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沒什麽好收拾的,他說:“正好,我也想看看是怎麽回事,那麽請你們帶路吧!”
王陽點了點頭,他讓人推來一把輪椅,他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坐在這裏,這樣我們可以快速抵達那裏。”
男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确有些累,他說:“那就謝謝了。”他平靜地坐了上去,然後他問:“你們是怎麽找到這種植物的?你對它的了解有多少?”
護士愛麗推起輪椅讓艾成林與王陽并排而行。
王陽說:“種子我是在一家植物研究基地找到的,我們找到了很多的種子,它們不是無法發芽,就是生長緩慢,但是這種植物卻與衆不同,它像一坨幹羊糞那樣比其他種子要大,遇到了水和足夠的養分它會快速生長,與其說這是一顆種子,不如說是一團被風幹的海藻,它張牙舞爪地伸展了開來……”王陽回憶着當時的情景,讓人振奮,讓人不安。
男人道:“我們将它命名為星際章魚,它是一種外星植物。你找到的不是種子,而是在惡劣的氣候下,星際章魚的一種休眠自保形态。就像動物會冬眠一樣。”
王陽的表情出現了大起大落,他激動地欲言又止卻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他激動地手舞足蹈,他說:“上帝!你居然知道它!你居然知道!太好了!”
男人則憂心忡忡地表示:“王陽,它沒有你想得那麽簡單。”
“噓!你先別忙着發表意見,我會證明給你看的。”王陽充滿自信。
他們進入了厄瓜多爾小鎮的一個地下農業培育基地,這裏原本是從事無太陽光垂直農業系統的研究的,後來被廢棄了,王陽花了很長的時間将這裏改建成了特殊的種植基地,他們通過一座升降梯進入了基地內部。
王陽振奮的時候,整個人都充滿力量,他的眼睛表情都讓他看上去奮發向上,滿是憧憬。他瘋狂而自豪地說道:“當時我們對它的了解不夠,它長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就開始殺人,我們死了很多人,很多技術人員,但是我們很快控制住了,我想了個辦法,用鐵皮屋子罩住它們的觸須,它們就對我們構不成傷害,然後我們改建了這個地下工廠,通過對它們的根部運輸肥料,讓它們生長。”
他越說越興奮,他們走在一條幽深的通道上,回音很大,通道裏都有着瓦數比較低的指示燈。
通道之後,進入一片寬闊的工作基地,那裏有許多工人,艾成林看到幾十個工人在這裏有條不紊地工作。他已經有八年沒有見過那麽多的人了,他見過的人一年比一年少。更讓他驚訝和恐慌的是,他們已經複活了二十多顆植株,它們有的已經成年,有的則還沒有。每一棵植物的根部都被浸潤在火山灰浸出液當中。
它們的根也像活的一樣在水中游走着,遇到光滑透明的玻璃容器璧就會輕輕縮回去,就像蝸牛的觸角那樣小心翼翼。
艾成林忽然想明白了,那些鐵皮屋子裏的植物的根下是土壤,土壤下是鋼筋支架,支架上有篩漏那樣的孔,植物的根穿過土壤鑽入這些液體當中吸取養分。
王陽說:“你看到了吧,我們能夠控制它們!我對它們的營養成分做過分析,它是迄今為止最完美的食物,它可以替代動物性食物以及所有植物性食物,它包含了人類所需要的各種營養元素、包括蛋白質。我們可以從厄瓜多爾小鎮開始,重新振興人類社會!我們的希望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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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成林看着工人們有條不紊地進行各種溫度和營養成分的檢測,對植物生長狀況的記錄,這裏看起來有秩序,并且都在他們的控制當中,他反問:“你帶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展示你的成果嗎?你覺得我能幫你什麽?”
王陽從剛才自己的美好的想象當中回過了神,他略帶疑慮和神經質的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他說:“我們有個技術難點沒法解決,那就是我們只有21顆植物,沒有更多的種子了,它們的觸須被斬斷之後,雖然可以再生,但是如果人多了,生長速度跟不上吃的速度,所以我們需要繁殖更多的植物,我們需要更多的人,給更多的幸存者提供食物,重新建立社會。你知道怎麽繁衍這種植物嗎?你一定知道的對嗎?”
艾成林用手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頗為無奈地将脊背靠在了輪椅上,他的食指不自覺拍打着扶手,他緊抿着唇,盯着王陽那期盼的眼神,他一字一頓地說:“你不能繁衍它,你必須毀了這些植物,一顆也不要留,就算餓死,也絕對不能讓這種毀滅性的物種滅了整個地球!”
王陽呆愣了片刻,忽然他哈哈大笑,他說:“艾成林,你真愛開玩笑。它養活了我們那麽多人,它帶給了我們那麽好的生活,你居然要說毀滅它,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同意毀滅它的,毀滅它就等于毀滅我們所有的人,告訴我,剛才你不過是說着玩的。”
艾成林盯着他,王陽就這樣半蹲在他的輪椅跟前,他用眼神威逼他。可是男人還是咬牙切齒用力地說:“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你必須立刻切斷他們的養分供應,用火燒了它們的植株!越快越好!它們已經成年了,它們的孢子,成千上萬的孢子等着逃出來,遇到任何它們能生根發芽的東西,它們都會生存下來,它們會瘋狂生長,像成千上萬的蝗蟲那樣蠶食一切,直到整個星球沒有任何活物,它們失去供給,它們就會萎縮,就像被太陽曬幹那樣縮成一個幹羊糞那樣大小的所謂的‘種子’等待下一批星球探險者發現它們,帶它們回去。”
王陽仿佛沒有聽到,他自說自話:“它們在我們的控制之中,我們人類能夠控制它們!你看到了,我們現在安然無恙!只有我們給它們提供養分它們才能活下去,我們取觸須也非常安全,從一個圓孔裏,如果不是你去偷看,怎麽會發生這麽危險的事?”
艾成林不想聽王陽說那些毫無根據的話,他不等他說完就急道:“我們正處在危險之中,那些觸須的頂端會産生一種堅硬的刺,也許它們會刺穿鐵皮,又也許它們的根不會往營養液裏鑽,它們會偷偷從鐵皮地下的土壤裏,延伸幾公裏尋找出路。”艾成林越說越大聲。
王陽也越說越大聲:“你說的這些根本就不會發生!你也只是假設是也許,并不是真的!你有什麽根據說他們會尋找出路?”
艾成林立刻道:“因為它們是生物,是活的,不是死的。如果把你關在房子裏,你難道不會想着逃出去嗎?這是一種本能!”
王陽:“我只相信事實依據,植物你把它種在哪裏它就呆在哪裏,它長腿還會跑嗎?”
艾成林:“它是不會跑,可是它的後代會随着風亂跑,到處生根發芽!到處獵殺活物。”
王陽:“好了好了,我們不要在這個問題上争執了,讓我們向好的方向看,樂觀一點,你說孢子才是它們的種子,那麽我就想辦法提取孢子,讓它們把孢子散播在新的土壤上,讓它們繼續呆在鐵皮屋子裏,這真是一個讓人振奮的消息,我們可以獲得無數的植株,然後招收更多的人,逐步建立新的社會,男人和女人可以結婚,生育下一代。你放心,我們一定會非常小心的,你作為我們的科學顧問,我會尊重你的決定,會證明給你看我是對的!”
艾成林急了:“可你是錯的,你這個瘋子!”
王陽:“你別總是滅人類的威風,長植物的志氣好不好?植物就是植物!它們能有人聰明嗎?”
艾成林:“人要是夠聰明,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人都是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是自然的主宰!”他站了起來,他和王陽說不到一塊去。他絕對要離開這裏。
亨利、張蒙、楊京、愛麗、諾丁都被他們兩個的争執弄糊塗了。
但是這種危機感同時也或多或少在他們心裏埋下了忐忑。
連工人們都對他們兩個投來好奇的目光。
張蒙問:“艾成林,你是什麽人?我們憑什麽要相信你的話?”
艾成林走出了幾步,停住了,他說:“我是研究過這種植物的研究人員。沒有人比我更有發言權!鐵皮屋子管不住它們的。”
楊京哈哈大笑:“別相信他,我們見過很多神經病都自稱自己是宇航員,甚至是上帝。還有人幻想一切事物都将危害他們的生命,如果我們聽你的話把這些食物都給毀滅了,我們才是傻瓜!”
愛麗風情無限地瞧了一眼楊京附和道:“沒錯,他的精神有點問題,在外面呆久了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像他那樣,時間久了就好了。”
楊京偷偷摸了一下愛麗的屁股,愛麗不着痕跡地一扭,瞪了他一眼。
楊京嘿嘿笑着。
亨利則将身體挺得筆直,對他們的争論充耳不聞,他持槍走來走去,有些按耐不住,他後悔跟着來了,這種研究方向的争論他覺得無聊透頂。
諾丁手裏拿着記錄本,他糾結萬分不知道該記錄些什麽,他猶豫了一會,将艾成林說的這種植物的有關特性記錄了下來,繁殖力非常旺盛的外星植物,通過孢子繁殖,具有毀滅性。他又覺得不太合理,将具有毀滅性那裏的标注了個問號,植物能毀滅地球?他表示懷疑。他顯然也不重視艾成林說的話,他草草寫了幾筆之後,眼睛飄向性感的愛麗,他的女朋友好久沒和他約會了,他有點想她,可是他總是不好意思主動。
王陽拍了拍艾成林的肩膀道:“我想你是累了,我們會好好讓你養傷,你的女兒我們會很好地照顧她,你安心留下來,我們一起來想辦法怎麽讓植物越來越多,你要相信我們能夠控制它們。我打算讓你來負責孢子的培育繁殖工作,直到你做出成績。”
地下基地的二層護欄上,艾希望被兩名武裝人員押送走過,她的嘴被堵上了,她一直在那裏聽着父親和王陽的争執。
然後他們拔掉了她嘴裏的布條,讓她看到了父親,她掙紮着朝着他大聲喊着:“爸爸!爸爸!”
男人的心都揪了起來,他仰着脖子,眼睜睜看着女孩被押了進去,她的聲音一直回蕩着。
王陽說:“你放心,如果你表現良好的話,在篝火晚會的時候她會與你見面,諾丁可以彈吉他給她聽。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男人一路在底下追着,她有空間幽閉症,她被關的時候總會發病!
女孩的眼睛紅紅的,眼淚奪眶而出,都是她不好,她不該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們。
爸爸是個植物學家,她希望他什麽都不是,他只是個普通的爸爸。
男人對王陽說:“不要傷害她。”
王陽點點頭:“當然。”
男人又說:“讓諾丁去陪陪她。”
王陽有些不理解,但是他說:“沒問題。”
Chapter19
女孩獨自一人坐在黑漆漆的“牢房”中,她将這種缺乏自由的地方稱為牢籠。她在角落裏抱着膝蓋,微微低着頭,渾身止不住痙攣,她的呼吸短促而快,就像将她置身于冷櫃之中,她通過顫抖,來阻止自己發病。
汗水浸濕了她淩亂的短發,順着發間滑落在她的眉間,鼻翼,最後在彙集在她的下颚,一點點變大,滴落,悄無聲息。
女孩緊緊抓着自己的褲子,食指摳進了布料的纖維,鮮血順着她的指甲流淌出來,她并不覺得疼痛,她大聲喊叫了起來,眼睛向上翻着,她的腦海裏滿是父親的捧着她的臉呼喚她的樣子,還有弟弟無助的哭泣,深呼吸,爸爸告訴她要深呼吸,可是她做不到,她根本做不到,她無法擺脫這種恐懼,她覺得只有死才能擺脫。
她站了起來,一下又一下撞擊着門,她痛哭着,哀求着,聲嘶力竭地:“放我出去,我不要呆在這裏,我要出去。”她用拳頭咚咚咚地碰撞着,她感覺窒息,仿佛水正在注滿整個房間。直到她的手上滿是傷痕和鮮血,她的腦袋抵着門慢慢滑落,她的脊背貼着門。
一雙眼睛四下轉着,那昏暗的四個角落裏,仿佛蹲着什麽她看不見的東西,會威脅到她生命的東西,她越發害怕,她抱着頭,緊緊閉着雙眼,她止不住地幻想有東西正在靠近她,她的喉嚨仿佛被扼住了那樣難以呼吸,她倒在地上。
她拿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她用鋒利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手腕,只要割下去她就可以擺脫這種痛苦,她猶豫着,此刻她面容恐怖,就像一個毒瘾發作的人,她拿着一支針管,究竟是送自己上路,還是痛苦地熬下去戰勝自己。
饑餓沒有能奪走她的生命……女孩舉着刀,渾身痙攣地更厲害了。
忽然,門被打開了,她仿佛被那只無形的手放開了,她大口大口呼吸,就像一只垂死的動物,她迅速藏好了刀,從地上躍起,沖出了那道門,接着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夾住,對,是一個男人用粗壯的胳膊把她給夾在了腋下,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女孩尖叫。
男人打了她的屁股,他說:“我說小姐,請你不要像一只野性十足的耗子一樣亂闖!”
女孩掙紮了幾下,她兇狠且偏激地說:“放我下來,如果你們再關我,我敢保證,你們只能拿到一具屍體!我寧可死,也不要被關起來!”
男人說:“我實在很不想把你當成一位女士看待,我想把你當成我的弟弟痛揍一頓,如果我有一個像你那樣暴躁且有空間幽閉症的弟弟的話,我保證絕不手軟,我會關到你可以坦然面對這個空間為止,或者你可以選擇了解自己。”
女孩昂起頭瞪着張蒙,這個可惡的家夥,他讓她啞口無言,除了父親以外她絕不允許其他人訓斥她!她的身體有缺陷,她的腿關節特別大,她不能像個正常女孩那樣穿裙子,她還有難以啓齒的空間恐懼症,這些東西她不容別人窺視,她小心地将自己武裝起來,小心地守護着自己那脆弱不堪的自尊心。
男人放下了她,将她推到了牆壁上,他說:“請允許我再重新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張蒙,我怕你記性不好,上次是一個誤會,同樣這次也是一個誤會,只要你聽我的話,乖乖住在這裏,你和你的爸爸什麽事也沒有,你也不會被關起來,我說的是人話,請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會覺得自己在說鳥語,如果你聽不懂中文的話,我可以用英文再複述一遍給你聽。”
“不用了。”艾希望出了那間屋子之後就好多了,她深深呼吸了幾口,用手理了理鬓發。她又走進了這間屋子,她說,“鎖上門。”
張蒙一愣。
女孩說:“我說的是人話,請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會覺得自己在說鳥語,如果你聽不懂中文的話,我可以用英文再複述一遍給你聽。Lock the door!”
張蒙微微張嘴,一臉被抨擊的神情,他早該知道這個女孩會給他一些意想不到的——反應。只是當她做出反饋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驚訝。他看了眼手中的鑰匙,将一床毯子扔給她,他說:“你确定?”
女孩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慘白,她咬着嘴唇,抱起毯子就走了進去。
女孩在屋裏,張蒙在屋外。
張蒙看着她,然後慢慢拉上了門,他在門的開窗處與她相望,他說:“本來我是來接你出去,和另外一個女孩蘭妮住在一起,如果你害怕的話,你可以推開門跟我走。”
女孩轉過身,靠着牆壁坐下。她不信她不能克服。她不信。
張蒙說:“你的爸爸說你喜歡聽諾丁彈琴,今天他會在門外彈琴給你聽。希望這可以緩解你的症狀。野耗子!”
女孩:“我不是野耗子。”
張蒙撇撇嘴,他惡趣味地喜歡打擊這個女孩,因為她看上去又黑又瘦,膽小機警,那雙眼睛,那敏捷逃竄的樣子,吃東西時的樣子,總讓他想起饑餓的老鼠,會咬人。
他說:“你真缺乏幽默感,姑娘。”
張蒙将這裏交給諾丁之後就走了,他指派了牙膏看守在這附近,這個黑人非常敬業,他很慶幸最近招收的幾個人都挺不錯,他們非常珍惜這樣的生活環境,所以也非常賣力,他打算過幾天對他們進行訓練之後讓他們一起宣誓,為了這個神聖的事業,他們必須用生命宣誓會守衛這裏。
諾丁背着他的吉他來了,他戴着金色的半框眼鏡,眼睛是純淨的天藍,一頭金發,高高的鼻梁,挺拔卻瘦瘦的身板,他本來就是這樣身形的男人,他穿着一件藍色牛津紡襯衫,幹幹淨淨,站在窗戶面前,他有些腼腆地自我介紹:“嗨,你好,我叫諾丁·布朗,你可以叫我諾丁。”
女孩呆呆地望着,她什麽都忘了,她根本無法想象那個彈吉他唱着歌的男孩出現在她的面前,一瞬間她呆若木雞,她看着他,還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天然的衣服皂角香味,這種味道樸實帶有家的味道。她漸漸把臉貼到了窗口上,用手撫摸着玻璃板,仿佛這樣她能摸到他的臉,她就像在看一件櫥窗裏的藝術品,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她激動無比,她感謝爸爸,哪怕在這樣的時候,他也不遺餘力幫助她實現認識諾丁的夢想。
諾丁看到了窗口裏的女孩,一開始他吓了一跳,她不僅瘦,而且她看上去非常恐怖,一點也看不出來她是一個女孩。但是諾丁很快就釋然了,剛開的時候也許他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相信這個女孩在這裏生活一段時間之後會像個女孩的。
他挺了挺眼鏡,久久沒有聽到女孩自我介紹,于是他說:“聽說你叫艾希望,我可以叫你希望嗎?當然如果你覺得突兀的話我可以叫你艾小姐。但是希望會更親切一些。”
女孩點點頭,她很用力,非常渴望,她說:“我們算認識了嗎?”
諾丁覺得她這話挺奇怪的,他點點頭:“當然,我們認識了。”
“太好了!”女孩喃喃自語,她用袖子擦了擦臉,還用手摸着自己的臉龐,她有些退縮,她知道自己長什麽模樣,她會不會吓到他了?
諾丁見她的臉色蒼白以為她又要發病了,他不打算鎖門,他朝着牙膏使了使眼色,示意如果有緊急情況的話他得過來幫忙。
諾丁詢問:“希望,你沒事吧?你現在就能出來。”
女孩慢慢蹲了回去,她說:“我沒事,我們認識了,我太高興了。我能克服的,你鎖門吧。”
諾丁見她很堅決,他說:“好吧,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我給你彈琴好嗎?”
“好,我喜歡聽你彈琴,這是我聽過的最美妙的音樂。”女孩說。
希望聽到咔嚓那一聲響開始,她環視四周,那種窒息的感覺如影随形,她渾身像被一雙冰涼的手爬過,她捂住耳朵,緊緊閉着雙眼,她蜷縮在角落裏,她咬着嘴唇,不讓自己發出恐懼的喊叫。她陷入了被淹死的假想當中,水中仿佛有無數雙的手拉住了她的腳,将她往水的深處拉,她感到無法呼吸,水沖進了她的肺部,她張大嘴呼吸,很多水湧進了她的嘴裏。
諾丁不知道該怎麽樣幫她,他就站在門前彈起了吉他。那是一首鄉村音樂《回家》。他彈了一半,琴音戛然而止,他心急火燎地開門,和牙膏一起沖了進去,女孩已經昏迷,他用手指掐她的人中穴,然後不停拍着她的臉,見她毫無反應,他又脫下了她的鞋子,掐她腳底的湧泉穴,天吶,這麽髒又破的鞋子,他脫的時候裏面會掉出各種泥土小石子,諾丁屏住呼吸,雖然覺得她髒兮兮的,但是此刻他也沒辦法了,他迅速将她抱了出去,他喊着:“牙膏,拿上我的琴,快去叫愛麗。”
愛麗正和楊京在一座鐵皮屋子邊上偷歡,他們脫得精光,兩具雪白的身子交纏在一起,楊京将愛麗推置到鐵皮房邊,将她的身子微微擡起,然後他将護士的裙子往上推起,就這樣進入。
愛麗發出一聲壓抑的輕輕的呻吟聲,她很想大聲叫出來,可是她擔心別人聽到,他們在戶外真是太刺激了,這在從前根本無法想象可以享受到這種歡愉,她的脊背緊靠着鐵皮房,身體的熱量傳遞到了上面,她的身體随着楊京的節奏而上下運動,她的軀體輕微撞擊着鐵皮,放出碰碰的聲音,加上遠處隆隆聲,愛麗趁機大聲叫了出來,她的聲音很快被吞沒,她越叫越大聲,完全将自己釋放。
她揪着楊京的頭發一邊親吻着一邊說着:噢,天吶,寶貝,快點,再快一點,我快要死了。
楊京被她激勵,他雙手緊箍着她的細腰,一下又一下猛烈撞擊。
然後碩大的雨滴開始落了下來,雨滴很大,但并不密集,打落在鐵皮屋頂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雨水落在了他們兩個人的頭上,皮膚上,嘴唇上,他們越發興奮了,雨越來越大,将他們兩個澆得濕潤,他們在雨中狂歡。
愛麗圓潤的胸部在瓢潑大雨之中震顫,雨滴打在肌膚上仿佛都成為了他們助興的工具,就像無數個酥麻的親吻,他們的熱烈就像這個末世一樣勢不可擋,就算此刻讓他們都死去,他們也甘之如饴,楊京吮吸着她的粉色凸起,不停地舔着。
他們換了個姿勢,楊京将愛麗按到在地上發動了新的一輪攻擊,他猛得挺進,他說:“寶貝,諾丁一定沒有我那麽強吧?說,我比他強,我讓你感到快樂。”
愛麗發出一聲叫喊,她呻吟,她說:“你好強大,你哪都比他強,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你這個騷女人,不過我就是喜歡你的騷,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楊京心裏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征服,讓這個女人誠服在自己的跨下,有沒有愛他根本就不在乎,愛麗也不在乎,他們在乎的只是快樂。
愛麗的手臂一下又一下拍打着鐵皮房,他們二人滿是雨水泥水,楊京将愛麗正面貼到了鐵皮屋上,從背後攻入,啪嗒啪嗒的聲音,伴随着雨聲和愛麗的吟嗔彙合成了一股愛欲之流,如洪水猛獸,傾斜而出。
鐵皮屋內一根根粗大的觸須正在蜿蜒着,它們仿佛嗅到了獵物,聚集在了邊上,緊緊相隔一道厚厚的鐵皮,紫色的觸須忽然在黑暗的禁锢中綻放,無數孢子粉掉落在了土地中,然後它們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生長了起來,将整個鐵皮房擠得滿滿當當,它們的觸須敲打着鐵皮,也發出了啪嗒啪嗒的聲音。
Chapter20
愛麗擁抱着楊京,他們精疲力竭,頹然攤到在髒兮兮的地面上,他們躺着,任由雨拍打在他們的身上,他們望着漆黑的天空,臉上有一種迷離的滿足,他們輕輕喘息着,直到漸漸恢複了體力。
楊京和愛麗相視而笑,他們慢慢靠近對方,深深一吻。
愛麗用手指輕輕擦去了楊京臉上的雨水,她說:“你愛我嗎?”
楊京看着她,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用雙手理了理她的長發到耳後根,他說:“我想我應該是愛你的,我們得找諾丁說清楚,你必須跟他分手。”
愛麗臉上露出幸福的一笑,她忐忑地說:“我想我是愛上你了。可我覺得羞恥,我……不敢告訴諾丁,你知道嗎,在來到這個小鎮以前我和諾丁相依為命,我們經歷了很多很多,多得你無法想象。”
愛麗坐了起來,就在滿是灰塵的鋼板地上,她抱着雙腿,剛才的瘋狂已經退去,留給她的是滿滿的愧疚和煎熬。她用手一下一下擦去不斷滴落的雨水,她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放蕩,才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認為我們是在各取所需。”
楊京開始将濕衣服一件件穿上,他說:“愛麗,別想那麽多。活着其實沒必要較真,在這之前,我們都無法預料自己能活多長,我們都忍受過可怕的饑餓,我們都失去過親人,我們正在建立新世界這是最大的謊言,事實的真相就是我們依然無法阻止毀滅的腳步。如果你想瞞着諾丁的話,也沒關系,他是個好人。我們都不想傷害他。”
愛麗的眼淚落了下來,她說:“謝謝你,楊京。”
楊京說:“我只是想得很明白而已,我沒有看不起你,真的。我們沒有用避孕套,如果你懷孕了,我會對孩子負責的。”
愛麗悲傷地說:“我不會懷孕。永遠也不會。”
楊京拉上了褲子,穿上了t恤,然後他沉默了一會,在雨中,最後說:“這樣也好。事實上核輻射讓很多人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就算能生的如果生下阿勇那樣的孩子還不如不生。別說是你,也許我的精子也有缺陷。”
愛麗也開始穿衣服,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會生育了,她和諾丁和楊京都在一起過,從來沒有懷孕。她很想有個孩子,她喜歡孩子,可是她永遠也無法知道做一個母親是什麽滋味了。愛麗捂着鼻子,舔了舔嘴唇,然後她收拾了一下情緒:“我們應該去洗個澡。”
“恩。”楊京點頭,他們一前一後打算離開,雨還是很大,他們必須馬上把身上的那些酸性物質給洗幹淨。盡管雨滴打在鐵皮上的聲音很大,但是楊京還是頗有深意地往一排排屋子看了一眼,因為今天那個叫艾成林的家夥說這些植物必須毀滅。
可是那些房子看起來很安靜,什麽問題也沒有,也許那個家夥真的有神經病,楊京想着就離開了,忽然一種奇怪的滋滋聲傳來,就在轟鳴聲停歇的一剎那,楊京再次回頭,那些鐵皮房還是伫立在昏黃的燈光下,什麽事也沒有,也許他聽錯了,他加快了步子離開。
其中的一個鐵皮房忽然有一塊凸起,就仿佛裏面有個力大無窮的人狠狠往外揍了一拳頭,接着鐵皮房再次靜悄悄的。
愛麗渾身濕潤地回到了住處,牙膏看到愛麗渾身是泥水,他感到很抱歉打擾了她,他說:“愛麗,麻煩你去看看那個女孩吧,就是那個受傷的男人的女兒,她昏迷了。”
愛麗正打算往井裏打水,卻發現裏面的水比以往少了一半,該死的,她心想,看來這裏又要發生地震了,她放下了水桶,來不及梳洗就和牙膏趕去了醫務室。
諾丁正陪在女孩的身邊,見到愛麗來了,他的心猛撞擊了幾下,随後又深感失落,他看到了愛麗脖子上的吻痕,他幾乎要倒下去,他忍住了。
愛麗沒有發現諾丁的異樣,她檢查了女孩,撬開了她的嘴,檢查了她的舌頭沒有被咬住之後,将她放平,她說:“沒事,過會她就會自己醒過來,我先去換身衣服,你們看着她吧。”
他們相互依偎着走過,她幫過他,他也幫過她。他們在患難中彼此付出過真摯的感情。可自從來到這個小鎮,他們之間就變了,她遇到了楊京,朝氣蓬勃,強壯,勇敢地表達自己,就算是偷情,他也很坦然。而諾丁變得更加毫無存在感,整日就知道抱着一把破琴彈唱,跟在王陽的後面唯唯諾諾,唯他馬首是瞻,把他當成是上帝,再生父母,沒有自己的一點個性。
他什麽事都放在心裏,從來都不會和她争吵,甚至連做愛都像白開水一樣無味,小心翼翼,連說話都不敢大聲,這些缺點在安逸的時刻都被無限放大。
愛麗憤怒地脫下了內衣,打了一些渾濁的水上來簡單過濾了一下就往身上沖洗。然後她憤怒地梳頭發,最後把梳子都拉斷了,她将梳子扔在地上,揪着自己的頭發,她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她好多次都想和他提出來分手,可是她不能,他們之間有一種相濡以沫的感情無法被抹去,她沒有安全感,哪怕有了食物,她依然會覺得上帝随時都會奪走一切。
艾希望醒了過來,她醒來的第一眼看到了諾丁,她的眼睛會放出那種奇異的光來,她的臉瞬間紅了,諾丁很腼腆,不知道應該繼續什麽話題,他有些急促并且不安地說:“我彈琴給你聽,你好好休息。”
女孩點點頭,很迫切的樣子,諾丁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也是她見過的最溫柔的人,她覺得自己愛上了他,沒有任何理由。她一邊聽着彈唱,一邊翻開了自己的物品,那裏有一本她珍愛的筆記本,她微笑着對着諾丁彈吉他的樣子畫了一張畫,然後她寫小了一行字。諾丁,我想和你結婚,和你永遠在一起。——愛你的希望,然後女孩把筆記本小心地藏好。
諾丁彈好一曲,說:“你剛才在寫什麽?”
女孩遮遮掩掩說:“沒什麽,我有寫日記的習慣。”
諾丁相信了,他說:“希望,你喜歡這裏嗎?”
女孩猛地點頭:“喜歡,我很喜歡這裏。”其實她想說的是,只要你在這裏,我随便在哪裏都會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