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笑嗎
老五去叫人了，斯惟吃着甜筒打發時間。
咬完香香脆脆的巧克力碎和果粒，露出底下的奶油層。舌尖輕輕舔下一點卷進嘴巴裏，在上牙膛上微微用力，壓力和口腔溫度很快讓奶油融化，再把它咽下去，奶油特有的甜味和冰涼的感覺就能在嘴裏多停一會兒。
同時寬慰自己，已經用嘴巴暖化了它，咽進肚子裏，對于胃來說，就沒有那麽涼了。
瞥見周未嘴角噙着一抹笑，盯着自己看，一點奶油飛快卷進嘴裏，拉開距離瞪他：“你看什麽？”
“等會兒我給你拍組照片怎麽樣？”周未跟他商量，“你給我當一次模特？”
“不去！”他的提議，斯惟想也不想就拒絕。他現在對拍照片PTSD。
“別啊！”周未哄孩子似地湊過來，“不會耽誤太久的，拍完請你吃飯？哎，我發現你吃冰淇淋的時候很适合上鏡，既有小孩子的純真，又讓帶着一點性感，特有張力，相信我！出來的效果一定很棒！拍片子我是專業的。”
“不去！”斯惟再次拒絕。
剩下的冰淇淋吃不下去了，垃圾箱離得老遠，他只好用包裝紙裹着捏在手裏。擡頭向遠處張望，心裏埋怨老五他們磨蹭。
“為什麽不去啊？好歹都見過兩三回了，我跟你們小郭總是校友，不算陌生人了吧？”周未不死心，搓着手指，關節被按得啪啪響，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打架，“突然來的靈感，手都癢了！你一定要去啊！我們不走遠，就在校園也成，找一個适合拍片的位置，你好好配合，挺快的……”他忽然停住不說，微眯着眼睛迎着光看向一男一女，兩個人牽着手朝他們走過來。
他站起來，冷眼看那個女的放開男人的手，先一步朝他快步走來。
女生穿灰粉色T恤搭米色長裙，身材高挑。這麽熱的天還梳着披肩卷發，化着淡妝，臉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她和周未眉眼有些相似，應該就是周未說的妹妹了。
“哥！”女生伸手拉住周未的手腕撒嬌地晃晃，甜甜地笑，“讓你久等了。”
周未哼了一聲，嘲諷地說：“怎麽個情況啊？不是說來女同學這裏拿東西嗎？可別告訴我，你要拿的‘東西’是個大活人。”
斯惟看清來的男人，站起來恭敬地喊了一聲：“張老師好！”
張老師，大名叫張磊，以前給他上過課。
張磊應了他一聲，有些尴尬地跟周未打招呼：“周哥。”又看向斯惟，“你們認識？”
面對張磊，斯惟不能說假話，點頭說道：“認識，不熟。”
周未瞅着他笑笑。目光轉向張磊，把話題引回自己剛才的問題上：“別打岔！先說你和林媛媛的事兒。”
被周未戳破謊言的林媛媛并不窘，反倒為自己的狡黠而得意：“哥，待會兒我和張磊出去，就不用你送了，你去忙你自己的吧！”說完吐吐舌頭，怕挨打似地躲到張磊身邊。
周未提高聲音，悲憤地說：“林媛媛你是人嗎？這麽熱的天，你把我帶到這鳥不拉屎扔下不管了？你們出去約會，讓我自生自滅？”
“你說得太誇張了！這裏雖然是郊區，但是景色好、空氣好，出行便利，還有濃濃的書卷氣息，怎麽就是鳥不拉屎的地方了？最多就是天氣熱一點，你快回車上打開空調不就涼快了？大男人不要太嬌氣嘛！”
“合着你們是早就想好套路我了？把我騙出來給你當司機，還要給你們‘擋槍’？”周未繼續抓狂，“林媛媛！虧我對你那麽好！騙我你忍心嗎？”
“忍心啊！”林媛媛忍着笑說，“以前我也幫你騙過曉玥姐的，大家‘禮尚往來’罷了！”
“滾蛋！我那時候和她分手了，空窗期約誰是我的自由，不違背道德！她給你打電話，你明明一句話就可以把她噎回去，硬要編故事給她聽，怎麽就成了幫我‘擋槍’？我不領你的情！”
“喲！您還有‘窗戶’啊？我以為您在曉玥姐的嚴管下一直是‘集裝箱’呢！”林媛媛笑完又吐吐舌頭，“反正因為我的‘故事’，她主動跑來跟你和好，替你挽回了一段十年的感情，你還是應該感謝我的。”
“好，我謝謝你！”周未招招手，“過來，大耳刮子抽你！”
林媛媛退後一步，斂了笑說：“好了，不鬧了。我們晚上再打電話約時間一起回去，我媽發現不了，現在就各忙各的去吧！”
“不行！”周未說，“放你跑了，這麽半天的時間我幹嘛去啊？有家不能回？朋友都上班，我無處可去！”
林媛媛“嘁”了一聲，一臉我還不知道你的神情，說：“你可以約個嫩模拍私房照啊！新看上的那個小明星呢？不用去探班？良辰美景，約着一起吃吃飯也不錯啊！”她抱住張磊的胳膊，表示心意已決，又跟周未撒嬌說，“反正，好不容易請假溜出來，我今天是一定要和張磊去約會的。你如果不幫我，我就告訴媽，撒謊是你教我的。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我還會打電話給曉玥姐，跟她說你追女明星的事情。你現不是空窗期吧？你猜猜，她聽完會不會立刻‘打飛的’出現在你面前……”
“滾滾滾……”周未不等她說完，氣呼呼地撸高衣袖，準備打人。
林媛媛笑了一聲，拉着張磊轉身就跑，連跑邊喊，“哥！記得晚上打電話，一起回家啊！”
“死丫頭！你別回去了！”
眼看林媛媛兩個人歡快的背影越走越遠，周未氣得跺腳，最終長嘆一聲，坐回長椅裏。擰開瓶蓋，慢慢喝飲料，竟然在菁菁校園中，湖畔柳蔭裏，伴着蟬鳴中喝出一種“借酒澆愁”的落寞。
斯惟努力憋笑，忍得很辛苦，到底還是漏了聲息被他聽到。
周未搖着瓶子裏剩下的飲料，像在搖晃一只裝着紅酒的高腳杯，懶洋洋地問：“小朋友，有什麽好笑的？”
斯惟搖頭，周末轉臉看他，他低下頭彎着腰繼續忍。
周未拍拍他的後背：“想笑就笑出來吧！憋着不難受？”
想不到周未也有被人捉弄，無可奈何的時候。斯惟按耐不住看他笑話的心思，立刻笑出聲來。
“小屁孩！”周未也笑起來，“看人出糗很好笑嗎？每個人都會有‘糗’的時候，笑一笑就放它過去，可別讓它‘落地生根’。”
斯惟揉着笑酸的臉，在心底輕輕嘆息一聲：周未太聰明，而自己的掩飾又太差。自卑的樣子全落入人家眼裏，一定滑稽可笑！但周未從來沒有表露過嘲笑。
确實，每個人都會有“糗”的時候。不夠強大是事實，但是他會繼續努力，讓自己變強大，不必在任何人面前自卑！
斯惟轉了話題，問：“你來之前，不知道你妹的男朋友是這裏的老師？”
“知道啊！”
“知道你還帶她來？”那這樣的結果不早就應該想到？還有什麽好落寞的。
周未把喝完的瓶蓋子擰緊，左右看看，也發現垃圾筒挺遠，就先拿在手裏了。想了想才說：“我要不帶她來，她出門，我姑就會讓司機跟着，他倆就更見不着了。”
斯惟憑空對他升出一點敬意：“你對你妹妹挺好的。”
“應該的啊！”周未放松身體，伸長了腿，腳丫慢慢晃着，慵懶地眯起眼睛說，“暖男嘛！對外人友善，對自己的親人，只會更好！”
剛升起的那點敬意瞬間消散了，斯惟撇撇嘴，暖男？時刻不忘立人設的花孔雀罷了！
“你姑反對他們談戀愛嗎？張老師人挺好的啊！對以後的老婆應該也不會太差吧？老師這個職業穩定，時間充足還有假期，能顧家，人長得不算太帥，但也是好看的。”
周未笑了一聲：“小屁孩想事太簡單了！你們張老師綜合條件或許不錯，但他最不好的就是傲了些。他見過我姑兩回，大概是我姑這個未來丈母娘對女婿考量多了些，讓你們張老師心裏不舒服，所以兩回都是不歡而散，最後那次還差點吵起來。其實嘛！都不是多大的問題，只要不觸及原則，我姑是長輩，又是女性，他讓着一點也不算委曲吧？非要跟個半大小老太太因為一個國際新聞的看法起争論，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畫面太美，斯惟有點難以想象：“張老師不會這樣吧？”
“他呀！就是當老師習慣了，動不動長篇大論，引經據典，還不會看臉色及時打住。非要表明自己的道理，讓別人認同，我聽他說話都累！我妹就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濾鏡太厚，所以覺得什麽都能跟他聊到一起。倆人滔滔不絕，還覺得他特有道理！有屁道理啊！就是挨的社會毒打太少了，不知道見什麽人說什麽話。”
斯惟也确實閑得無聊，才會順着他的話茬問：“見什麽人說什麽話，不成見風使舵了嗎？”
周未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敦敦教導，說：“不涉及立場和原則問題，為什麽一個定要在言論上争個高下？和別人聊天應該是一個友好交流或者交換信息的過程。你跟大廚讨論菜的做法，跟畫家讨論畫工，都是可以令對方打開傾訴欲，也讓自己多了解不同行業的機會，這就叫見什麽人說什麽話。如果跟畫家讨論做菜，他不感興趣，就該換個話題，而不是跟他辯論每個人都應該會做幾道拿手菜，那樣非得打起來不可！”
斯惟點頭表示同意，周未又說：“良性社交應該是別人表現出友善，我們客氣地回應，盡量把話題引到別人擅長并感興趣的方向上去。即便不想搭理，也要客氣的告別，保持應有的禮貌——我沒說你啊！”
斯惟心說，你是生怕我聽不出來吧？
周未笑了下，接着說：“你們張老師如果能在我姑面前嘴巴甜一點，會看臉色及時閉嘴，我姑也不用這麽極力反對了！就算是辯論家的丈母娘，也不會希望女婿把辯論會開到自家的飯桌上吧？所以，雞毛蒜皮的事情，不要挑個字眼就拿出來杠，有時候吵架挺無聊的。”
“你說這麽多你都能做到嗎？”斯惟話鋒一轉，故意問，“做不到，說這些給人聽，有意思嗎？”
“……”周未怔住。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未：說這麽多話，就是想撩你跟我去拍照，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