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完來龍去脈,林時安一言難盡地看着眼前的小少爺,“有一說一,我覺得學生物确實沒錢途。”

許佟瀾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二十一世紀是生物的世紀。”

“因為生物專業的人找不到工作所以遍布各行各業。”林時安無縫銜接上。

“你還想賺錢嗎?”許佟瀾把玩着心型的甜品勺,挖了一大勺,咬牙切齒地吃下去。

林時安給他遞過去一張衛生紙,“您吩咐。”

許佟瀾接過來擦了擦嘴唇,“你平時有什麽業務?”

“陪顧客吃飯,講述和顧客的愛情故事,然後安靜地微笑默嘆,做顧客顯擺的工具。”林時安解釋。

許佟瀾:“……”

合着什麽事兒也不做,就賣一張臉呗。

“也沒什麽難的,”他決定還是自己安排:“你跟我去我家門口,擺個暧昧動作,讓我媽看見就成。”

他沒等林時安質疑,就補上解釋:“我家門口有監控,我媽這會兒應該一直盯着我什麽時候回去。”

“暧昧動作不成,”林時安說,“賣藝不賣身。”

“我是直男,寧折不彎的那種直。”許佟瀾支着下巴看他:“暧昧動作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兒做,頂多算是切磋,況且我們剛剛已經切磋過了不是嗎?”

他指的是那個以表親切友好的善意擁抱。

林時安微擰了眉,敲敲手機屏幕:“五百。”

“可以。”

“……”林時安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臉欲言又止。

“有事?”許佟瀾點進林時安的某寶店鋪界面,一件商品一百,他直接勾選了五。

“你答應得太快,讓我懷疑我是不是價喊低了。”

許佟瀾的手指一頓,把商品數量改成了十,“一千,夠嗎?”

兩人到達醉景的時候,林時安還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他曾經無數次在和人絞盡腦汁砍價的時候,許願能遇上人傻錢多的客人,幸福說來就來,讓他有些發蒙。

他打量了一眼精致的花園別墅,問:“說吧,要我怎麽做?”

“抱我。”

話音剛落,林時安就仰起頭,雙手搭在許佟瀾脖頸後,把人往下壓了壓,勉強讓兩人視線平齊。

這才對嘛,他滿意地翹起嘴角。

180以上的男孩子都是他的死對頭。

他湊近了些,摟住許佟瀾的脖頸抱過來,溫熱的氣息打在後者的耳廓上。

與許佟瀾那個紳士擁抱不同,他貼的很緊,胸膛相觸,皮膚的溫度透着薄薄的衣衫傳遞過去。

其實許佟瀾平時是很注意社交距離的,因此除了他爸媽,香香,還有屋裏頭的大金,還沒人跟他挨得這麽近過。

他一時有些不自在,總覺着熱血上湧,一股腦兒往耳朵尖兒沖。

正琢磨着怎麽禮貌地把人推開,就聽到林時安說:“親,給個好評哦。”

滿腔熱血回到了它們該呆的地方。

林時安花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賺到了一千塊,滿載而歸。

而二樓的黎丹看着監控裏的少年,神色漸冷。

一只壯碩的金毛犬在她的腳邊親昵地磨蹭,黎丹拍了拍它的頭:“大金,別鬧。”

那狗通靈性似的,邁着小碎步下樓去迎接不久前摔門而出的小主人。

黎丹撥通了一個電話。

“黎總,”那邊态度很恭敬。

“給我查一個人,明天之前,我要拿到他的資料。”

大金和許佟瀾的腳步聲一起在樓道響起,母子的目光堪堪對上。

微微漂浮着木質香味的書房中心,黎丹靠在柔軟的轉椅上,打量着自己的指甲。

“那是誰?”她問。

“我男朋友。”許佟瀾緊緊盯着她的眼睛,等着黎女士情緒失控翻白眼的精彩瞬間。

黎丹聽完,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她不辯喜怒地放下手,翻了翻日程安排,不疾不徐地開口:“明天晚上,我請你們兩個吃飯。”

許佟瀾抿着唇,壓下想喝彩的情緒。

黎丹信了,他知道。

雖然沒有翻白眼,但也沒有挂上格式化的笑容。

于是正在便利店裏抱着一沓厚厚的暑假作業酣戰的林時安,再度接到了人傻錢多的“香香”的消息。

“做作業就專心做作業,不要玩手機。”一旁的店主人林叔絮絮叨叨。

“噢,”林時安放下作業,“那我先專心玩會兒手機。”

林叔瞪了他一眼,收獲了一個燦爛無比的笑,愣是把他一肚子說教給憋了回去。

——明天和我媽一起吃頓飯,一千。

林時安有些意外地勾了勾唇,十指如飛。

——成交。

“阿姨為什麽要請我吃飯?”林時安問。

“不出意外,是要給你錢,然後讓你滾蛋。”許佟瀾總結精煉。

林時安的腦海裏無法抑制地飛過一些偶像劇片段,雀躍道:“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

“估計沒那麽多,”許佟瀾頗為了解自家老媽,“你知道該怎麽說嗎?”

林時安心裏算盤打得啪啪作響,他想的回答是拿錢走人,但這話他不能跟許佟瀾說,于是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你就把錢扔到地上,然後對她說你愛我愛到至死不渝。”

“同學,”林時安摸了摸狂冒雞皮疙瘩的胳膊,一言難盡地開口:“你少看點奇奇怪怪的東西好嗎?”

中二是病,得治。

開玩笑,跟誰作對也不會跟錢作對,把錢扔到地上,那是要他的命。

許佟瀾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随口一說顯得有些狗血,“那你就說你不是為了錢才和我在一起的。”

林時安一陣沉默,“可是我真的是為了錢,現在才和你待在一起的。”

許佟瀾嘴唇翕動半晌,最終還是沒想到什麽辯駁的話,只好抛去一切亂七八糟的情緒,堅定不移地看向他。

“總之你按我說的做,”他說:“中途我媽肯定會找理由把我支開,拿錢誘惑你,我趁機去背我的反抗稿,你就義正言辭地拒絕就行了,等我回來,和我媽一起反抗她的□□。”

“行”,林時安盯着眼前的高個子的發旋,總覺着一股濃濃的中二之氣噴薄欲出,沒辦法,金主爸爸,得順着。

話說着,兩人就踩着清雅的小調,走進了一家溫馨幹淨的餐廳。

服務員彬彬有禮地引着他們進包間,華麗鋪開的落地窗前,坐着一個儀态優美的女人,柔和的日光落在周身,她的衣着發型打理得一絲不茍,看見他們進來了,眼裏挂着淺淡的微笑。

許刺兒頭這會兒跟剛吃完火/藥似的,周身欠扁的氣息都快溢出來了,煞有其事地跟黎女士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

這樣的介紹詞後頭一般都會跟上一個名字,于是許佟瀾後知後覺地發現,他還不知道這位的名字,于是他索性閉了嘴,不動聲色地揭過了這一環。

吃完飯了一定得問問,他想。

“你好,”黎丹的情緒絲毫沒有受到許佟瀾的影響,她微笑着對林時安伸出手。

她的手上一點薄繭也無,帶着常年保養的精致。

林時安沒有遲疑,從善如流地伸出手,恰到好處地完成了這次握手。

一頓膠着的飯局就此開始,黎丹和許佟瀾目光在空中一觸即分,帶着短兵相接的微妙氣焰。唯有林時安吃的雲淡風輕,泰然自若。

眼見他好不容易吃得差不多了,黎丹折起紙巾,擦了擦幾乎沒有沾上油漬的唇,對許佟瀾說:“我車裏帶了給小林的巧克力,剛剛忘了拿,你幫我拿來。”

許佟瀾點點頭,走之前和林時安交換了一個眼神。

林時安沖他眨眨眼,桌底下比了個“OK”的手勢。

目送着許佟瀾出門,黎丹收起了笑意,她打開米白色的手包,從裏面拿出幾份文件放在林時安的眼前。

“錦山中學,年級十一,”黎丹點着攤在桌面上漂亮的成績單,和各色的獎狀,絲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長得也好,你是怎麽看上我家那一無是處的臭小子的?”

錦山中學是A城最為赫赫有名的重點高中,基本能上錦山中學,就等于一條腿邁進了重點高校的大門。

沒等林時安回答,或者說,黎丹根本就沒有準備聽林時安的回答。

她再次從包裏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面壓着五萬塊錢。

林時安的目光落在那張貧困認證表上,他沒去問這種保密的資料為什麽會落到這個女人的手裏,只是迎着女人略帶審視的目光淡淡地笑。

“貧困生,是嗎?”黎丹看着自己剛做的指甲,嘴角綴着笑:“我知道你是演的,拿着錢好好生活,別再幹這種事。”

林時安接過錢,當着她的面拉黑了許佟瀾的賬號,申請關掉了某寶店,一臉乖巧地開口:“好的阿姨沒問題。”

于是許佟瀾重溫完熬夜寫成的反抗稿,帶着一腔熱血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空空如也的包間,和笑容淺淡的黎女士,桌上早已被收拾幹淨,沒留下一份銅臭氣。

“人呢?”許佟瀾滿臉難以置信。

黎丹好整以暇地推過去一張紙條,上頭筆跡倒是潇灑,帶着幾分不羁的流暢。

——我們不合适,分手吧。

後頭還畫着個老大的笑臉,像極了那個人總是笑盈盈的模樣。

許佟瀾:“……”

他咬緊了後槽牙。

什麽世道。

單身十七年的許小公子還沒來得及談過戀愛,就被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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