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7

被他的視線注視着,殷懷莫名有幾分不自在,他幹咳了一聲,然後擠出一抹笑容,叫了一聲“王爺”。

殷譽北望着他眸色一深,漫不經心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而後放緩了語氣。

“我竟不知葉先生和國師認識?”

殷懷生怕他起疑,連忙解釋:“家父和老國師曾是舊識,我自幼體弱,所以家父才會将我送往明鏡臺交給國師調理身子。”

他頓了頓,又強調道:“我的醫術也是國師教的。”

釋無機瞥了他一眼。

殷譽北微微挑眉,不置可否,“這可真是挺巧。”

殷懷連忙偷偷眼神示意釋無機,希望他能站出來說些什麽。

釋無機垂下了眼,卻只是淡淡道:“我是牢替王爺醫治腿疾的。”

殷譽北的視線落在殷懷身上,目光深沉,冷聲說:“從前竟不知國師如此助人為樂。”

釋無機靜默不語,臉上神情淡漠,看上去确實如殷譽北所說,和助人為樂沾不上什麽關系。

殷懷連忙打着圓場,開始信口胡說,“他是我師父,王爺的腿疾可不是什麽小問題,這種事自然只有師父出面,徒弟靠邊。”

“那他這個師父又是如何知道你這個徒弟在這?”

“這……”殷懷眼珠子一轉,“自然是收到了我的信。”

“怎麽送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在我府裏還能送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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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懷神情肅穆,板着小臉道:“這就是我們明鏡臺子弟的獨門秘訣了,天機不可洩露。”

殷譽北微微抿唇,不知為何,臉上的冷淡少了幾分。

釋無機這一來可是讓殷懷徹底放了心,他現在是暫時不用擔心自己的性命問題,說不定還能靠着釋無機溜出去。

不過話說回來,他到現在還不知殷譽北的腿究竟是怎樣受的傷,于是他打算找個時間一問究竟。

釋無機沒有用殷懷堆積着的那些靈藥治病,而是帶來了些黑乎乎的藥材,殷懷自告奮勇的攬下了熬藥一職,覺得怎麽着也得有點貢獻。

“這藥怎麽聞起來好臭。”

殷懷捂住鼻子,恨不得自己當場嗅覺失靈,用扇子用力扇了扇藥氣,神情痛苦。

一旁放藥的神侍神情也有些古怪,他也不明白大人為何要特意加風茗子這味藥進去,這種藥除了苦味臭味外,沒有絲毫用處,當然,對身體也沒有什麽害處。

殷懷語氣慶幸:“幸好我吃的藥沒這麽苦。”

神侍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腹诽大人給他的藥材都是精心挑選,都是些溫和味又不苦的藥材,再加上還往裏放了特制的糖,要是苦了那才奇怪。

殷懷煎完藥準備給殷譽北送過去,在半路碰到了江伯。

江伯現在對他比之前更加殷勤,“葉先生是去給王爺送藥的嗎?”

“嗯,你們王爺在屋裏是吧。”

“是。”

江伯說完語氣頓了頓,感慨道:“現如今有二位相助,王爺的腿疾定能痊愈。”

殷懷聽到這心中微微一動,猶豫了會還是問了出來。

“你家王爺的腿到底是怎麽受傷的。”

江伯聞言一愣,面色有些複雜,欲言又止道:“……這,小的也不知。”

殷懷佯裝嘆了口氣,“你知道我是治病的人,還對我有多隐瞞,罷了罷了。”

江伯一聽急了,“我不是這個意思,王爺……王爺他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的。”

殷懷情不自禁的啊了一聲,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表态。

江伯一見他神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忍不住為殷譽北辯解,“不是在戰場上從馬背上摔下來,當初先帝被北戎人擄走,王爺為了追上那夥人,騎馬夜奔數百裏,最後中了計這才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殷懷大腦一片空白,當初他被那個北戎大王子擄走,殷譽北發現了端倪前來救他。他以為當初只是單純的沒有追上,原來還發生了這樣的變故。

“可是……我聽說殷譽北出兵北伐,率領大軍攻打進北戎人老家,怎麽會……”

江伯語氣有些不忍,“……王爺他當時腿已經傷了筋骨,可當時他卻不管不顧,為了救出先帝,吩咐太醫給他開了極烈的藥,雖然能夠讓人暫時行走,可病根卻從此落下了。”

“……..”

殷懷神情有些恍惚,連江伯什麽時候走的都沒發現。

為什麽殷譽北要如此豁出性命的救他……

他不是該恨自己的嗎?

他心事重重,腳下不知不覺的來到了屋門口,望着厚重的門簾,強自穩了穩心神,端起藥走了進去。

進了屋看清裏面的場景,才發現殷譽北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躺在塌上,而是坐在桌前,垂眼凝視着眼前的棋局,雙眉緊蹙。

他的面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只是略微有些蒼白。

聽到腳步聲,他擡眼望來,見是殷懷,視線不由微微一凝。

“……王爺。”殷懷語氣有些複雜。

殷譽北卻是察覺到了他情緒的異樣,手指執棋輕輕敲了敲桌面,面不改色的問道:“怎麽了?”

殷懷卻是緊閉着嘴不肯開口,“沒什麽。”

殷譽北垂下眼,又落下一子:“既然沒什麽就來陪我下一盤棋。”

殷懷下意識的想要拒接,“我下棋技術很爛。”

殷譽北沒有答話,只是不冷不熱的睨了他一眼。

殷懷心裏嘟囔了一聲,還是只得識趣道:“..好吧。”

他沒有說謊,他的下棋技術爛到令人發指,招式來來回回就那幾招,還是他從看的棋書上生搬硬套的。

“等會!”殷懷攔住了殷譽北想要落子的手,“我再想想這步該怎麽走。”

殷譽北漫不經心的望着他,倒還真的收回了手,等着他悔棋。

殷懷把黑子從棋盤上挪了挪,不放心,又跳了幾格,這才心滿意足道:“好了。”

殷譽北問他,“想好了嗎?”

“想好了。”他胸有成竹。

殷譽北便直直的往某處落下白子,掀起眼簾注視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又輸了。”

殷懷氣悶的盯着棋盤,以前當皇帝時殷譽北和他下棋都總要讓着他,現如今倒真的毫不客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委屈是從哪來,等察覺後也是一怔,覺得莫名其妙。

他恨不得當初把棋盤端回屋裏好好鑽研,但是冷靜了一會,還是掐滅了這個念頭。

收拾好心情後,他只氣勢十足的丢下一句,“你等着。”

準備回去再看幾十本棋書再來應戰。

殷譽北卻是垂着眼喝着碗裏的藥,掩住了眼裏微弱的笑意。

殷懷還在盯着棋盤看,鬥志昂揚地說:“我們改日再戰,我要一雪前恥。”

殷譽北擱下了碗,卻是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你的藥吃了嗎?”

殷懷一愣,因為他确實又忘了,可殷譽北問這個幹什麽,難不成還是在關心他的身體。

“吃了。”他答的理直氣壯。

殷譽北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卻是淡淡,“是嗎?”

“……真的吃了。”殷懷語氣虛弱了起來。

殷懷似是扯了扯嘴角,但神情絕說不上高興。

“你這撒謊的功夫也是和你師父學的?”

殷懷:“…….”

做人要有義氣,他覺得不能連累釋無機,于是義正嚴辭道:“不,我是天生的。”

殷譽北:“……”

殷懷說完就找了個借口準備開溜,他不明白為什麽殷譽北開始關心起喝藥的事。

等他走後,屋內又陷入了沉悶的安靜。

殷譽北一一将棋子撿了出來放進棋簍之中,門簾又被人掀開了,走進來的腳步聲沉穩有力。

殷譽北卻連眼都未擡一下,似乎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

“王爺。”江伯行了一禮。

殷譽北垂着眼望着自己手心裏安靜躺着的白子。随即緩緩收緊。

“剛才我和他下了盤棋。”

江伯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個字指的是那個葉神醫。

“……怎麽了?”

殷譽北嘴角揚起一絲極淡的弧度,“他下棋時讓我想起那個人。”

“……”

他閉上眼,語氣低沉,“有的時候他們倆真的很像。”

“…….”

殷譽北緩緩睜開眼,扭過頭直直地望着他,漆黑的眼亮得有些吓人。

“你說世上有還魂之人嗎?”

“……“

他之前找了許多事查閱還魂之說,倒真的被他找了些蛛絲馬跡,所以才想起寺廟找方丈問個究竟。

江伯聽到這話神色震動,他面色複雜,輕聲道:“王爺,先帝已經去了……”

殷譽北聞言面色冷了下來,神情緊繃,卻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只丢下一句。

“你下去吧。”

“是……”

……

這幾日殷懷開始窩在房裏刻骨鑽研棋術,誓要把殷譽北打得落花流水。

釋無機來給他送藥,見他還盯着書看,于是問道:“你這幾日為何突然開始看起這書來。”

殷懷道:“自然是為了打敗殷譽北,我不能讓他看不起我。”

釋無機站在原地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忽而輕聲道:“你為何在意他的看法。”

聞言殷懷微怔,似是對他的話始料未及,神情茫然。

隔了好一會,才讪笑了幾聲,“自然為了不丢我們明鏡臺的臉。”

釋無機垂下眼,不置可否。

殷懷努力鑽研了數日,總算還有所收獲,這天他一切收拾妥當,準備去找殷譽北一雪前恥,這回他要正兒八經的下棋,靠自己的高超棋藝将他打的落花流水。

結果還沒等他見到殷譽北人,就被告知他出門了。

“他去哪了?”

“奴才也不知道……”

殷譽北此時正坐在馬車上,懶洋洋的靠着軟墊,手裏把玩着些小玩意。

伺候他的下人忍不住往他手裏多看了幾眼,見都是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兒,還有不少精致零嘴,都是些小孩口味。

全都是這次出門帶回去的,他心中不由疑惑,王爺什麽時候喜歡這些東西了。

此時一陣喧嘩聲傳來,馬車猛地一停,似被擋住了去路。

殷譽北擡了擡眼皮,語氣發冷,“怎麽了?”

“王爺前面有人似乎在打架。”

原來前面街上兩個年輕的公子哥正在大打出手,緣由似是為了春樓裏一位雅妓。

殷譽北興致缺缺,“直接過去。”

“……是。”

莫雲度瞪着眼前正和自己扭打在一起的公子哥,陰測測道:“卿卿姑娘明明喜歡的是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長什麽樣,她怎麽會看的上不。”

“我呸,我看莫二你是看見美人就走不動路,就是看見卿卿貌美,就舔着臉往上湊,也不看看別人理不理你。”

那人說着從懷裏扔出一塊玉佩,“就你送給卿卿的這塊破玉佩,幾個錢都不值,也好意思往外送。”

被扔在地上的玉佩看上去可憐兮兮,通體瑩白,雕刻着精細花紋,明明一看就是上等貨色,卻不知為何明顯缺了一角,似有殘缺。

殷譽北目光漫不經心的掃過地上的玉佩,随即一愣,瞳孔猛地緊縮,面色驟然一變。

莫雲度看見自己送的玉佩被扔在了地上,不由惱羞成怒。

“她算什麽美人,有幾個人捧着就當自己是天仙了,論美人,老子見過比她美一萬倍的。”

“這位公子,我們主子請你過去。”

莫雲度話剛說完,就看見幾個侍衛将自己團團圍住,剛想罵罵咧咧,可一看到他們身上的刀,頓時沒了氣勢。

不遠處停了輛馬車,主人似見不得光似的,将馬車圍得嚴嚴實實。

他心中奇怪,但還是敏銳的察覺這人自己似乎招惹不起,規規矩矩道:“這位大人你在我有事?”

“……你的玉佩從哪來的?”

說話的嗓音極低極沉,只是語氣似有些奇怪,像是在努力壓抑着什麽,讓莫雲度忍不住懷疑自己要是答錯一個字,恐怕都沒命走出去。

他連忙道:“是從當鋪裏買來的。”

因為當鋪裏的東西便宜一些,所以他經常會買些送給紅顏知己。

“哪個當鋪。”

莫雲度乖乖的報了名字,緊接着便看見自己那被扔在地上的破玉佩被人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遞給了馬車裏的人。

祥瑞當鋪位于城西拐角,老板剛準備打烊,就見一群人似來者不善,将自己團團圍住。

“我沒錢!壯士饒命。”老板下意識以為是搶劫。

“誰要你的錢了,老實回答我們主子的問題。”

“我說我說。”

馬車簾子被人緩緩掀開,老板怔怔地望着裏面的人。

雖然面色有些蒼白,卻不難看出來人的好相貌。

這樣的模樣平日裏實在很少見到,不對,他前不久才見到過……

殷譽北将手中玉佩遞了出去,“這枚玉佩你是從誰手裏拿的?”

老板一看這個玉佩就想起了,因為那人給他的印象實在深刻。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只知道長得實在好看……”

殷譽北轉頭,在跟着他的人中點了個人出來,“我記得你畫技很好?”

“是……”

殷譽北語氣淡漠,“按照我說的畫,畫好了有賞,畫不好你知道是什麽下場。”

書童滿頭大汗,恨不得拿出畢生的精力去畫,好半天才按照殷譽北口述畫了出來。

“給他看。”

當鋪老板一看,立即點頭,信誓旦旦道,“就是他,還穿的紅衣服。”

殷譽北緊攥玉佩的手驟然緊縮。

作者有話要說:  甜甜甜要開始啦!不好意思今天碼的有點多耽誤了時間,還有我的文案上就說了非強受,小懷一開始只是在裝狠罷了,從一開始就說了他在貼切狗皇帝形象,這點在最開始就說的很清楚了,本來就是傻白甜,現在抛去了皇帝身份的他才是最真實的自己,接受不了的不必勉強啦感謝在2021-07-1100:20:10~2021-07-1200:20: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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