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剪紙
棗玠聽雙喜二字,便知那小孩的心思。又見張渙對雙喜之意避而不談,他便裝作不知,想引那孩子說出他那意圖,于是說道:“除夕該貼福,不曾見除夕貼雙喜的。”
“喜與福都是吉祥之意,有什麽不同?”張渙說道,見師父不為所動,眼珠一轉,又說道:“莫非師父剪不出來?”
棗玠見他拙劣地用着激将法,模樣甚是滑稽,便忍不住笑道:“我就是剪不出來那雙喜,你換一個圖案吧。”
“啊……”張渙只覺得千言萬語都被堵了回去,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話。
棗玠将那鹌鹑圖拿到店裏,貼在窗戶上。張渙跟在他身後,找準時機開口說道:“師父,你說這除夕又要貼紅,又挂紅燈籠,又點紅鞭炮,又徹夜燃紅燭,還要吃頓好的,這不如成親一般麽?”
“嗯,所以呢?”
“師父,你莫要再逗我了。你懂我心思的。”張渙見棗玠還在裝傻,便垮下臉來。
棗玠見他一臉失落,便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們既已有夫妻之實,為何還在意這些虛的。”
“我心裏總不踏實,總想着要時時刻刻與你在一起,怕……怕你又突然疏遠我。”張渙說到後邊,聲音微微發顫。
棗玠知是他昨夜與今日搖擺不定的态度,讓這小孩格外患得患失。便是自己造的因,果子便該由自己消化。
棗玠于是将他抱住,腦袋埋在他胸前,做出那與他親近的姿态,說道:“我怎會突然疏遠你呢?昨夜不過是……惱你後邊不管不顧,壓得我難受,又羞于赤身見你罷了。今日你要與我揉面,我這年紀受不住這膩膩歪歪的動作,便将你趕了出去。你莫要當真了。”
張渙聽聞,心裏一喜,又抱住他,湊着臉兒就要親他。
棗玠捂着他的嘴,偏過頭去,說道:“你看你,又這般黏膩,教我如何受得住。”
張渙只好放開他,一雙手無處安放,拘謹地捏着自個兒衣擺,說道:“怕是我壓抑太久,昨兒才釋放,便控制不住。忍過這幾日就好了。”
棗玠聽聞,只道再忍着,怕會越積越重,非得憋壞了不可。于是他說道:“你要抱便抱着,莫要動嘴。”
張渙如蒙大赦,坐在椅子上拍拍大腿,讓棗玠坐上去,從後邊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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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坐得舒服麽?”張渙腦袋擱在他肩膀上,湊着他耳朵吹氣。
棗玠癢得縮了縮脖子,應道:“嗯,你莫要亂動。”說着,又拿起剪子與紅紙,剪起下一幅畫來。
張渙看着他手中的紅紙,問道:“要剪什麽?”
棗玠聽他那期待的語氣,知他還在念道着那雙喜,心中有一絲動搖。
不如,就剪個雙喜如何?有了個形式,有了那夫妻之名,那小子開心,自己也……
也如何?
棗玠硬生生按住了那幻想下去的念頭,掐斷了心中那喜悅之苗。
他又何嘗不渴望那紅燈籠、紅炮仗、紅雙喜?
只是,他已經貪了張渙的身子,若連這名分也一齊要了去,這孩子今後怕是真的要非他不可,這便是強行将他綁在自己身邊。
張渙陷在愛欲裏昏了頭,而他年長一輪,自然是更為清醒,也知道這後果。
他棗玠怎能如此欺他年少、騙他入局?這般過分之事他如何能做得?
這般想着,便回答道:“自然是福字。我剪個貼在你屋門,保你洛陽之行順利。”
張渙聽着,滿臉的失落。但又想到師父仍然是體貼着他,心裏又覺得如蜜一般甜。
師父不願剪那紅雙喜,怕還是因為害羞吧。
這般想着,便越發覺得那一心一意剪紙的棗玠可愛動人,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紅臉兒,忍不住就想親一下。
又想到棗玠不許上嘴的約束,只好縮了腦袋,在他背後蹭了蹭,緩了緩自個兒面上癢得難受的欲望。
那從棗玠手中飄落的碎紙,輕輕劃過他的手背,撓得他癢癢的。他抓住一枚正在下落的紅色碎紙,鬼使神差地遞給棗玠,塞進他手心裏。
“給我做什麽?”棗玠正拿着剪子,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見他攥着一枚碎紙往他手裏送,便疑惑不已。
“師父,你看看吧,它很漂亮。”張渙說道。
棗玠接過那紙片,看了看,發現不過是普通的一枚碎紙片,便想扔了。不料張渙緊緊握着他的手,強迫似的要讓他看。
明明是一枚廢紙,張渙卻如此寶貝。他竟對這枚紅紙心生同情,顫着嗓子,也說道:“嗯,好看。”
張渙得到他的認同,忍不住笑了。他就着棗玠的手,揉捏着他掌心,以及掌心那枚紙片。
棗玠終是察覺他的意圖,便放下手中剪子,騰出雙手來與他十指相扣。
“你要與我親近,直說便好,不必找這些理由。”棗玠說着,壓下方才心中的悸動。他松開那紅紙,任它飄落在地上。
張渙“啊”了一聲,揮舞着雙手,卻沒能撈起那枚碎紙。
棗玠見他懊惱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為何會覺得它好看?”
張渙不知他為何如此問,便說道:“師父不也覺得它漂亮。”
棗玠回道:“你喜歡它,我便也喜愛它。”
這情話一般的言語把張渙迷得昏頭昏腦。他忍不住又在棗玠背後蹭了幾下,一雙手不禁在棗玠手上摩挲着,尋着裏衣衣袖的縫隙往裏鑽。
“莫要胡鬧,今兒還要守歲。”棗玠拍開他的手,嚴肅道。
張渙怕惹惱了他,便壓下性子,雙手規規矩矩放在他腰間。
棗玠又拿起剪子,繼續剪那福字。
新的碎紙落下,滑過張渙的手。他忍不住說道:“師父,碎紙撓得我身子癢癢。”
棗玠只道他覺得不快,便将紙往前放了一些,這樣那碎紙便能直接落在地上,不會在中途侵擾他人。
張渙此時的視角,并不能看到碎紙飄落時的模樣。但他記得方才坐在棗玠對面時,看到的景象。
那紙在空中打着旋兒,在燈下一閃一閃,輕盈可愛,如飛舞在空中的紅色精靈。
那顫動的豔紅之中,帶着幾分喜悅、羞澀、愛欲與溫暖。下落之時,又有意無意地劃過他的手,撓在他的心尖上。
他便是這般,将那對師父難以克制的情感,無意間移到那同樣美豔的紅紙上。
只是這如同偷窺一般見不得人的事情,如何能與師父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