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沒有等到回答,殷懷以為他沒聽清,“問你話呢。”
重蒼掬了一把溫水澆在他的腳上,沉默搖頭。
殷懷又笑:“我看也是。
他撐着下颔,懶洋洋的倚靠在軟塌上,偏頭看着在自己腳邊恭敬跪着的男人,盤算着告訴他一切的時機。
待洗完腳後,重蒼又用幹淨軟布仔細的将他的腳擦拭幹淨,觸上雪白細膩的肌膚時,動作不由自主的輕柔了幾分。
“好了。”
殷懷揮退了重蒼,伸了伸懶腰。
現在還一切尚早。
退下去的重蒼走到門外,立在檐下久久沒有任何動作,還是平喜撞了撞他,說:“陛下這有我,你先回吧。”
他才回過神來,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又往屋內看了一眼,可是隔着重重簾帳什麽也看不見。
……
平喜這個人最會看眼色,最擅長讨好巴結別人,經常提些玩耍的好去處說給殷懷,這天他又提議趁上元節出去玩。
每年的上元佳節燈會,都是殷都最熱鬧的時節。
燈會上人頭攢動,燈火闌珊,街道兩旁小攤上挂滿了千奇百怪的彩燈,護城河正有不少人在放花燈,搖搖晃晃的荷花燈點綴在河水之中。
上元節街道兩邊攤販吆喝聲不絕于耳,一處燈攤前立着一個錦衣少年,正聚精會神的盯着手裏的金魚燈瞧,一臉新奇。
路過的人看見他的容貌都不由頻頻側目,下一秒就被他身後守着的兩個人給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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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蒼換下了藏藍侍衛服,身着一襲玄色衣衫,面無表情的在他身後幾步站着,平喜則雙手叉腰,一臉兇巴巴的威懾着朝這邊投以視線的百姓。
殷懷左看了看金魚燈,右看了看白兔燈,實在難以取舍。
最後大手一揮,決定兩個都包上。
走之前又看見攤上擺的顏色各異的詭異面具,不由發問:“這個是什麽?”
“這是鬼面面具,可以擋災避禍。”
看着各式各樣青面獠牙的可怖面具,殷懷覺得好玩,随手拿了兩個,在重蒼他們臉上比劃了一下。
“送給你們了。”
平喜反應最快,機靈地拍着馬屁,讪笑道:“謝皇……少爺恩賜。”
重蒼愣着不動,殷懷挑眉望向他,他察覺到視線,這才垂下眼,将面具戴在臉上。
大殷朝民風開放,上元節沿街都是些出來逛的男男女女,不僅有普通的平民百姓,也有達官貴族,世家小姐瞧見了中意的郎君,也會送他花燈,反之亦然,
河裏飄蕩着幽幽花燈,城中少男少女都在此放燈祈福,四周燈火闌珊,仿若白晝,好不熱鬧。
“王爺。”
靜靜伫立在河旁的人一襲玄衣,仿佛要融入夜色之中,和周圍的喧鬧燈火扯不上任何關系。
那人面上戴着鬼怪面具,無法辨別神情,只漫不經心的抛玩着手上的石子,冷冷問:“如何?”
身旁站着的下屬不動聲色的低聲道:“就在附近,我們的探子去了,可他們守的水洩不通,根本聽不到消息。”
殷譽北視線落在河中漂浮不定的河燈上,手上石子輕輕一彈,那河燈在水中打了個旋便緩緩沉底。
“那看來我養你們沒什麽用。”
他沒有自稱本王,說話語氣淡淡,卻讓身旁人臉色一變,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王爺恕罪,屬下一定會為王爺打探到消息。”
“滾吧。”
“是。”
殷懷一路逛着,瞧見了不少稀奇的玩意兒。
他看得新奇,不知不覺沉浸其中,多走了幾步,等到回過神時,周圍人頭攢動,已經不見了重蒼和平喜的身影。
不過他也不着急,應該着急的是那兩人。
于是他繼續不緊不慢的逛了起來,四周人潮擁擠,殷懷的容貌本就引人注目,他倒是像絲毫未察覺,心思全放在攤販上的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上。
“公子是一個人出來的嗎?”攤販上的老板看他相貌,多嘴了幾句。
“不是,我和我的下人走散了,不過不礙事,我知曉如何找到他們。”
“那就好。”
殷城上元節的街道十分熱鬧,有吞劍吐火的買藝人,有走鋼絲的壯漢,也有身姿婀娜的異域舞姬,圍觀百姓時不時傳來一陣叫好聲。
殷懷眼尖地瞄到人群中似乎有個玄色身影,筆直挺拔,窄腰寬肩,瘦削卻絲毫不失氣勢,在人群中立着如同鶴立雞群。
最重要的是他面上戴着他熟悉的那副鬼面面具,
殷懷心知他找到了重蒼,于是迎上前去,詳怒道:“好啊,你竟然不尋我,躲在這裏看雜技。”
重蒼對上他的臉,卻沒有立刻迎上來,反而微微皺眉,視線微微一凝,
殷懷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自顧自地繼續道:“平喜呢?那小子又去哪了?”
重蒼沒有回答,不過殷懷早已習慣了他的作派。
于因為害怕又走掉,再加上周圍人頭攢動,擠的殷懷幾次和重蒼拉開距離,所以他幹脆攥緊他的袖子。
結果發現怎麽攥也攥不動,于是他回過頭,“走啊,跟着我。”
“重蒼”卻沒有跟着他走的打算,殷懷皺眉,故意拉下臉,宣布:“我生氣了。”
因為戴着面具,看不清對面人的臉色,再加上是晚上,什麽都看不分明,只看見那張吓人的鬼面面具。
對峙了半天,攥着的人終于選擇了妥協。
“我又不會把你拉去賣了,也不會把你拉去砍你的頭,你害怕幹什麽。”
“…….”
“我餓了,你有想吃的嗎?”
“肯定沒有,那就吃馄炖吧,剛我看見有一家,感覺挺好吃的。”
“重蒼”沒有回答,只是低着頭,看了一眼攥着自己的手。
和戰場上死人滿是血污的冰冷的手不同,也和軍隊裏那些士兵布滿老繭的手不一樣,那只手一看就是被人嬌養着長大。
白白軟軟的,輕輕攥着人的時候,即使隔着一層薄薄的意料,也能感受到溫熱的溫度。
“到了。”
殷懷哪裏知道後面自己牽着的人根本不是重蒼,他找到了路邊的馄炖攤,叫了兩碗馄炖就準備開吃。
他問“重蒼”,“平喜那小子呢,怎麽還不見他找來。”
“重蒼”沒有回答,順手遞了幹淨的筷子給他。
馄炖上來了,殷懷嘗了一口,果然好吃,自己剛才就看見了想來嘗嘗,找了半天才找到。
殷懷見對面的重蒼沒有動靜,“你怎麽不吃啊?”
“重蒼”搖頭,冷聲道:“我不餓。”
殷懷也沒多想,“你是不是剛跑去喝酒了?”
嗓音比平時都沙啞了幾分,不過讓他形容他平時的聲音他也說不出來,他和重蒼也沒接觸多久,而且他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所以對他的聲音也不熟悉。
旁邊也有一家人在吃飯,小孩大約才七八歲,正扒拉着長壽面在呲溜,大人忙着給他擦嘴巴。
殷譽北的視線在他們身上停留了片刻,不過只是短短一瞬,然後就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
但這一幕好巧不巧的落在了殷懷眼裏。
“原來你是想吃面。”
“早說不就行了,老板,再上一碗面!”
殷懷給他解釋,“我們這邊的習俗是只有過生辰的時候才會吃面,不過你不是我們這麽的人,也不用講究這個,想吃就吃。”
“重蒼”望着端上來的長壽面,面湯上還浮着幾片菜葉,看上去和記憶中沒什麽不同,但又好像有哪裏不一樣。
“他又掀起眼簾,目光落在殷懷的臉上。
這樣的小皇帝和他平日裏見到的完全不同。
重蒼是誰?他的侍衛嗎?
為什麽他從來不會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