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好不容易捱完儀式,殷懷強撐着下臺,可最後還是忍不住倒在雪地裏,
候在下方的平喜吓得兩眼一黑險些蹬腿歸西,尖着嗓音趕緊叫人。
一行人争先恐後的又去将殷懷扶起,殷太後在上面看着,語氣憐憫,腳下卻未動一步。
“這孩子身子骨太弱了些。”
柳澤淡然一笑:“有太後娘娘福澤庇佑,陛下定會龍體安康。”
殷太後也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而在殷懷等他再次醒來時,望着頭頂熟悉的明黃色簾帳,便知道自己在哪,扭頭一看,果然是平喜湊近放大的臉。
一見他醒來,平喜頓時喜不自勝:“陛下你可總算醒了。”
殷懷啞着嗓子:“下次別趴過來了。”
平喜以為他不悅,吓得連忙就要磕頭求饒。
“別磕了,你要是那麽喜歡磕頭朕讓你磕上一整天。”
平喜立刻麻利起身,朝後退了幾步,趁殷懷不注意,推了一直沉默立着的重蒼一把,想要讓他去服侍。
現在皇上心情正不好,他才不去找死。
其實殷懷心情并沒有多糟糕,他只是在思考自己這副身子實在太弱了,若是沒了皇帝這個身份,沒了這些精心照護,自己一個人該怎麽辦。
見到平喜的小動作,殷懷這才注意到角落裏的重蒼,他的面色雖然說不上多好,但是看樣子傷勢應該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
不過他一直沒有說話,沉默的立在角落裏,殷懷不信他會主動前來守着自己,心想肯定是平喜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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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好了?”殷懷問。
重蒼垂眼,沉默不語。
“平喜,你把他安排下去,從今日起你先教他些規矩,以後他就是朕的貼身侍衛了。”
重蒼聽到最後兩個字,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面色緊繃。
殷懷蔫蔫地躺在軟塌上,看着下方跪着一動不動的男人。
“重蒼,擡起頭來看着朕。”
重蒼明顯是新名字不适應,但還是緩緩擡起了頭。
軟塌上的少年雪膚烏發,姿容稠豔,外罩輕薄外衫,內裏的白色亵衣松松垮垮,黑色發絲垂落在肩上,哪裏有半分皇帝模樣。
重蒼心中嗤笑,面色越發冰冷。
殷懷張嘴接過一旁宮女喂過來的櫻桃,朱唇微啓,唔了一聲:“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朕素來正經,你想的那些我都不會做的。”
重蒼權當沒聽出他話裏的戲谑調侃,又低下了腦袋,眼皮子也沒擡一下。
殷懷看他這樣覺得逗起好玩,于是裝作沉思片刻,而後說:“侍寝的事免了,你以後就負責伺候我打水洗腳了。”
重蒼怔了怔,終于擡頭直視向他,臉上頭一次出現了意外的神情,他皺了皺眉,不知道他到底在玩什麽花招。
“殿下問你話呢?”平喜又推了他一把。
重蒼扭頭冷冷的看了一眼平喜。
“看我幹什麽,反了你!”平喜雙眼一瞪,拍了拍胸脯,“我是陛下親封的大內總管,你該叫我聲喜公公。”
殷懷好奇,“我什麽時候封你了?”
平喜委屈:“陛下你忘了,你之前喝醉酒我扶你回來的時候,你說要給奴才升一把官的。”
殷懷拍了拍他的手,“乖,喝醉酒的話不算數。”
平喜身子晃了晃,一臉天崩地裂的崩潰表情。
殷懷又說:“你們倆都出去吧。”
平喜顫顫巍巍的出了門,一出門就只覺悲從中來,哭得好不凄慘。
宮內東面冗長的青石板道上,只見一輛天青色帳頂馬車緩緩徐行,馬蹄砸在石板上發出有節奏的響聲,打破了宮內的寧靜。
宮道上不少宮人看見了馬車行來,紛紛行禮回避,有新進宮的宮女見狀好奇低聲道:“這是誰家的馬車?”
被問到的人斥道:“裏面坐的可是丞相大人,還不低頭回避。”
宮女聞言心中一驚,連忙低頭,不怪她沒想到,這輛馬車實在樸素過了頭,實在不能将其和權傾朝野的丞相聯系在一起。
書童放下了帷幕,他看見一路上畢恭畢敬行禮的宮人們,雖然知道不是朝他這個書童行禮,是因着身旁軟塌上的男子,但是心裏依舊難免有了飄飄然的滋味。
“大人,不知太後娘娘召你所為何事。”說話的是另一個年輕侍女,只見她将手裏斟滿的茶水遞給靠在軟塌上的溫雅男子,低聲道。
只見柳澤微微擡眸,不急不緩的放下手中的書卷,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而後溫聲道:“為了我的婚事。”
話音剛落,就聽到車外傳來一陣悲切的哭聲,哭得好不凄慘,侍女沉月掀開帷幕,見是龍鸾殿的方向。
她露出不忍直視的神情,“……看樣子是龍鸾殿的奴才,想來最近陛下聖心不悅。”
聽到她的話,柳澤翻頁的手微微一頓,不過只是一瞬。
但是沉月自小跟在他身邊,見狀不由低聲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柳澤将書擱在案幾上,揉了揉眉心,溫聲道:“無事,只是覺得……陛下這幾日有些奇怪。”
“怎麽個奇怪法?”
柳澤沉吟片刻後,搖頭:“不好說。”
一旁的書童青元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陛下聖心哪裏悅過,在他身邊随時腦袋不保。”
沉月聞言神色大變,看他一臉不以為意,連忙就要捂住他的嘴。
只見柳澤擡眼望了他一眼,本來還忿忿不平的青元立刻乖乖的閉了嘴。
“禍從口出。”柳澤淡聲道。
雖然見他面上沒有動怒,但是短短四個字,還是立刻讓青元洩了氣,面上規規矩矩的認了錯,心裏仍不忘痛罵一聲狗皇帝。
而被罵狗皇帝的殷懷此時依舊無知無覺,其實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以為意,罵他的人太多,區區一個小書童還是要往後稍稍。
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深夜。
“平喜。”
聽到殷懷喚自己,一旁早早就候着的平喜立刻巴着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把重蒼叫進來。”
窗紙上透過燭火剪影映出走廊上立着的筆直身影,在聽見平喜的話後,身影頓時一僵。
隔了半盞茶的功夫,外面的人還是跨進門檻,步履穩健的走進了屋。
“擡起頭來看朕。”
重蒼微微擡眼,注視着榻上之人,入目便是一大片雪白的肌膚,他視線微頓,随即不動聲色的移開。
“你可知朕把你放在身邊是幹什麽的。”
“…….”
殷懷循循善誘:“當貼身侍衛也就是說要随身伺候,所以你不僅要護着朕的安全,朕的衣食起居也需要你照料,知道嗎?”
一旁的平喜一聽這話,立刻警鈴大作,有人要和他搶飯碗了!
重蒼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冷冷道:“不知。”
殷懷斜了他一眼,“樓裏的人沒教你這些嗎?”
“…….”
、
“還愣着幹什麽?端水去給朕洗腳。”
見他來真的,重蒼猛地擡起頭,眼神定定的射向他,仿佛草原上被人踩中脊梁的狼崽子。
殷懷絲毫不懷疑,如果這不是宮裏,他瞬間就能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
撂下幾句狠話的殷懷熟練的用龍袍遮住不争氣的腿。
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殷懷努力挺直背脊,敬業如他,此時還想着不能崩人設。
只見他陰測測一笑:“如果你不答應,朕就讓人把你拖下去雙手坎了撒上鹽然後讓你吃下去。”
“…….”
殷懷說完不忘去看平喜,見他一臉崇拜敬畏的看着自己,心知自己狗皇帝的角色更深入人心了。
重蒼沉默,少頃,才緩緩動了起來。
殷懷心滿意足,別人不懂他的良苦用心,他這是在故意磨重蒼的性子,原著裏重蒼因為這種不願向人低頭的性子回北戎走了不少彎路。
他也不在乎重蒼會不會記恨自己,兩國之交,往往都是利益所趨,很少為喜惡所影響,同理,交易也是如此。
重蒼路走的順些,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殷懷靠在軟塌上,懶洋洋的揮退了宮人,然後就撐着下巴等着人端水來。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重蒼從屋外走了進來,背脊筆直,手上端着銅盆,盆裏晃蕩着熱氣騰騰的水。
他在殷懷面前站定後,便微微躬下身子準備去脫他腳上的鞋襪。
殷懷桃花眼微微上挑,斜了他一眼,若有若無的輕哼了幾聲。
“你就是這樣伺候人的?”
重蒼的身子驟然緊繃,手背上的青筋畢露,他單手握拳,掌心傳來的陣陣刺痛感讓他清醒了些。
他微微垂下頭,單膝跪在地上,深深的彎了脊梁,伸手去碰殷懷的腳。
如果殷懷沒有看見他戾氣的眼神,都真的信了。
殷懷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倒真的生出了幾分逗弄人的心思。
“你在北戎時可曾娶過妻。”
重蒼低頭握在自己掌心的腳,白皙小巧,足跟圓潤,肌膚雪白滑膩,如同上好的羊脂暖玉。
他有一瞬間的出神,中原人都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