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0
空氣靜默了幾秒。
殷懷緩緩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理解殷譽北說的話,随後皺起了小臉,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
他不明白怎麽把釋無機給扯了進來,“關國師什麽事?”
殷譽北不說話,只默不作聲地用木棍拔弄了一下篝火。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殷懷忍不住笑了笑,語氣有些得意,“你想知道?”
殷譽北看了一眼他。
“嘿嘿不告訴你。”
“……..”
殷懷說完這話後,便專心致志的啃起了肉串,吃完後便站起身,掃了一眼在場的人,只丢下一句“朕乏了,之後還要趕路,你們也早點歇息。”
在外殷懷覺得還是要懂得變通,現在他要靠這些人打仗,所以對他們要和氣得多。
回了帳篷後,殷懷沒見着重蒼的人影,最後還是在帳篷外的一處戈壁上找到的人。
只見他正微微擡頭看着月亮。
“這裏的月亮和殷都看起來有什麽不一樣嗎?”
重蒼聽到身後傳來他的聲音,轉過頭看着殷懷,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
半晌,重蒼才沉聲叫了他一聲“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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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懷笑,“怎麽你最近都心不在焉的。”
他能感覺到越往北地走,重蒼的表現便越反常,似乎內心在面臨什麽煎熬掙紮。
殷懷心想他肯定是想回北戎了。
不過現在按照約定,确實也到了該分別的時候了。
于是他嘆了口氣,“重蒼,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重蒼瞳孔猛地一縮,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喉結上下滾動片刻,才艱難的擠出幾個字。
“一年多了。”
“原來都這麽久了。”
殷懷心中有些感慨,時間确實過得飛快,想當初重蒼對自己敵意滿滿,在成了合作關系後,兩人的關系才改善了不少。
“重蒼,現在是時候到你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重蒼閉上了眼,從踏上這片土地時,他心中就隐隐有了預感,沒想到還是成了真。
殷懷等着他的回答,見他一言不發,心中開始打起了鼓,以為他想反悔。
“你不想走嗎?”
重蒼看了他一眼,随後垂下了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
還真是想反悔,殷懷微微皺眉,于是拿話激他,“為什麽?難不成你想放着北戎王子不當,就待在我身邊幹些端水洗腳的差事?”
重蒼沒有回答。
殷懷心裏有些焦躁,他沒想到會出這樣的變故,是重蒼知道北戎發生了什麽嗎還是怎麽,不然怎麽好端端的不想回去了。
重蒼看着殷懷的神色,微微擰了擰眉,終于開了口,語氣略微有些沙啞。
“陛下……想我走嗎?”
“當然了。”殷懷不假思索道.
這話一說出口,回答他的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重蒼沉聲道:“……既然是是陛下希望的事,我會照做的。”
殷懷一聽這話,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地,頓時輕松了不少。
不過他也覺得有幾分詫異,沒想到現如今重蒼會這麽聽他的話。
是假裝的嗎?害怕自己之前給他的那顆所謂毒藥?
他又道:“你若是需要什麽盡管提,只要是朕能做到的一定會答應。”
殷懷以為重蒼會提要兵要糧要馬之類的,畢竟這都是他之前允諾過的。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他會提那種要求。
只見重蒼緩緩擡頭,目光深深地落在殷懷身上。
他的眼在月光下很漂亮。
漆黑之中泛着淺淡的藍色,仿佛被月光蒙上了皎潔冷霜。
只見那雙狼一樣野性難馴的眼底,流動着旁人難以捉摸的深沉情愫。“我想要陛下的一截頭發。”
“……”
殷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重蒼又沉聲重複了一遍,殷懷這才确定自己沒聽錯。
“……這……就這麽簡單?”
“嗯。”
殷懷心中半信半疑,最後還是照做了,将割下來的發絲放在重蒼手心裏時,他還有些迷惘,忍不住又确定了一遍。
“真的……你真的沒有其他的要求了嗎?”
“沒有。”
重蒼小心翼翼的将那小截發絲揣在懷裏,動作輕柔地仿佛在對待什麽稀世珍寶。
殷懷見他這樣,面色有些古怪。
不遠處傳來了平喜的呼喚聲,殷懷回過神來,知道是分別的時候了。
重蒼想必也意識到了,單膝深深地跪了下來,低垂着腦袋,薄唇緊抿。
殷懷見狀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然後嘆了口氣,“希望我們有一天不會在戰場上相見。”
重蒼望着他,搖了搖頭。
他聽說中原人的習俗就是若是能把心上人的青絲帶在身邊,偃神便會保佑兩人日後一定會再見。
他曾經對中原人這些怪力亂神的習俗嗤之以鼻,現在他卻無比期望真的有神明在。
“那就此別過,重蒼。”
說完後殷懷轉過了身朝帳篷群走去,他能感覺到身後的視線一直追随着自己,直到消失不見。
好在重蒼本身存在感不怎麽強,也不多話,隊伍裏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個人,除了平喜竟都沒人發現。
平喜知道重蒼不見了,連忙道:“陛下,奴才早就說過,北戎人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虧得陛下養了他這麽久,說跑就跑了。”
殷懷心不在焉的聽着,望着外面的風景。
又行了半日路程,他們終于來到了北地。
這裏靠近北戎地界,空氣幹燥,滿天都是風沙,一望無垠。
邊關要地處由雁門關鎮守,阻擋北戎前來的大軍。
這裏剛剛結束了一場大戰,北戎兵暫時撤退,但是随時會反撲上來。
殷譽北下令駐紮在一處平地,這裏地勢險要,隐秘性極強,且很容易發現北戎軍行蹤。
平地上紮着大大小小的帳篷,殷懷的帳篷自然如同衆星拱月一般被圍在中間。
殷懷吃了幾天的沙子,終于可以趁着現在稍微松懈下來洗個澡。
這幾天他為了以身作則,一直都和将士同吃同喝,除了住的帳篷外,和普通士兵沒什麽區別。
可是他到底還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兩三天沒洗澡就渾身難受,只覺身上黏糊糊的,現下終于可以痛快洗澡了。
木桶裏被添上了滿滿當當的水,平喜伸手試了試水溫,然後說:“陛下,可以了。”
“嗯,你退下去吧,不用服侍了。”
等人走後,殷懷這才脫光衣服下了水,還是一個人沐浴痛快。
木桶裏的水溫剛剛好,升起來的霧氣熏得他頭有些發暈,雪白的臉頰紅潤了不少,幾绺黑發濡濕貼在了臉上,原本極淡的唇也浮現出血色。
他懶洋洋的靠着木桶壁沿,手搭在其上,微微阖上眼。
心裏琢磨着什麽時候事情結束,自己可以跑路。
比起當皇帝,還不如當個閑散小官,再不濟就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
他沒什麽大胸懷大抱負,就覺得人自己活得開心順暢就行。
與此同時帳篷外,平喜蹲在地上百無聊賴的數着螞蟻,心想北地的螞蟻的個頭都比他們那大一些。
正胡思亂想着,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雙腳。
他不由仰頭看去,只見殷譽北站在他跟前,覆蓋下大片陰影,眼神卻沒落在他身上,直直的盯着帳篷內。
“你們陛下在嗎?”
“在。”平喜反應半天才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
得到肯定答案後,殷譽北也沒再理他,掀開帳篷門簾,徑直大步往裏走去。平喜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這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王爺,你不能進去,陛下正在……”
殷懷探出身去夠搭在架子上的薄衫,他很白很瘦,因為探身的動作原因,腰線勾勒的清晰曲折。
雪白的肌膚上有水珠蔓延而過,劃過微微凸起的肩胛骨,後背有一顆紅痣,不明顯,但是殷譽北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能夠一眼看見。
“…….”
殷懷一怔,随即忍住臉上傳來的熱意,拉下臉冷聲道:“出去!”
殷譽北視線不動聲色的掃過,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平喜趕過來就只聽到這句話,還來不及看到什麽,就被人給擋住眼睛,往前一推,讓他腳下險些一個踉跄。
“王……王爺。”出了帳篷平喜哭喪着臉,“你不會惹陛下生氣了吧。”
殷譽北不作聲,薄唇緊抿,神色有些奇怪。
“王爺?王爺?”平喜又喊了好幾聲、他才緩緩轉頭,漆黑的瞳孔落在他身上。
“你就是這麽守着的?”
“……啊?”
殷譽北懶得和他多廢話,朝他的膝蓋窩子踢了一腳。
“從現在開始,你要是敢放一個人進去,我就把你的腿打斷扔給北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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