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天命造化弄人,你我不……
“晏晏,你放心吧,結果很快會出來的。你在這裏坐會兒,我新得的大紅袍,給你沏一壺?”
坐在研究所所長待客室裏,和儀對這位蠱師出身卻叛道離經搞起生物科學研究的師兄點了點頭,揚起一抹笑容誠懇道謝:“多謝了。”
“這不算什麽。”祝師兄搖了搖頭,深深看了林正允與杜鵑幾眼,對和儀輕聲說:“讓助理給你沏茶,我還有點事兒,先去了。那邊給你做的加急,八點之前能出結果,放心吧。”
“多謝您了,祝先生。”林毓中上前對他微微鞠躬,祝師兄笑着和他握了握手,“晏晏難得開口求我一次,自然要給她辦妥。”
又對林正允與杜鵑微微颔首,“林先生,林太太,我先走了。”
“您慢走了。”林正允對他點了點頭,杜鵑站起來對他稍稍欠身,神情懇切,“勞煩您了。”
“當不得,當不得。”祝師兄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出去。
然後就是六人相對無言,和儀端坐在沙發上,一顆顆盤着珠子,神情晦暗莫名。
還是助理的敲門聲打破岑寂。
“儀姐姐!我給你沏了大紅袍,還有些如意餅,我一早烤的,也讓人給你送去了,吃着怎麽樣?”
進來的是個小姑娘,穿着身鵝黃的長裙,留着齊劉海,大眼睛小圓臉兒,肉嘟嘟的,長得很喜慶。
和儀見是她進來,笑容真切了許多,連連點頭,“嘗了,滋味很好,謝謝我們小阿願了。”
或許是得了祝師兄的叮囑,祝願并沒在這裏多留,只抱了和儀一下,笑眯眯地蹭了蹭,就轉身出去了。
一直沉默着的林毓晴仔細看了她一下,注意到她手腕上也如和儀一般戴着一串珠子,墜着一個怪模怪樣的鈴铛,只是和儀那個是頗為古樸的藏銀,而那名為阿願的小姑娘戴着的是很鮮亮的朱紅色。
杜鵑看向和儀,抿抿唇,不知從何說起。
林正允攬着妻子輕輕拍了拍,試探性地問:“……我聽他們叫你‘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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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儀也在看着他們,眼裏帶着些探究與好奇,聞言笑着點頭:“是,師父一開始為我取名‘晏書’,後來因我體弱,一位世叔說這名字不夠柔婉,取了一個‘儀’字。晏書就成了小名,朋友們喜歡這麽叫我。……你們可以叫我阿儀,不過聽起來好像在占人便宜,晏晏也好,阿書也好,我都可以。”
杜鵑抹了一把眼淚,這位養尊處優幾十年的貴夫人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裏幾乎流了自己一世的眼淚,此時對着女兒,又覺得眼睛酸澀,她艱難地張了張口,叫了一聲“晏晏”,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林毓晴看她這樣,只覺心如刀割,站了起來,走到和儀身前,對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只知道我對不起你……”
她說着,眼淚流了下來,這位名滿上京的名媛以手掩面無聲哭泣,她不停地深呼吸以平複自己的情緒。半晌後,她擡起頭,用一雙透着紅的眼睛看向和儀,輕輕的、像是生怕吓到和儀一樣,小聲問:“你可以讓我有個機會補償你嗎?你放心,任何小說裏的情節都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我會從林家搬出去,本該屬于你的東西一定會屬于你,我只希望,你能讓我這個‘竊賊’能夠有機會補償‘苦主’,不然我會一生于心不安。”
杜鵑見此只覺心裏刀割的一樣疼,卻又不出言阻止,只将頭埋到林正允手臂上,眼淚暈濕了西裝袖子上的一大塊,心中只恨造化弄人。
林毓齊自幼與姐姐親近,此時心中也不好受,但卻沉默地坐在那裏,聽着林毓晴向和儀道歉,看着自己這位向來驕傲的姐姐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
他被哥哥握住了手,哥哥看向他的那一眼,帶着警告、安撫……與隐隐的無奈。
林毓齊抿着唇,告訴自己:這本是應當的。
和儀看了林毓晴一會兒,忽然微微傾身,以一個平視的角度和她對視着,眼中淡淡的,又仿佛帶着些感嘆:“天命造化弄人,你我也不過是天地間的蜉蝣塵土而已,你不必愧疚。”
她微微擡手扶起林毓晴,手腕上的鈴铛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帶着笑慢慢說着:“我看人是很敏感的,對我有惡意的人,靠近不了我周身五米之內,就會被放到。”
她直起腰,側頭看向林家四口,“我希望你們能明白,我不是無知少女了,也不缺你們林家的錢權財勢,甚至如果我想要,那些東西,輕而易舉,觸手可得。我對你們無所求,自然也不會放下身段極盡讨好,我這個人怪癖很多,俗稱‘矯情’,如果咱們真的生活在一起,那是一個很漫長的磨合過程。”
這話說得傷人,卻很通透。
商場上情勢變幻波詭雲谲人心難測,這樣難聽的話落在耳中反而讓人放心,林正允與林毓中父子對視兩眼,剛要開口,杜鵑已猛地蹿上前去抱住了和儀,哭泣着一聲聲地喊:“晏晏!晏晏啊!我的女兒!”
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拿到通知單的那一剎那,杜鵑又哭又笑,林毓中看向和儀,得益于良好的視力,他清晰地見到了她微微濕潤的眼眶與緊緊抿着的唇。
他愣了一下,發現這個妹妹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堅不可摧、一身倒刺。
時候已晚,回京自然是來不及了,一行車隊又浩浩蕩蕩回到山中,已是明月高懸。
山居門前挂着兩盞琉璃燈,八角宮燈的樣式,在都市中是不常見的,在這常年被山岚霧氣籠罩的連綿青山之中,映着白牆黛瓦,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晏晏。”孟叔略帶擔憂地看着和儀,和儀對他笑了一下,給他介紹道:“這是我的……父母兄弟,還有這位……林小姐。收拾些客卧出來吧。稍後開始收拾東西,咱們要提前去上京了。”
“好的。”孟叔連連答應,見和儀面色神情一如往常,便放下心去做事了。
杜鵑有心和和儀親近親近,但見她禮儀周到地招待衆人,知道不能急于一時,便壓下了心思,挽着林正允的手,一雙眸子緊緊盯着和儀款款離開的背影,分毫舍不得放松。
“去睡吧,明早起來再說。”
和儀的屋子在花園深出,室內的擺設倒是與小院上下的中式畫風不同,柔軟的沙發、厚厚的長毛地毯、擺在窗邊的吊籃,精致小巧的香薰蠟燭,堆了半床的毛絨靠枕,處處透着閑适慵懶。
星及給她添了一勺安神香後悄然離開,和儀躺在床上翻滾兩圈,越躺越精神,最後實在按捺不住,翻身而起信手掐訣,對着鈴铛壓低聲音做賊一樣小聲說:“來玩呀!”
她嘴裏說着,眼睛還時不時地向門窗看去,提防被人發現。
“撲克還是麻将……”那邊很快給了她回複:“打牌不如吃雞啊!”
菜雞和師感覺自己受到了打擊,頑強地拒絕了。
“哎呀呀,真不巧了,我們都打上了!”那群不靠譜的狐朋狗友非常不給和師面子,在那頭一邊猛戳屏幕一邊分心答話:“你就自己玩吧,或者你現在進來,我們不介意你加入,雖然你菜,但是你歐啊!”
和儀猛地翻了個白眼兒:“你還挺緊跟潮流的,分得清非和歐嗎?”
被用作通訊的小法器那邊傳來了啧啧不滿的聲音,有人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鬧了。說來,這七月十五剛過,小晏晏你怎麽這麽有精神呢?唉,我們老了,睡不了了,就羨慕你們年輕人的睡眠質量,你們倒好,就知道熬夜,簡直浪費!小妮子你得早點睡!唉,再過幾年,你也老了,什麽時候來和我們這群老東西作伴啊~別去你師父那,那幽冥地底有什麽意思?咱們在上面,玩的還開心,要什麽吃的玩的沒有?”
和儀把自己的白眼翻到了天上,“對不起,我有一個疑問,你們就算想睡,睡得了嗎?一個個僵屍粽子千年老鬼的,要不要我聯系莊別致讓他上門探望你們。”
“小妮子不識逗呢!”對面那群惱羞成怒,集體表示:“不和你浪費時間了!吃雞吃起來!兄弟們Go!Go!Go!”
“唉。”試圖找人打發時間失敗的和師盤膝坐在自己宣軟的大床上,唉聲嘆氣,滄桑地發出感慨:“現在這世道啊,你永遠不知道,和你一起攻城略地的是千年老妖還是萬年僵屍。”
感慨之後,還是無聊,她拉了兩個靠枕來墊在背後,自己舒舒服服地往後一仰靠住。
“舒坦——”和儀長長舒了口氣,拿起手機剛要打開,又猛地一個激靈,快速把手機撂到了床頭櫃上,被子一蒙,呼吸輕緩綿長。
捧着東西從廊下經過的星及透過窗子向內一看,雖然只能看到一層窗簾,卻還搖搖頭,嘆了口氣,低聲道:“早些睡,養精神。”
回答她的是屋裏的幾聲哼唧。
星及自己也無奈了,忍俊不禁,再次搖搖頭,順着游廊離去了。
人一走,和儀就精神了,被子一掀坐了起來,重新摞起靠枕擺出“陣法”,自己舒舒服服躺在上面,翹着個二郎腿拿起手機美滋滋地看了起來。
正看到柔弱無辜的小白花女主被男主媽媽為難,一手伸向支票,身形微微顫抖,眼眶濕潤——阿姨,我對他的愛,絕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
又是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和儀迅速恢複了呼吸,手機一關被子裏一塞,雙目安穩閉上,除了墊得高高的上半身之外,沒有什麽能暴露她。
“唉——”
伴随着嘆氣聲,腳步聲漸漸消失,和儀重新恢複了自己放縱而自由的身姿,滿懷期待地打開了手機,看向了下一句——五百萬……阿姨,有點少。
嘻嘻嘻。
口味清奇的和師瞬間滿足了,財大氣粗的她當然不差那點霸王票的小錢,點開就是十個深水魚雷,美滋滋地評價:不錯,雖然男主又渣又花心又沒審美,好歹還有點用處。
和師活了這麽多年,最厲害的就是自我排解功能,這會已經大概恢複了冷靜,在床上滾了兩圈,默默再次将手伸向剛被放到床頭櫃的手機。
于是乎,伴随着明月星鬥,和師手欠地搜索了某網站熱詞“真假千金”,打開了一扇自己曾經已經打開過的狗血大門。
雖然有些情節不符合常理,但是看起來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