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田陌

斯惟感覺周未現在是豎起滿身刺的刺猬,不知道這個田陌和他有什麽過結。

他擔心倆人會有沖突,在底下晃晃他的手,帶着一些懇求的語氣,小聲說:“周未,我們走吧!”

周未沒有出聲,手指在底下輕輕扣了扣他的手背,以示安撫。

僵了幾秒,周未臉上露出不屑地冷笑,目光移到勸解的那人身上:“為這點小事,确實犯不上。”

周未挪動腳步打算從旁邊繞過去,姓韓的忽然從另一側繞過來,擋住路。

“這麽便宜就想溜啊?怎麽道歉不會嗎?他媽的!我後背到現在還疼着呢!也不知道骨裂了沒。”說着,裝模作樣的活動手臂和肩背。

這幾個人是打算借酒裝瘋找茬!斯惟心裏既氣憤又厭煩,這種氛圍糟糕透了!

他咬着牙齒按壓下心底的煩燥和憂慮,朝對面的人說:“要不你就報警吧!”

“報警?”姓韓的譏諷地笑着,“你他媽是小學生嗎?這點破事也值得叫警察叔叔來?你當警察叔叔很閑嗎?哈哈……”

他陰陽怪氣地笑,卡座裏也有幾個跟着起哄。

斯惟臉上發漲,整個人都窘迫得想趕緊逃離。

但是內心又告訴他,挑事的是對方,他願意道歉,錯已經不在他了。

成年人,不要再像小時候那樣遇到別人的嘲笑就落荒而逃。

周未的目光冷嗖嗖地在那些哄笑的人臉上逐一掃過,大多數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都閉嘴低頭,擺明想湊熱鬧,但又不想得罪他。

只有那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還挑釁地回望他。

周未的目光轉到姓韓的身上,冷淡地問:“你想怎麽解決?”

姓韓的朝卡座裏人使眼色,有人拿來一只空玻璃杯,放在桌子邊緣,往裏邊倒滿酒。

姓韓地說:“喝了這杯酒賠罪,不過份吧?”

斯惟皺眉:“可我不會喝酒……”

姓韓的不信,滿臉鄙夷:“跑酒吧裏說不會喝酒?那你來幹嘛?這不跟上了床,又跟人家說自己硬不起來一樣嗎?”

“……”斯惟被他的粗俗惡心到,狠狠瞪了他一眼。

姓韓的挑釁說:“怎麽?嫌少?那就三杯!哥幾個給他滿上。”

卡座裏的人起哄,又倒了兩杯酒,和先前那杯擺在一起。

斯惟心裏打怵,氣得手腳都開始發抖,想去摸口袋裏的手機,被周未抓住手腕,用力握了一握。

斯惟扭頭望過去,周未神情淡然,輕輕一笑:“我替他喝!”

斯惟想要阻攔,被周未用眼神制止了。

周未走到桌邊,端起一杯酒,在那些人的注目之下,仰頭喝光,卡座裏的起哄叫好。

周未把空酒杯翻轉給他們看,特意讓姓韓的那人看清楚:“第一杯酒,替我朋友給你賠罪!”

他把杯子扔回桌子上,又去端第二杯酒。

“周未……”斯惟上前要攔,被周未伸手擋開。

周未目光微垂,望着杯子裏滿滿的透明酒液,臉上浮現帶着醉意的冷笑,緩緩說道:“這一杯酒喝完,咱們以後就各憑本事!”

他的目光逐一掃過卡座裏的每一張臉,除了那三個起哄的,其他人都在他的目光掃過時,不自在地錯開目光,臉上讪讪的不自在。

周未的目光最後落在田陌臉上,田陌依然昂着頭,不服不岔的模樣,像有什麽深仇大恨。

周未把酒杯湊到唇邊,很快把這杯酒也喝幹淨了。

在斯惟來酒吧之前,他已經喝過不少酒,人都有些飄了,這兩杯烈酒灌得急,灼燒得嗓子裏又痛又辣,喝到最後被嗆到,忍不住咳了幾聲。

斯惟把杯子從他手裏奪下去,扔在桌上,邊撫拍他的後背順氣,邊道:“別再喝了!”

周未呼吸之間酒味嗆人,好不容易止住咳,兩只眼睛都紅了,生理性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斯惟心裏一陣難受,火氣上湧,回視姓韓的那個人,豁出去地喊道:“這酒我們不喝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要麽打一架!要麽你就報警,說我把你撞殘了!”

先前出來勸田陌的人看不下去了,在周未要去拿第三杯酒時,沖過來,把杯子搶走,酒水灑了大半。

“瘋了你?拿命喝啊?”那人質問完周未,又責問同伴,“你們都鬧夠了嗎?真想鬧出事來?周未沒什麽對不起咱們的!各開各的工作室,各憑本事,拿不下合作是咱技不如人!有什麽好埋怨的?”他扔下酒杯,去扶周未,“走!”

姓韓的人看田陌沒有開口,還是擋着路不讓。勸架的那人說了幾句,見說不動他,轉身惱火地叫道:“田陌!”

卡座裏終于又出來幾個勸說的,田陌露出點陰笑:“周未,恭喜你終于搶到了和閱世雜志的合作,我敬你一杯!”他朝同伴示意,“倒酒!”

周未已經緩過來,回視對方,用輕視卑微的失敗對手的目光,沙啞的嗓音反問:“你有什麽資格跟我喝酒?”他把資格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田陌像被人打了一耳光,臉上肌肉扭動,神色陰晴不定,顯然是觸到了他的痛處。

他突然沖過來揪住周未的衣領,咬牙切齒的發狠,被身邊的同伴給擋住了。

周未不為所動,仍是筆直的站着。

斯惟想拉開田陌的手,但是田陌抓得太緊。

他正想掰開對方的手指時,老孫、Leo還有三四個畫夢的年輕人正快步往這邊過來。

老孫腿腳利落,幾步就蹿了過來,抓住田陌的手腕道:“田陌!放手……”

Leo也被一個滿頭髒辮,穿着嘻哈的青年扶着過來。

嘻哈青年是他的新男友Sake,也是這家酒吧的老板之一。

他們能來,是酒吧的招待生發現周未有狀況,去給老板送的消息。

Leo一眼看到田陌,脫口而出:“這個狗逼玩意怎麽在這?”接着沖田陌道,“雜碎!放開他!”

田陌什麽也沒聽到似的,只顧和周未僵持:“周未,你這麽嚣張不就是仗着人多勢衆嗎?仗着家裏的關系,才能一次又一次,從我手裏把工作搶走!要不是你家裏的背景,你他媽的什麽都不是!”

周未不生氣,反倒輕蔑一笑:“你真是越來越不了解你的對手和客戶了!”

周未掰開他的手指,借着別人拉架的力氣推開對方,理着衣領處的褶皺道:“不管我背後有沒有關系,我走到今天,都不是靠背叛獲得的!”

田陌氣惱抓狂,沖他叫嚣:“少他媽給我講大道理!你處處針對我,報複我,還不是為了文曉玥?是你自己渣,對不起女朋友,她才勾引我報複你的!你們兩個渣男賤女,沒一個好東西……”

“王八蛋,你閉嘴!”Leo聽不下去,沖過去要打他,被Sake攔住。

周未神色平靜,反問:“那你帶走客戶和合作夥伴呢?”他的目光在卡座裏其他幾個人臉上掃過,“是我虧待了你們嗎?”

那幾個面露羞愧,其中一個人忍不住軟着聲音說:“周未,事情都過去這些年了,你也別得理不饒人!拆夥是我們對不起你,這些年你從我們這也搶走了不少合作,氣也該出夠了吧?”

周未不怒反笑:“你要是這樣說,我只能謝謝你們!感謝你們當初的拆夥,才讓我有了更優秀的搭檔。”

周未的目光再次轉向田陌:“你我同行,競争猶如博弈,非勝即敗!無論搏獅還是搏兔都該全力以赴!輸了只會把失敗歸绺于對方打壓報複?田陌,你早就沒有資格做我的對手了!”

田陌的臉愈發難看,目光也透出了兇惡。

周未全當沒看見,跟自己的朋友說:“我們走。”

田陌他們沒有再阻攔,周未又跟第一個站出來勸架的人點頭致意:“謝謝!”

那人苦笑了一下說:“大家心情都不好,正窩火呢!剛才又喝了酒,壓不住火,你也別往心裏去!”

周未點點頭。

到門前的走廊上,周未跟幾個朋友道別,說自己喝多了頭暈,想先回去。

老孫回去幫他拿手機和外套,又拜托斯惟送他回去。

斯惟看他走路,腳步像踩棉花,身體搖晃,兩次伸手扶他,都被拒了。打車也不讓,只是默默沿着步行街往外走。

斯惟幫他拿着衣服和手機,跟在他右後方,錯開兩步遠。

兩個人一前一後,誰都沒有說話,穿街過巷,一直走到橫穿琳市的跨江大橋上。

江上風大,吹得發絲飄揚,一會兒倒向左,一會兒又倒向右,每次總有幾絡遮了眼睛。

身上衣服單薄,很快被吹透,遍體生寒。

周未走到橋上的一根路燈下站住,扶着護欄望向盡頭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的江面。

兩岸燈光點綴出分明界限,潾潾水光和燈光相互映照,既鮮活又妖豔。

斯惟隔着衣袖搓搓冷得起栗的手臂,走過去問他:“冷不冷?還要再站一會兒嗎?”

他拿着周未的外套,看他只穿襯衫,想給他披,又覺得肉麻,就把外套遞到他面前。

周未低頭看了一眼,說了聲謝謝,自己把衣服套回身上。

周未看到他冷得打寒顫,說:“走吧!”

兩個人走下橋,沿着江邊往前走。

周未像是才醒神想起他,忽然問道:“你的戲殺青了?”聽到他說是,欣然說道,“太好了!終于不用回家就打開收音機了。”

斯惟覺得好笑,又從這好笑中咂摸出一點可憐的意味。

周未想了想,迷糊地問:“你這劇和誰拍的?是不是……”有個名字好像已經到了他的嘴邊,但是又說不出來,直皺眉。

“江鯉。”斯惟噙着一點笑提醒他。

“哦,江鯉啊……”他恍然大悟的樣子,很快又呆滞,不知道在想什麽。

斯惟沒想到他喝多了是這樣迷糊,好笑之餘,又覺得對不住他——連累他被人灌酒。

斯惟握住他的手臂,輕聲問:“你要不要坐下休息一會兒?”

周未卻遲鈍地轉過身,指着不遠的大橋:“我和江鯉就是在那認識的……那裏……”

斯惟看着他們剛才站過的路燈位置,心裏泛上一絲羨慕嫉妒:“你和江老師很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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