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拍照
操場上還有不少拍照留念或者散步閑聊的同學，斯惟不好意思在這裏換衣服。抱着跑去附近的洗手間換，順便清水洗了一把臉。水珠濺到衣服上，留下的痕跡，像錢被打濕，引他一陣心疼。
抓着自己的舊衣服回來的路上，遇到幾個操場邊上蕩秋千的女生喊他，他沒聽清回頭看過去，兩個女生舉着手機對着他，等他回頭的時候，一群人爆發出一陣哄笑，有一個嚷着：“回頭了，回頭了，真的好帥啊！”
無聊！斯惟轉身走自己的路，她們還在後邊喊：“帥哥，留個聯系方式啊！”
回去之後，遠遠地看到周未正站在楊樹蔭裏打電話，長身玉立，背影都是挺拔的。陽光從斑駁的樹影間透下來，片片碎金葉子似的灑在他身上，恍然有種遺世獨立的貴公子感覺。
一手舉着手機貼在腮邊，另一只手拈着一枚楊樹葉的柄，食中二指來回輕撚，樹葉便滴溜溜地反複旋轉。
斯惟想離遠點等他打完，腳步剛放慢，周未就發現他了，眼眸亮了一下，溢出笑意，捏着樹葉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斯惟只好走過去，離近了，周未的聲音不由自主就擠進他的耳朵裏，又被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穿着，身上頓時起了一層粟。
周未的聲音又甜又寵，還帶着一絲慵懶味道，對電話另一端的人溫柔安撫說：“好……你真的喜歡就去，我永遠都在這裏給你支持……不要亂想，你就是最最最可愛的！我相信你……好啦！我的模特來了，先不說了。總之天蹋了我幫你頂着，大不了以後我養你呗……乖啦！有我呢！他敢對你不好，我去幫你打他……晚點再打給我吧，等你的好消息。拜拜！”
斯惟搓着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腹诽：關系還敢再亂一點嗎？
周未收電話時，目光沒離開他身上，像打量一件喜歡的作品：“你穿這身衣服挺好看的！”
“上衣好看，和褲子不搭吧？”斯惟低頭看着身子身上淺灰色牛仔褲，也不知道在哪裏蹭到兩道白灰，拍了幾下才幹淨。
“不會，挺好的！走吧。”周未拿了相機包和保溫袋在前邊帶路，“我們去操場上看看。”
操場有什麽好看的？斯惟在心裏吐槽，每所大學不都一樣嗎？拍出來的照片就那樣呗！反正拍完了不好看，他肯定不會讓他外傳的。
操場南邊種着斯惟叫不出名字的樹，又高又粗，綠柳成蔭。樹蔭裏有健身器材，以前他和舍友們來拉過單杠、雙杠，讨論過樹種，最終也沒有結果，轉眼都成回憶了，他還是不知道這些樹叫什麽。
“你知道這是什麽樹嗎？”
“樟樹。”周未想也不想，脫口說出。
“這個你也認識？”斯惟頓時覺得自己被秒成渣渣。
“街上好多這種樹，你沒注意？”
斯惟搖頭，說：“我就認得市樹——廣玉蘭，開花的時候又白又大。”
周未笑着搖搖頭，說道：“春來片片流紅葉，誰與題詩放下灘——這詩的名字就叫《樟樹》。”
斯惟心想：雖然樟樹我不認識，但是這句詩還是有點印象的，說的就是紅葉題詩的典故，你還真是……但凡涉及到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大概沒有不擅長的。
果然，周未接下來說：“你知道，過去江南一帶嫁女兒，都伐樟樹做箱子，裝兩箱絲綢做嫁妝，是什麽意思嗎？”
“因為樟樹防蟲？”斯惟家裏有一口樟木箱子，是奶奶的舊物，老人家說衣服放在裏邊不怕黴蟲。
周未一幅早知道你不懂的神情，說：“防蟲是其一，另外一層，兩箱絲綢的寓意是：兩廂厮守。”
“……”斯惟覺得他就不該起這麽個話頭。
周未讓他坐到雙杠上去，斯惟說：“你這是要仰拍？角度能好看嗎？先說好，拍不好，立馬銷毀！一張也不許外傳，我好歹還要在圈裏混呢！”
看來剛才周未廢話一堆是有用的，不自覺地就拉近了距離，他都敢質疑周未的專業能力了。
“看來你真的不了解我。”周未嘆氣，搖搖頭，很快按下快門，拍了一張給他看，“試下光線。看看，哪裏不好？”
呃……确實沒有不好，就……還挺好看的。
周未拍的是半身，他正好低頭側臉跟他說話，露出尖尖的下颌，精雕細刻般的側面線條，沒有誇張的下巴或者變形的臉。頭頂和背後是碧綠的柳，還有下午特有的藍裏帶着些許紅暈的天空，雲淡風輕歲月靜好的感覺。
斯惟放心了，任由他指揮着擺造型，就這一身衣服，拍了大概十來張就足夠了。
周末帶他到操場上去，太陽西下，光變成暖色調。他坐在操場中心的足球草坪上，懶洋洋地想，要不是草坪太燙，而這身衣服又太貴，他都想躺一下。上午收拾東西，挺累的。
周未調好相機時，他已經拿出冰淇淋開始吃了。
“我還沒說讓你吃呢。”
“太熱了，再不降溫，我又要出汗了。”往保溫袋裏掃了一眼，“還有四支呢！”
周未抓拍兩張，看了效果不太滿意，把手裏的那支奪下來，扔進保溫袋裏：“你別吃這麽大口，慢一點，像剛才那樣，舔着吃。”又遞了一支新的過來。
斯惟想想剛才在湖邊吃冰淇淋打發時間的心态，慢慢舔了一小口，舌尖卷時嘴巴裏，含化。
咔咔……快門連響，周未說：“很好！繼續……頭往我這邊轉一點點……好！過了，回去一點……眼睛低一點，看看手裏的冰淇淋……不要太低，像睡着了……好！保持，別動……”
斯惟的鏡頭感還很好的，按着周未的指揮，很快拍完。
周未舉着相機一張張翻給他看：“不錯！挺帶感，稍微調一下色調就更棒了。”
斯惟在鏡頭裏看到一張，舌尖抵在冰淇淋上，粉與白的色彩沖擊，偏偏他還有些懵懂地朝鏡頭看，真是……羞恥到雞皮疙瘩又起來了！
“删掉！”他想也不想，伸手去奪相機。
“挺好的，不能删。”周未把相機藏到身後，手臂擋了一下他的手腕。
斯惟被撞得晃了一下，另一只手拿的冰淇淋不知怎麽就蹭到了衣服上，他哎呀一聲，扯住前襟想擦又怕奶油抹開面積更大，頓時僵住：“怎麽辦？”
“涼扮！”周未說着拿另一只冰淇淋,在斯惟驚怔時,分別在他的肩上、胸前點了幾下，留下奶油痕跡，又喊他，“看這裏！”
斯惟擡頭，眼前一花，沒等擡手擋，右側臉頰上刷地一下涼了。
周未右手舉着相機，左手飛快地收回在快門上按下，咔咔兩張連拍。
斯惟看着他左手中指上不知何時沾着的冰淇淋，手背在右臉上擦過，果然也是冰淇淋。
“你有病吧？”斯惟有點惱了！
周未像沒聽到他的話，低頭看着相機裏的片子：“好！拍完了，回去我調一下，發給你一套。”
斯惟跟着他走回停車的地方，奶油都化開，暈到衣服上，手上也黏乎乎地。
周未從後備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過來，我幫你淋着水，你洗洗手和臉。”
斯惟囫囵洗了臉和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甩着手說：“衣服也弄髒了，這個不能水洗吧？”他在腦子裏飛快地搜索了一下小區附近的幹洗店位置。
“随便洗洗就行。”周未朝他身後揚下巴，“他們來找你吧？剛才拍照的時候，就一直在看你。”
？
斯惟回頭，看到離得不遠有幾個女生朝他這邊看，是剛才去洗手間換衣服回來時，朝他起哄的那幾個。
幾個女生推推搡搡，終于有一個被推出來，硬着頭皮跑到斯惟面前，小心地問：“學長，可以加您的聯系方式嗎？我們看過您的表演，很喜歡您！”
“對不起，公司有規定，不太方便給。”斯惟客氣地拒絕。
女生很失望，扭頭朝身後的同夥看過去，大概要求助。
“抱歉。”斯惟趕緊繞過女生，飛快地拉開車門坐進去。
周未笑眯眯地盯着來要聯系方式的女生，問道：“嗨！怎麽不問問我的聯系方式？是我站得不夠高嗎？”說完，他還調皮地掂起腳尖。
女生“啊”了一聲，有些嫌棄：“雖然你也長得很帥，但是以你的年紀……你是老師吧？我還是比較喜歡學長級別的。”
被嫌棄年紀大了？
“……”周未捂着胸口，作出誇張地傷心狀，“小妹妹，你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拜拜了！”
周未拉開車門坐進去，麻利地把車開出去。從後視鏡裏看到幾個女生都不太高興：“你這樣是要得罪粉絲的。”
“那也沒辦法，不能給她們聯系方式，也不能編個假的給她們。”斯惟認真地說。
周未從手機盒裏拿出自己的手機，遞過來：“留個聯系方式，片子修好傳給你一份。我會再挑幾張發微博，沒意見吧？當然，你可以編個假的給我，這樣我就當你默認我自行處置那些照片。”
“想得美！一定要給我修得好看才行。”斯惟打開他的微信添加好友，輸入自己的帳號，敲完好友申請的發送鍵，準備按返回。
手裏一振，響起單調的鋼琴鈴音，腦子裏極快的分辨了一下，就是1234567七個音階，一點變化都沒有。
周未瞥了一樣來電，冷聲說：“挂掉！”
斯惟的手在收到他的命令的同時，原本要點在屏幕上的手指抖了一下，劃錯了方向……
斯惟：“……”
周未：“……”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未：敢質疑我的能力？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技術了！
斯惟：……疑車無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