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至殺她,他們根本沒有深仇大恨,甚至她還和他說過很多話,就像……就像他們是朋友那樣。
而面對這些,艾倫和格林卻當沒發生一樣,他們一邊吃着肉一邊看着埃裏克,就像在看一場電影,而他們只是觀衆而已。
艾倫吃着吃着臉色有些泛白,他這幾天肚子不好,總是拉肚子,剛吃完東西,又覺得想要拉了,他已經越來越瘦,甚至他都懷疑自己會死在腸胃的疾病上,于是他急着跑了出去。
格林一直戴着黑色的小圓帽,他将帽子在頭上轉了幾圈,他說:埃裏克,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那麽讓坦克讨厭。但是事實就是他這人沒什麽優點,就是說話還算數,不管怎麽樣,我都要恭喜你,你自由了。
格林拿了兩個罐頭說:你們不反對給他兩個吧?見其他人不吭聲,格林将兩個罐頭丢給埃裏克:我們也算認識一場,給你兩個罐頭,你就滾蛋吧。你可別記恨我,從頭到尾我可沒打過你。格林向他眨了眨眼睛。
埃裏克木讷地撿起罐頭,他和格林很少說話,大多數的時候他都笑眯眯看着他挨打,他們都是變态。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他拿着罐頭,一步一回頭地看着他們,生怕坦克會追上來,或者直接給他的後腦勺吃一顆子彈。
埃裏克一瘸一拐地向門口走去,直到看不見他們,他才大大松了口氣,他快速轉進了一個街角,他用手擦着眼睛,他終于自由了,他終于自由了!媽媽,你看到了嗎?我終于自由了!埃裏克用袖子抹着,他的臉上一道道灰痕,越擦越髒,他想好好洗個澡,然後吃一頓飯,然後睡一個好覺,他太渴望了。
他詛咒他們不得好死,他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再遇上他們。他忽然停住了,他看到兩個孩子一起用力将被打暈的艾倫拖到了角落裏,然後當他們也發現埃裏克的時候,一臉驚訝。
男孩摘下了口罩,很友善地和他打招呼:嘿,埃裏克,是我!我是阿勇!你還記得我嗎?你給我吃過一些烤植物,還将我父親和姐姐的消息告訴了我。
埃裏克一點點後退,天吶,他們打暈了艾倫,也許殺了他,他剛剛獲得自由,他可不能被他們看到和這兩個人在一起,這一回,坦克一定會殺了他的,他知道坦克和愛倫的關系非同一般。他一步步後退,然後,迅速轉身就逃。
他滿腦子都是躲起來,不能和他們有任何關系。
女孩機警地說:快,我們快跑。他可能會去告密。
女孩在樓頂觀察的時候看到了埃裏克,他和他們是一夥的,這個可惡的家夥!這個小偷!
女孩和男孩只來得及将愛倫拉到角落裏,他們顧不上他了,快速逃跑。
男孩跑得并不快,但是他很努力,他忐忑地說:姐姐,我們該怎麽辦?
女孩說:不知道,我們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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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說:他會告發我們嗎?
女孩說:我們必須假設他會告發我們。你沒看到他手裏的罐頭嗎?他一定搶了那個可憐人。
男孩說:埃裏克他不是壞人。
女孩說:他就是壞人,你忘了,他搶過我們的食物,他撒謊,他還殺了那條我們放走的狗。
男孩說:可他給我東西吃,告訴我你們在哪裏。
女孩說:真正的好人不管遇到什麽他都是好人。
男孩說:也許搶我們的食物是不得已,他撒謊也是有原因的,甚至他殺了那條狗,但是我看得出來,他的良心并不壞。
女孩說:那又怎麽樣?爸爸就不會搶別人的東西,哪怕你生病,他都沒有搶別人的藥箱子,爸爸不會殺那條可憐的狗。
男孩說:那爸爸是好人對嗎?
女孩說:對,爸爸是好人。
男孩說:但是爸爸懂得原諒埃裏克。你必須得給他機會改正。
女孩說:壞人永遠都是壞人。我們不是上帝,可以給予他機會再次傷害我們。
男孩說:但我們要像爸爸那樣,一直都做好人。
女孩說:對,我們要像爸爸那樣。但是我們必須提防那個壞小子。
男孩說:好吧,那我們一定要幫幫那個女人。
女孩說:我們正在幫她。
女孩帶着男孩跑入了她剛才觀察過地形的那幢高樓。那是一樁金光閃閃的建築,表面都是太陽能收集裝置,但是這些設備顯然在沒有陽光的情況下毫無用武之地。女孩像只猴子那樣爬了上去,那些太陽能設備能夠讓她爬得更高。
男孩的心髒突突直跳,他很高興姐姐能帶他一起行動,但是他有點擔心她爬得那麽高會不會摔下來。他也試着爬上去,但是爬到一半他不敢了,他沒有姐姐膽子大,他仰着脖子,眯着眼睛,等了好一會,姐姐從上面下來了。
她說:他們可能發現了走丢了一個人,現在到處在尋找。那個女人單獨留在那裏,現在是個機會,也許我們可以帶她出來。
男孩說:那我們快去吧。
女孩謹慎地說:你躲在這裏用望遠鏡看着,如果我遇到了什麽危險,你就自己回到軸承廠去。知道了嗎?你能做到嗎?
男孩說:好吧,我不希望你遇到危險的,但是我向你保證,我不會盲目沖出來救你的。
女孩點點頭:那就開始吧。
男孩接過望遠鏡,在中部觀察。
女孩則飛快地爬了下去,然後她像只耗子那樣穿梭,很快,她進入了那個地方,東西他們并沒有随身攜帶,除了槍,地上罐頭七零八落堆在一起,也許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也許他們覺得這裏沒有人?
女孩雖然心中有疑惑,但還是一點點靠近,她一鼓作氣,沖到了那個女人身邊,看到了滿地的血,她并不害怕,死人她見多了,她将她翻了過來,用手探了探鼻息,然後趴在她的胸口聽聲音,她用父親傳授的方法将手按壓在她的胸部,急救了幾次,其實她不确定她死了沒,也許是氣息太微弱,她感覺不到,但是女孩覺得她還沒死,她和那些屍體不一樣。
她正想站起來,卻被角落裏那把步槍吸引,那是她的槍,她的心咚咚跳着,她說過她要拿回來的,這是個好機會,她可以背起槍,然後扶起那個女人,最好能弄醒她。
女孩沒有猶豫抓起槍,檢查了子彈,依舊是三顆,看來那個人沒用動過這把槍,她眼睛向外瞅了瞅,發現沒有人回來,她将槍背好,用力掐着那個女人的人中穴,希望她可以醒過來。
正當她努力的時候,她感到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指上了她的腦袋,她慢慢舉起手來投降。
男人的聲音比較随意,他呵呵笑着說:不用怕,我只是想問問你,你和她是什麽關系?
女孩慢慢轉身,看到了一個臉蛋圓圓,挺和氣的一個男人,心裏的恐懼少了半分,她說:我只是想看看她死了沒,後來發現從前她幫過我一次,所以我想還她這個人情。
那個男人是格林,他笑眯眯地說:原來是這樣。你為什麽要拿走這把槍?偷東西可是不對的!
女孩說:那本來就是我的槍,是你們偷了我的東西,我只是拿走屬于我的東西。
格林恍然的表情:哦,那是你的槍,那我要你留下槍。因為我的槍正對着你的腦袋。還有那個女人你也不能帶走,你可以現在馬上離開,如果我的兄弟回來了,你可就走不了了,別怪我沒提醒你。
女孩看了格林一會,說:這把槍只有三顆子彈,而你們還有很多,我們用來防身,不會随便殺人。你們有那麽多罐頭,不用再吃人了,我可以告訴你哪裏有一屋子的罐頭,但是條件是我要帶那個女人走,成交嗎?
格林捏着小巴,肥肥的酒槽鼻聳了聳,這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交易,一個死女人換一屋子的罐頭,格林說:如果我不同意呢?你不告訴我罐頭在哪裏,我就打爆你的頭。你信不信?
女孩說:你可以試一試。你打爆我的頭,你就絕對不會知道一屋子的罐頭在哪裏,等你們吃光了這幾個罐頭,你的同伴也許會優先吃掉你,因為你長着滿身的肉。
格林呵呵笑着:你用什麽證明,你确實看到過一屋子的罐頭?
女孩說:你們的罐頭是不是從一個又聾又啞又瞎的老人那拿的?他一車的罐頭就是我放的。
格林一聽,這個女孩見到的滿地的罐頭沒有拿,直奔那個女人,見到過那個拖着罐頭毫無反抗能力的老頭也沒有拿光東西,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就是那個給老頭罐頭的人。
格林考慮了一下,在沒有東西吃,快要餓死的那段日子裏,确實他們四個人的關系不太穩定,也許心裏都算計着先吃掉誰。要不是為了生存,他們也不會聚集在一起,如果能擁有那麽多罐頭……
女孩說: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其他人都不能知道,你知道很多人會為了食物殺人。
格林說:如果你騙我,我會殺了你。
女孩說:我對上帝起誓,這一切都是真的。
格林說:好,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就相信你。
女孩不信上帝,只信自己。
但是很多人都信,爸爸也信。
格林聽到了坦克呼喊的聲音,他大聲叫道:格林,快過來幫忙,我找到艾倫了。這家夥昏倒了,褲子都沒系好,噢,臭死了,真倒胃口。
格林說:噓。跟我走。
格林沒收了女孩的槍,然後扛起了女人,從商城的後面繞了出去。
女孩将他帶到了太陽能大廈的一個隐秘的房間裏,放下了女人。
男孩偷偷在一邊看得清清楚楚。
然後,格林用槍指着女孩逼着她去尋找罐頭。
女孩猶豫着是不是真的将他帶去,可是她沒有槍,她不能冒險。
所以她真的将格林帶到了那個地下車庫。
她的眼睛一直在轉着,靈活、謹慎,帶着那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野蠻。
她手中拿着一個沉沉的罐頭,也許她可以砸暈他,拿走槍……但是……
她舔了下嘴唇,喉嚨發幹,緊張異常。
爸爸曾經多次告誡他們,在沒有把握戰勝對方的時候,不要試圖碰運氣。
運氣如果能輕易碰到的話它就不叫運氣了。
格林看到那麽多罐頭驚喜不已,天吶,他都估算不出來這能吃多少年,他吞咽着口水。吃飽對他來說都是奢侈的。也許是那個步槍背着太重,他拿下了女孩的步槍扔在一邊,他不停翻着罐頭,拿起一個又放下,然後颠了颠分量,貨真價實的東西。
格林和顏悅色地笑着,誇贊着:好樣的。你真的知道那麽多罐頭,我們一起分怎麽樣?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只要你不告訴別人!格林慢慢轉身,猛得從懷中掏出槍,射殺女孩。
Chapter46
格林居然卸下了步槍,這是一個機會。女孩的眼睛放出光來,她得把握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拿回她的槍。
她大着膽子悄悄用腿勾起了槍上的繩子,在格林正在為這麽多罐頭驚嘆的剎那,一下子将步槍拿到了手裏,她的心跳得将要沖出嗓子,她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然後悄無聲息地後退。
格林說:我們一起分怎麽樣?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只要你不告訴別人。
他說着猛地從懷中掏出手槍,射殺女孩,卻聽到哐當一聲巨響,他已站立在黑暗之中,等到他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意識到發生什麽了已經來不及了。
女孩咬牙将鐵門拉了上去,并且用一根鐵鏈将門把處纏繞了幾圈,她不敢耽擱,立刻跑向了太陽能大廈,不知道那道門能捆住他多久,但是足夠她逃脫就行了,她得馬上離開這個小鎮。
子彈噗噗射穿了鋁合金門,就像篩子那樣。被關在裏面的人,瘋狂地撞擊着。
女孩趕到了大廈,卻沒有找到男孩和那個女人,她有一個不好的想法,那就是他們被發現了!
但是她也許不應該那麽悲觀,她立刻趕去早先和弟弟約定的軸承廠。直到她看到弟弟的身影,這個懸着的心總算是落地了,還好,他們兩個都沒事,那個女人已經醒了,男孩幫着把她的臉擦幹淨了,那個女人的額頭和腿部纏着白紗布。地上殘留着一顆染血的子彈頭。
男孩說:姐姐,我用掉了我們的兩卷紗布以及一些酒精,還有手術縫線。
女孩默默點了點頭,她必須平複一下心髒超負荷的運動。
她喝了幾口水,疲憊地靠着機器坐下來,慢慢伸直雙腿。
她松懈地倚靠着,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穩,她打量着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也打量着她,她很虛弱,她躺在地上輕輕地說:謝謝你們。
女孩說:不用謝,是我弟弟要求來救你的,你也救過他。
女人說:我叫苔絲。
女孩說:艾希望。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裏。但是我們不能帶你走。
女人說:我知道,我受傷了,走不了。
女孩說:你放心,我們會留給你一些罐頭,希望你能熬過去。
女孩拉着男孩離開了那個女人,他們将她留在一個不起眼,充滿遮掩物的角落裏。
那裏看起來非常安全。
男孩偷偷望了眼苔絲,她眯着眼睛看上去又昏睡過去。
他對女孩說:姐姐,你看到她的腿被子彈打傷了,我們怎麽能丢下她。如果他們找到了她,就會要她的命。
女孩說:如果他們找到了我們,就會要我們的命。
男孩央求着:姐姐,我們至少得等到她的腿好了,求你了。
女孩不說話,這代表她并不會按照弟弟的要求留下來,她很堅決。
男孩繼續求着:姐姐,她不能行走,她的頭部被撞擊受傷很重,她一個人不能尋找吃的。而且她的傷口可能會惡化,她會死的。
女孩說:我們已經救了她,接下來看她自己的了。我們沒有藥,什麽也做不了。
女孩休息夠了,她起身,開始收拾他們所能帶走的一切,他們必須離開,越快越好,他們也許會找過來。
男孩锲而不舍地說:姐姐,你知道中槍傷的人她的傷口會發炎,她會發燒,她會昏迷,她需要有人照顧,我們不能因為她走不了而丢下她,如果走不了的是我,你會丢下我嗎?
女孩的手一刻也沒有停下來,直到她聽到最後一句話,她心裏默默回放着這句話,如果是爸爸、弟弟或者她,任何一個人受傷了,他們都會停留下來。
女孩說:如果這個受傷的人是你,我不會丢下你。但她不是你。
男孩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他的眼睛他的心靈都是那樣純淨,他相信美好,他相信上帝,他說:你為什麽能夠為我留下來,卻不能為她?我跟她沒有什麽不同。
女孩:不,你是我弟弟。從你出生的時候我就在你身邊看着你長大,我了解你。可我們不了解她。就算她救過你,當她自己的生命和你的生命之間選擇的時候,她會選擇她自己,但我們之間不一樣,我們都會讓對方活下來!
男孩不吭聲了,他盯着姐姐,這是姐姐第一次對他說出那樣的話,他的眼睛濕潤了。他抱住了姐姐的腰,啜泣着,他說:對不起,姐姐。對不起。
女孩撫摸着男孩的頭,仿佛一夜之間,她的肩膀已經能夠承載起了那份生命的重任,她更能體會父親從前站在他們前面那個背影的意義,她必須代替父親站在弟弟的面前,做出決定。
沒有對與錯,這只是一種選擇。
女孩讓弟弟把頭枕在她的腿上,她用梳子幫他梳頭,并且用剪刀幫他剪了頭發。他們收拾好了東西,來到了那個女人身邊,她沉沉睡去,睡得十分安詳。
女孩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她拿出了十幾個罐頭放在她的身邊。還有一些幹淨的水,幾個防毒口罩,兩卷新的紗布,一把鋒利的匕首。
做完這一切,女孩說:我們該走了。
男孩依依不舍,雖然他很想留下來照顧她直到她能獨自行動。
女孩催促着:快點。
男孩心內十分猶豫,那個女人仿佛就像是他的責任一樣,他對自己要偷偷離開感到非常不安。他說:我們不能等她醒了再離開嗎?我們是不是應該向她告別?
女孩說:別傻了,他們給你喝了米粥之後有等你醒過來嗎?沒有。我們做了該做的。
男孩說:好吧。但是不管她有沒有聽到,我還是要和她告別。
女孩點點頭。她知道如果不讓他這麽做,他一定會一路上都喋喋不休的。
男孩走到了女人的身邊,雙手緊緊握在胸前,就好像在祈禱那樣,他輕輕地說:我們要走了,苔絲,謝謝你,你和你的爸爸都是好人。希望你能度過這次難關,希望我們下次還能再見到你。再見,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男孩說完之後,長長吐出一口氣,他該走了。
他背起背包,和姐姐一起拉上推車,他們一起向軸承廠北側的門走去,購物車的輪子在水泥地上滾動,發出摩擦聲,這個聲音在空曠的工廠裏顯得有些突兀,更顯得這裏原本萬籁俱寂。
男孩說:我總是不自覺會去想她也許會撐不過去,她傷得很重。
女孩說:她比我們經歷過得更多,她沒你想象地那樣不會保護自己。
男孩說:好吧,你總是有道理的,那我們該去哪裏?我們會遇到那些壞人嗎?
女孩說:不知道。我們現在有了吃的東西,可以翻山越嶺,我們可以繞近路,避開那些大城市,你知道那裏總會遇到那些窮兇惡極的人。
男孩說:你怎麽肯定這些人不會翻山越嶺和我們走一樣的路?
女孩說:因為他們沒有目标,他們只知道找東西吃,而只有城市和小鎮,有房子的地方才有可能找到吃的東西。
男孩說:也許他們當中有人會打獵。
女孩說:山上光禿禿的,到處都是朽木,就像被火燒過那樣,什麽都沒有,連動物都不願意呆。
男孩說:我們還是向南走嗎?我們還得走多久?
女孩說:不知道,應該快了,你沒發現天氣已經越來越暖和了嗎?
男孩說:那我們怎麽知道已經走到了邊界呢?
女孩說:大海就是邊界,那裏也許會有什麽提示。
男孩說:如果大海是邊界,那麽我們永遠也不能渡過大海,爸爸說大海一望無際。
女孩說:我們會有辦法的。也許不是大海,是一堵牆,很高的牆。
男孩笑了笑:很高的牆?我們能翻過去嗎?牆的另外一頭是什麽?
女孩說:到時候就知道了。我們可以驗證一下爸爸的猜想。
男孩心裏閃過一絲好奇,他說:不管是什麽,這總是令人期待的,不是嗎?
女孩說:對,爸爸總是擅于讓我們保持好奇心。
男孩停止了笑,他又充滿憂慮地說:姐姐,告訴我你不會比我先死。
女孩說:當然,你一定比我先死。
男孩的笑又一次舒展開來,他說:你保證。
女孩點點頭:我保證。
女孩小心翼翼地出去觀察了下,耳朵聆聽着,然後她帶着男孩橫穿了整個小鎮,他們在通往山群的那條貧瘠而颠簸的泥土路上飛奔,他們跑得很快,就好像他們的背後追着洪水和猛獸,直到他們抵達山腳下,找到了一塊巨大的岩石。
他們藏身在岩石的底下,盡管沒有太陽,但是女孩依然感受到了來自雲層中射線的灼熱感覺,土地上的熱氣不斷地蒸發,他們就像被炙烤着,也許這片土地處在地殼極不穩定的區域,他們也不知道這裏曾經發生了什麽。
女孩像她的父親那樣,每到一個地方,她總會小心地觀察動靜,她用望遠鏡觀察着這個小鎮,直到她确定裏面沒有任何人追出來,然後她又觀察了四周,每一寸地方,在确定沒有任何活動的物體之後,她才休息,渾身大汗淋漓。
天空發出轟隆隆的雷聲,也許這裏又将迎來一個雷暴天氣。
女孩說:阿勇,我們今晚就在這裏将就一晚,要下雷雨了。
男孩很贊成,他實在累壞了,他蜷縮在岩石的背面,他說:太好了,我們可以吃東西了嗎?
女孩說:可以,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男孩舔着嘴唇,他拿出了一個水果罐頭,他最喜歡黃桃了,他說:我們又渴又熱,先吃一罐水果怎麽樣?這個罐頭裏有黃桃和芒果。
女孩的眼睛還在四下觀察着,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看向那個小鎮,那裏的幾個人都會對他們的生存構成威脅。
她接過男孩遞給她的罐頭,狼吞虎咽,連水果汁都喝得一滴都不剩,她說:真好吃。
男孩也毫不客氣解決了一罐,他說:你再來點熏肉嗎?
女孩說:不了,等會再吃。
她挑了幾個高熱量的罐頭,有肉和一些植物蛋白的豆子罐頭放入背包裏。在弟弟的背包裏也塞了幾個,她說:我們要爬山,也許會遇到危險需要馬上逃跑。
男孩充滿理解地點點頭,他看着推車裏的罐頭,心裏洋溢着幸福和滿足。
不用為食物奔波,沒有饑餓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他想着就會緬懷他們那悲慘的過去。
以及在将來吃完這些東西又将面臨的種種折磨。
他有點吃不下了。也許是覺得手中的東西太過稀缺,不可再生。
也許他省着點吃,可以将這種幸福再延長一倍。
女孩嘆了口氣。
男孩問:為什麽嘆氣?
女孩吃着東西,說:我多麽希望爸爸現在還在,他一定會非常高興能夠有那麽多的罐頭,他最喜歡吃牛肉,這裏有肥牛罐頭。
男孩低頭,一種悲傷的情緒蔓延了開來,他說:爸爸死的時候,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如果當時有吃的東西,他一定不會這麽快離開我們的。
是啊,我也不希望爸爸死的時候帶着饑餓和對我們無限的不舍。但是我們必須讓爸爸放心。
女孩說。
她看着眼前那逐漸被沙化的高低起伏的空地,雨點一滴滴落下來,就好像上面有人将一顆顆透明的水晶往下砸那樣,土地被砸得坑坑窪窪,然後一片片濕潤,最後沙土飽和了,在上面就形成彎彎扭扭渾濁的水流,嘩啦啦地直往地勢低的地方而去,就好像黃色的江水,不停地冒着泡泡打着漩渦奔騰而下。
岩石上噼啪的聲音不絕于耳,就好像很多人用手掌拼命掌掴着。
姐弟兩人就這樣聽着雨聲,呆呆望着這迷蒙的遠方,小鎮消失在雨水蒸發的霧氣裏。
男孩靠着姐姐,看着外面閃電面目猙獰,有些害怕。他忽然說:如果沒有你和爸爸,我一個人活不下去。如果你死了,我也跟你一起死。
女孩用雙手捂着弟弟的耳朵,她說:為什麽?
男孩說:不為什麽。
女孩覺得弟弟時刻在擔心獨自一人,他無時不刻都在擔心他唯一的親人姐姐會離開他,所以他時不時提起這個,他很少在一天裏提到兩次。
女孩用手拍着他的脊背安撫他,并問:為什麽沒有我和爸爸你不能自己活?
男孩說:因為我覺得活着沒意思。很早的時候我就覺得沒意思了,因為你和爸爸,所以我覺得活着也是可以忍受的。
女孩的心裏一緊縮,她朝夕相處的弟弟原來是這樣看待他們活着的意義。她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做什麽,卻又顯得無能為力。她覺得從前似乎錯過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比如對他內心的關懷,而不只是怎麽生存,爸爸一直都在堅定他們活下去的信念。
諸如,我們一定能找到吃的,我保證。
相信爸爸,明天一定會和今天不一樣。
她應該像爸爸那樣一直用保證和相信延續他們生存的動力嗎?
她低下了頭,好幾次她都想說,爸爸,夠了,別再用那些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安慰我們了!
可她終究沒說出口,她知道爸爸會傷心。
也許爸爸真的相信自己說的話也不一定,他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
男孩犯困了,他迷迷糊糊地說:姐姐,你呢?從前你都相信爸爸說的話嗎?
女孩想了想說:我相信。他從來沒有欺騙過我們,我們能活到現在就是證明。
男孩似乎是踏實了,他微笑着入睡。
睡之前,他說:有時候我覺得爸爸就是上帝。一切都像他保證的那樣。
女孩用毯子将兩個人裹起來,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衣服和毯子,但是她別無他法,岩石的遮蔽是有限的,她和弟弟緊緊挨着取暖,她知道這糟糕的天氣會在深夜裏突然變冷,誰知道呢。
她不能睡,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爸爸從來都沒有睡得安穩過,他是累死的。
可是女孩還是睡着了,很沉,除了雨聲,她什麽也沒聽見,更沒有醒過來,直到早晨。
雨已經停了,滿面泥土的腥味撲來,她的雙手沒有摸到弟弟那滿是骨頭的軀殼。
她聽到了啜泣聲,心猛得一沉。
Chapter47
女孩翻身而起,手執槍。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內心就像被點燃的幹草那樣,騰得就焦熱不已。
他為什麽要哭?
女孩叫着:阿勇?
帶着疑問和一絲絲害怕。
她視線向周圍掃了一圈。
四周什麽人都沒有,他為什麽要哭?
猛得,她看到了那個反倒的購物車。
裏面空空如也。
她難以置信地翻着推車,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裏面什麽都沒有了?
這不可能,她清楚得記得他們還有很多罐頭。
弟弟不可能吃光那麽多罐頭,一定是被人拿走了。
她就像只獵犬那樣,恨不得用鼻子搜出那個拿走他們罐頭的人。
男孩用手背擦着眼淚,他看着姐姐悲憤地要殺人的模樣。
他安慰說:姐姐,還好昨天我們藏了幾個罐頭在背包裏,還不是那麽糟糕,不是嗎?
女孩蹲在那裏用腳踢了推車一下。
男孩又說:至少,那個偷東西的人,并沒有傷害我們!我們應該慶幸。
女孩左思右想,她說:不行,我們要把這些罐頭找回來!我一定要狠狠揍那個人一頓。
她又說:你在這裏等我,躲着,記住,等我回來。
男孩拉住了她的衣服,說:不!如果你想去追的話,那我也一起去。我會緊跟在你的後面。
也許我也可以幫得上忙。
女孩觀察了泥地上的腳印,她沒有遲疑,她說:快!也許那個人還沒走遠。我能感覺到他就在我們前面,他上了山!
女孩說着帶頭向山上爬去,她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只有一個人!
她一定可以對付得了,她現在憤怒地就像頭獅子。不管是誰,她都要狠狠教訓他。
他們爬上了一座山頭,随着腳印,他們找到了一個小小的洞穴,一個人蜷縮在那裏,他睡着了。
他的身邊有着一個空罐頭,他的懷裏還抱着幾個沒有開封過的罐頭。
女孩一見,怒不可遏地沖上去,拎起他就打,她罵着:你這個小偷,你又偷我們的東西,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埃裏克醒了,他被動抵抗,直到他使出渾身的力氣将女孩推倒在地。
女孩立刻用槍對準了他,她說:你要是敢動,我就開槍!
埃裏克蹲下身子撿起了幾個還沒開封的罐頭抱在懷裏,他罵道:你這個瘋女人!我沒有偷你們的東西,那些罐頭都是我的!
女孩立刻反駁他:你拿走了我們的罐頭,那些罐頭是我們的!你還不承認,你昨天晚上偷了我們的罐頭,如果你不承認不歸還,我就打死你,別以為我不敢開槍!
男孩害怕地拉住姐姐的手,他說:姐,別沖動,埃裏克不會拿我們的東西。
女孩說:他有罐頭。
埃裏克:有罐頭就證明是你們的嗎?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拿了你們的東西。
女孩說:你撒謊,你上次偷過我們的面包,這次一定是你偷的,我們跟着你的腳印上來的!不是你還會是誰?女孩氣極了,他又不承認!這個壞小子!
男孩緊緊抱住了姐姐的身體,他說:姐姐,也許真不是他,因為我們有很多罐頭,至少有四十多個,而他只有五個,你看到了嗎?如果是他拿走了,他一定還會有很多罐頭剩下來。
女孩一看,果然他只有五個罐頭,她不服氣地說:也許是他偷藏起來了。也許他也從我們的推車裏拿過幾個罐頭!
男孩說:就算他拿過幾個,我們也不應該因為幾個罐頭就要他的命。罐頭有人命重要嗎?他也是因為餓,我們可以和他一起分享的,放下槍,讓我來,姐,聽我的,讓我來。
女孩端着槍一動不動,她讨厭撒謊的人,如果埃裏克承認是他偷的,也許她會放他一馬,可他偏偏敢做不敢認!她瞧不起他!鄙視!唾棄!
女孩終于慢慢把槍放了下來。
男孩走到了埃裏克的面前,他說:嘿,埃裏克是我,我是阿勇,謝謝你上次給我帶吃的,請原諒我姐姐的無理,她其實是個好人,只是脾氣有些大,我相信你沒有拿我們的罐頭,但是你确實經過了我們的購物車,因為有你的腳印,我們跟着你的腳印找到你的。
埃裏克抱着罐頭蹲在那裏,他用手抹着鼻子,一臉狼狽,他說:我是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