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關于“家”
“對不起!”斯惟誠懇地道歉,“是我們話多,沒有管住嘴巴。以後不會這樣了,我也會告訴她不要再亂說話。”
周未看他,目光幽深,分辨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說:“你的經紀人,确實大嘴巴!”
斯惟猜測他還是不高興了,更覺得局促。
“我不是因為這事兒不高興,我做的事情,也不怕他們背後議論。”周未不想他總這麽自省,岔開話題說,“我是因為回家吃飯,文曉玥的父母也在。飯桌上提到了我和文曉玥的事,我婉拒了幾句,惹得大家不高興,然後我姑就賜給我一個字——滾!”
斯惟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問道:“你跟家裏人說實話了?”
“透露了一點,沒說全。不過,我們分開都一年多了,他們也不傻,多多少少能明白點。今天湊到一起提這件事情,一方面是老人憋不住了,二應該是文曉玥跟他父母說了什麽。”
他從桌上的袋子裏拿了根香蕉,剝開皮大口吃着:“我飯都沒吃完,就被他們攆出來了。”
斯惟拿出手機來,說:“我幫你叫個外賣吧。”
“不用。飯吃一半,也沒那麽餓,再添點水果就行。”說完,又剝了一根三兩口吞進肚子裏。
他吃東西,狼吞虎咽的樣子和外在衣着講究很不搭。
一次性水杯沒有了,怕周示嫌棄,他把自己的杯子拿過來,打算把水倒進蓋子裏分給他。
周未按住他的胳膊,趕忙把杯子拿走:“你別動,我自己可以。”說完,喝了兩大口。
“……”
周未喝完,看他欲言又止,意識到自己用的是他的杯子,尴尬地笑笑:“我等會兒給你刷。”
斯惟說:“不用了,我晚上基本不喝水。”
周未還是堅持把杯子拿去刷了,倒滿熱水,放在桌上涼着。
他拉開另一側的陪護折疊椅,躺上去,窄得只能平躺,翻身稍不注意就會掉下去。
周未一只胳膊枕在腦袋底下,另一只手搭在眼皮上,臉被遮了大半。
斯惟說:“這樣睡太累了。”
“也比我自己睡工作室的沙發要好,那裏黑漆漆的,靜得吓人。好歹,這裏有你。”
斯惟眨眨眼睛:“你是怕黑嗎?”
“不,我怕自己一個人。”
斯惟不知道這有什麽區別。
周未解釋說:“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住,像被抛棄了一樣。”
“……”
周未笑着解釋說:“我小時候有過被抛下的經歷,等了好久,也沒等到要等的人。所以,挺讨厭這種感覺。白天和同事一起工作吃飯,晚上回家住,和‘家人’在一起,哪怕我就關在一間屋子裏不出去,偶爾能聽到他們走動、說話,甚至是客廳裏的電視機響着,也讓我覺得踏實。”
“就是要有別人的動靜,自己才覺得踏實?”
“對。是這樣。”
“那你試過,一個人待着的時候播放電臺嗎?”
周未放下手,目光看過來:“沒有。你試過?”
“嗯,我覺得有用。”斯惟想想,“我問個問題,你不要生氣。”
“你問。”他朝斯惟這邊轉身,看着他。
斯惟忽然就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移到他枕的的折疊椅縫隙上。
“那你為什麽不成家呢?我不是指你和文小姐要結婚。反正喜歡你,你也喜歡的那麽多,你完全可以找一個合适的成家,到時候就有人陪着你,你也不用害怕自己一個人了。”
周未再次躺平,看着房頂出神,似乎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斯惟識趣,不再追問。
窸窸窣窣忙了一陣,側躺着伸手拍拍周未的胳膊,把手裏卷成一團的被子遞過去:“給你!”
周未坐起來,擋手擋了下:“不用!你蓋着吧。”
斯惟說:“我把被套拆下來蓋,這麽熱得天,冷氣開得不足,蓋不住厚被子。你鋪在底下會舒服點。”
折疊椅是皮革面透氣性不好,躺在上邊又悶又熱,一會兒汗出來就會把衣服浸濕。
周未看到他腿上搭的是原本罩在被子外邊的白色被套。
空調雖然開着,但是室內溫度還是熱,醫院配的被子又偏厚,确實蓋着出汗。
“謝謝。”周未把被子鋪在折疊椅上,重新躺上去。
兩個人各自躺着,房間裏除了隔壁床上大爺打呼嚕,就沒有別的動靜了。
過了很久,斯惟又要進入迷糊狀态的時候,周未的手指在他胳膊上輕輕捏了一把。
他扭過臉去,周未正在看他。
暗淡的光影裏,眼睛都有了深邃的光華。
周未臉上有好看的微笑,他輕輕地說:“我想了你剛才的問題。我确實挺渣的,交往過那麽多女孩,卻不想和她們結婚。因為不相信愛情可以天長地久,不想背負責任,更不想被哪個人束縛,分開的時候彼此傷痕累累。”
斯惟朝他這邊挪了挪,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地說:“我懂。現在好多年輕人喜歡談戀愛,但不想結婚,就是因為結婚以後的生活,會變成柴米油鹽的瑣碎。還會有老人孩子需要照顧,自己的節奏全被打亂,不如僅僅談戀愛,合則在一起,不合則分開。”
“你也是這樣想的?”周未眼睛一亮,很快又默然,“不過,我是個異類——我不僅不想結婚,現在被前女友折磨得,連戀愛都不想談了。只喜歡享受暧昧的過程,一旦對方讓我覺得麻煩,我就想跑。”
斯惟記得周未和郭瑾年說過他父母的事情,猜測他父母離婚的事情對他的影響很大。再加上和文曉玥的十年分分合合,估計渣男潛力升級得差不多了。
隔壁床的的大媽起床給大爺蓋被子,數落大爺踢被子,大爺不服氣地喊熱。
老兩口争執了兩句,就安靜了。
大爺很快又打起呼嚕。
斯惟輕聲說:“你看,年輕時的愛,到老就變成了陪伴和守護。跳出煙火味,談戀愛可以不管不顧,也可以怕麻煩調頭就走。但愛情像玫瑰花,要想長長久久得開,插在花瓶裏不行,還是要養在土裏,費心勞神的照顧,你說呢?”
周未輕笑一聲,問道:“你多大了?”
“22。”斯惟瞄了他一眼,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雖然我年紀比你小,也沒正經談過戀愛,但是我參演的言情劇都有好幾部了!戲裏固然會美化這一切,可再美的愛情,如果不能落地生根,它就會變成一個彩色氣泡,你懂嗎?偶爾看看挺養眼,看多了也膩。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人間煙火味,最撫凡人心。”
周未嗤地一聲笑出來:“你這孩子,話匣子打開了比我還能說。行啦!時間不早了,快睡吧。”他朝另一側翻身,“我明天早起,先睡啦!”
斯惟大受打擊,一個字也不想說了。翻身背對着他,把頭埋進了被罩裏。
周未聽他沒有說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擡手把被罩往下拉了拉:“別蒙頭!白被子蒙着,怪吓人的。”
“……”斯惟由着他把被罩拉下去,更不想理他了。
在醫院住到第三天,斯惟熬出一雙黑眼圈。
到底是年輕恢複得快,連續三天打點滴也發揮了藥效,腹部的痛感已經很輕,下床行走也沒有大礙。
他實在住不習慣,就跟醫生要求回家靜養,堅持要出院。
周未在折疊椅上睡了一晚,早晨起來,即便他什麽也不說,裝作沒事,但是他不經意的晃動脖頸還有放松肩背,斯惟能看出來,他晚上睡得挺累。
斯惟心裏過意不去。
醫生安排他次日做完檢查再辦出院,多耽誤了兩天。
第五天上午打完針,辦好出院手續,周未請了假來接他,送他回家。
特意把車開到他家的樓下,方便他上樓。
他家住在三樓,舊樓的水泥臺階都踩得光亮了。
“進來吧。”開了防盜門,斯惟在前邊帶路,“房間沒來得及收拾,別介意。”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未:開啓登堂入室第一步( ̄▽ ̄)/
斯惟:……總感覺有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