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寵物

路琢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看了一天書,看的腦袋發蒙。一閉上眼睛,整個視野裏都是一幅幅黑底白字的畫面。心理學裏有個東西叫“視覺反差”,大概就和這差不多。

門鈴一響,他跟被火燎了屁股似的一下子蹦起來,踩着拖鞋跑去開門。一句話沒說,雙手接過楊子湄手裏的環保盒和咖啡,扭頭就回屋了。

楊子湄:“......”

有生之年,路琢終于叫別人嘗了一把“卸磨殺驢”。

路琢端着一整條魚,老神哉哉的往毛毯上盤腿一坐,邊吃邊飛唾沫星子:“楊總那一個億的生意談成了?”

楊子湄脫了西裝外套,撈了一套家居服去衛生間裏換,聲音飄出來:“可不嘛,客戶順帶送我一盒狗糧。”

捧着“狗糧”的路琢:“......”

以前楊子湄的洗臉刷牙洗腳都在衛生間就完成了,他今天不想窩在“鬥室”之內伺候那雙44腳。他把腳巾往肩膀上一搭,端着一盆水晃悠出來。

路琢雞食量,整條魚才扒拉沒幾下就算吃好,又端起那杯純□□的黑色液體往下灌。

楊子湄配合他喉嚨發出的聲音,贊嘆道:“海量啊。怎麽?困?”

路琢嘴裏苦的要死,老半天表情都不能正常發揮,咧着嘴龇着牙緩了老半天,才略帶嫌棄看着杯底,搖搖頭苦逼道:“不是,就是頭疼。”

他仰起臉想了半天,自以為貼切的找了個形容詞:“大概......就和一坨牛糞堵在篩窦裏差不多吧。那牛糞密度大,體積也大。”

楊子湄眉頭一跳,被路琢逗的直樂:“什麽篩窦!來,過來我給你捏捏。”

路琢巴不得,他自己都捏過好幾次,奈何人懶手也懶,沒捏兩下就覺得胳膊疼手也疼簡直渾身都疼。

楊子湄往後一坐,讓自己膝彎剛好卡着沙發沿,叫路琢把後腦勺枕在自己腿上,一板一眼的開始捏:“說來你閱歷挺豐富麽,都知道牛糞什麽樣。”

路琢枕舒服了,眼睛一閉開始享受,嘴角一提,半真半假的給他解密:“寄生在動物腸道和人體腸道的寄生蟲不一樣。牛什麽特點?皮糙肉厚嘛,牛四個胃,相當于四個人了。那你看,寄生蟲要順利到人體腸道寄生,就只洗一回胃酸澡,在牛體內就要洗四回,所以能洗四回鹽酸澡還能在牛腸道裏寄生下來的蟲蟲們,多牛逼啊。所以牛糞的研究價值多大,我原來跟着師哥師姐們去采過一回牛糞。畜生糞就是奇特。”

楊子湄一只手捏他眉心,一只手墊在他頭下面固定姿勢,不走心的同他扯:“我長這麽大還沒做過鏟屎官,改天去寵物店去點只畜生好了。”

路琢艱難的睜開眼睛,困惑到:“點?”

楊子湄解釋:“點兵點将啊,我對貓和狗都沒太大感覺,都一樣吧。”

路琢随口道:“怎麽不考慮鳥啊?”

楊子湄流氓範兒十足的吹了聲口哨,贊賞道:“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了,連寵物類裏有鳥你都知道。”

路琢:“......你給爹等着。”

路琢睡前咖啡灌得太多,一直到夜裏兩點都異常清醒,非但半點困意都沒有,還作妖的折騰楊子湄也不叫他睡,專門從網上down下幾十篇繞口令逼楊子湄念給他聽。

難得這祖宗沒有撲在書上,楊子湄撐着眼皮同他磕牙打屁。他嗓音幹淨,每個字的發聲都字正腔圓,字與字之間絲毫不拖泥帶水,完全脫離了東北地區獨有的那股粗犷氣息,但每個字都念得像睡着了似的。

那拗口的繞口令他越念越困,頭一點一點的,好看的眉毛都糾結在一起,表情十分痛苦,終于念到第五十一篇的時候,一頭給栽了下去。

路琢眼疾手快的撈住他,奇怪道:“我高中時候,早讀基本是睡過來的。後來學播音主持的同學教我念這玩意兒,我一念就不困,你怎麽……喂,喂!”

回答他的是肩膀上均勻的呼吸聲,路琢一看表,好家夥,四點了。

以前路琢怕自己嬌貴的消化道和咖啡這種東西犯克,避之如洪水猛獸,從來不碰,所以體內一點咖啡對抗因子都沒有。那會兒猛地灌了那麽一大杯,簡直是要老命了,天都要亮了他還是清醒的很。

他實在閑沒事,對着腕表數自己心跳,然後他想起原來去壺口看冰簾那次,說好要給楊子湄帶的那幾條黃河魚,賊心不死,決定去買幾條小金魚補償他。

個頭比不上,那就多買幾條好了。

蹑手蹑腳的剛出門,手機踩着點的就開始唱——他家裏打來的電話。

他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一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自嘲感油然而生,他爺爺的樣子一下子浮現在腦海裏,他連“喂”都喂的緊張兮兮的。

“喂,爸。”

路爸在電話那頭十分好笑:“不用緊張,家裏人沒事。是你姐姐,你姐姐要訂婚了,家裏明天和男方一起吃個飯。”

路琢松了口氣,也笑:“你吓死我。我姐不賴嘛,成功的趕在30歲之前做新娘子了。行,我知道了。”

一家五口,奶奶,爸爸媽媽,姐姐和他。

若說路琢最尊敬的人,不是已經過世的爺爺,而是爸爸。路爺爺固然牛逼,但着實是個老小孩兒,沒有那麽大的架子,在他們這些小輩面前總嘻嘻哈哈為老不尊,路琢把他爺爺當做一個哄一哄就能快樂好半天的糟老頭。

而他爸爸在他眼裏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以前是,現在也是。

人說“母親是家,父親是山”,別的小孩兒都有過叛逆期,就喜歡跟父母對着幹,其實一部分是孩子的原因,一部分是家長的原因。

但路琢就沒有過。他到現在還改不了偶爾撒嬌的毛病,就是從這裏來的。

路琢上初中那會兒,班上的小孩可能為追求氣氛,家裏有電腦都非要泡網吧裏打網游。別的小孩都被胖揍過,就路琢沒有。

路琢曾經問過他爸爸,說你就不擔心我泡網吧裏給學壞了?他爸爸當時回給他一句話,他到現在都印象深刻。他爸爸說,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和你媽媽的教育。

他親姐姐就要訂婚了,這麽想着,突然就有了不舍。以前成天打鬧,到女大當嫁的時候了,紮在血緣裏的親情如同無堅不摧的絲線,藕斷絲連的将兩個人連在一起。

真神奇啊。

然後路琢就狗改不了吃/屎、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一階一階蹦下樓梯,一路吹着口哨颠去了車站。

去花鳥魚蟲市場裏拎了7條幾條手指那麽長的小金魚,他才發覺他那個“個頭不夠數量來湊”的想法有多不靠譜。

他在壺口買那幾條黃河魚的時候是這麽想的:楊子湄要心情好,那就養着它們,心情不好還能剁了它們煮來吃。逛廟看和尚也算一舉兩得。現在他手上這幾條魚,光是披了一身好皮,本來就短的身長還被尾巴占去一半,簡直了。

路過菜市場,他腳步一頓,鬼使神差就走了進去。他看楊子湄每天做飯根本一點兒勁兒都不費,沒有出現什麽轟掉廚房的驚天壯舉,心裏癢癢,連帶着手也癢癢,十分想嘗試一下。

然而......天生和廚房八字不合這類人說的就是他吧。

楊子湄從四點睡到十一點,還不是自然醒的,是被一陣辣椒味兒嗆醒的。

他一扭頭,正好看見路琢像仍垃圾一樣猛地把炒鍋甩開,鍋裏的油劃了一個十分優美的輪廓,全數潑到了地板上,可憐的鍋也給朝下翻在地上。他自己倒是身手敏捷的往邊上一躲,半點兒油星子都沒沾上。

楊子湄:“......”

他又好氣又好笑的跑過去救急。

路琢瞪大了雙眼,在一邊鬼叫:“卧槽!我明明買的是甜椒!還有!我不知道水和油它倆狼狽為奸能制造出這麽大的動靜!”說完就打了一個刁鑽的噴嚏。

楊子湄彎下腰把鍋撈起來,被滿房子的辣椒味兒嗆的眼睛只淌淚,一張帥臉寫滿了無可奈何,想做個“你有病吧”的表情都不能夠:“祖宗,您沒事兒吧,什麽事兒想不開您非要折騰廚房……嚏!”

路琢自覺的跑去拿拖把,邊跑邊說:“電視劇裏不是這樣演的!這時候你不是應該拉着我,先問我有沒有被燙着麽?!”

楊子湄冷笑:“少臭美了。我?問你有沒有燙着?你怎麽不說‘問我你咋不上天呢?’”

兩人七手八腳的把一片狼藉收拾好,其中包括剁辣椒的案板、菜刀、洗碗池、油罐子、大菜勺。

楊子湄啧啧稱奇:“菜沒做出來,排場倒不小。”

路琢賠笑:“那什麽,你不知道,我學自行車的時候,我爺爺給我他那輛上梁車,上梁車你知道吧,就是中間帶大橫梁的。人小,腿只能從那大空檔裏塞進去,方向沒掌握好,眼看就要上樹了。哈哈哈然後我立馬就從車上蹦下來,回家的時候都是把前後輪子扛回去的,兜裏塞一堆彈簧零件。哈哈我爺爺都沒揍我。”

楊子湄腳步虛浮,邊往衛生間飄邊笑:“你行,我要有你這麽個敗家玩意兒,你剛生下來我就把你摁馬桶裏淹死。或者幹脆一屁股坐死你好了......孫子!給我解釋一下這什麽?!”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在洗臉池裏游來游去的幾條魚,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路琢興沖沖的跑過來,炮彈一樣砸到他背後,兩只胳膊不安分的去圈他脖子,語氣還頗自豪:“你不要做鏟屎官麽?我送你啊。不過我忘了買魚缸。”

楊子湄:“......”他只是擠了牙膏,用刷馬桶的力道狠狠的開始刷牙。

他發現自從他和這厮一起後,他越發不能淡定了。

他還發現路琢自從跟他在一起後,越活越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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