那麽遠,開學這幾天點名還那麽勤。借輛自行車馱着你也行,不過最好還是在附近給你找個地方兒。不興你請假啊我告你,前幾天幹部大會剛開過,咱們年級被點名批評了,本學期輔導員要開始狠抓違紀了。”

楊子湄還沒看到路琢被訓得跟個孫子時的樣子,覺得十分新鮮,他打斷張大娘的碎碎念:“那個,我住的地方兒離你們教室近,他可以待在我那裏。”

路琢第一反應要拒絕:“不用不用,他們春節一個吃的賽一個肥.....”

張白一巴掌拍他那石膏腿上,三下五除二的就定下了:“那太好了,哎老兄太謝謝你了。”

路琢磕磕巴巴的把自己的話補完:“......馱着我還、還能幫他們卸肉。”

張白十分周到:“那待會兒先送他去你那兒,我回去把他必要東西送過去。”

楊子湄痛快道:“行。”

于是路琢就這樣被賣了。

他心裏簡直有密密麻麻的草泥馬漫過,塞得他有苦難言,又不好跟張白那個碎嘴子說尼瑪當初那個“妹子”就是楊子湄。真正是茶壺裏煮黃連餡的餃子。再說楊子湄都答應了,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再拒絕的話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那還是等他腳養好了再說絕交的話吧。

......尼瑪聽起來怎麽那麽像拔/屌就走的王八蛋呢?!

楊子湄自己一點都沒多想,他單純站在客觀的角度,認為自己這邊對路琢的行動更方便,完全沒有那些見面啊絕交之類的想法。

他一向灑脫慣了,不知道世上居然還有一個詞,叫做個案個啊,尴尬。

他和路琢一樣,因為太磊落,反倒不屑于“乘人之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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