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他有些不自在的移開視線,接過他手中的紅梅。

“伺候的還行吧。”殷懷決定還是給他幾分面子。

聽到這話殷譽北沒有說什麽,只是擋了擋遮在眼前的紅梅,動作略微有些粗暴。

氣氛又安靜了下來。

半晌,殷懷才開口打破了寂靜,率先問:“譽王起得也早。”

殷譽北漫不經心道:“習慣罷了。”

他操練的場地離這不遠,走梅林這一條捷徑半盞茶的功夫就能到。

殷懷這才注意到他手中似握着什麽玩意,通體玄黑,一看便是被精鐵打造所鑄,在月光下溢出幽幽寒光,鋒利無比。

殷譽北注意到他好奇的視線,伸出手好讓他看的更清楚,“不過是柄彎刀,北戎人的玩意兒,在馬上對戰不易脫手。”

殷懷收回視線,又嗯了一聲。

“昨晚上朕一宿沒睡好,左右沒什麽睡意,索性出來走走,譽王這園子景色甚好。”

殷譽北聞言轉過頭,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殷懷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問:“怎麽了?”

殷譽北垂下眼,語氣聽起來沒有什麽異樣,“沒什麽,只是有些意外。”

殷懷看着他,他的視線又淡淡落在園子裏開的正豔的紅梅上,雖然他面上沒什麽表情,但是在紅梅映襯下,他眉宇之間的冷淡戾氣仿佛也被沖淡了許多。

他也沒出聲,靜靜伫立在雪地中,天與地連成一色,只有些許紅梅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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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邊已露魚肚白,府邸裏的下人也開始在府裏走動了起來,皆行色匆匆。

殷懷在這時聽到了自己就寝的廂房裏傳來一聲尖叫。

身子不由抖了一抖,心知肯定是平喜醒來見他不在,于是又和殷譽北敷衍了幾句,便轉身離開。

殷譽北嘴角扯出玩味的弧度,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視着他離去的身影。

他覺得小皇帝有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半晌,等到那方人影逐漸消失不見,他才淡淡的收回視線,轉身走開。

平喜尋不到殷懷,正急的火急火燎,便見到殷懷披着大氅從屋外走進,連忙上前,忙不疊道:“陛下你去哪了?方才奴才醒來見你不在,吓得要死。”

殷懷抖了抖大氅上的雪粒子,遞給一旁的下人,“我聽到了,下次你可以叫小點聲。”

“殿下這可不是小事,奴才是真的快被吓死了。”平喜見四下無人,故意壓低嗓子神秘兮兮道:“奴才聽說這王府裏鬧鬼。”

殷懷心提起來了,“鬼?”

“對,這王府裏的下人嘴緊得很,但是奴才是誰,想聽什麽聽不到。”平喜先是照例将自己誇贊了一番,然後才娓娓道來。

原來這個府在賜給殷譽北之前是前朝某個被抄家的貪官的宅邸,全家适齡男子盡被斬首,甚至聽說後來還有流落風塵的女眷在此上吊自盡,實在談不上什麽吉利,說是兇宅都不為過。

原主将這個宅邸賜給他,可以看出确實不怎麽待見他。

“而且奴才聽說那先王爺和先王妃,還有那幾位公子小姐,都沒有入土安葬,不能往生轉世,怨氣不知得多大,再加之是兇宅……”

不知是不是錯覺,殷懷總覺得自己每次一覺醒來,腦海裏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就多清晰一分。

比如殷譽北,他原本只知道他是先王爺膝下的第四子,上面有三個哥哥,下面還有一個不足八歲的幼妹。

現在腦海裏又多了一些關于他的事情。

“而且奴才聽府裏的老人說,這譽王啊原本不是這樣的性子。”

殷懷來了幾分興趣,想看看能不能和自己的記憶對得上。

“你說來聽聽。”

“聽說譽王小的時候比較安靜,他年紀小,兄長們都比較寵他,他也沒有養成纨绔的性子,性子純善。”

殷譽北雖然年紀尚小,但是卻是最像老王爺的一個。

從小就展露頭角,天資卓越,飽讀兵書,在行軍布陣上頗有天賦。

老王爺親自将他帶到身邊言傳身教,對他寄予厚望。

殷懷咂咂舌,确實和他知道的相差無幾,于是感慨了幾聲世事無常。

“殿下,你說會不會是有可能譽王已經死了……”平喜目光灼灼,越想越覺得可能,“就是有什麽煞星鑽進了他的殼子裏,否則怎麽會性情大變。”

殷懷對上他熱切渴望認同的視線,覺得膝蓋上中了一槍。

平喜還想再說,殷懷連忙叫他打住,從譽王府回了皇宮後,便被告知讓去慈寧宮一趟,太後娘娘有事要找他商讨。

走廊上迎面撞見兩位年輕女子,為首的那個身着月白薄紗百褶羅裙,發鬟間斜插了支翡翠步搖,清麗淡雅又不失貴氣,

正是那位長善郡主。

而她身旁跟着的似也是為官家世女,五官豔麗奪目,水芙色羅裙上描着金絲,不知道是哪位大臣的女兒。

“見過皇上。”

二位也都瞧見了殷懷,微微側身避讓開來,屈膝福了福身子。

殷懷颔首,回了聲“郡主行色匆匆,可是有什麽事?”

長善微怔,而後嫣然一笑,“是送方妹妹出宮。”

殷懷看她神态落落大方,不像是對自己有意的模樣,想必此時還沒有喜歡上自己,便也就放下了心來。

他可不想扯入什麽狗血三角戀中,然後落得被淩遲而死的下場。

原著裏殷譽北是逼着長善眼睜睜的看着原主被活剮而死的。

“這位就是……?”殷懷視線落在了她身旁人的臉上。

“這位是方太尉之女,方映荷。”

方映荷面色僵硬,不敢對視他的眼,想必也是聽說了那個傳聞,腳下不動聲色的往長善身後挪動,那眼神活像他是個見了美人就要綁進宮的色鬼。

殷懷眯了眯眼,朝她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然後她的臉色就一陣青一陣白。

“芳名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殷懷努力笑得一看就不是好人。

這下方映荷的臉色徹底白了。

念着慈寧宮裏太後還在等他,殷懷又随意說了幾句後便邁步走開。

“……姐姐怎麽辦?”方映荷的臉色煞白,原本豔麗的五官也黯淡了幾分。

“什麽怎麽辦?”長善不解。

“陛下他……”

“映荷。”長善開口打斷他的話,“你要明白,殿下是天子,做什麽都只能是對的,別人并沒有忤逆的權利,也不能有。”

“……可姐姐你知道的。”方映荷屏退了跟着的宮人,拉着長善走入了一間無人的暖閣,“我喜歡的并非陛下。”

她又看了看四周,确認沒人,再接着繼續道:“也并非柳相……”

長善皺眉,明顯不贊同她的話。

方映荷咬了咬唇,“我知道你要說我瘋了,可是我從來沒如此清醒過,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從來都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

“就是他出身低賤又如何,可是他待我很好,承諾過會一輩子對我好。”

“我明白柳相大人很好,我見過他,我從未見過如此溫柔的人,如果我先遇見他,那我肯定會動心,可是我和他注定沒有緣分。”

“姐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後來你入了宮也沒有忘了我,我明白你是為了我好,不願讓我同他一起,就算你們都說他萬分不好,可我早已認定了他,就算是我也不能改變自己的心意。”

聽到最後一番話,長善神情似被觸動,嘆了口氣,“映荷,你可知你任性的後果是什麽。”

方映荷目光躲閃,不敢回答。

“我家沒有什麽姐妹的……”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反悔婚約不會耽誤她們的親事。

“你家是沒有,可是你的族人有。”

方映荷不敢對視她,低聲道:“……就讓我任性這一回……一回就夠了。”

長善無奈,“柳相大人此刻想必正在太後那,等他出來後你自己同他說罷,想必他也不會為難你。”

方映荷又面露猶豫,似是羞于面對柳澤。

“……也不一定非要當面說。”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長善提醒道。

身上有婚約的男女成親前不能見面,這次入宮還是借着探望長善的由頭,恰巧柳相也在宮內,如果這次不當面說清楚,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另一邊殷懷剛到慈安宮,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柳澤正在垂眼喝茶,他青色衣襟上繡着精致的雪白雲紋,眉眼溫潤如玉,如同皎皎明月,又如山間青竹,掩不住的清貴氣質。

見殷懷來了,他也起身朝他行了禮,“臣參見皇上。“

“愛卿請坐。”

殷懷十分關切的攔住他的舉動,甚至還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不必多禮。”他說完後朝柳澤笑得意味深長,“朕方才瞧見方太尉的女兒了。”

柳澤擡眼望了望他,含笑不語。

殷懷像是沒有察覺到,自顧自地說:“真人倒是比傳聞中還漂亮幾分。”

柳澤的視線在他臉上轉了幾圈,唇角笑意多了幾分,溫聲道:“殿下謬贊了。”

殷懷不明白他看自己是幹什麽,心裏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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