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掐指一算,我覺着得……

尴尬,出奇的尴尬,尴尬的讓人恨不得能以頭搶地。

外間堂廳上堆積如山的禮物還沒來得及一一細看,一爐雲霧茶香氣剛剛浸潤出來,重頭戲已經迎面拍來,讓和儀頭腦發暈。

“晏晏,還沒完吶。”毛凝眉敲了敲會客室的門,“我今天下午之前一定要趕回茅山的!交流會開始,我得迎賓待客!你快些,陪你吃了長壽面我就要走了。”

和儀回過神來,連忙答應一聲,然後對小心翼翼看着她的林家人說:“不是還沒做DNA呢嗎?先吃飯,飯後咱們去市裏,做個加急,晚上應該能出結果。”

其實不用做DNA,和儀對他們的話已經相信了七分,能人異士,總是有點不同于常人的手段的,何況還有先人照片為證。

只是……在她前十幾年的人生中,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如列位先輩一般,做一個在蜀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龍傲天,到了年紀收一個徒弟,百年之後與師父師祖們團聚,先在底下過兩年官n代的幸福生活,然後謀一樁差事,繼續修行,乃至一日鬼道大成,以魂體升入仙途。

一如當年那位小師叔祖一般。

沒想到,就在她十九歲生日這天,這簡簡單單的未來規劃被打破了。

真假千金,多俗套的劇本啊,早幾年姐姐就不看這個類型的文了。

打臉爽是爽,可前期看着太累。

但現在,坐在會客地小廳裏,她不由想到自己前幾年在一部前期很憋屈的真假千金小說下的留言:女主瓜兮兮不?能被女配欺負這麽久才反擊?搞她啊!

當時的和師還處于中二期,點家升級流大男主龍傲天爽文看多了,十分不耐煩那磨磨唧唧的行文。

當然和師也曾幻想過,如果自己是那位被換走的女主,會怎麽樣。

記得當時,她想得是:瓜娃子!姐姐要是你,大巴掌早貼女配臉上了!然後讓她夜夜怨魂入夢,跪在姐姐的腳下顫抖!

一點都不社會主義,畢竟和師從來沒被人欺負過,一向只有她稱王稱霸作威作福的份。

曾幾何時,還是個小蘿蔔頭的和師在騎着小鹿巡視領地的時候,有一只大妖怪曾試圖偷走小蘿蔔頭回去進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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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笑話!和師當即掏出一大把法器符咒糊了它一身,盤着腿大喊師父,先和師從天而降,哐哐兩下子把老妖怪揍得不省人事,随後的半年中,和儀武術課有了新的靶子,用着非常順手。

其間,這位老妖怪還要擔任試藥試毒這一重要工作,慘遭多少次幼年蘿蔔頭的毒手!

想起自己短暫的人生中少有的被人欺負的經驗,和儀憂郁地嘆了口氣。

林家人以為和儀傷心了,杜鵑連忙道:“好!好!就聽你的!”

和儀笑了一下,仔細看了看林家五口人。

年長一對夫妻林正允、杜鵑,如無意外應該是她的生身父母。林正允氣質儒雅、面容溫和,見她看過去,還小心地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杜鵑保養的極好,瞧着很年輕,身段豐腴,肌膚緊致紅潤,帶着笑意看着和儀,眼中卻含着淚光,歡喜悲戚雜糅在一起,卻難掩風華。

長子林毓中就是顧一松曾與和儀提過的那個,舉止斯文,行事穩重,次子林毓齊比和儀小幾歲,唇紅齒白少年郎,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林毓晴。

和儀的目光最後露在那個穿着水藍裙裝的少女,長發披肩,笑容溫柔淺淡,看向和儀時一雙水光盈盈的眸子幾乎讓人心都化了,又帶着幾分愧疚,細白的手指緊緊攥着茶杯,和儀輕描淡寫的瞥了一眼,慢慢起身。

林毓齊人小,還沒有父兄的精明,此時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麽是今天過生日?”

和儀看了他一眼,随口回答:“避中元的忌諱,十六大家聚一聚。”

林毓齊“哦”了一聲,眼中帶着好奇,繼續上下打量着和儀,林毓中轉頭暗暗瞪了他一眼,林毓齊方才讪讪低頭。

這一處山居坐落在連綿青山之中,前庭後舍俱全,回廊庭院景致優美,一池紅蓮宛如烈火,零星幾株白蓮穿插在其中,更加清雅皎潔。

小池塘內鋪着青石磚,養了數十尾錦鯉,漢白玉圍欄,水上一處八角亭懸着白玉鈴铛,風過時聲音清脆,如黃莺鳴啼。

梧桐亭亭如蓋,翠竹根根蒼勁,一步入後花園,整個人就都神清氣爽了起來。

林正允是富貴窩裏長大的公子哥兒,自打進了會客廳,落在和儀身上的眼神就不一般了,等到了後院,就更明白:這個女兒不是一般人。

資料中寥寥數語說明她被系統內人員收養,但尋常系統內人員,又怎麽可能布置得出這樣清雅出塵又處處金錢堆砌的富貴窩。

他的眼光絕不會出錯,剛才那小廳裏,幾樣瓷瓶玉器就很是不凡,一卷美人圖也是名家手筆,就那一個小房間,抵上京幾套房了。

“那是咱們的女兒。”杜鵑駐足在他身邊,一雙眼近乎貪婪地落在和儀身上不肯移開,“她不在咱們身邊這些年,卻能過得這樣好,咱們要感謝她的養父。”

“自然。”林正允握住了妻子的手,“不要哭,她看到心裏也不會好受的。咱們錯過了這麽多年,以後天長日久,有得是時光來彌補。”

“但願吧。”

和儀已經走到了那處小亭子裏,孟叔侯在一旁,見林家一行人跟着和儀過來了,忙道:“我讓人添椅子過來。”

“嗯。”和儀點了點頭,看向桌旁坐着的幾人。

她交友不算廣泛,或者說蜀中和氏傳人的光環限制了她的交友範圍,學校裏的同齡人她嫌他們幼稚,再加上她常年在家自學,大家相處不多,所以她活到十八九歲,真正交心的朋友,也就是這四個。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朋友們。”和儀一一指過,對林家人道:“這是毛凝眉,肖越齊,莊別致……那邊喂鶴的是盧津江。我說你還不過來嗎?我這兩只仙鶴養了這麽多年,今兒要是被你辣手摧花了,我可不會放過你。”

“哎呀,咱倆誰跟誰啊!”盧津江順着小橋走了過來,嘆氣:“和師幾時如此吝啬了。”

“這是——”毛凝眉問和儀。

林家幾人聽出這就是剛才去催促和儀的那位,杜鵑看向和儀,面上帶着些期待,卻也有些局促。

和儀沉默兩秒,說:“想來是我的家人吧,上菜吧,眉姐你不是有事嗎?”

毛凝眉目光落在林家衆人身上,帶着審視、探究,一雙利眼仿佛能夠穿透人心。

“好了,毛少主,坐下吧,咱們預備開飯了。”和儀笑眯眯按她坐下,問:“說好的蛋糕呢?我可沒讓人準備啊。”

她這一開口,桌上的人都明白過來,于是四人紛紛叫了“叔叔阿姨”,其餘的就兄弟姐妹地亂叫起來。

坐在一旁喝茶的肖越齊算是這一桌人裏少有正經的了,面帶恭謹地叫過人之後,随意打量兩眼,收回了目光。

因為有林家人在,本來可以展開的許多話題不得不按了回去,莊別致面帶感慨地道:“一轉眼,晏晏你也念大學了。”

和儀悄悄瞪他一眼,“別給自己長輩分,你也沒大我幾歲。”

“我比你大四歲呢好吧?”莊別致輕哼一聲,“猶記初見時某人還在襁褓之中,粉嫩嫩、軟綿綿,和叔抱着你都輕手輕腳的,生怕把你傷着。”

盧津江看了林毓晴幾眼,忽然笑眯眯問和儀:“怎麽樣,小說中的俗套劇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感想如何?”

“天雷乍落。”和儀斜睨他一眼,“就像你當年自己出來頂門立戶,一摸褲兜,錢包丢了,都是一樣的感覺。”

盧津江氣鼓鼓:“你這人怎麽這樣呢?竟翻我的短!信不信我上香詛咒——”

話沒說完,肖越齊伸手在他背上輕輕一敲,盧津江連忙住口。

“你去上京之後打算住在哪裏?特部這邊給你分了一套房子,小區裏住得都是公家人,那一棟樓裏都是圈內人,我和凝眉在那也有住所,咱們在一層樓,有興趣過去住住嗎?”肖越齊收回打量林家人的目光,問和儀。

和儀笑着搖了搖頭:“算了吧,我師父給我留了一套四合院,離學校和那邊都不遠,我已經讓人過去收拾了。正好,師父去世之後,鋪子兩三年沒開張了,旁人只怕都以為我們這一脈絕了呢。我過去,正好再支起來。”

盧津江好笑道:“你這兩年聲名赫赫,誰會你以為你們這一脈絕了?不過你到青陽街附近住也好,正好咱們離得近,我還能吃口好的。你不知道,我這一天天開水就饅頭的,有多慘烈!”

和儀狐疑地看了二人兩眼,胡亂點頭答應了,轉過頭對林毓晴道:“如果諸位所說屬實的話,那您的親生父母——”

“他們早就去世了。”林毓晴抿抿唇,林毓中道:“當時只查到那一對夫婦身上就斷了線索,還是今年,蜀省文科高考狀元的新聞登報,我們才發現你的。”

“那我還得感謝媒體了。”和儀嘗了一口盧津江帶來的蛋糕,然後眼睛就亮了,“是阿姨做得吧?”

盧津江笑眯眯點了點頭,又故作哀怨地道:“我哭着喊着要吃多久,我媽也沒舍得勞動勞動,你過生日,人老人家大早上電話就來了‘小子,回家一趟,把給晏晏做得蛋糕帶上!’我有時候真懷疑我是不是我爸媽親生的。”

肖越齊一顆顆摩挲着手上的念珠,問:“只是新聞登報的照片,只怕不足以确定吧?”

林毓中仔細打量着他,見他在自己的目光下仍然氣定神閑,明白這一桌都不是普通人,知道自己查得怕是有疏漏,心裏這樣想着,卻還是耐心答道:“是調了阿儀的體檢資料,确認了血型,增加了概率,然後又知道了她的出生日期,我們才有了八成的肯定。不過——我個人有一點疑問,那對夫婦車禍身亡後,阿儀你不知所蹤,天南地北,怎麽會被收養到這邊,出生日期還如此的确定呢?”

“這就不得不稱贊一下我肖哥偉大的父親了,他的卦象是多麽的準确!”盧津江用一個誇張的感嘆句開頭,即将開始長篇贅述。

“其實不必叫我阿儀,聽着怪怪的,叫我‘晏晏’就好。”和儀示意肖越齊按住他,對林毓中道:“家師受人邀請至上京游玩,撿到了我。還要多謝肖世叔,世叔的卦确實很準。”

林毓中還要說些什麽,卻被杜鵑按住了,“快吃飯吧,晏晏生日快樂啊。”

生日宴這才進入了正題,飯後大家都準備下山,和儀落後兩步走在朋友們身邊,用只有幾人能聽到的語氣說:“這是龍門陣還是鴻門宴啊。”

“都不是——”毛凝眉的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拂掉了花瓣:“老肖得到消息沒比你早多少,七月十五也不敢打擾你,怕你出什麽岔子,只能今天一早趕過來了。特部那邊查過林家人了,沒什麽道德問題,林家也出什麽資金鏈斷層一類需要聯姻救命的事兒,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也很合理,應該不是特意沖着你來的鴻門宴。”

“我知道你們是我為了我好。”和儀輕嘆一聲,“但以後這樣的事別瞞着我了,我一個人傻乎乎的人們都不知道,你們你來我往地過招,我心裏也不好受。”

肖越齊淡淡開口:“我父親算過了,這親緣是真的。晏晏,你必須做好準備,如果林家人真心想與你續上一段親緣的話,你不可能永遠瞞着他們。如果他們有所圖謀,正好,也敲打敲打他們,有時候做賊心虛,你露出不平凡了,那邊就害怕了。”

莊別致悠悠感慨道:“活人吶,想得真多。”

“粽子思想就簡單。”毛凝眉瞥他一眼:“一心只想把闖入領地的都弄死。我聽說,你考古隊上次差點團滅啊?”

“平安符保佑,沒事兒。”莊別致擺擺手道:“不過教授受了點傷,再加上資金不稱手,我應該得歇個一年半載的了。正好,學校裏有一門專業課,我可以一邊讀博一邊代課,還能照顧照顧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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