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煙火味
遠處高高的樓宇外壁上亮起彩色的燈帶，近處的小區裏萬家燈火。
樓下的街道上，幾家小吃店應着時節支起了燒烤攤子，孜然的味道散得整條街都是。
淡淡煙霧在橘黃色的路燈下，有亦真亦幻的味道。
老小區就是這點好，尤其是臨街的樓，能看到這樣的煙火氣息。
雖然有點吵，但是人情味兒足，鬧中取靜——适合他這樣安靜又害怕安靜的人待着。
安靜的是自己，懶得交際應酬，自己可以在家裏宅一天。可是又害怕完全的安靜，外邊的人吵鬧一點，才能證明自己還生活在一個群體裏，哪怕是邊緣化的。
這一點，他和周未挺像的。
他拿着手機來點去，猶豫許久，覺得自己矯情費勁，把信息縮減成一句話：飯菜很好吃，謝謝！
信息發出去，久久沒有回信。周未臨走的時候說過，他有酒局，這會兒八成正在興頭上，哪裏會注意到一條信息進去？
周未是屬于喧鬧的人，走到哪裏都光芒閃耀！
周未說改天再來看他，他聽着就是客套，怎麽的也要過一段時間。沒料到過了兩天，周未就給他打電話了。
“你的傷怎麽樣了？吃飯了嗎？”
“好多了。”斯惟正窩在沙發裏看電影，懶洋洋地說，“還沒呢，正打算去弄點吃的。”
“你別做了，出來吃大餐！我請客。上次說請你，沒請成，打車過來吧！”
斯惟擡頭瞄了一眼時間說：“不去了！都六點十分了，現在出門正堵呢！謝謝你的美意。”
周未頓了一下，說：“那你等着吧，我一會兒過去。”然後就挂了電話。
一會兒過去？是到他這裏來吃晚飯嗎？斯惟腦子裏飛快地過了一遍冰箱裏的食材，做兩碗雞蛋面，炒一盤西紅柿雞蛋，再加一盤香菇小油菜，應該夠吃的吧？
他爬起來把菜擇好，洗好，等着周未來了開火。
差不多過了一個半小時，周未才到，斯惟開門時，看到他拎着兩個大的保溫袋頓時驚了：“你還買了吃的？”
周未把保溫袋放到餐桌上，搓着被提手勒紅的的手指說：“跟人約了吃飯，菜上桌了，結果呢？一個到門口了，又被老板緊急召回去加班。一個說車開到半道，女朋友電話裏鬧脾氣需要哄。還有一個異地戀，都坐在餐廳裏了，突然接到電話，未婚妻過來查崗需要去接站……總之都有事，一起放我的鴿子！菜也不能退，打電話給你，你又不肯出門，我只好打包帶來了。”
“你可以打給別的朋友試試啊？大老遠拎來，不嫌麻煩？”斯惟把裏邊的餐盒拿出來，裏邊的菜已經涼了。
“唉！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明白了。”周未老氣橫秋地說，“能随時出來約出來的兄弟，或者朋友越來越少。差不多都是有家有室的，或者準備進入圍城的，個個都被約束着，争當賢夫良父。”
斯惟看着他，抿嘴憋笑，在想要不要調侃他兩句。
周未看穿他的小心思，指着他說：“把你的話咽回去！別找抽！”
斯惟把菜拿到廚房加熱。
周未幫着挑了幾盒菜塞進冰箱裏：“就我們兩個，吃不完這些。這幾份就不要動了，先放冰箱裏，回頭你自己弄熱了再吃。”
斯惟把熱好的菜盛進盤子裏，打開另一只煤氣竈，煮了一鍋清水。
“沒有主食，煮一鍋清水面條，可以吧？”
周未瞥了一眼，表示十分嫌棄：“你不能炝鍋，放點青菜葉嗎？”
“麻煩！湯鍋底子薄，炝鍋就糊了，炒鍋還在熱菜。其實，清水面條上邊澆些菜汁也不錯啊！”
“懶死你得了！”周未推開他，自己動手，“自己吃飯也這麽糊弄？”
斯惟委屈地撇撇嘴說：“自己吃飯就簡單一點，弄那麽多工序，洗洗涮涮多麻煩？”
“所以，冰箱裏的存貨就是速凍餃子、速食面？”
他上次來的時候，看過他家的冰箱了。
斯惟也不否認，看着他手腳麻利地熱菜、炝鍋、煮面……感慨地說：“真看不出來，你還會做飯。”砸吧砸吧嘴，“你上次做的蒸蛋、調配的蒸魚料，都挺好的。”
“這不是當代男生撩女孩子的必備技能之一嗎？”周未得瑟地反問。
斯惟嘁了一聲：“我這是沾了各位小姐姐的光？”
“我只是對于自己喜歡吃的幾樣，做得比較好，別的也是一團亂。不過，你倒是不像不愛做飯的，”周未手上忙個不停，掃了他一眼，“房子都收拾得整齊利落，如果不犯懶，應該也能做一桌子好菜吧？”
鍋裏的熱氣蒸騰着，周未的側影在熱氣中顯得不真實。
頭頂的日光燈，給他鍍了一層乳白色的光暈。
黑色短袖襯衫，肩背挺拔，在這間陳舊的廚房裏，忽然就有煙火味大片的氛圍了。
“以前，我奶奶愛幹淨，喜歡帶着我收拾房間，就習慣了。”斯惟喃喃呓語般，輕聲說，“其實，我真的挺懶的！人家不是說嘛，老人勤快了，孩子就容易懶——因為老人把所有的活都幹了。”
“這話我信！我姑姑也勤快，王阿姨有時候都感慨要失業了！所以，林媛媛就被慣得十指不沾陽春水了——就是我表妹。”周未把面條撈到碗裏，盛了兩勺湯，還特意淋了一點芝麻油，端到他面前，“小心燙！”
雪白的面條，碧綠的菜葉，襯着星星點點般金棕色的、圓溜溜的芝麻油，在燈光映照下，色香俱全，令人十指大動！
斯惟忍不住用筷子挑了一根吃起來，唔，筋道軟滑，味道也好！可以打滿分呢！
斯惟低頭吃飯，連盛了兩回面條，周未只吃了一碗就把筷子放下了。
斯惟皺眉說：“你就吃這點兒？”
“我飯量小。”
“就是說——我飯量大呗！”斯惟不滿地又吞了一大口面條。
“你慢慢吃。”周未笑笑，把自己的碗筷收進廚房，漱了口去陽臺上站着了。
畢竟胃還有傷，斯惟也不敢多吃，很快就收拾了桌子。
倒了兩杯水，一杯自己喝了一大口，另一杯端去給周未。
“謝謝。”周未把杯子擱在窗臺上，透過紗網，看着樓下的的某處發呆。
斯惟伸頭看了一眼，沒明白他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
周未說：“人間煙火味，最撫凡人心。”他的目光在停在斯惟臉上，緩緩笑了，“還行，挺好看的。”
斯惟哼了一聲，學他把杯子擱在窗臺上，手撐在旁邊，也往窗外看着。
“你是難得見到這樣的景象，覺得新奇吧？”
樓下的幾家小吃店，攤子都擺到了路上，占了半邊街道。
幾乎每家都座無虛席，烤串、啤酒、炒菜，是最不過時的宵夜，行酒令也是最鮮活得“民樂”。
煙火味聞久了有些嗆。
斯惟說：“你要是多來幾次，大概就煩了。這個小區挺破舊的，晚上想睡個早覺都要戴耳塞。樓下除了煙，人還吵，那邊的小廣場上，跳廣場舞大媽得到9點多才能停。”
周未望着窗外對面樓上的燈光，目光變得悠遠。
“在我很小的時候，也住過像這樣的舊小區，不過不是臨街的。鄰裏間吵吵鬧鬧，鍋碗瓢盆的聲音，隔着牆壁都能聽清。樓下是有個小廣場。夏天的晚上，爸爸媽媽會在晚飯後帶我去那散步、我可以和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追逐跑步，還能玩木頭人的游戲……”
斯惟搶着說：“我也玩過！‘123木頭人’？”
說到游戲，周未臉上露出難得的稚氣：“對！除了這個，我們還一起比賽騎小車子，看誰騎得快。”
斯惟遺憾地說：“我小時候沒有，但騎過別的小朋友的小車子，很羨慕！”
周未想了想，說：“那時候還沒有電梯，我還偷偷坐在樓梯的扶手上當滑梯，被我爸逮到胖揍了一頓！”
“我也幹過這事兒！但我沒有被逮到。不過，現在想想确實危險，萬一沒抓好，就摔到樓下去了。”
……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童年的游戲找共同點，難得高興了一陣。
周未喝了一口水，神色又變得落寞。
“我七歲那年，父母出國、離婚，我就再也沒有這些樂趣了。”
斯惟想想自己的7歲，打個寒戰，抿緊嘴巴望着窗外開始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未：會做飯不僅可以撩妹，也可以撩到小弟弟~~
斯惟：(￢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