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回家
蘇宇平的電話是兩天後打來的。
彼時蘇黎正在公司裏，聽莊依然的姐姐莊依恬彙報工作。前段時間莊依恬入職，做了幾天的工作交接之後就把杜銳瀾借過來的財務放走了，讓她全盤接手，沒過幾天就把bingo的帳理得清清楚楚，貓糧的賬面成本相比較白鴻那會兒下降了40％，一個很誇張的數字。
蘇黎的電話響起來，莊依恬便停下了彙報，往後退了半步，留出一些空間來。蘇黎掃了一眼屏幕，接起：“爸。”
蘇宇平的聲音充滿了不悅：“你多久沒回家了？非等着我請你嗎？”
說起來确實挺長時間沒回去了，他平常工作，好不容易有個周末，和杜銳瀾随便幹點什麽就過去了，況且比起回到那個令人渾身別扭的家裏，當然還是自己家舒服，好端端的蘇黎才不會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蘇黎蹭了蹭鼻尖：“啊，我最近工作有一點忙，我這個周末就……”
“誰知道你成天都在忙活些什麽！”蘇宇平沒等他把話說完就驟然提高了聲音，吓得蘇黎身子一聳：“爸你幹嘛啊？我最近都在好好做事啊！”
“什麽好好做事，家裏的資源你不用，非要去……你明天回來，我非得好好跟你說說，越來越不像話！”
說罷蘇宇平沒等蘇黎再說話，便直接挂了電話。
“什麽啊就，”蘇黎煩煩的，把手機扔到一邊，覺得手指尖癢，想抓劍麻柱子。
莊依恬見狀趕緊把彙報收了個尾，溜回了座位上。
蘇黎手頭沒什麽急事，心情不太好，不想工作，左右看看沒人注意他，便偷偷摸了出去，跑去樓上。
六十層他如今來得輕車熟路，上次過來的時候正好碰見一群人從會議室裏出來，一部分下電梯，另一部分腳步匆匆地往辦公室裏走，蘇黎趕緊溜邊給他們讓路，結果就看見領頭的那一個停下步子，恭恭敬敬地對蘇黎道：“您請。”
蘇黎連步子都不會邁了。
那天他問了杜銳瀾，才知道，自從某一次被一個沒見過他的副總問了兩句之後，蘇黎的大名和照片就已經在六十層悄悄流傳開了。
老板娘在此，都認認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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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黎默默捂住了臉，從此遠遠看到走廊裏有人都躲着走。
今天倒是清閑，杜銳瀾也沒去開會或者和人說事情，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後面批文件，戴着一副無框眼鏡，聽到聲音擡起頭，鏡片随着角度的變化，劃過一道白色的折射光。
蘇黎說：“是我！”
杜銳瀾笑了笑，又低下頭，随手寫了兩句批注：“知道是你。”
也沒別的人敢不敲門就推門而入了。
蘇黎走過去看他在寫什麽，杜銳瀾的字很漂亮，筆鋒剛勁，龍翔鳳翥，有些連但是非常清晰，不像他簽在文件末尾的字，蘇黎打眼一看，只覺得他畫了個栅欄在上面。
“你怎麽把字簽成這樣？”蘇黎早就想問了，“怕人模仿？”
杜銳瀾把文件又看了一遍，在上面批了個“複核”，才對蘇黎說：“一天簽幾百次，每個都好好寫，就不用做別的了。”
蘇黎說：“也是哦。”
他翻了翻杜銳瀾的文件，裏面有其他負責人會簽，名字一個比一個龍飛鳳舞，蘇黎若有所思：“這樣看起來确實比較有領導的樣子，我寫字就像個小學生一樣，這樣不行，過兩天我也找人給我設計個簽名。”
杜銳瀾從他手裏把文件抽走了，蘇黎坐在桌子上，一邊擺弄桌面上的回形針一邊嘟囔：“真的被你說中了，我爸叫我過兩天回家呢。我也不知道賀蘭清和他說什麽了，态度怪不好的，我覺得我最近還不錯啊，天天努力工作，覺都睡不夠……”
“杜銳瀾，”蘇黎突然截住話頭，不高興道，“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杜銳瀾放下手中的筆，摘下眼鏡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朝他張開手，蘇黎便湊上去，坐到了他腿上。
“聽着呢，你說設計一個簽名，還說你爸爸叫你回家，态度不好，你呢覺得自己特別棒，努力到一天只能睡十個小時……”
蘇黎捂住他的嘴：“胡說，我哪就睡十個小時！”
“是，我錯了，”杜銳瀾從善如流，“崽崽最近太辛苦了，一天連十個小時都睡不夠。”
蘇黎撲上去兇他，一只手捂嘴巴一只手捏鼻子，想把這個大逆不道的奴才悶死在這裏，結果反被對方壓住了雙手掐住了腰，死死按在懷裏掙動不得，然後被親了額頭。
像施了定身符一樣，乖得很快。
杜銳瀾懷裏抱着自家的大貓咪，繼續批文件，批着批着覺得右手很重，快要動不了了，低頭一看，蘇黎已經睡着了。
開玩笑歸開玩笑，蘇黎最近又忙店裏裝修又忙bingo的事情，确實比之前忙上許多，也成長得很快。杜銳瀾一開始還擔心貿然将bingo丢給他會出問題，一直暗地裏關注着，不過如今看起來，一切都正常運營，銷售額也節節攀升。
或許蘇黎對于那些彎彎繞繞确實不敏感，也不是個長袖善舞的人，但認認真真地做些什麽事情，他可以做得很好。
杜銳瀾将蘇黎抱起來送去休息室裏，輕手輕腳地脫去外套和鞋襪，将一旁的被子展開蓋好，正打算出去的時候，卻被抱住了手臂。
蘇黎縮在被子裏，雙手抱着他的手，貼在臉頰上蹭了蹭，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很快就又安靜了。
杜銳瀾俯身，在他額角親了親，蘇黎睡夢中被打擾，伸手扒拉了一下耳朵，放開杜銳瀾，轉過身子。
“霸道得很，許你抓着我不放，我親一下都不行？”杜銳瀾輕聲笑問。
不過他也沒指望蘇黎回答，貓大爺早就睡死了。
第二天是周六，蘇黎下午回家，杜銳瀾上午在商場裏買了些東西回來，各種煙酒茶具營養品，看得蘇黎咋舌：“你要不要這麽認真啊？”
杜銳瀾站在一邊看着商場的工作人員把東西往後備箱放，聞言笑了：“這哪裏叫認真？還不夠糊弄嗎？”
對于蘇宇平和賀蘭清，他是絲毫認真對待的心情都沒有的，買些禮品只不過是為了蘇黎的面子罷了。
“如果去見你媽媽，我絕不會在見面的當天上午在商場裏随便買些大路貨的。”
蘇黎：“……”
六萬多一套的茶具是大路貨，行吧，我沒見識。
下午，杜銳瀾開車，兩人到了蘇宇平家。或許是因為知道徹底撕破臉了，賀蘭清這次連面子功夫都懶得做，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門口親熱地迎接他。杜銳瀾和蘇黎下了車，拿上東西，敲開了別墅的大門。
開門的是保姆，她看到蘇黎，客氣地微笑道：“蘇黎來啦，快點進來，蘇先生早就……”
話音未落，她便看到了一旁的杜銳瀾：“這是？”
蘇黎輕咳一聲：“我對象。”
兼鏟屎官。
“你一天到晚就瞎搞……”隐含着不悅的聲音傳來，蘇宇平話說到一半，硬生生截在了嘴裏。
“杜總？”蘇宇平一下子愣在了樓梯上。
遠平船舶和言通是搭不上話的，兩人并沒有什麽交集，可H市的商圈裏有誰不認識杜銳瀾？
蘇宇平愣了兩秒，立刻急匆匆地下樓，因為步伐慌亂，還在樓梯上絆了一下，險些摔下來，蘇黎緊張地往前走了兩步：“爸，你慢點！”
“杜總！”蘇宇平大跨步來到杜銳瀾面前，滿臉是笑，“您怎麽認識犬子的？唉我真沒想到，這小子平時不吭不響的，居然這麽出息，竟然和您打上交道了！”
杜銳瀾微笑道：“您謙虛了，蘇黎很優秀。”
他自然而熟稔地将空着的右手搭在蘇黎肩膀上，捏了捏。
蘇宇平的目光順着他的手落在蘇黎肩上，才依稀想起來，剛才蘇黎說什麽來着……
我對象……
蘇宇平心髒砰砰狂跳起來。
他的手攥緊了拳頭複又松開，重複了幾次，才将身上的顫抖勉強壓下去，眼神裏發着光，聲音急促響亮的不太正常，甚至有些刺耳。
“快快快，快進來坐，站門口幹什麽，來東西給我，來就來，還帶什麽東西啊，”蘇宇平伸手接過杜銳瀾手裏的禮品，催促保姆道，“小李趕緊去倒水，在這站着幹什麽！趕緊的，把蘭清和展為也叫下來，杜總別見怪，小黎他媽媽在樓上輔導他弟弟做功課呢，咱們一家人平時不見外，就沒下來迎接。”
蘇宇平話多得都不知道說什麽了：“坐，杜總坐，你倆坐這邊。來，吃水果，這是我愛人買的白草莓，挺甜的，來杜總，蘇黎你也吃。”
杜銳瀾依言坐下，攔了一下：“蘇總，崽崽不吃草莓。”
正打算伸手去接的蘇黎一愣，剛想反駁他什麽時候不吃草莓了他超級愛吃草莓的，就看到蘇宇平一拍腦袋：“哦對對對，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這孩子，打小就挑嘴。”
蘇黎慢慢收回了手，輕輕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