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殷懷穩了穩心神,端足架子,圍着他轉了幾圈,仿佛在打量物品一般,等到差不多了,才緩緩開口,模仿那些纨绔子弟的語氣說。
“沒想到這裏還有這麽一個上等貨色。”
地上的人聞言身子一僵,手上繩索勒出青白的痕跡。
“你叫什麽名字?”殷懷微微俯下身子,用扇子勾起他的下巴,勾唇一笑。
湊近了看,發現他的眼确實很特別,并不是純粹的黑色。
他正冷冷的看向自己,緊抿着唇一言不發。
“沒有名字,那我就給你取個名字。”殷懷思索片刻後,說:“重蒼如何?”
其實他救下這人并非一時興起,而是他忽然想起了原著裏也有這麽一個人物。
不過不是叫重蒼,他沒有名字,小皇帝就叫他北戎狗,是被送給小皇帝玩耍取樂的。
小皇帝本來性格乖僻古怪,喜好施虐,動辄對宮人施以極刑,落到他手裏三年,不死也掉了層皮。
如果重蒼是個普通人也就罷了,但壞就壞在重蒼他可是北戎流落在外的六王子。
在異朝遭受了百般□□折磨後,重蒼重回北戎,在兄弟争奪中奪得王位,立下戰書,發誓與大殷永不言和。
後來他屢屢發動戰役,民不聊生,再加上大旱天災,暴動頻發,內憂外患,社稷動蕩不安。
而殷懷之所以确認眼前人就是原著裏的六王子,不僅是從各種細節推出,還從他的眼睛看出。
不是所有北戎人都是他這種黑中隐隐泛藍的瞳色,只有北戎貴族才有。
就算他推斷錯誤,他也沒什麽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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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殷懷笑的十分嚣張,猶如欺男霸女慣了的纨绔惡霸。
“知道少爺我為什麽要給你取名字嗎?因為你馬上就要成為我的東西了,主人給自己的東西命名天經地義。”
地上的男人神色屈辱,狼一樣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殷懷絲毫不懷疑如果他此時有力氣,肯定會撲上來給自己咬上一口,
“公子……你這是要買下他?”老鸨面色為難,似乎有難言之隐。
殷懷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平喜。
平喜立馬将懷裏的銀票扔在地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灑他的錢,揚了揚鼻孔,神情倨傲。
“這人我們公子買了,你不賣也得賣,必須聽我家公子的。”
殷懷肉痛的盯着地上的銀票,少灑點少灑點,這敗家孩子,當真不是自己的不心疼
殷懷之所以會救他,原著裏他奪得王位的位置并非一帆風順,他并非嫡出也并非長子,族內內鬥嚴重,當初重蒼無數次被兄弟陷害,險些命喪黃泉。
如果自己能夠和他達成交易,自己插手助他奪得皇位,以換北戎邊關少許領土,各自退讓一步,以求和平安穩。
他也不擔心重蒼會不遵守諾言,他有辦法讓他必須做到遵守諾言,不敢反悔。
另外他也不擔心重蒼會拒絕,若是拒絕了他還有第二條路。雖然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殺人,但是必要時他也會狠下心腸。
如果殺了他能夠換取無數百姓生命,他也會下手。
想到這裏殷懷自己心裏都一陣心悸,他是不是入戲太深,自己都被影響了。
老鸨一見地上的銀票,頓時兩眼放光,可随即又似想起了什麽,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這位爺,這筆買賣我當然願意做,可這是莫尚書家的二公子先訂好的,奴家只是小本生意,不敢得罪官人啊。”
她有意無意在莫二公子三個字上加重語氣,目的就是想讓他知難而退。
殷懷冷冷一笑,将腰間的令牌扔給她看:“是嗎?”
老鸨認不出地上的牌子,可是張牙舞爪的金龍她還是看的清的,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白,最後噗通一聲筆挺挺的跪了下來。
“皇上饒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看到她吓的戰戰兢兢的模樣,殷懷心中滿意點頭,嗯,看來他狗皇帝的形象深入人心。
雖然他只是個空架子皇帝,可到底還是明面上的皇帝,龍威還在。重蒼也看見了地上的令牌,緩緩地擡起眼,目光深深的剮在殷懷身上,似是要刻進他骨血之中。
殷懷望過去,他便又垂下眼,很好的掩蓋住了自己的眼神。
“從今天起你就跟在朕身邊,朕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聽到沒有。”
重蒼不答。
“皇上問你話呢,你聽到沒?”平喜說着就要去踹他。
重蒼冷冷的擡眼瞥向他,只輕輕一掃,便讓平喜縮回了腳。
“皇上,他瞪我。”平喜委屈巴巴的朝殷懷告狀。
殷懷拍了拍他的手寬慰道:“沒事,他剛才也瞪朕了。”
“…….”
今日出宮微服私訪青樓,他本就無意花天酒地,再說他又不喜男風,最多就是叫幾個人來唱唱小曲彈彈琴,沒想到竟然還有意外之喜。
既然買下了重蒼,殷懷也不欲再在這裏多待,于是便轉身打道回宮。
他也應該慶幸自己的惡劣名聲,皇帝從妓館帶了個男人回宮,這樣的事傳出去竟然也不是太過驚世駭俗
不過自從那日從宮外帶回重蒼後,殷懷忙着處理政務,一時之也把這個人抛之腦後。
等到再記起他時已過了兩日,晚膳時殷懷多嘴問了一句人在哪,沒想到平喜愣了愣,一臉茫然。
“就是朕前幾日帶回來的那個人。”
平喜這才恍然大悟:“回陛下,他住在西苑。”
“西苑?”殷懷微微蹙眉,怎麽他未曾聽說過這個地方。
“帶朕去瞧瞧。”
一路太監宮女跟着,到了西苑後殷懷才發現為什麽他對這個地方沒有印象,此等偏僻荒涼的角落,他自然從未踏足。
雖說也算是半個奴才,但是卻連奴才們住的地方都不如。
院子裏一地枯葉,破舊不堪,很難想象宮裏還有這樣的地方。
殷懷推開門走進去,便只覺一股陳舊的黴味撲面而來。
他掩嘴輕咳了幾聲,平喜見狀連忙勸道:“陛下,這等腌臢地髒得很,小心沖撞了龍體。”
殷懷不答,徑直往裏走去,看清了裏面的場景。
床榻上躺着的人面色蒼白,雙目緊閉,額頭上冷汗直冒,眉間微微蹙起,似乎在昏迷中也在忍受着什麽巨大的痛苦。
殷懷瞥見他身上的傷口,已經灌膿流血,其狀可怖,正發出陣陣難聞的惡臭。
“這是怎麽回事?”殷懷轉頭望向平喜,面色冷了下來,“我就是這麽讓你照顧人的?”
這完全是被人扔在這裏自生自滅的結果。
平喜吓得連連磕頭,磕磕絆絆道:““回……回陛下,可是一直都是如此的啊。”
殷懷一怔,随即反應過來了他話裏的意思。
原主以前興致起來應該也撿回來了不少人,想必也是讓下面的人這樣對待的。
原著裏似乎也有這麽一段,重蒼當時被送入宮後就被扔在了一旁,任由下人作踐,印象裏剛入宮時重蒼險些喪命,應該就是這裏。
“這個人不一樣,朕留着他有用。”殷懷故作深沉。
平喜立刻明了他的意思:“奴才馬上去叫太醫。”
得了殷懷的首肯後,馬不停蹄的滾出去叫太醫。
太醫來後看了重蒼慘不忍睹的傷口,不忍別過眼。
“禀皇上,這人傷勢實在過重,而且已經惡化,微臣只能盡力而為。”
殷懷陰測測的盯着他:“信不信朕砍了你的頭當球踢。”
太醫一個激靈,頓時精神了不少,只覺熱血沸騰:“陛下請放心,微臣一定使出畢生所學,竭盡全力!”
殷懷這才滿意的嗯了一聲。
有了殷懷在一旁看着,太醫的手本來就抖,這樣一來抖得更厲害了。
當看見太醫去除傷口上的腐肉時,殷懷看着都有些疼。
床上人臉色也更白了,身子更是止不住的顫抖。
于是殷懷盯着這個太醫的臉多看了好幾眼,心裏盤算着以後自己再病了絕對不找他。
敷上了最後一層藥後,太醫又吩咐奴才去熬了一幅藥來,最後直接給他灌入嘴裏。“好了,過不了多久他的燒應該就退了。”太醫抹了抹頭上的虛汗,只覺比去鬼門關走了一遭還刺激。
殷懷看床上人面色确實好多了,這才緩緩點頭,放了他走。
最後太醫走的時候幾乎是大半個身子靠在和他一起來的弟子身上。
殷懷等了有半盞茶的功夫,有些不耐了起來,問平喜:“你說他還有多久才能醒來?”
“這……奴才也不知。”
殷懷忍不住了,上前幾乎,立在榻前,微微彎身望着他的臉。
正在他打算直接叫他時,床上的人眼皮子微微動了動。
殷懷懷疑自己眼花,不由又湊近了些。
下一秒便對上那雙緩緩睜開的眼。
“……”
重蒼望着近在咫尺的臉,皮膚白的出奇,有烏黑發絲垂下落至自己胸前,眼似桃花,燭光映襯下更顯的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